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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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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全本我不发,觉得好嫩就>>>>>>顶


  第一卷 第一章。

  黛雪趴在床上,看着姐姐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那是一具开始发育、正在走向成熟的迷人的躯体,胸、腰、臀或凸或凹,起伏有致。黛雪让自己的颈仰起来,一头长发向后散开。颈项弯成一个弓形,圆润光滑。

  “姐,你又在找感觉了。”

  一段时间以来,黛霜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镜子面前。这是少女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生理上的变化所引起的不安已经消失,黛霜开始逐渐喜欢上自己的身体,而且她知道,她的秀丽的容貌和玲珑的身体曲线对男生很有吸引力。来自异性的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审视目光,使黛霜十分满意。在越来越频繁的粉红色梦境中,她不再是一个只知跳橡皮筋和荡秋千的小女孩,而是一个走在森林童话中的小公主,她渴望着一个白马骑士出现,带着她一起去冒险。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平淡无奇。黛霜望着镜中那个美丽的少女,想象在她身边站着一个英雄的骑士。他身材魁伟,棱角分明,身披六色长袍,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随时准备开始只有他和她的一次长途漫游。

  这些罗曼蒂克的想象并没有使黛霜贸然接受任何一个男生的邀请或是甜言蜜语。正是因为她瑰丽多姿的梦境中有一个王子骑士,他使那些现实中的追逐者相形失色。少女黛霜是一个美丽而单纯的女孩,到这时为止,她甚至没有和男生跳过舞,她的细软的手掌上只有她自己的温度和来自童话中的温度。这使她看起来冰清玉洁,远离尘世。

  “你的皮肤真好。”黛雪在床上随意地翻着电影明星的杂志,不无羡慕地盯着姐姐。

  “你说话的语气就像男的一样。”

  “有男的对你这么说过吗?”黛雪笑着问姐姐。

  “你这个死丫头!”黛霜扑到妹妹身上,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黛雪趁机在姐姐的胸前抓了一把,大惊小怪地嚷:“哇!好大呀。”

  黛霜打掉妹妹的手,试图以牙还牙。黛雪咯咯笑着逃开。

  “姐,我敢打赌,那个男的爱上你了。”

  “谁?”

  “昨晚想请你跳舞的那一个,他整个晚上都在看你。”

  “胡说八道!”黛霜俏脸绯红,她知道自己是昨夜舞会的焦点,也知道有一个男生在放肆地盯着她,这让她很骄傲。但她拒绝同他跳舞,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少女的矜持。

  “我知道他是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约她。”黛雪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你自己干嘛不约他?”黛霜反唇相讥。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黛雪直言不讳。

  “什么?”黛霜大为诧异,“你才十五岁!”

  “又来了,你说话跟妈妈一样。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又没说要嫁给他,而且他只是拉过我的手。”黛雪不以为然地说。

  “要是让妈妈知道了,你就惨了。”

  “除非你告密。”黛雪盯着姐姐。

  “好吧,我可以保密,但你得把什么都告诉我。”

  姐妹俩达成协议。

  十五岁的黛雪开始向十八岁的黛霜讲述她的爱情故事。

  他们相约一起去上学;在课堂上或眉目传情,或纸条飞舞,情话绵绵;放学后一起回家;周末一起去滑旱冰、看电影、跳舞、唱歌……黛霜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

  “你们真的没有……接过吻?”

  黛霜脸蛋红红地问。

  “我不答应!因为我还没决定要嫁给他。”黛雪稚气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在考验他。”

  “你……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幸福!”黛雪骄傲地仰起脸。

  黛霜垂下头,她不知道妹妹所说的幸福是怎样一种感觉,但她相信那一定不错,就像她梦中的感觉一样。也许她真的应该和那个男生约会一下,但她不想主动这样做。

  “是他先追你的吗?”她别有用心地问妹妹。

  “当然,不过我也追他,因为他很帅,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你也追他?那岂不是很丢面子?”

  “什么呀?像他那么帅的男生,我不先下手为强,让别人捷足先登岂不是自失良机?你不要老想让男生来追你,只要你喜欢他,先表示一下好感也未尝不可。

  男生都是那样子,看见漂亮女生就动心。怎么样?你打定主意了没有?“黛雪突然回到姐姐的话题上。

  “我不知道。”黛霜小声说,“总之,我觉得那很尴尬,而且我也不习惯和男生相处。”

  “真是老土!”黛雪发恨道,“是他们哄你,又不是要你去哄他们,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我要考虑一下。”黛霜言不由衷地说。

  少女的芳心已经开始起了涟漪。

  十八岁的年龄,的确是一个灿烂多情而充满一切可能的季节。

  第二章。

  少男少女的爱情游戏原本就是不需仔细考虑的。黛霜在夏季快要结束,第一阵秋风来临之前,接受了林锋教授一个学生的追求。

  农学家的得意弟子幸运地赢得了可爱的小师妹的好感。在一次借故对老师的拜访中,他慌乱地把一封情书塞给了黛霜。

  黛霜被这封情书吓得心如鹿撞,脸颊火烧火燎。几乎没等未来的农学家离开,她就在洗手间里囫囵吞枣地把这封大胆的表白看了一遍。等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的手仍旧在发抖。

  第二天,按着信上约定的地点,从头到脚收拾得像一个赶庙会的小媳妇的黛霜,来与未来的农学家进行第一次约会。

  过度的修饰使她自然朴实的气质受到了损坏,而过度的紧张使她面色苍白,几乎老远就开始不停地微笑了。

  慢慢走近后,黛霜发现,对方比她更紧张,这使她放松了一下自己,并自然而然地微笑起来。

  漂亮女孩的微笑使两个人同时放松下来。

  “看过我的信了?”未来的农学家用柔和但显然是从电影上模仿来的嗓音问,但很快发现这是个多余的问题,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你胆子太大了。”黛霜答非所问,眼睛尽量避开那张苍白的脸。

  “老师,”这是弟子对林锋教授的称呼,“老师发现了吗?”

  “发现了我还能来吗?”

  大学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答应跟我交朋友了?”

  “我可没说要答应你。”黛霜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她的回答显得很自信和矜持,合乎她的身份。

  “那……”大学生面色倏地变白了。

  “不过,我可以答应跟你去看电影。”黛霜昂起头,看着对方发白的嘴唇说。

  “真的?”未来的农学家双目放光。

  “当然,但你要答应我,不能随便到家里来找我,也不能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否则我们就……一刀两断!”

  “绝对不会!”大学生发誓说,“可是我怎样才能跟你约会?”

  “我会安排。”黛霜很有主见地说。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由于黛霜的矜持,这对毫无经验的小恋人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年轻的大学生曾自以为是地试图冲破黛霜的戒律,但马上受到了惩罚,只好循规蹈矩,服从这个满脑袋主张的小美人来安排一切。

  少男少女的初恋往往是单纯的,并且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一生最后的选择。

  他们比成年人更自信,但也容易盲目。

  两个人并不经常见面,火热的激情大多是通过鸿雁传书来表达的。这种感情交流方式更容易增添朦胧感,并由激情的想象力把它进一步升华。黛霜把一封一封的情书编了号,藏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就饶有兴味地一遍一遍重读这些写满燃烧的句子的书信,直到几乎可以把它们默写出来。

  但是,年轻的大学生却没能从黛霜这里得到回报。

  她给他的回答从未超过一页信笺的三分之一,而且在短短的几行里,她只是告诉对方把下封信放在何处,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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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想象,这种乌托邦式的爱情让身处烈焰中的大学生快要发疯了。

  黛雪对姐姐这种荒唐的恋爱方式大声嘲笑了一番,但对改善黛霜的爱情观毫无起色。黛霜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样做已经足够了,何必非要朝夕相处,花前月下呢?在她的观念中,只有做了夫妻的人才可以出双入对手牵手肩并肩。

  为了帮助可怜的农学院大学生摆脱漫漫长夜的相思之苦,也为了帮助姐姐走出恋爱的误区,黛雪绞尽脑汁创造了许多机会,想让他们体验正常恋爱的甜蜜和幸福。

  黛霜毫不客气地使妹妹的良苦用心付诸东流,黛雪差点都要绝望了。大学生的生日是最后一个机会,黛雪磨破了嘴皮,终于说动了黛霜和她一起到大学生的宿舍去为他庆祝。

  看得出来,大学生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平时乱七八糟的男生宿舍被整饰一新。为了遮住房间里那股恐怖的汗臭味,他从女生那里借来香水喷了一遍,虽然仍旧有隐约可闻的臭味,但也总算差强人意了。几位室友显然十分高兴可以招待林氏姐妹,因此都力所能及地修饰了一番,大有喧宾夺主的架势。

  黛雪很快和几位被她倾倒的男生打成一片,黛霜则只是静坐一旁,面带微笑地看他们游戏,并且和痛苦的恋人保持一段道德距离。切完蛋糕之后,聚会的热闹气氛终于达到了高潮。有人提议大家轮流唱一首歌,并且由未来的农学家开头。

  推辞一番之后,大学生只好用他五音不全的嗓子献丑为大家表演。黛霜被恋人的“歌喉”吓了一跳,和大家一起放声大笑。

  可怜的大学生红着脸坐下,忐忑不安地揣摩黛霜的想法。黛霜抿住嘴角的笑意,第一次直视她的恋人,看来她并没有因他的歌喉而讨厌他的意思。

  轮到黛霜表演的时候,她优美的嗓音把所有的人都陶醉了。她的恋人不眨眼地盯着她,使黛霜觉得自己仿佛只为他一个人演唱,这种想法让她很激动,因此唱得更加声情并茂。

  愉快的时光过得很快。林氏姐妹起身告辞。大学生顺理成章地送她们回家,黛雪一蹦一跳走在前面故意与一对恋人拉开距离。

  并肩行走使两个人的手自然地相互碰触。接触到对方的皮肤,让黛霜感到面红耳热,但那的确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她并不讨厌。

  在学院幽静的树影下面,不时会冒出一对勾肩搭臂的恋人。别人的亲热行为让黛霜如同身受。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身边的大学生急促的呼吸,异性身体的温度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如果他鲁莽地抓住她的手,她不会反抗。

  大学生终于在下一次两只手的碰触中采取了行动。

  黛霜浑身一抖,一阵晕眩的感觉袭击了她。大学生的手掌有些粗糙,但很宽厚,充满质感,同时也很安全。黛霜的小手卧在另一个掌心里,如同一只出壳的鸡雏。

  “小雪。”大学生不知所措地喃喃。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这样亲呢地称呼她。

  黛霜用力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些。

  “小雪,我爱你。”大学生声音干涩地说,听起来像是在宣布自己的科研成果。

  这句表白的话在黛霜的想象中和梦境中应该引起惊涛骇浪,但她此时此刻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小雪——”大学生欲言又止,手掌加大了力度,几乎弄痛了黛霜的小手,“小雪,我可以吻你吗?”

  黛霜身子一颤,下唇被自己咬痛了。她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淡地说:

  “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

  大学生尚未来得及从黛霜的回答中回过神儿来,她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了。

  初恋的结束和它的开始一样急促。几年之后,黛霜在经历一次惨重的打击时,她会略感遗憾地回味这个晚上,但她并不感到后悔。她只是凭直觉认定了自己的选择,而女孩子在选择自己的爱情时直觉通常是正确的。

  第三章。

  十八岁的黛霜告别了父母和妹妹,来到省城学习音乐。

  第一次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使黛霜的心理和生理一片紊乱,到校后过了三个月,她才正常地来月经。苍白的脸色使她看起来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渴望一个朋友能够像妹妹一样地理解她。

  十一月份,她在给妹妹的信中提到了她新结识的朋友:“……这是一个本市的女孩,她有个很怪的名字:羊工楠。她长得很好看,钢琴弹得棒极了。

  她对我很好,可以无话不谈……她跟我谈了好多关于男人的事情,我想,她一定和男人接过吻了。“羊工楠实际上比黛霜的猜测走得更远。她有着数不清的追求对象,包括学生、工人、无所事事的闲人和一些做生意的老板,甚至还有老师。她无所顾忌地和这些异性交往,她与他们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接吻这种肤浅的男女游戏。

  黛霜有时会大胆地想到这一点,但她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

  羊工楠为了让她的男友们记住她,给自己改了个很有个性的名字“羊子”。

  羊子和黛霜无疑使简陋的音乐学院生辉不少。两个类型相异,但美丽相匹的女孩子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众多异性的目光。面对那些目光,羊子坦然而又放肆地回视他们,黛霜却不敢,初恋的经验非但没有使她成熟,反而更加使她缩进了自己的童话梦境里去了。

  在羊子家那套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羊子成了唯一的主人。她作画家的父母和一个哥哥像秋天的云一样飘忽不定,他们甚至没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一个孤伶伶的美丽少女,和一套可以自由支配的大房子,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迷宫。

  在羊子那迷人的身段里,凝聚着一枚炸弹的能量,她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在她家的客厅里进进出出,使这套房子彻夜灯火通明,人流不息。

  黛霜作为羊子的好友被引荐给那些远比她成熟的男女们。她不习惯一下子置身于一个聚会的中心,但她无疑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尤其是男人们的兴趣。

  这些男人和女人的话题大胆而又直露,常常令黛霜不知所措。当他们谈起男女关系时,黛霜会很吃惊地听见他们使用一些和“淫秽”同义的词,但他们一点也不含糊。黛霜奇怪自己并没有厌恶这些谈话,而是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听众了。

  羊子很欣赏黛霜的进步。

  “小石榴,”这是羊子对她的呢称,“你终于开始让我觉得满意了。”

  “你指什么?”

  “对男人的看法。”羊子断然指出,“其实他们并不可怕,你只要和他们有了第一次深入接触之后,你就会知道。”

  黛霜不知道羊子所说的深入接触是指什么,但她的脸红了。

  少女的成长期,是一个充满灵性的时期。

  除了妹妹以外,她这是第一次如此近、如此仔细地来揣摩别人的肉体。

  羊子像个将军一样端坐在钢琴前面,她的结实而白皙无瑕的臀部赤裸着坐在琴凳上,两条小腿微微擎起,浑圆地泛着健康的蜜色的光泽;她的双肩犹如一匹绸缎那样倾泻而下,肩头像两只玉碗倒扣在那儿;腰股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让黛霜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抚摸一下。她凭直觉知道,这是一具被男人爱抚过的躯体。

  男人的爱抚会有那么大魔力吗?

  钢琴声从羊子的指缝里欢跃而出,这是一支描写春天景色的曲子。听起来充满跃跃生机,并带有一种挑逗意味。

  “你在看我吗?”

  “你真美。”黛霜由衷地赞叹道。

  “你应该接触一下男人,”羊子半转过身,用右手在琴键上拂出一阵杂音,“他们并不可怕。”

  “你……和他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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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子发出一阵笑声,她的双乳像小鸟一样蹦跳着,褐色的乳头如同花苞,似乎会一下子绽开。

  “睡觉?你知道什么叫睡觉吗?黛霜,你看起来太冰清玉洁了,你知道吗?

  人们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孩,喜欢你出现高潮时绯红的脸蛋儿,喜欢你自然的发自心底的那种轻轻的呻吟,你的颤抖,和你的不可扼止的疯狂欲望。““疯狂……”

  黛霜红着脸,疑惑地看着羊子。

  “是疯狂,你知道男生们怎么评价你吗?他们说你是一眼清泉,蓄积了惊人的能量,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羊子煞有介事地说,然后又补充道,“这是他们的经验”。

  羊子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黛霜注意到了她结实有力的小腹和隐秘的三角区,那里就像簇拥着一朵墨色的菊花。

  羊子看着黛霜柔若无骨的小手,仿佛她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什么奇妙的东西,“他们渴望你轻轻地、温柔地抚弄。然后,你就会感觉到有一支乐曲在你的手心里跳动、激荡、膨胀,并感觉到温度,还有那么一点湿,慢慢地伸展,像伸着懒腰那样。小雪,你的手是他们所向往的。我敢说,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你的触摸。”

  羊子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面,从腹股交叠的地方,更强地洋溢出一种——性感。黛霜觉得这种描述、这种对男人的近于赞美的看法吸引了她,但她在抗拒,她的心灵深处有一个气喘吁吁的幽灵在大声叫喊,而身体却一点一点在发热,从脸孔向下,从胸口向下,仿佛被一双陌生的手一扫而过,划向她少女的芳草地,在那儿盘桓着、寻找着、试探着。而这双手是虚幻的,唯一的切近肌肤的记忆仅仅一次,而那一次是多么肤浅和苍白啊!

  她坐到钢琴前,把手自然而动情地搁在琴键上,一曲羊子的习作圆舞曲的乐谱架在面前。

  羊子把乐符画成了一个奇怪的形态,在匆匆一瞥时,会发现它们是活的,是富有生命的一群因子,仿佛……仿佛在显微镜下游走的精灵。

  黛霜知道,羊子是故意这样画的。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浮游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抚摸,突然停在某一个键位上,按下去,用力按下去,变换、连接。

  那个野蛮的东西在乐曲里一点点耸立起来,像个战士一样走在草原中央。更多的活的小精灵占据了少女黛霜的心……

  第四章

  黛雪来信了,她说:“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他比过去那一个强多了。他知道怎样让我开心,而且他还吻了我。天哪!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大胆,他粗暴地抱住我,吻我的唇。我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他,但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我是指接吻),我无法忘掉他。我想,等我中学毕业,我就会和他结婚了。”

  黛霜闭上眼睛,想象妹妹所说的“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有羊子那些关于男人的露骨表述。练完琴后,黛霜一走进宿舍,她就闻到了一种异常的气味。

  她仔细地嗅了嗅,发觉那是一股湿漉漉的香椿的味道。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听见羊子的床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而异味正是从那儿来的。

  她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想转身出去,但脚却没有动,她听见羊子的哀恳一样的呻唤声,和一个男人的粗壮的呼吸,它们像一支钢琴和清笛的谐奏曲,激荡着她的心,牢牢吸引了她。

  “小雪,是你吗?”

  羊子在床上问。黛霜呆呆地没作回答。

  “把门关上。”

  黛霜听话地关上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把头扭向窗外,只看到了一片天空,被空气和阳光塞满了的天空。而另一张床上的乐曲正走向高潮,两个乐手在绝妙的配合中一齐向完美冲刺、冲剌、冲刺,最后猛地嘎然而止。

  黛霜觉得自己手心里出汗了,仿佛她是这场演奏的指挥。

  羊子下了床,若无其事地拢着头发与黛霜打招呼:“小雪,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文杰,我男朋友。”

  黛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义上的男朋友,羊子的男朋友太多了。对于羊子来说,他叫什么名字和长什么样子似乎是无所谓的,关键在于他是个男人。

  “嗨,你好。”

  叫陈文杰的男人冲她笑了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吸烟。黛霜没有理他,但她凭直觉知道他不是学生,也感觉到他正在看她。

  刚才那股味道更浓了。

  羊子的脸上泛着一股自然的潮红,使她看起来更加可人,但在黛霜的眼中,却觉得有些厌恶了。

  “吓着你了吗?”羊子柔声问。

  黛霜笑了笑,但她觉得自己要哭了。羊子对吸烟的陈文杰说:“知道吗?我们小雪还是个清纯玉女,地道的处女呢。”

  陈文杰被烟雾呛了一口,感兴趣地问:“是吗?”

  黛霜又觉得他在盯住自己看了。她有些生气羊子那么惊乍乍地说自己是个处女,但更生气的是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黛霜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地坐在这儿,而那个男人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就像一双不规矩的手一样,在抚摸她,逗弄她。她的脊背上沁出了汗珠,而身体却似乎被某个强硬的东西刺破了,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体内喷薄而出。

  她闭了闭眼睛,又听见了羊子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气声。

  她的月经又紊乱了。

  男生的情书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但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充满抒情味的,隐伏着他们不言自明的欲望,但又说得那么别扭,一幅假惺惺的姿态。

  黛霜把一封一封未被拆看的情书点燃了,火光映着她的脸。她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出神地想: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爱情的成分?“给学生上《美学原理》课的老师在期中考试时给了黛霜一个高分。这种对她的好感是普遍存在的,黛霜没有理由拒绝它,而且也是拒绝不了的。

  父亲来信问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黛霜很快地给父亲回了信,但什么也没说。

  冬天来了。学校的宿舍里呵气成雾,几乎无法入眠。羊子建议搬到她家里去住,她们家的大房子有空调,地上铺着地毯,是个温暖的安乐窝。黛霜同意了。

  那个叫陈文杰的男人成了她们的常客。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但很有钱,也很懂得在两个女孩子中间游刃有余地来来往往。

  黛霜每天晚上就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里放纵的嬉闹声。在自己的家里,羊子会毫不克制地大喊大叫,听起来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但那是喜悦浸润的痛苦的嘶喊,是原始的也是淋漓尽致的欢呼。

  孤独而春心荡漾的少女黛霜把脸埋在枕头里,但声音仍旧那么清晰,幻觉又是那么真切。

  她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光滑的身体的磨擦和拥抱,这情景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在清醒时缠绕着她。在睡梦中,她会看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他在用舌尖吻她,从眼睑直到脚部。她也会呻吟,会发狂,觉得自己被占有了。

  但梦毕竟是梦。醒来以后,她的身体在一种迷狂的状态里抖动着,像一只小蝴蝶,皮肤泛红,四肢酥软。

  在梦中,她的手会不知不觉放在那个充满欲望的地方,而那只手就会成为一切幻觉的引导者,带领她通往美不胜收、欲仙欲死的境界。

  她闭上双目,把这双手变成非自己的,而是一个男人的,一个具体的男人。

  教钢琴课的老教授在黑白键上轻灵如鸟的手;教美学的年轻老师沾满粉笔灰的苍白而神经质的手;体育老师骨骼粗大的有力的手;甚至一墙相隔那个叫陈文杰的男人的虚幻的手。

  这些手的具体的温度和力度划破她的皮肤,像刀子一样切割了她。

  这种迷醉的自慰方式破坏了她的睡眠,打乱了少女心中对爱情的第一性的精神渴望,而直达肉体的具体形象。音乐,古典优雅的音乐可以带给她片刻的平和,可以在心灵的一尘不染的餐桌上摆放色香味俱佳的美馔。

  这只是唯一的少女的安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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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天气一直是阴沉的,空气中透着潮湿,但是没有下雨,没有下雪。

  羊子说:“这种天气除了在床上鬼混,什么也干不了。”

  她们两个已经逃课三天了。从羊子家温暖的气氛里走出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陈文杰天天和她们在一起。

  他打扮得像个解放前的经纪人,油头粉面,裤子口袋里装着一条手绢,雪白雪白,不时掏出来在光光的下巴那儿揩一下,其实那儿什么也没有。

  羊子叮叮口当口当在钢琴上弄出声音,像是在刷盘子。

  面色惨白的黛霜抱着毛毯偎在沙发里,不厌其烦地看电视。

  陈文杰优雅地用两根手指刁着香烟,故作神秘地对黛霜说:“小雪,你应该到医院去看看,我有个朋友是妇科医生。”

  黛霜说:“不。”

  羊子敲了一个重音,扯开喉咙尖叫了一声:“陈文杰——”

  陈文杰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真的。羊子,你看看小雪的脸色,我敢打赌她病了。”

  “是月经!你这个白痴!”

  “是吗?小雪。”

  黛霜有些难堪地点点头。陈文杰一下来劲了。

  “哎呀呀,小雪,月经可不能马虎。你是不是血流不止?是不是痛得很?我知道,肚子很痛是吧?你一定要去看看,我朋友告诉我,女人长期月经不调会得贫血症,搞不好会染上败血病的。”

  羊子又大叫了一声“陈文杰——”。陈文杰只好住嘴。

  羊子站起来,走到黛霜身边坐下,替黛霜把飘到额前的几绺头发拢到耳后。

  “黛霜,还是看看吧。”

  黛霜想说不,但她看见陈文杰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浓浓的爱怜,这让她有些感动。于是,她点点头。

  陈文杰的朋友是个表情冷漠的人,对黛霜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情。他的眼神儿定在黛霜苍白的脸上,仿佛在看天空的游云一样空灵。

  “痛吗?”

  黛霜想,真是废话,不痛来找你干嘛?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规律?”

  她又点一下头。

  “很久了?”她再次点一下头。

  陈文杰的医生朋友生气地说:“你别老是点头,告诉我怎么回事?你究竟怎么了?”

  黛霜吓了一跳,但被他的粗暴激怒了,就没好气地说:“就是痛,不舒服!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了?要是知道的话还来问你干什么?”

  医生受了顶撞,有些诧异,扬起两条又粗又浓的眉,看着黛霜。

  这次,他看清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居然美得出奇,尤其是因为刚才说话,脸上在两腮处飞了两片红晕,显得特别娇媚。

  他那颗天天被女人缠烦了的心,这时候奇异地荡漾了一下。

  他笑了笑,说:“好吧,你这么厉害,不过发脾气时倒挺可爱。跟我来吧,我看看。”

  黛霜犹豫地看看羊子。她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是个男人,她还从来没让男人看过呢。

  羊子说:“去吧。”

  医生已经走到里面去了。黛霜只好起身跟他进去。

  “把衣服脱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非要看吗?”

  黛霜可怜巴巴地问。

  医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看我怎么知道?来吧,不用害怕。”

  黛霜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脱下裤子,一刹那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空白,下身热辣辣地抽动了一下。

  “内裤。”

  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黛霜两条腿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缩了一下。她低垂着头,但仍觉得一双眼睛在她的腿上抚摸着,又痒又钻心。

  “躺下吧。”

  对女人的身体十分熟悉的医生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一个大自然的奇迹。在职业心理以外,他似乎看到了春天那百鸟朝凤的胜景,千蝶飞舞,万蕊争芳。一股幽兰之香直达于他麻木了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奇异的冲动攫住了他的思维。

  他想伸出手去,但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却无比迟钝。他怕接触它,怕伤害了它,怕惊吓了它。

  他在心里赞美着,也为它深深叹息。他知道它是健康的,是生机勃勃的,但它的主人却由于缺乏经验而忽视了它,由于无知而虐待了它。

  惊叹之余,他又无法扼止自己那股想要亲近它的欲望。它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摆在他面前,而他就是一个如痴如醉的鉴赏家,忍不住要把玩的冲动……

  第六章。

  黛霜觉得自己被窒息了、麻醉了。她全身的知觉都停留在一个点上,而整个意识却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向无边无际的高空攀升。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化为温度,温和了她的胃。在心底深处,一缕细弱的游丝般的声音逐渐粗壮、清晰,向喉咙冲上来,她要呻吟,以呻吟来缓解。

  年轻的妇科大夫庄文浩恢复了医生的身份。他轻轻地问:“平时,白带多吗?”

  但那个小人儿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喘息,就像一个从山上下来的——牧羊女。

  对!是牧羊女。他伸出手去,这时,他的心中是庄严的。乳胶手套下的手指既轻柔又老练,这只能算例行检查,因为它实在是太健康了,包括那个温暖娇小的子宫。

  “好了。”

  庄文浩把声音恢复到一如脸上的表情。仿佛沉睡了一千年的仙女的黛霜苏醒过来,在穿上衣服时,她发现一切已经正常了。

  “先开点药吃吧。”

  庄文浩褪下手套,在洗手槽里洗了洗手,没有看黛霜,走到外面去了。

  “我不想吃药。”

  黛霜奇怪自己说话的方式和声音有些撒娇的味道,而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但第一次见面,他却粗暴又自然地成了第一个和她共享自己隐私的人。

  “不吃药——也行,但你得注意,不要着凉,多吃蔬菜,心情活泼开朗一些,不要老是闷闷不乐,其实你健康得像个——牧羊女(只好这样比喻了),只是忧郁使你产生一点不适。多晒晒太阳——”

  “可是这座城市很少有太阳。”

  黛霜发觉自己果真是在撒娇了。她觉得这个一本正经的医生,实际上很温柔,就像他的手……庄文浩笑了笑,他的心里再次充满了柔情,而这是一个妇科医生所忌讳的,就像他的老师说过的那样:你面前只是一具肉体和一个器官,你的职责是研究它,而不是爱上它!

  “总之,你很好。”

  羊子不放心地问:“那她的脸色怎么那么白?”

  “白?哦,我的脸也很白,是不是?不过我白才不正常,她的白是天生的。”

  三个人同时笑了。

  黛霜发现他笑起来还很好看,有种亲切感。

  “那我们走了,谢谢你啊。”

  “没事儿。”

  两个女孩一边下楼,一边说着对这个年轻医生的印象。

  “羊子,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动情了呀?不过也难怪,他毕竟是第一个碰了你的男人嘛。”

  “你再胡说,我撕你嘴了。”

  黛霜娇嗔道,但奇怪心里竟有种契合感。

  羊子笑着往旁边一跳,继续打趣:“要不要我牵线呀?”

  黛霜嘟起嘴唇:“不跟你说了。人家只是随便问一句而已。”

  庄文浩很快成了羊子家的常客,他的来访的含义是明显的,但又是含蓄的。

  黛霜常常成为其他三个人谈论的焦点,也是一个旁观者和听众。表面上看来,两个男人都对羊子着了迷。羊子和庄文浩毫无顾忌地谈论性和自由,而庄文浩常常以其广博的见闻成为谈话的中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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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妇女在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僵固下,把性当作了工具而不是享受,这个工具就是生儿育女的工具。从她们嫁人那天开始,她们就被责成生育之职,而夫妻之间的感情乃至性的欢享则是这个伟大的种族衍续过程中偶然产生的因素,就像种庄稼的老农民,偶尔也会想到用收获的粮食来卖钱贴补家用一样,而不仅仅是填饱肚皮。而恰恰,这种意识便是沿袭了农民的。”

  “我才不那么想。生育是男人大男子主义的潜在心理,他们以为生个儿子,儿子再生孙子便可以延续他们绵绵不尽的生机,可以证明自己是不朽的。我才不会傻呼呼地像一块地那样让人播种,然后到了季节来收获。我要享受我的人生,我知道我需要什么,而我又不会压抑它,不会拒绝它,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以至达到目的!”

  “当然,也并不是说所有的中国妇女都只是麻木的一块木板,像潘金莲就是个解放的妇女代表。其实,若干妇女也和她或你羊子一样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是羞于启口,怯于追求罢了,在她们的骨子里,是渴望的,甚至比那些表现于外的更迫切!”

  陈文杰说:“你们这样赤裸裸地说来说去,令人大倒胃口。是吧?小雪?”

  黛霜没吱声,但她觉得自己正是那种想要却又不敢声张的类型。

  “好了,好了,”陈文杰优雅地吸着烟,优雅地挥着手,优雅地来回走动着,“我们不要上升到理论上去,说些形而下的。文浩,这你经验丰富。”

  庄文浩警告他的朋友:“你不要老那么走来走去,像个孕妇一样。另外,别不停地抽烟,要照顾女士们,再说,那影响你的性功能!”

  “影响我的性功能?羊子,你说,影响了吗?”

  羊子放肆地说:“很影响,要不是因为饥不择食,我早就换人了。”

  陈文杰用左手擦开西服:“我才不信,你的叫声可骗不了我。小雪,羊子是不是叫得挺动情、挺舒服?”

  “少问我!”

  黛霜笑着说。她想加上一句“你知道问我干嘛”,但她看见庄文浩正在看她,她便垂下眉眼。

  陈文杰奏到黛霜面前:“啧啧,小雪呀小雪,你的秘密可也骗不了人呀。你这么美,真是太美了。

  文浩,小雪还是个处女呢。“黛霜觉得庄文浩的眼光在她的身上凝住了,而那是无坚不摧的。她的躯体是他目睹过的,他的凝视便可以直达她的肌肤,在他面前,自己是赤裸的、无助的、可怜的。

  “闭嘴!你再说我生气了。”

  庄文浩收回目光。他知道,面前的小人儿是个处女,但却是个危险的处女,一旦被解放,她会释放惊人的能量,足以淹没了他。

  庄文浩的心飞升起来,他需要淹没,为了得到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但她又是那样孱弱和充满戒心,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怎样才能向她靠拢?

  怎样才能打开她呢?

  第七章。

  羊子的父母和哥哥像候鸟一样飞回来了。四个男女只得作鸟兽散,羊子和黛霜搬回学校里去,开始正常上课。两个男人被拒绝在女生宿舍之外,学校严格禁止异性进入女生宿舍。

  陈文杰说他有一套房子,如果两个女孩儿愿意的话,可以搬进去住。但羊子拒绝了,她说她要安心学习,静一段时间。优雅的陈文杰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羊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这样说了吗?”

  羊子反问。

  “没,没有。那,搬来住吧,求你了羊子。”

  陈文杰斯文扫地哀求道。一个男人向女人说:“求你了”这种话是愚蠢的。

  羊子曾经对黛霜说过:“你永远不要对男人示弱,更不要可怜他们,你越是鄙夷他们,他们就会更加对你敬畏。”

  陈文杰这时候正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但性感迷人的羊子既可以热情似火,也可以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便再也无可挽回、无可改变。

  “你不要说了,我说真的。看你愁眉苦脸的熊样!我说不定哪天就自己去找你了。”

  羊子的话给了陈文杰希望,他如释重荷,恢复常态,优雅地走了。

  羊子说她讨厌那个教美学原理的男教师。羊子的逻辑很古怪:她说她一看见他就会想起男人蹲马桶的样子。

  黛霜仔细揣摩了几天,却得不到同样的结论。相反,她十分骄傲自己在这个年轻老师那里的得宠,这是她唯一明显意识到的来自异性的特殊对待,而且优于羊子。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让羊子对他产生恶感的吧?

  羊子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孩。她走路时颈项扬起的样子,以及她那毫不掩饰的昂胸姿态,似乎表明,任何男人都须对她侧目以视,暗中恋慕,否则便是浅薄!

  最终,羊子固执而放肆地放弃了对这一门功课的学习。当其他学生在听年轻的教师侃侃而谈审美、价值,柏拉图和莱辛时,羊子却明目张胆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或者自己在一张纸上涂抹老师的肖像漫画,并被自己的杰出的幽默感逗得哧哧发笑。

  年轻的美学老师在讲台上怒目圆睁,盯着羊子倾泻在桌子上的秀发。一个漂亮的女孩的蔑视,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但如果他恰恰拥有可以令对方认输的武器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以此来证明自己是不容忽视的。

  但他的眼光一转,便看见了旁边的另一张脸。这张脸上洋溢着倾慕之情、崇敬之情,而这是一张无与伦比的、用他的话说叫“崇高”的脸。它像一轮圆月一样安静而又洁白。他在深受感动之余,会觉得心里有一种神圣感,这是与刚才那种恶狠狠的感觉完全相反的一种感觉。

  看着羊子的秀发,他会不自觉地兴奋起来,这是奇妙的感觉,也是男人的弱点。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无论她怎样轻侮你,作为一个男人,如果对方作出让步的话,你便会马上感激涕零起来,放下一切积怨,甚至会迫不及待地爱上对方。

  或者,如果一直是被侮慢的,你便会心存报复。而男人报复女人,最可能采取的方式便是占有她、征服她。

  年轻的男老师的神色忽阴忽晴。当他的眼光落在羊子那桀傲不驯的秀发上时,他就会想冲过去,揪起那些头发,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娼妇弄到一个角落”,他坚信,他可以让她发出那种最下贱的叫声,而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一边大声讲着美和美的事物,一边在心里像个流泯那样咬牙切齿。

  星期六下午。黛霜从钢琴房里出来,在走廊尽头碰上了美学老师。

  “黄老师你好。”

  “练琴啊。”

  他装作偶然遇上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其实他站在这里等了很久,从黛霜走进琴房,他就站在这里了。

  女孩子黛霜脸上甜甜的笑容弄得他心痛,他的洗净了粉笔灰的手孤独地暴露在空气中。

  “真冷啊。”

  他一边盯住这张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脸,一边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黛霜的手指和手腕在隐隐作痛,她的手上戴着暖和的手套,这让美学老师有些失望。

  “你主修钢琴?”

  “不!是选修。”

  “练琴很累吧?”他看见黛霜在抖弄手腕,心里升起一股冲动,他想把那双小手揽过来,按摩它们,把它们贴到自己冰冷的脸上,或者火热的胸口。但是,厚厚的手套阻碍了他就那双纤柔的小手作进一步的遐想。

  “哦,对了,”他拿出一个老师心怀叵测时常用的借口,“我有点事情跟你说,到我办公室里来,好吗?”

  黛霜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到他的办公室去,但他是老师,于是她顺从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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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完琴的学生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黛霜和老师并肩上楼,楼梯发出空洞的声音,她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仿佛被吻了一下。她想起妹妹黛雪信里那句话,继而,她又想,今天晚上应该给黛雪写封信了。

  黛霜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老师坐下来,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了一种怪异的变化。他说:“天真冷啊。”

  然后站起来,把门关上了。黛霜听见弹簧锁咔嗒一声,门锁上了。她想:

  我是不是应该走掉。

  “坐吧,坐吧。”

  老师拖过一把椅子给黛霜。

  “黄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先坐下先坐下。……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关于羊工楠的问题。你们关系很好吧?”

  “嗯。”

  “你应该劝她好好听课。我想我应该找她谈谈,但是你知道,她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孩子,正面跟她说可能不解决问题。你们是好朋友,你应该劝她。”

  黛霜奇怪自己刚才怎么会误会老师,心里放松下来。

  “我劝过她。”

  “你告诉她,再不注意,我不会让她通过。”

  “我会的,老师。”

  关于羊子的问题谈完了。黛霜想要走了,隔着窗子,她看见一群学生涌出教学楼,楼里该空了。

  “还有事吗?黄老师。”

  “嗯……没事了。”

  “那我先回去了。”

  “再坐一会儿吧。”

  老师搁在桌子上的手摆弄着一撂讲稿。黛霜只好坐着,那种奇妙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有些害怕。

  “练琴很累吧?”

  “嗯。”

  “在学校习惯吗?”

  “嗯。”

  黛霜开始讨厌这些问题。她的视线一直跟在老师的手上。很奇怪,她觉得那仿佛是庄文浩的手,而自己此刻却一丝不挂。她站起来,说:“老师,我得走了,要吃饭了。”

  年轻的老师在心里叹口气,他实在不甘心放弃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如果她粗鲁一些会怎么样?她会大叫吗?会拒绝吗?她看起来是那么柔顺,那么需要爱抚。但是他不敢。

  第八章。

  陈文杰和庄文浩骑了自行车来,请两个女孩去跳舞。羊子趴在窗口和他们大喊大叫,说马上下去。转过身来催正在写信的黛霜:“别罗嗦了,小美人,人家在下面等你呢。”

  黛霜扔下笔,看着羊子一边涂口红,一边找衣服。她讨厌口红的油漆味,而她的双唇是不需涂口红的。

  羊子让陈文杰带,黛霜让庄文浩带。

  羊子坐在自行车上,伸出右手抱住陈文杰的腰,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黛霜规规矩矩地坐着,很不舒服,匆忙下楼,忘了戴手套,赤裸的手冻得发白。

  现在,她和另一个,一个男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上的热量,那是男人的粗野的力量。庄文浩身上有一处香味,盖住了福尔马林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黛霜听见他一下一下粗重有力的呼吸声,并体味着这个躯体在用力时的扭动。她真想把头靠上去,用手臂抱住他,和他亲热。她听见羊子咕咕唧唧的笑声,和陈文杰的哼哧声。当两辆自行车并排走时,借着微弱的灯光,黛霜注意到羊子的手已经伸到了陈文杰的衣服下面。黛霜打了个寒噤。

  “冷吗?”庄文浩异常敏感地察觉了黛霜的抖动,关切地说:“把手塞到我的衣服里吧。”

  这种感觉已经十分遥远了,它来自黛霜一家下放农村时的经历。童年的黛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妹妹黛雪坐前面的横梁上,她们像两只小鸟儿一样隔着父亲的瘦瘦的身体,叫着吵着,在农村的田野间单纯而快乐地生活。她喜欢把自己小小的手儿塞到父亲骨骼突出的腰胯那儿,父亲用力蹬车所散发的热量笼罩着她,使她感到安全。

  现在,这是另一个男人在蹬车,同样是热乎乎的一个背脊,但黛霜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

  羊子和陈文杰慢慢地落在了后面。路灯光幽暗地照着清冷的路面,行人稀少。

  黛霜伸出双臂,抱住了这个陌生、然而却又无比亲切的脊背。她的心在一刹那间加快了跳动,血液涌上了她的脸。然后,十分轻柔地把头靠了上去。

  寒风不再那么刺骨,一种巨大而厚实的安全感拥抱了她。她就像一叶暴风雨中挣扎着的小舟,突然驶入了一个僻静而温暖的港湾。海水轻柔地荡漾着,摇晃着,安抚着她容易受惊的心怀。

  路灯的光线更加黯淡了,在他们的身上裹了一层薄薄的昏黄色,就像覆着一张轻软的纱巾。

  这个冬日的夜晚,这条幽静的小街,充满了抒情和爱的气息,深深地潜入了少女的芳心。

  这是个悠长悠长的梦。但充满着阳光和鲜花,光和影映衬着白衣洁雅的黛霜。她的脚步那么飘逸,宛如走在云端,她最倾心的萨克斯曲子从远处飘扬过来。少女的心正被另外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激荡着,或者说这是期待中的一次舞蹈。她的舞伴已慢慢向她走来,她的腰被轻轻揽住,手放在了另一只手上。萨克斯舒缓地吹奏和赞美这场舞蹈。黛霜觉得自己轻盈如一片羽毛,失去了重量和质感。而那双手捧着她,小心翼翼,一如捧着一件玉器。

  羊子笑嘻嘻地说:“黛霜,你又在笑了。”

  黛霜侧过头,短发向一边倾过去,露出她清洁的脸,白晰而透出一抹红晕。

  “我没有。”

  “哼,”羊子把右手搭在腰上,像托住一件什么东西。她的腰肢既丰满又柔软,“骗我呀?小丫头,能骗得了我吗?看看你那双眼睛就知道了。一天到晚照镜子,照镜子。想在镜子里把你的白马王子照出来吗?”

  黛霜嘟起嘴唇,像是撮着一颗红山楂。羊子站在黛霜的背后,替她拢着头发。

  “黛霜,你真是太美了,美得让男人都不敢碰你,不敢对你起邪念头。我要是个男人哇,我就……”

  羊子把手往黛霜胸前抓了一把:“我就这样。”

  黛霜跳起来,和羊子抱在一起。两个女孩嘻嘻哈哈折腾了半天。羊子一边喘气一边坐在床沿上。

  “黛霜,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当朋友吗?”

  黛霜诧异地看着羊子。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问我,也从来不对我另眼相看。你知道,在我背后说我什么的也有,我全不在乎。我在乎别人说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觉着这样很好,我喜欢!我高兴!我乐意!我就是要堕落给他们看。其实,他们比谁都肮脏,都卑鄙下流,要不就是嫉妒,谁让我长得这么让男人喜欢呢?说实话,我爱他们。每跟一个男人交往,我就发疯地爱他们,我不是单纯为了性欲,为了满足自己的什么东西。我只是爱他们,我情愿为他们献出一切,只要他们要求,我就给他们。

  我从来不把什么贞洁看得那么神秘。因为只有当我们——我与他们——的肉体紧紧相拥,互相融化的时候,我才感到他们对我的激情。我不觉得哪个男人在玩弄我,我相信:当一个男人和你肌肤相亲时,他是真诚地爱你的。不过,我不能固定地爱哪一个男人,我几乎爱他们所有的人。从小时候起,我就特别喜欢和父亲在一起,和哥哥在一起。长大了,我离开他们,或者说是他们疏远了我。从此,我就和别的男孩子玩,和成熟的男人玩。我讨厌叽叽喳喳嘀嘀咕咕的女生,她们表面上和你亲近得像一个人。一转身,她们就对你说三道四。你知道吗?黛霜,我和第一个男人上床时才十四岁。那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但他爱我,同时也和我一个好朋友交往。这个好朋友和我的关系比现在我跟你还要好,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不分彼此,连卫生巾我都为她准备。但她,却在我的男朋友面前说我的坏话。十四岁,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我不能容忍她出卖我,虽然谈不上出卖,她只是告诉他我父母不和的事。那时候我妈妈有外遇,你知道,他们那一代人很忌讳这些的。当他问我这事的时候,我气坏了。接着他问我是不是爱他?我说是。他就吻我,在此之前,我们也接过吻,但这次两个人都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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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粗了。对了,他比我大四岁,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他的手伸进我衣服里,捏得我很痛,也很舒服。我不知道他要什么,但他给我脱了衣服,他也脱了衣服……“羊子抬头看看黛霜。黛霜坐在桌子上,两条腿垂着,她觉得似乎是自己刚刚经历了这一切,两条腿软绵绵的。

  “黛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黛霜赶紧从桌上跳下来,在床边上挨着羊子坐下。搂住羊子在羊毛衫下面的丰腴的肩头。

  “怎么会呢?我理解你,真的。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只是我有些怕。而且……我觉得我的性格跟你不一样,我只想爱一个人,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就会让他碰我,否则,我可不行。”

  羊子用手拍拍黛霜靠在她肩上的脸。

  “黛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黛霜感动地用力抱住羊子:“当然。”

  第九章。

  电影院里面一片漆黑,影片尚未开始,灯光已经熄了。

  黛霜又闻到庄文浩身上好闻的香味。庄文浩小声问:“你冷吗?”

  黛霜点点头,但她忽又意识到这是看不见的,就轻轻“嗯”了一声。

  庄文浩的手伸了过来,摸索着握了黛霜冰凉的小手。

  “好些了吗?”

  庄文浩柔声问。

  黛霜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输进了自己的体内,这个年轻的妇科医生的手温暖而又有力。她的心里升起了爱意,她想:我会嫁给他的。

  庄文浩同样感到了黛霜的柔情。那双小手正在慢慢升温,变得柔润起来。

  但她的身子却在抖动,就像她躺下来接受他的检查时那样。

  庄文浩发现自己在兴奋,一种痒痒的感觉从手掌心那儿扩延,直指他的心脏。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黛霜动了动。他觉得她在侧过头看他,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扑闪着。庄文洗腾出右手,摸着那张清凉的脸,轻轻叹息了一声:“黛霜,你真是个可爱极了的女孩。”

  电影开始了。光线亮了些,两个人稍稍分开,但手仍紧握着。借着银幕的反光,黛霜仔细地端详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异性的脸孔。它是那么镇静的不露声色,它又是那么安详和自然,健康地舒展着。

  电影里的人像十分模糊,对白声也十分低沉。两个人的心都放在电影上,两双相握的手儿正在传递着相互的情意。

  “太冷了,我们走吧。”

  庄文浩感觉黛霜一直不停地发抖,柔声提议道。

  黛霜说不,我还要看。

  庄文浩低下头,把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黛霜激凌了一下,但默许了他的鲁莽。

  “你瞧,你的小手都要冻成冰条儿了。听话,我们改天暖和些的时候再来看,好吗?”

  他这时的语气和态度不像个妇科医生,倒有点像个老保姆了。

  黛霜的手贴在一个男的人脸上。他的皮肤真粗啊。她还想坚持,庄文浩故作生气地说:“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医生,不听话可要给你打针了。”

  黛霜笑了,但同时更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亲切感。于是撒娇地说:“你拉我起来,我的腿冻在地上了。”

  两人从侧门走出影院。外面的气温更低。但在灯光下面,两人倒失去了刚才的勇气了。黛霜把手抽回来,插在衣服口袋里,缩着双肩,在地上交替着跺脚。

  庄文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来,穿上。”

  “不用,你也很冷啊。”

  “我不冷,你看。”庄文浩指指自己,“我穿了两件毛衣。再说,我是个恒温动物,能够在0 ℃以下的天气里游泳。当年我读书时,外面是冰天雪地,晚上我还睡凉席呢。”

  两人在马路上并肩走着,树影斑驳地撒在身上,双方都沉默着,也在期待着。

  “黛霜,”庄文浩停下来,叫了一声,然后又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黛霜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男人忐忑不安的眼睛,里面充溢着爱和真诚,激情和恐惶。黛霜嘟起嘴唇,说:“不可以。”

  庄文浩识破了她的小把戏,他看见少女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霞。

  “黛霜!”

  庄文浩向前靠了一下,扶住了黛霜小巧的肩头。

  黛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起来,几乎要把胸腔都要撑破了,一股热血涌上脸。她仰脸看着庄文浩,他的脸也正向下俯看。两张脸孔是如此接近,以致能够互相感觉对方的气息了。

  庄文浩的脸压了下来。黛霜觉得自己猛然间被一个巨大的东西包住了,它窒息了她。那是他的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双唇的相触果真是奇妙的,那是一种融化的感觉。是灼热的感觉,是被阳光照耀的感觉,是寒冰解冻的感觉。

  她的双唇在抖动,一如蝶翼的扇动。它们微微开启,迎纳一个进入,一次洗礼。

  庄文浩有力的双臂抱住了她,挤压着她弱小纤柔的身躯,向上提起。她就像一枚树叶被揉进泥土那样,仿佛要嵌进这个宽阔暖和的胸膛里面去。

  分开是那么短暂的一瞬,两片嘴唇便迫不及待地重新迎接了另外的唇,像两块磁铁一样啮合。

  几乎不容庄文浩说完“我爱你”这三个字。这是不消说的,这是完全且明了的含义,两人的唇已经在诉说,已经在认可了。

  两个躯体终于分开来,继续往前走。黛霜已经不再拒绝揽在腰上的那只手了,仿佛那是一根粗壮的枝杈,而自己便是开放在其上的一朵小花。

  就是这双手第一次就探知了她少女的隐秘,现在它压在她的腰上,使那儿温暖。如果它第一次是无意的,那么,现在它就不单是有意的,而且还带着深厚的情意。

  他的手在腰股上、臀部上摩娑着,每经一处,便像是撒下一粒火种,令那儿烈火熊熊。少女的娇躯正在软化,她几乎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被吹起来,在风里面向前飘。

  她需要被抚摸,被拥抱,这幸福的时刻终于来了。

  第十章。

  庄文浩的单身宿舍既整洁,又温暖,散发着和他身上同样的幽淡的香气。

  两个人走进屋里,门在背后关上了。没有谁想到要开灯,因为两双唇已经分开太久了,比一万年还要久!它们现在要寻找对方,要和对方结合在一起!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一间小屋,整间屋子只剩下了两颗融化了的心。

  庄文浩的敏捷的手在她的背上游动着,揉搓着。她的小巧的舌尖在他的双唇上逡巡,在下巴上感触那粗糙感,并和另一个舌尖相碰,互相纠结、摩擦、探入、迅速地有些调皮地收回,启开双唇含入他的舌,让它在自己的津液里游泳,引导它直达极点,用锋利的齿轻轻咬它,体味它的抖动和不安。

  庄文浩的手从背后滑到胸前。在少女的骄傲的领土上滑过。重新返回,驻留在她小小的胸乳上,隔着衣服,她仍然觉得自己小巧的乳房正在发胀。

  “不!”

  她叫了一声,挣开这个热烈的怀抱,退到床边。她觉得脸孔已经着火了。

  庄文浩在暗中站着,模糊而又实在。

  两个人都在气喘,像是刚刚做完一场运动一样。

  “开灯吗?”

  “不!”

  黛霜在床上坐下来。一种委屈感突然涌上来,泪水旋进眼眶里,她要哭了,但心里却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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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霜……”

  “你坏!”

  黛霜推了一把走近前的庄文浩,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在脸颊上痒痒地向下蜿蜒爬动。

  庄文浩垂下身子,用手捧住黛霜的泪脸,在暗中,泪珠闪着弱微的光,为这张可爱的脸蛋增添了无尽的娇媚。

  “不哭不哭。我是坏蛋,你打我。”

  庄文浩抓过黛霜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打,黛霜撅起嘴:“你还打,我又要哭了。”

  庄文浩停下手,用唇吻着黛霜柔软的小手。

  “我把灯打开吗?”

  “不!你看见人家哭了就想笑话人家。”

  “不会的。”

  庄文浩捧着她的脸,仔细看着,然后用双唇去吻那些泪珠和泪痕,最后停驻在她的双眸上。

  黛霜感觉到他的舌尖在眼睑上的舔试,他是那么深情地吻着自己的泪眼。

  她伸出手臂拖住他的脖颈,沉浸在这巨大的幸福里。

  “你爱我吗?文浩?”

  “当然。”

  “不!我要你说。”

  庄文浩把嘴唇从黛霜的眼睛上移开,看着黛霜在闪动着晶亮光彩的双眸:“黛霜,我爱你。爱你一生一世!”

  庄文浩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少女的芳唇已经制止了他。

  黛霜惊异于自己身体的反应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堕落,自己不是说过不会轻易让男人碰自己的吗?而现在,一双陌生的令人惊惧的手,正在自己的衣服下面游走。这双手在她的光滑娇嫩的皮肤上摩娑,在适当的地方停下来,弄得她稍稍有些痛,但那种痛感倒不如说是一种快感—也就是所谓“奇妙的感觉”了。

  她的衣服一点一点被解开。她的心里在大叫着不,但身体却毫无反抗之意。

  “文浩,你会娶我吗?”

  庄文浩用双唇含着她小而柔嫩的耳垂儿,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当然。小苗,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就被你震动了,我觉得心脏被猛地挤压了一下。

  我知道,你就是上帝派来给我的小天使。“庄文浩的手握在了她小巧结实的乳房,手指肚儿在乳头轻揉着。黛霜觉得胸口被充满了,两只小乳房正在膨胀,而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她全身的神经被集中到一个点上,并迅速扩散到全身各处,令她双腿发软。

  “小苗,我真想开灯好好看看你。”

  “不要,”黛霜已经在呻吟了,“我的脸好烫。文浩,抱紧我。”

  庄文浩抱着这个娇小的身躯,她多么让人爱怜啊。而她身体上,发丝间溢出的芳兰之香更令人心荡神迷。这个妇科医生此时此刻已完全背离了自己的职业,而回归了一个男人的本源。

  第十一章。

  羊子没有回学校。黛霜自己在宿舍里度过了一个无聊的晚上,她发觉自己对庄文浩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第一次的痛楚过去之后,接下来的便是甜密、温馨的回忆与渴望。这和自己的性格多么格格不入啊,但那种轻轻的刺痛,在强烈的冲击中的麻醉又是令人销魂的。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因为它来自于纯粹的迷狂中的体验。

  庄文浩是那么温柔、体贴,而他的手,他的唇,他的呢喃的情话又是如何牵动着她全身的感觉。

  黛霜躺在床上辗转着。熄灯铃响了,从男生宿舍那边传出一阵嚎叫。这种粗犷和凄怆的喊声让她娇小的身子抖了一下。此时此刻,她渴望、渴望被男性的粗野的进入,但她是忠诚的,她爱庄文浩,爱这个在平时不苟言笑,但热情澎湃的男人。

  但是她又了解他多少呢?难道爱情果真像人所宣称的那样:是盲目的吗?

  黛霜在床上蜷曲着身子,迷迷糊糊地想着、兴奋着,进入了梦乡。

  早晨,黛霜被开门声惊醒了。

  羊子零乱着长发,脸色冷得发青,走了进来。

  “你到哪儿去了?”黛霜在床上翻个身,趴在枕头上问羊子。

  羊子在手上哈着气,凑到黛霜床边。

  “进去一点,让我躺下来。”

  “瞧你,发什么神经?才几点钟啊?你回家了?”

  “小丫头,唠里唠叨的。来,先让我躺下。”

  羊子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黛霜被她冷得尖叫一声。

  “陈文杰昨晚上找你来了,我说你回家了。”

  “我没回家。”

  “去陈文杰那儿了?”

  “别问了!”

  羊子发脾气地大声说,转过背去不理黛霜。黛霜看着羊子铺在枕上的长发,不再作声。

  这是羊子第一次对她发火。

  上午是美学课的期末考试。黛霜起床,梳洗完了,去食堂打回两份早饭,喊羊子起来吃。

  羊子掀开被子,发了一阵呆,下了床两人默默地吃完了早饭,羊子收拾着书包,对黛霜说:“生气了?”

  “……”

  “瞧你那个长嘴巴。我又不是冲你,好了好了,我认错。走吧?”

  黛霜撅着嘴巴哼一声,跟在羊子后面往外走。她越来越爱撒娇了,不光是对庄文浩,对其他人也一样。

  教美学的黄老师站在考场门口,黛霜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羊子没说话。两人并肩走进去找位置坐好。

  黄老师走过来,和黛霜说些其他科目考试的事情,问她寒假是否要回家。

  羊子在一边用钢笔敲得桌子咚咚响,跟几个男生大声开玩笑。

  黄老师看看表,说时间到了,我们考试吧。

  试卷发下来,黛霜先看了看题目,然后埋头在纸上写。题的答案都很长,主要看个人发挥。黛霜答完了一半题目,手都累麻了。她放下笔,甩着手松驰一下。

  这时她看见羊子居然在试卷上画起漫画来了。黛霜着急地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下,羊子侧过头看看她,眨眨眼,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看见另一位监考老师走过来了,她用胳膊把自己的作品盖住,装出一副托腮沉思的样子。

  黛霜抬头向讲台上看了看,美学老师也正看着她们俩。黛霜矮了矮身子,侧着脸用口型对羊子说:“你在干什么?这是考试呀!”

  羊子点点头,继续在纸上添了几笔,趁走到教室后面的那个监考老师没走回来。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试卷向讲台上去了。

  黛霜急得直跺脚,但也晚了。她仔细看着美学老师的脸,发现他在接过羊子的试卷时毫不动声色。羊子昂着胸走出了考场,美学老师把她的考卷对折了一下,塞进了一个纸袋里。

  黛霜见木已成舟,而且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就重新埋头答题。

  答完题后,黛霜检查了一遍,也交卷了。交卷时,她看见美学老师的嘴动了动,但终于什么也没说。

  羊子没在外面草坪的长椅上等她。黛霜想她大概嫌冷,先回宿舍了。

  但宿舍里也没人。黛霜着急地跑下楼,她真是替羊子急死了。她怎么敢这样干?美学老师早就说过要她注意的话,轮到考试她又胡来,美学老师非气疯了不可,这次她肯定及不了格,说不定黄老师给系里一说,那羊子可就麻烦大了!

  她也太让老师难堪了!

  黛霜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见羊子的影,她大概是回家了。可下午还有最后一门课要考,她要是不来可怎么办?

  下午。羊子还是来了,几乎是踏着铃响进的考场。黛霜给她留了位子,但她没过去坐,甚至没向黛霜这边看一眼。

  下午的考试,羊子十分认真,其他同学都走完了,她还是认真地答题。黛霜交了卷,站在考场外等她出来。

  羊子出了考场,经自走到黛霜跟前,不等黛霜开口,她抢先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管!我今天有事儿,改天再向你解释,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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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注意一点儿。陈文杰来找我就说不知道,庄文浩那儿你也别多说,记住了?

  好!我走了。“羊子转身就走。黛霜看着她的背影,她的披肩长发在风里飘扬着,有些萧瑟之感。

  黛霜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和另外一个女生往回走。她预感到羊子要出什么事儿,但她却无力制止她!

  稀里糊涂地吃了晚饭。黛霜捧起一本小说翻看,但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像是绞着羊子被风吹乱了的长发。

  陈文杰果然来了。黛霜趴在窗口上说羊子不在。陈文杰不相信地问:“怎么又不在?”

  “真的!”

  陈文杰失望地搓着手,在进出的女生中间显得很孤单。黛霜又说了一遍,陈文杰只好推起自行车走了。一边蹬车一边回头向楼上望着。黛霜靠在窗口上,看着他走远了。

  这个季节很容易使一切丧失激情,包括爱情。但庄文浩不会,黛霜甜蜜地想。

  第十二章。

  大约七点钟的时候,庄文浩在楼下喊黛霜了。

  黛霜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就下楼了。庄文浩迎上来,看着她红润的脸:“洗了澡?”

  黛霜拢拢耳边的发丝,点点头。

  “到哪儿去?”

  “看电影吧。有个好片子,是个音乐片,叫什么来着?”

  “好冷哦。”

  “不会的,电影院里有暖气开放。”

  庄文浩买了电影票,两人站在外边说了一会话。黛霜告诉庄文浩羊子反常的行为。

  庄文浩不以为然的说:“管她呢。”

  黛霜有些惊讶。庄文浩赶忙笑着说:“她不会有事的。”

  庄文浩搂着黛霜小小的肩头。他的手臂十分有力,靠在他的臂弯里,黛霜感到很温暖。她的身子微微瑟缩着,这种天气里,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能驱除掉她的寒冷。而他的健康的肌肤又是多么令人神往!

  看电影的时候,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庄文浩把她的小手塞在自己的衣服里面,黛霜温情地抚摸着他的皮肤。

  银幕上是音乐和优美的舞蹈,但它们太柔婉了,太虚弱了。黛霜少女的心需要的是粗暴、犷野的进攻。

  黛霜仰起头看看庄文浩的脸。庄文浩的脸是那样平静,但那是肤浅的虚伪的平静,就在那平静下面,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发狂地呐喊。

  音乐在大厅的上空回旋、下沉,然后飘逝,黛霜的心就像那引起轻灵的音符一样忽上忽下,无所凭附。

  “我们走吗?”

  庄文浩低声问黛霜。

  黛霜觉得自己就如一片云一样飘了起来,在恍惚中像个孩子被裹挟在庄文浩宽阔的胸怀里。她不知是怎样回到了庄文浩的宿舍,又是怎样躺在了床上。

  庄文浩用他的唇在她的肌肤上吻着,由上至下。黛霜躺在了春风的拂拭中,她的呻吟悠悠荡起。

  她不自禁地大声呻吟着、呼唤着,两只手失去理智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她几乎忘记了这是一个有生命的躯体,她亟需要向什么东西发泄出自己的能量、她要爆炸了。

  庄文浩的身体迎了上来,那个奇异的生气勃发的东西,向她进攻了。

  黛霜吟唤着,把自己的身子迎上去,去接纳它,接纳这个英勇的骑手。

  它是那么完全地进入了。而她则包合着它,她要把它压碎,把它融化,揉入到自己的最深处。他在冲击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在臀尖的冲压中向她进攻着。他的每一次冲动都直达她的内心,直达她的玄妙仙境的最深之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索取,似乎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内吸纳,她的身体被推到了浪峰之上。

  黛霜觉得整个身体就在这一瞬间,如一朵昙花般幽放开来。

  黛霜赖在床上躺着不起来,也不让庄文浩起床。庄文浩吻着她的耳边,说:“不行的,小宝贝,我必须要去上班。”

  “不!就是不让你去!我要和你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天昏地暗,一直睡到老了也不起床。”

  “听话。我不上班要被扣分的,你知道,我正在争取一个科研机会,说不定还能出国呢。”

  “那更不行了!”黛霜翻过身,用身体压住庄文浩,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还要出国,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你是我全部的生命!我怎么会舍得你?要出国我也会带你去!可是现在不行的,我不上班以后怎么养你呢?是不是?我只有好好工作,才能创造好机会、才能为我们在一起创造更好的条件。好吧?听话。”

  庄文浩吻着黛霜的脸,抽身出来穿衣服。黛霜有些失望,赌气地哼一声。

  其实她只是想撒撒娇罢了。

  等庄文浩出了门,黛霜收拾了一下,回学校去了。

  学校里已经准备放假了,到处都在忙碌。学生们背着大包出出进进,女生楼前站着许多男生在等女友下楼。

  黛霜看着这些信奉精神恋爱,最多只发展到接吻和抚摸程度的男生、女生,她不无骄傲地想:他们真是有些可怜。

  这些把爱情看得如同哲学一样理智的女生们,从来不允许男朋友有非份之想。

  她们的脑子里树着一块一块金光闪闪的贞节牌坊,镌刻着若干夸夸其谈语气坚硬的古训。其实她们一样是生机盎然的血肉之躯,也在思春的年龄,她们的梦一样是欲火熊熊,但她们压抑着,或者无奈地隐忍着这种煎熬。

  曾几何时,黛霜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但她有幸跨越了这个障碍,尝到了美妙的爱欲舒畅的快感,体味了灵与肉纳合在一起的完美享受。

  可怜的脸色病恹恹的女生们就这样荒废了她们的青春,并病态地把这种信念坚持着,等到她们在合法的年龄,为着完全单纯的目的而机械地求欢时,欢愉已经不再那么浓郁和醇和了,而变得干干巴巴。

  黛霜陶醉在自己所拥有的幸福里,从他们身边穿过,但另外一种凄楚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寒假她必须要回家,而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的爱人分开该是多么痛苦啊!

  一想到这短暂的分别,她的心一下子被巨大的痛苦抓住了,上楼的时候开始变得情绪低沉起来。

  羊子不在。宿舍里显得乱七八糟,黛霜把自己的床整理好,想了想,替羊子把床整理了一下。

  她坐在床上,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弄得心慌意乱。她已经很久没写信回家了,妹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爸爸在前一封信里说要到外地考察,现在结束了吗?

  一边是魂牵梦系的恋人,一边是和睦甜美的家,她爱他们,但现在必须要与爱人小别,想一想在漫长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将与那双手、那张脸和那具结实的躯体分隔两处,得不到亲吻、爱抚,黛霜烦燥得无所适从。要是羊子在该多好,她或许会帮她出出主意,起码可以和她分担一下这种情愫,减轻一下这巨大的苦痛。

  班长敲门进来,问黛霜要不要买车票?黛霜说要,就把学生证和钱交给班长。班长说:今天下午开会,你知道羊子去哪儿了吗?你通知她一下,务必要参加!

  黛霜想说不知道,但糊里糊涂点个头,她的脑袋要爆炸了,但怎么也想不出个两全之策。

  现在,她只想和庄文浩在一起。才刚刚分开不到两个小时,她的心就已经被思念充满了。但他却在上班,和另外一些女人打交道,用他的爱抚她的胴体的手去触摸那些女人肮脏丑陋的肉体。想到这一点,黛霜一下子不安起来,他会爱上另外的女人吗?他触摸着另外那些女性的器官时,是否也会兴奋?

  仿佛为了虐待自己痛苦的心,她试着想一想他和其他女人作爱时的情景:他的光滑的背脊,有力的臀部,起伏的胸膛、迷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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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想法使她更加烦恼,并且似乎已经发生过了,或者正在发生。他的身体变得陌生和遥远,他的心正在离开她。

  不!她在心里大叫着,慌张地跳起来。扯下一张纸,给羊子留了个条子,以防她会回来找不到自己。然后,就急匆匆地奔出去。

  一路上,她被不可遏止的坏念头纠缠着,连胃都收紧了。下了公共汽车,过马路时,差点被一辆车撞上,司机探出头粗野地骂了她一句,她心神不定地冲对方笑了一下,小跑着过了马路。

  庄文浩坐在办公室里被一群女人围住。虽然无法和他说话,但这样近地看着他,她的心里总算平静了些。

  庄文浩抬起头发现了她,过来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有,然后嗲起声音说:“人家想你。”

  庄文浩充满怜意地摸摸她的脸,一股暖流安慰了她惶惶不安的心。

  “那你坐在这儿等我啊。”

  庄文浩安排黛霜坐下,替她倒了一杯水,就转身和一个病人到里面去了。

  黛霜觉着身上的神经再次收紧了。那是一个孕妇,挺着幸福的大肚子,走起来像只企鹅。黛霜知道里面的检查是赤裸裸的,她的爱人的手要在那个女人的下体那儿摸来摸去。

  她不自禁地起身走到里面去。庄文浩正在戴手套,孕妇已经举着两条光腿躺在了床上,她的圆鼓鼓的肚皮很扎眼地露在外面。

  她盯着庄文浩在工作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庄文浩用眼睛示意她到外面去,但她执意站在那儿。庄文浩只好继续工作。

  庄文浩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发着黄色的光,他在病人的下体那儿检查了一下。

  然后,她看见他的一根手指进去了。

  “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孕妇的脸色有些潮红,似乎十分快乐的样子。

  黛霜嫉妒起来。她恶狠狠地盯着庄文浩的脸,那张脸真是太平静了。仿佛他不是在看一个女性的隐私处,而是在研究一只出了毛病的打火机似的。

  病人检查完了。庄文浩毫不在意地在水龙头下冲洗了手。孕妇慢吞吞地穿上裤子,有些恼怒地看着黛霜。黛霜忙转身走了出去。

  庄文浩不断地和病人走到里面去。黛霜觉得口干舌燥,如坐针毡,但时间过得太慢了,看病的女人又接连不断地增多。不过,观察之后,她不无骄傲地认为:没有一个病人可以比得上自己,起码在身段和容貌上是这样。这让她略微心安了一些。

  庄文浩终于下班了。黛霜坐到他面前。

  “你为什么非要看她们?”

  “谁?……哦,当然要看一看才行,我是医生。”

  “你……触摸她们时,是什么感觉?”

  “感觉?没有感觉。瞧,吃醋了?傻丫头,她们是病人,医生和病人就像工人和车床一样。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这个小脑瓜儿走火入魔了。”

  庄文浩用手指敲敲黛霜的脑门。黛霜突然想起他手指上沾着的那些液体,似乎抚到了她脸上,她恶心地用手背在额上揩了一下,有种发粘的感觉。她的心里抖动了一下。

  午饭后,两个人躺在床上。

  黛霜慢慢抛掉了上午的不舒服的感觉。庄文浩说的有道理,他是个医生,他和那些女人的接触是僵硬的,缺乏激情的。她就不一样,她是他的爱,是他的欲望和深渊。

  他的身体告诉她,她的魅力是无可比拟的。

  “文浩,你告诉我:你会爱我一辈子吗?”黛霜用自己的脸蹭着庄文浩的脸。

  “我已经说过了。”

  “不,我要你再说。”这是女人的通病,仿佛只要男人不停地说:“我爱你”

  就可以让她们终生幸福一样。

  庄文浩伏在她耳边又说了一遍。她觉得很幸福,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她的心却被温暖了。这就是女人的弱点,尤其是少女的弱点。

  庄文浩激动起来,他要进入她。黛霜觉着自己的身体并不那么渴望,她更需要甜言蜜语,但她是太爱他了,她怎么会拒绝他的要求呢?

  庄文浩很快达到了高潮,并疲惫地睡了。黛霜听着他的均匀的呼吸。把头依偎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替自己,也替他们两个人编织着五彩的梦。

  在梦里,她紧紧抱着他,生怕他消失掉。她要把他的一切,包括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都揉进梦海中。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了,两颗心会时刻牢系在一起,紧紧地拥抱着……

  第十三章。

  天空是蓝色的,太阳的光耀眼地闪烁着,撒在脸上,十分和煦。冬天的太阳虽不热烈,但起码是温暖的,让人心情舒畅,而它又是那么难得一见。

  黛霜穿了紧身的毛衣,线条清晰地被勾勒出来,令她自己也感觉十分满意。

  羊子回来过了,在她留的字条上加上了一句话:“我有要事,不能送你,保重!别为我担心。”

  黛霜觉着有些愧然,这两天来,占据她思想的更多的是庄文浩而不是羊子。

  和庄文浩相处时,她与他之间是真空一样纯净,掺不进丝毫外在的东西。相比之下,友谊在爱情面前原来是这样苍白乏力了。

  她收拾好东西,等庄文浩上楼来。庄文浩说要来送她,放假期间,他可以混进她的宿舍。庄文浩买了一些水果和小食品,帮她把包收拾好,又问她带齐了东西没有。黛霜坐着看这个年轻的妇科大夫忙来忙去,看着看着,眼里不自觉地溢出了泪水。他还在那儿转来转去,问这问那。

  黛霜的泪水早流了一脸。庄文浩吓了一跳,跑过来捧着她泪水纵横的脸:“不哭不哭。怎么了?嗯?谁欺负你?”

  “就你就你!”黛霜的小拳头擂着庄文浩的胸膛,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庄文浩吻着她脸上的泪珠,把她抱在床上躺下。

  “我也很难过,你知道吗?你一走开,我觉着心仿佛被拿走了,这几天我上班也魂不守舍的。但是,你想,过不了太久,我们又会在一起了,而且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一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不定?”

  “不!不!是一定,一定会!”

  黛霜仍旧止不住泪水,庄文浩手忙脚乱地吻着她的手和脸。

  “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一个老处女,从来没和男人接触过,对男人一窍不通。有一次,人家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两人约会、接吻、拥抱、抚摸,渐渐入港。男的呢,就激动起来,就让老处女摸自己。老处女一边摸,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根捂热了的香蕉罢了。“黛霜破涕为笑,身体内部又变得湿润了。她轻轻闭上眼睛,呻唤了一声,然后期待着庄文浩来占有她。

  妇科医生庄文浩看着这张荡漾着春情的俏脸,心中溢满了激情。此时此刻,他想起了羊子曾给他的忠告:这个小女人十分危险,她是一片布满魔法的草原,一旦她被春天唤醒,她就会吞噬一切。但是,他能够拒绝她吗?

  哦,不。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御这种诱惑,就像帕里斯王子无法抵御海伦的诱惑一样。

  这一次交合似乎是人类最后一次交合。她所有的能量都结在一点上,她是贪婪的、狂醉的,无节制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她索取、索取!

  她的胴体化作了一团烈焰,它要融化他的生命,与他铸就在一起,锻制一柄宝剑。她要把自己粉碎了,把他也粉碎了,蹂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她要粗野、要野蛮,要他的全部。

  她抓住他,抓紧他的双肩,揪住他的头发。她成为一个硕大的磁场,她感觉不到他,但他无处不在。但她渴求他突破自己,穿透她的肉体,直达她的灵魂。

  高潮宛若一个古老的回忆,一曲音乐在低音上的回旋,一阵轻雾在山谷深处的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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