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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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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龙毙了树芬惨了(二十八)

  牛二龙打着手电秘密上了山,躲进了他曾经躲过很久的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很隐蔽,四周杂草丛生,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出这儿还有一个山洞。几年前,牛二龙扛着猎枪上山打猎时,明明打中了一只大兔子,可是那兔子受了伤后居然还能跑,就跑到这片林子里来后失踪了,牛二龙为了找兔子,自是见了可疑地方都要用手去扒扒,结果他就扒开了现在他的藏身之处,他小心翼翼地钻进洞去,发现里面有二十见方大小,而且洞底离洞顶有两个成人那么高,很是宽敞,当时牛二龙看到这一美好所在,就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以后在村里犯了事儿,那就到这上面来躲,包管让那些大盖帽找死也找不到这儿来。”后来盗美蛙的事情败露,自己的老爹老婆岳父都被抓了,因为自己根本没外逃,所以他们没有抓到自己。他在山洞里躲了半年,后来见风声小了,才敢回村了。这之前他吃的东西,都是夜里到外村去偷的,他可不敢偷本村的,也免让人认出岂不麻烦。

  如今任你如何摆关设卡,老子牛二龙根本不外逃,你们抓个屁的人呀。哈哈,以不变应万变,我牛二龙就能长命百岁。吃着秀枝准备的干粮——煮熟了的腊肉、香肠,牛二龙还弄出一瓶老酒来小抿了一口,看着灯火通明闹嚷层层的山下的坟弯村,牛二龙轻蔑地说:“警察算个什么东西,他汪所长又算个什么东西!有种的话就来抓我呀,哈哈!”

  可惜牛二龙高兴得太早了,当在各路口潜伏的人连连扑空后,汪所长就已经明白牛二龙并没有外逃了。

  坟弯村四周的地形的确复杂,但你围上个十天半月,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是山上有多少只兔子也能弄出个一二三来。

  通过秀枝的嘴巴,得知牛二龙身上携带的干粮,如果节约着吃可以维持七到十天。但十天以后,他吃什么?没有吃的了,他还能在藏身之地呆下去吗?

  如此这般,牛二龙自投罗网也就成了定局。

  汪所长重新调整了抓逃布署。在坟弯村四周的山路上布了控,晚上轮流派人潜伏,白天则组织大队人马上去搜山,就算搜不着,也可以给杀人犯提了个醒儿,告诉他,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出来就得往枪口上撞,此举有给牛二龙制造恐慌的意思,让他早点放弃抵抗,乖乖出来受缚。

  第一天,满山的警察和民兵,有好几百人,因为怕牛二龙身上还有别的凶器,所以有的扛着枪,有的提着刀,最不济的也弄根一米长短的柏木棒,万一牛二龙狗急跳墙也好有个防备。

  这下牛二龙的美梦破灭了,恶梦就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最开头,他还躲在洞口的烂绵絮里哼着黄色小调,偶尔要溜出洞去看看山下的风景,吹吹凉风,现在,别说出洞了,连窝儿都不由得往洞的深处挪了去,就这样也不觉得安全,他一听到满山遍野叫他出来投降的声音后,浑身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筛糠了。

  有几回,几个人,不知是警察还是民兵,居然就搜到了他的洞口,还在外面砰砰地放了两枪。听着这脆响的枪声,牛二龙已经感觉到了子弹穿过他身体要害部位时那难言的痛楚和恐惧。唉,怎么当初就杀人了呢?要是不杀人,我牛二龙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呀,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只图一时痛快,酿下的苦果,只有自己慢慢去品尝了。

  牛二龙以前从来不信鬼神的,现在他不仅信了,还开始了长久的乞求,期望神仙能保佑他躲过这一劫,还说什么出去以后,一定要吃斋念佛,甚至可以为了报答神仙的救命之恩,而去出家当和尚。

  可惜平时不烧香,大祸临头才想到去抱佛脚,已经晚了,何况他是十恶不赦的杀人凶犯,神仙更不会救他的了。

  五天后,牛二龙把自己身上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他开始饿得发慌了。

  他也清楚出洞将异常危险,可不出洞只有饿死的份。

  于是他经过反复思考,终于还是决定在搜山的第六天深夜出洞。

  他之所以选择第六天深夜,有几点考虑:一是那些搞潜伏的人大多麻痹了,甚至还会认为,牛二龙根本就没有藏在这片山上。二是,警察和民兵多是外地人,对地形远远没有他牛二龙熟悉。三是,他可以选择不是路的地方下山。最后,他还考虑了下山后应该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偷东西吃,那地方就是坟弯村里的秀枝家。因为电影里常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考虑成熟后,牛二为自己的聪明叫好,差不多把从电视电影里学来的谋略和兵法都用上了。

  牛二龙稍事准备,等鸡快叫的时候,他悄悄钻出洞来,下山了。

  由于他不走正路,还打着赤脚,所以潜伏的人员还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就这么简单,牛二龙成功下山了。秀枝家住房背后就是一片柏树林,牛二龙便从那片树林里钻了出去。连狗叫声都没有,说明没有人发现他,连狗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哈哈,看来,牛二龙的菩萨真的在保佑他了。

  牛二龙来到秀枝的家的厨房,发现居然上了锁,这以前是从来不锁的,估计是自他上次弄菜刀砍人后,秀枝就加了一把锁了。

  牛二龙龙想撬锁的,可是他身上没有工具,何况侥幸心理使他又想起了秀枝那丰满肥实的身体。于是他大胆地来到秀枝的卧室门前,轻轻地敲了起来。

  很快屋里有了动静。秀枝似乎已经醒了,她在屋里小声问:“谁呀?”

  牛二龙小声答:“秀枝姐姐,是我,你的心上人牛二龙。”

  秀枝一听,说:“你稍等,我马上来给你开门。”

  几分钟后,一阵拖鞋声向卧室门响来。接着门闩从里面被取下了,然后拖鞋声又走开了,只听秀枝说:“你自己开门进来吧。我在床上等你。”

  牛二龙一听暗喜,也不觉得肚子饿了,蹑手蹑脚开了门,本以为好事来了的,没想他刚一进去,那门就砰的一声从身后关上了,接着,屋里立时灯火通明,汪所长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早就把牛二龙围在了中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牛二龙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后,一下就瘫倒在地。汪所长拿出副手铐来,亲自给牛二龙戴上,然后说:“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孙悟空再厉害也逃不脱如来佛主的手心。我们早就料到你要到秀枝这儿来偷嘴,所以就在这儿等着了。怎么样,还是老老实实去该去的地方吧。”

  第二天,牛二龙被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坟弯村的和高苑镇。村民们拍手庆贺,这样他们又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不再担心牛二龙会忽然挥舞着菜刀,从黑夜里冲出来,威胁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了。

  三个月后,牛二龙经省高级人民法院复核,决定维持原判执行死刑了。

  高苑镇为此专门开了一个公判大会,让全镇的人民看一看不可一世穷凶极恶的牛二龙是如何被五花大绑,像押一只猴子似的,押向刑场的。

  那天,高苑镇中学的操场坝子里围了数万看热闹的人,当宣布到“将故意杀人犯牛二龙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时候,坟弯村很多人都看到了,胸前挂着打了红叉的大牌子的牛二龙,早已脸色惨白,尽管他还没有挨枪子儿,但那脸已经和死人的脸差不离了。不知道这个时候,牛二龙心里除了恐惧死亡外还能不能想起一点别的什么,他还不到三十岁,他的儿子也才刚刚开始呀呀学语,并且已经似像非像地发出爸爸的呼声了。牛二龙被押上一辆东风大卡车,牛二龙的母亲正抱着牛二龙的孩子在车前一个劲儿地狂哭。怀中的小家伙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的男子,见奶奶哭,他也大哭起来。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儿子,牛二龙的眼里终于滚出一串泪水来。

  卡车开走了。牛二龙就此走上了不归路。村里第二个“死”寡妇桃花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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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龙毙了树芬惨了(二十九)

  还是先看看大屁股树芬的情况吧。

  经过三个多月的精心治疗,树芬已经完全康复。

  这期间,她已经感觉到了曾俊不在人世了。因为住院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曾俊。住在同一个医院,却三个月见不到人,你想除了出院以外便是另外一种结局了。树芬也不问,她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只把那刻骨的悲痛深埋在心间,现在她出院了。汪所长亲自开车来把她接回去。

  车到坟弯村。树芬下车后向汪所长道了声谢谢,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所长终于说了一句话:“节哀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还得继续生活下去,是不是?”

  树芬表现出了她勇敢的一面,说:“放心吧,汪所长,我有两对公婆,还有宝贝儿子,他们需要我。我会活得像以前一样美好。”

  临走前,汪所长又说:“养殖场还是由你负责经营,不懂的地方,我们共同来攻关。”

  树芬再次道了谢。

  汪所长的桑塔纳警车一溜烟而去。

  村口早有人等着树芬,是她的两对公婆,还有一个眼泪汪汪的孩子。

  树芬对他们笑笑说:“我好久没有看到过曾俊了,让我上山去拜祭一下他吧。”

  儿子便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

  很快到了曾俊家的一块比较向阳的地。地的中间,一座新坟前还插着花圈,墓碑上刻着九个黑色楷体大字:致富带头人曾俊之墓。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座坟的旁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牛二龙的坟,那是一座非常简陋的坟,坟前没有花圈,连纸钱都很少。

  曾俊的坟和牛二龙的坟都背靠帽盒山,不同的是,曾俊的坟朝向巍峨雄伟的盘龙山,而牛二龙的坟则朝向了矮小低凹的猫耳山。

  现在一切的恩怨都结束了,两座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冷清的山地里,向一幅人生写意画。不管生前多么显赫,多么猖狂,最终的归宿便是平地隆起一堆黄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信要不了一百年,这些黄土又会变成平地。

  树芬本来不想哭的,但她没有忍住,她还是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后来,两对公婆,还有孩子,也都跟着大哭起来。

  大军的父亲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纸钱往火堆上化了,待大家哭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挂起一串鞭炮,用打火机点燃了,鞭炮便噼噼啪啪地炸响,哭声被盖住了。祭奠完毕,大家相互搀着,向山下走去。

  坟弯村一家伙死了三个年轻后生。虽说与马背梁村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但人家死得受关注,还得到了赔款,而他们后面这两个死得就有些不值了。

  坟弯村的日子似乎又一次走进了平静。但这次明显与以往不同了。村里不再有年轻一点的后生。那些活寡妇死寡妇们几乎再也听到自己身下床板的叫声了。

  邮递员刘强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起来。

  却说树芬这次算是彻底的万念俱灰了。她也不想再找男人了,每天除了拼命干活,用以变相折磨自己外,她都不知该怎样活下去,尽管她已经向汪所长作出过承诺,但很多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难。因为村里有关她的谣言已经开始流传,说她命里克夫,嫁谁谁就短命。如果哪个男人活得不耐烦了的话,就去娶她试试看吧。村里村外,甚至全镇都听到了这些谣言,没有哪个男人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了。

  树芬本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但拗不过公婆们的劝说,她只好悄悄去镇上找那个有名的半仙张瞎子算命了。

  张瞎子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是一生下来就什么也看不见的那种瞎子,他至今也不知光明是何物,后来长大了,要吃饭要养活自己,他便学开了算命,其实也没师傅教他,他只是到街上去旁听别的瞎子是怎样给人算命的,三五回下来,他就在高苑镇的另一棵黄葛树下摆起了算命的摊儿。

  开头没人相信他,因为他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瞎子,后来他见主动上门的没有,便对路过他身边的人吆喝起来:“你的儿子要参军了,我可以告诉你他今后能不提干做官孝敬父母。”路过的人脚步一停,这瞎子居然随口一句都说得这么准,神了,赶紧叫他算起来。最终结果与瞎子算的一样。瞎子就此出名了。

  有人说他是真正的半仙,算命只需把被算的人有多大年龄,是男是女告诉他就成,他三五分钟就能算出他们的后半生情况来。

  树芬以前也从瞎子面前走过。瞎子也曾经对她呐喊过,树芬还记得那是她当姑娘时,瞎子居然在她经过时,喊了两句:“命苦呀!命苦呀!”树芬当时认为瞎子这是危言耸听,目的就是吸引你找他算命。便没理他,没想到今天瞎子那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居然是真的应验了——没有谁比连死两个心上人的女人还命苦的了。

  “你终于还是找我来了。”瞎子居然比有眼睛的人还厉害。他是凭什么认出树芬来的?

  “半仙,是他们逼我来的。”树芬说。

  “脚在你身上,他们逼不逼,你也心中有数。说吧,想问我什么?”

  “问未来,问一下我还能不能再有男人,他们说我命里克夫。”树芬想不信都不行了。

  问过生辰八字,半仙屈指一算,说:“有一点,但已经到数了,因为你上世做了不少坏事,所以这世上天给了你一些惩罚,好在你改得很快,对公婆也算孝顺,应该苦尽甘来了。去吧,好好做好人,有真心待你的男人就把他接到你那儿去住吧。”

  给过二十块算命钱,本来已经对自己今后没有多少信心的树芬,不由得抿嘴笑了一下,她的心情立时好了不少,她又要开始新的生活和新的追求了,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毕竟她才三十出头,今后的人生道路还有相当长的一段在等着她勇敢地走下去。

  树芬渐渐消失在满街人流中。确定她已经走远了的时候,树芬的第一个公公也就是王大军的爹,这才从一家茶馆里钻出来,他径直来到瞎子的身边,把一张五十元的大票递给算命的瞎子说:“都按我说的讲给她听了吗?”瞎子接过钱用手一摸,点头哈腰地说:“一个字不差,一个字不差,全按你事先交代的说了,听她的声音,她显得很高兴。祝愿你找到了一个好儿媳。”

  瞎子说着讨好的话儿。大军爹听了也很满意,临走时他又吩咐瞎子,“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可不许让第三者知道了,否则我就砸了你这骗人的算命摊摊。”

  “那是,那是,我还指望这摊儿赚养老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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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龙毙了树芬惨了(三十)

  树芬回家后干起美蛙养殖来更加卖力了。

  以前曾俊在,她只是打打下手,负责一些看一眼就会的活儿,而技术方面的事她几乎从来没有过问。现在没有人懂那些技术了,树芬要想养好美蛙必须得掌握技术,曾俊留下的美蛙养殖方面的书,足有一人高。已经多年不摸书的树芬又小学生般虔诚地学习起来。她学,住在镇子里的汪所长也学。汪所长海口已经夸下了,说什么树芬以后不懂的尽管问他便是,其实他虽说是大学毕业,但隔行如隔山,他对美蛙养殖方面的知识,甚至连树芬都不如,你叫他拿什么去帮树芬,拿什么去安慰九泉之下的好友?

  他的书当然不是曾俊留下的,而是找人在省新华书店大量购进的。没事就看,看懂了的,他马上就下到树芬的养殖场里,东瞧瞧西看看,伺机寻找能不能英雄有用武之地。

  可是不知是树芬运气好,还是曾俊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总之,那美蛙看着个儿地长,一点毛病没有。半年时间全都长到一斤多一只,达到销售的标准了。

  在技术方面没有帮上忙,但销售上可就少不了汪所长了。

  他已经完全代替了以前曾俊扮演的角色,俨然养殖场的新老板,他全权代表树芬和那帮子侃价特别厉害的经销商,在酒桌子上谈价钱签合同。总之,汪所长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他男人的特长,把一个个经销商喝得脸红脖子粗,在称兄道弟中,一张张单子签了,一笔笔钱到手了,那一车车美蛙也就往四面八方的大城市运了去。

  今年的价格比去年足足高出了百分之二十,扣除物价上涨因素,他们也比去年多赚了百分之十。看着一大堆钞票,树芬笑了,汪所长也像自己发了大财一样,开心得像个孩子。

  树芬本来要给几万块劳务费的,汪所长拒绝了。他说:“树芬嫂,这钱我不能要,你有老老小小五个人需要你扶养,花钱的地方多着哩,而我呢,老婆又有工作,自己收入每月虽不多,仍旧有一千多块票子进帐。在省城这点钱可能还不够撮一顿,但在高苑这样的小地方,我也算是大康阶层了。”

  树芬执意要给,汪所长执意不要。最后,两人折中了。汪所长说:“干脆你请我去县城最好的馆子撮一顿,当然不是我们俩,而是你全家加我。怎么样,让你的公婆和孩子也去县城看看?听说,他们从小到大除了在周围乡镇转转外,都没有去过县城哟。”

  树芬说:“的确如此,别说他们了,我也没有去过县城,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除了在电视里见过,真正的城市还从来没去过哩。那好吧,我们就定在这周的星期天吧。儿子张小宝不用读书,这样全家就可以放心地到城里去吃住玩两天了。”

  汪所长说:“这样最好,让孩子也拓宽一下视野,这次看县城,下次就看省城。我告诉你吧,成都比我们县城至少要大五十倍,那个大呀,很多土生土长活了七八十岁的成都人也有有弄不清街道的时候呢。”

  “天呀!那该多么大呀!”树芬发出了惊呼。她知道她的美蛙很大一部分就销到了成都,可是她这个美蛙老板还从来没有去过哩。

  星期天很快就到。

  一早,提前几天就知道了好消息的小不点张小宝自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小半夜就想起床了。现在鸡一叫,天一放亮,小家伙更是吵着嚷着要进城了。

  树芬给小宝穿上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把小家伙打扮得跟小王子一样。收拾停当,吃过早饭,娘儿俩便在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汽车马达的声音。

  终于汪所长开着一辆面包车来了。

  车在院里停好,汪所长跑前忙后地侍侯树芬娘儿俩登车。全部上车后,汪所长又重新发动汽车,汽车的马达随着他踩油门的脚一松一紧,便高一声低一声地轰鸣着。汪所长说:“以前开惯了桑塔纳,好久没有开过这种面包车了,还有些不习惯。”一旁的小宝不解地问:“汪叔叔,你怎么不开以前那辆车呢?那车比这车漂亮得多也。”

  一旁的树芬接上话了,说:“小宝笨笨,那辆车虽然漂亮,但是呀,他只能装五个人,而这辆车呢则可以把我们三个加住在镇上的四个爷爷奶奶都一起能装上的哟。要不然呀,你汪叔叔怎么会开面包车来接我们呢?”

  小宝不解地说:“妈妈,啥子是面包车?我可最喜欢吃面包罗。”

  汪所长笑了。树芬也大笑起来,说:“宝宝动点脑筋好不好,你不觉得这车从外面看起来,就像刚出锅的面包吗?待会儿进了城呀,别说吃面包了,你想吃啥妈妈都给你买,保证让汪叔叔给你拉满满一车好吃的东西回来”

  小宝一听开心地叫起来:“好罗,我要吃好东西罗,我要吃好多好多好东西罗。”

  汽车很快回到高苑镇,早就等在门口的四位老人,也各自换上了比较新色的衣服,他们说说笑笑上了车。

  汽车这才一溜烟驶向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

  汪所长今天也特别高兴,还把车上的音响开了起来,放起了川剧,他知道四位老人家,年轻时可是坟弯村川剧团的首席演员,如今虽说川剧不景气了,但他们仍然是票友,对川剧依然一往情深。现在听着魏明伦编写的川剧高腔《巴山秀才》,四个老人,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有跟着锣鼓打击拍的,有跟着唱词哼唱的,全都沉醉在了古老的川剧艺术中。这时候没有人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他们都是失去了自己惟一儿子的父母。

  通往县城的路可谓山道弯弯,就像那首唱土家人的歌里说的一样,“十八湾,九连环。”

  以往汪所长在这条路上可是经常跑车的,一年少说也要跑个百十回,应该说熟得不能再熟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熟悉不等于不出事儿。

  就在又一个急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汪所长下意识地又是鸣喇叭又是减速慢行,可是对面还是箭也似的冲出了一辆大卡车,卡车几乎把汪所长要走的半边路全部挤占了,汪所长紧急踩了刹车,可惜已经晚了,两车相撞在所难免。在这关键时刻,汪所长一拉方向盘把撞车的重心挪到了自己这边,只听砰的一声,有如山崩地裂。车内响起一阵惊叫。

  当树芬清醒过来的时候,交警已经来了。她发现汪所长满脸是血已经没有了呼吸,而车上另外五名亲人除了一点轻伤外,全都没有生命危险。

  肇事司机一张大红脸,一看就知是酒后驾车。交警当即就把他押走了。

  可是汪所长再也醒不来了。

  在短暂的停顿后,车上响起了不约而同的大哭声。

  城还没有进,汪所长却永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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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根绳子树上挂(三十一)

  汪所长又间接死在了树芬的手里。

  树芬命里克夫的谣言里比上次又多了一条人命。

  尽管汪所长不是树芬的丈夫,但有村人认为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不然也克不到他那儿去。

  事实上树芬和汪所长连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汪所长之所以帮她是因为他欠曾俊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本来汪所长死得很英雄,他完全可以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如今,死了不讨好,不仅村民们怀疑他,连上级事故调查处理小组的人都听信了村里的谣言,认为汪所长公车私用,还在乡下包养情妇,出了事也算“罪有应得”。后来还是看在汪所长父亲的面子上,总算给汪所长评了个烈士。尽管树芬诅咒发誓想证明汪所长跟她是清白的,汪所长是为了不让他们受伤害而牺牲自己的,可这又有些自相矛盾了,既然你们没有那种关系,他干吗会拼死牺牲自己?

  众口铄金。树芬想到了死。她终于决定不活下去了。尽管她的养殖场已经比曾俊在世时规模更大了,她家的存款已经突破了七位数的大关,但她依然决定去死。

  死在什么地方最好?

  是曾俊的坟前还是大军的坟前,再不死到汪所长的坟前?

  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只有一个,是大军,可跟她感情最深的是曾俊。死后和谁合葬在一起,一下难住了树芬。

  汪所长是不可能的。他们是朋友。

  大军是前夫。可觉得他和自己心灵的距离太过遥远。和一个相当于陌生人的男人在阴间“生活”一辈子,是不是也会痛苦?

  而曾俊虽死犹生,仿佛就不曾从树芬的心里走出去过。一闭上眼睛,曾俊的音容笑貌便会浮现在她的眼前,曾俊的一举一动仍旧是那样栩栩如生仿佛伸手可及。

  哦,把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一生全都交给曾俊多好,反正名声已经臭了,也不在乎村里人再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别人的涶沫星子吗?

  经过准备,树芬利用星期天,把儿子小宝送到镇上的爷爷奶奶家,还把一封遗书写好,里面交代了她的后事,顺便告诉了公婆她百万巨款的存折密码。

  最后再看一眼还不怎么懂事的孩子。树芬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说:“妈妈,要出一趟远门,你在这儿,要听四个爷爷奶奶的话,按时做功课,想吃啥,就让爷爷奶奶给你买。不要惹他们生气,他们年纪大了,不容易,记住喔,要当乖孩子,因为你已经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了。你表现不好的话,妈妈会知道的,妈妈呀,随时会来看你的,以后,你就在镇上读书了,不用再回坟弯村里去了。好,乖宝宝,再给妈妈做一个再见。”

  小宝便挥挥手,向他妈喊道:“妈妈再见,早点回来呀,我会想你的。”

  树芬本来已经走了的,可她又像发现了什么,便转过身来最后一次替儿子扣上散了的钮扣,还掏出手帕来,把儿子弄脏了的小脸蛋擦了擦,实在擦不干净的地方,树芬就伸出舌头来温柔地在儿子脸上亲了亲,舔了舔,涂上一些她的口水后,儿子的小脸蛋很快就被擦干净了。

  一旁的四位老人正在搓着小麻将,很开心的样子,压根不知道这娘儿俩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终于走了,转过身去,树芬的眼泪没有止住,断线珠子般往地上砸,小镇布满灰尘的街道上,便让树芬一路走过,一路砸着小坑儿。

  树芬的口袋里装着三尺长短的绳子。这根绳子她花了一块钱买来的。是很结实的麻绳,乌黄乌黄的,农村常用它来捆东捆西,很好使,用处也很多,这不这麻绳还成了村民上吊的首选。

  村里以前常有“五保户”用它结束生命的,觉着活着没意思了,生活下去比死还难受了,那么麻绳就会担负起重任,把它主人的身体悬起来了,小命就这么很快消失了。

  曾俊的坟前正好有一棵歪肚子杨槐树。不是很高的地方就分了个杈,树芬只需颠起脚尖来就能把挽好活套的绳子挂上去。

  她试了试挂好的绳子,用手使劲往下坠了坠,手被勒得生痛。

  绳子真的很结实。

  树芬看了看曾俊的坟,说:“曾俊,我们生没有做成夫妻,就让我们死了后能够永远在一起吧。我马上就来陪你了,给你做饭,给你生孩子。”说到这儿,树芬一下又想起了一小宝,以后她再也不能替儿子和公婆做饭了。

  树芬最后看了一眼属于自己的身休,这是一具多么美丽的身体,怎么会越长越好看呢?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人乡里添新坟。

  树芬抬起头,本想马上把脑袋伸进绳套的,忽然她发现了头顶上的天空是那么出奇地美丽,几样白云像小绵羊似的自由自在地飘荡在万里碧空中。生在农村居然多年没有看过天空的颜色了。树芬不由得被天空的美丽所吸引。她贪婪地看着,想像着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能化成一朵白云在天空飞来飞去,身后是曾俊、大军、汪所长他们化成的白云,这三朵男性白云拼命地追着她,想要把自己的身躯和她溶合在一起。两朵白云加在一起一定就是一朵白云了。如果四朵白云加在一起会不会也是一朵白云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日子该多么有意思呀!

  脑袋终于伸进了绳套。树芬开始用力蹬她脚下垫着一块石头了,可惜第一次用力过猛,她的脚蹬滑了。

  第二次她放慢了速度,一只脚踩在长方形石块的边儿上,另一只脚去蹬。

  就在一朵鲜花即将凋谢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一声炸雷:“树芬,你在搞啥子?”

  声落人到,大嗓门秀枝这一声吼,有如猛张飞把溪水喝断流,她居然把树芬上吊的绳子吼得断了下来。树芬跌倒在地。

  秀枝尽管也恨过树芬,但也没有恨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她原本是上山来砍些柴火回去烧锅的,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树芬上吊的一幕,她魂都快给吓没了。

  村里的男人阴一个阳一个地死,可还没有死一个女人呀。

  她上前一把扶起树芬,还好,树芬除了手掌心擦破了点皮外,脖子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你为啥要寻死?你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眼红你吗?”大嗓门秀枝的涶沫星子已经雨也似的喷到了树芬的脸上。

  树芬一个激凌,似乎恍若梦中。

  “你是秀枝?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干吗救我?让我死了多好,省得村里人说闲话。”

  “你笨呀,那些闲话就是我说出来的呀。我只是不服气你而已,人越长越漂亮,还那么有钱,而且好像每个男人对你都好,我们只有在旁边眼红的份呀。你说,像你这样的人都不想活了,那我们全村又丑又穷的小媳妇们是不是都该死?”

  秀枝劝人的方法与众不同。

  树芬一下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没好气地说:“谁说过我想死了?我不就是想爬树玩吗?”

  秀枝一愣,扯开死鸡嗓子哈哈一笑说:“就是,我们坟弯村的首富,怎么可能会拿根绳子上吊呢?哈哈!”

  话虽这么说,秀枝仍不放心。她对坟里的曾俊说:“你看看你的未婚妻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女人,她居然跑到男人坟前爬起树来了。走吧,别让你坟里男人,和旁边那个牛二龙死鬼看笑话了。活在这个世上,就没有爬不过的坎,翻不过的山。我们男人几年不回家,我不照样活?马背梁村的男人都快死绝了,也没听说那边有小媳妇上吊自杀的,回去想想吧。我不信你就真的舍得下那么乖的小宝娃。”

  秀枝把树芬一直送到了镇上。

  二人一路上说着话儿,很多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两人似乎一下变成了好朋友。

  又一次见到小宝时,树芬忽然哭了。

  她刚才是咋的了,鬼迷心窍了吗?怎么会为了一些闲言碎语而作出荒唐的决定?

  重新开始吧。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不再为自己胡思乱想,说不定正如秀枝所说,会赢来新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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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根绳子树上挂(三十二)

  不知是怎么搞的,树芬居然没有舍得扔那根已经断了的绳子。她是一个节约的女人,她总觉得这绳子还能用来捆点啥,所以就放在家里。期望下次要捆东西的时候,不再打地洞似的的东找西找。

  小宝仍旧在镇上读书。这是他的四个爷爷奶奶的建议,说什么现在条件好了,小宝也不用在乡下过苦日子了,而且村小的教学质量不能和镇中心小学相提并论的,何况四个老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每天接送小宝上学放学吧。

  树芬同意了。本来公婆已叫她搬到镇上去住的,她拒绝了,她并不是不想住到各方面都很方便的镇上,而是她的养殖场在村里,她的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也在村里。她是农村人,如果没有土地了,那就啥都不是了。尽管她的钱,在高苑这个小镇上几乎就花不出去。但对一个劳作惯了的农村妇女来说,三十多岁就叫她啥也不干,养开了“老”,那还莫如将就那根绳子上吊算了。

  人活着是来做事的,而不是用来等死的。树芬尽管读书不多,但她能懂不少简单朴素的道理。

  她依然辛勤地劳作在坟弯村的养殖场上。秀枝自那次救了树芬,的确和树芬成了好朋友。她们已经开始已经无话不谈。

  其实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矛盾,以前所谓的矛盾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而已。`A|KLOD

  在秀枝这个状劳力的帮助下,树芬在养殖场里便少了不少的事。闲下来的时候,两人也聊聊天,摆摆龙门阵。话题可以从天上扯到地下,从日本扯到中东,从马背梁扯到高苑场,从邻近的乡镇曹碑市扯到罗锅场,还可以从比较有名的道教圣地高峰山扯到金华山,总之,她们逮着咐说啥,想起啥说啥。才开头秀枝珲有意识到东扯南山西扯海,后来不知是嘴巴说漏了,还是觉得两人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了,要不就是觉得一些痛苦的往事在脑海中已经淡出了,于是话题还终于扯到了树芬的个人问题上来了。

  秀枝一边给青蛙配饲料,一边问:“树芬妹呀,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吧,是不是再认认真真处个对象,后半生也好有人作个伴呀?”

  树芬手里捧着本养殖方面的书,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一,不由得叹了口气说:“现在还有谁敢娶我呀,连跟我在一块做事的男人都要丢命,就别说和我天天生活在一起了。”

  秀枝一下扔下手中的活:“你又骂我是不是?那谣言是我编出去的,你信那鬼话,我还不信哩!别提好不好?免得伤得了我姐妹之间的和气。”

  树芬说:“我没有怪你,但这话你不说也有人会说的,毕竟事实在那儿摆着,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三个男人都也不在人世。你叫我怎么去找新男人呀。而且现在的问题不在我这边了,我倒想问你,方圆十里范围内还有男人敢娶我的吗?谁敢娶我我就敢嫁谁?”

  “此话当真?”

  “假不了!”

  “好!你别以为你秀枝姐浑身是肉就头脑简单。我呀,早就替你想好了高招,你不是说方圆十里没男人敢要你吗?那么方圆百里方圆千里呢?难道也会没有男人要你?依我看啦,你按我说的方法去做了,别说一两个男人,我敢肯定你家门前的男人都可以赶上城里看足球比赛时那些围在四周看台上的男人那么多了。”

  树芬自然不信,说:“秀枝姐,你别吹牛好不好?真要有那么多男人,还不把我累死?”

  “吹牛?那是以前,现在老了,吹不动了。我这回倒要让你和村人看看秀枝我的真本事。”说完秀枝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报纸来。

  她示意树芬过来一块儿看。

  你别说这报红就一块还可以看,这惟一的一块居然是一则征婚启事。

  树芬一下懂了。秀枝叫她登报征婚。这是一张成都人主编的报纸在整个西南都很有影响,你别说要是实打实的把树芬的情况往报上一登,乖乖,还说不定还真会有不少男人来坟弯村相亲哩。

  “你这破报纸打哪儿来的?”树芬问。

  “还不是从你养殖场窝棚里翻出来的,我估计就是上次买你美蛙的那些城市老板带在身边看的,这不,时间久了让耗子给糟蹋得只剩这么一小块了,那天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就看到了这则征婚启事,你看看人家这个征婚的——某女,体健貌端不显老,58岁,夫故——树芬‘故’是啥意思?”

  “就是死的意思。”树芬答。

  “哦,死了就死嘛,还故个屁呀,害得我一直没搞懂。”

  “人家这是委婉的说法,就像大人物死了都不说死,而用逝世呀,长眠呀来代替。这是学问,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你不听,现在睁眼瞎啦。”

  “好了,你能干,你就来把这启事给我念完吧。”

  树芬说:“念就念。某女,体健貌端不显老,58岁,夫故,有两女也成家单过。现已从事业单位退休,月退休金两千元,有百平米住房一套,现觅一年龄相当健康诚实的男子为伴,城乡不限,意者致电8888××33。念完了,还有啥想问的没有?”

  “当然有了,你难道就没看出点啥子来吗?”秀枝说。

  “没有,这种征婚启事,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真假姑且不论,我只是佩服人家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你瞧都58岁了,还想找男人,也不怕人家说她老翻花。”

  “这有啥呀,人家一个人过,很孤单的嘛,找个伴说说话儿有啥不好的。”

  “是呀,有啥不好的,可惜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女士才三十余岁就不想找男人了呢,与这老太婆比起来,她才活得没劲呢?”

  “好呀,你绕了半天,把我给绕进来了,不就是登个广告吗,起明儿托人去县里买份完整的报纸回来,我们按要求把写好的广告词和钱寄过去就是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登出来。到时候要没男人来应征,我可找你赔广告费哟。”树芬不无开心地说。

  秀枝当然听出来了,她间接劝树芬再嫁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托人买报纸还不容易吗?村里有娃在城里读书呢。

  三天后报纸买回来了。根据上面的要求,树芬把身份证复印件,村镇开的婚姻状况证明材料,以及自己模仿58岁老太婆的启事写成的广告词、还有两千块钱分头寄给了成都的报社。

  树芬的广告词是这样写的:某女,体健貌端很漂亮,31岁,夫故,有一六岁男孩,现在某县高苑镇坟弯村从事美蛙养殖,月入数万元,镇村皆有住房,欲觅年龄相当健康诚实的男子为伴,城乡不限,愿到女方落户者优先。意者致电139××××8888。

  尽管是模仿,但树芬仍有创新。

  几天后,广告刊出,树芬的手机几乎快被打爆了。

  这次树芬还能不找到她的新一任丈夫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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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根绳子树上挂(三十三)

  第一个电话,树芬很激动,这是一个地道的成都市人,说的四川话老是带一些“安”字音。树芬只会说高苑土话,与大城市的比起来真的显得很乡巴佬。她的土话,的确让那个成都人摸门不着,比如,树芬说的黄豆不叫黄豆叫“还豆”,响声不叫响声叫“显声”,吓一跳起不叫吓一跳起叫“黑一毙起”,看一眼不叫看一眼叫“布一眼”,割猪肉不叫割猪肉叫“格猪肉”,总之,她听不大懂成都方言,成都男人也听不懂乡村土话。两人只交流了几分钟,就因为沟通太困难而不得草草结束。估计那成都男子听到这么土的话,还以为树芬也是那咱土得掉渣的女人。因此失了交往下去的兴趣。

  好在,一个电话挂了,另一个马上就打了进来。

  这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只有二十三岁。他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树芬听起来一点都不吃力。而且这小伙子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听起来就像在听电视台的主持人在做节目一样。树芬不由得就和他多吹了几句。更令树芬吃惊的是,这小伙子听她的土语也是老手。居然连那些土得掉渣的话,他都能听懂,树芬便好奇地问他:“你啷个听得懂我说话的?”那小伙子说:“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全部来自全国各地,说什么方言的都有,我在学校已经呆了四年,还是学生会主席,经常和各地同学交流,因此,想不会都难。”

  树芬又问:“我比你大八岁还死过男人,你不嫌弃吗?”

  那大学生小伙答:“爱情的生命力是万古长青的,她没有年龄,更没有理由。因为爱就一个字。别问为什么好不好?”连人都没有见着就谈起爱情来了,不愧是象牙塔里的高材生。

  树芬一家伙还没理解过来,人家大学生说话水平就是高,这不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尽管她没完全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一旁负责当参谋的秀枝,因为也把耳朵贴到了手机上,所以也听到了这几句电影台词般的对话,她不由得站在旁边小声对树芬说:“这种娃儿不可靠,多半都是马上要毕业了,工作不好找,想到你这儿来捞一把的,别跟他吹牛了,你是找男人,又不是找‘鸭子’的。”

  尽管树芬很喜欢听大学生说话,但她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树芬只好和那大学生说再见,没想那家伙竟死缠着让树芬告诉他乘车路线,他好马上到坟弯村来找她。

  树芬也有些怕了赶紧挂了电话。

  刚一挂第三个电话又来了。

  是一个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头。六十二岁,享受正厅级待遇,他在电话里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我说这位女同志呀,你看我如何呀,我的条件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就不再重复了。关于婚后的生活,我主要有以下几点看法。第一,我们可以两边住。我有专车的,很方便。第二,如果你婚后想要孩子,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第三,双方婚前财产还是可以公证的。第四嘛,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到村里来看你的。你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决定了吧。”树芬没有马上说话,她已经看到一旁的秀枝嘴巴张得老鼠洞般大,让秀枝先谈谈意见吧。

  秀枝的狗嘴里果真吐不出象牙来。她说:“天呀!她居然在电话里给你作报告哩,而且这人还是一个老怪物,也不看看比你老爹的年龄都大哩,还想和你生孩子,不准他来,把电话先挂了,就说我再考虑考虑。”

  树芬想想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活不了几年了,她才不愿意嫁过去没几年就又要当寡妇。

  电话挂断之前,那位退休干部在电话里高声喊你“别挂电话,别挂电话,我还没说完哩。”

  电话还是挂了。

  这次又来了一个电话。居然是本县的人。

  那人说:“我是一个司机,42岁,身高一米八,体重65公斤,去年刚和老婆离婚,现在身边有一上初二的女儿。家庭条件不错,在城里有两套房子,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并不是因为你在广告里说的你是月入数万元的养殖户,而是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名了,何况高苑镇坟弯村我几年前去过,是一个很漂亮的小村子,所以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马上开车下来找你,大概一个把钟头我们就能面谈。”

  这下树芬吃惊不小不说,连一旁的秀枝也无计可施。她们没有理由阻止对方到这儿来了,人家是本县人哩。何况听他的介绍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面谈就面谈吧。

  树芬说:“好吧,既然是一个县的,我没有理由不和你见面。反正你知道我是谁,你就直接来找我吧。”

  树芬把电话挂了。自然马上又有人打进来。树芬都有些麻痹了,本不想接的,又怕错过了真正的好男人。

  只好又接了。

  这次居然是一个让人恐怖的电话:“老婆,想男人了吧。我是你的大军呀,你现在那地方是不是痒痒的,欠抽了不是?唉,我早就说过女人坏起来,比男人坏上百倍千倍,我这才死多久,曾俊这才死多久,你居然听信秀枝那个骚货的话,去登啥子征婚广告。现在排着队的男人想上你了,你满意了吧。臭不要脸的,老子在阴间也不会饶了你,等着瞧!”

  “你到底是哪个?少给老娘装神弄鬼?”说这话的是秀枝。

  树芬还没来得及开腔哩,她就在一旁冲话筒吼上了。树芬的耳膜都给震得嗡嗡响。

  对方说完话就挂机了。

  秀枝那声雷鸣显然人家听不到了。

  树芬刚才还有些喜悦和好奇的,现在这点好心情完全被这个假冒王大军的人给破坏了。

  死人是不可能打电话的。鬼打电话的事,只有在胡编乱造的传奇书上才有。不过这人显然很熟悉树芬的情况。而且有些看不惯树芬了,会是谁呢?尽管电话在叫,树芬已经不想接了。她关了机。这人也许骂得偏激了些,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是有些想男人了。难道想男人就是不要脸吗?树芬心理很难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见过面的,后来经过仔细思考,树芬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是曾俊的一个同学。曾经参加过曾俊的丧礼。而且在曾俊死后不久,曾有过向树芬示好的举动。只是树芬看不惯他那副色迷迷的样子,断然拒绝了。现在他从报上看到了广告,就借机来报复她了。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不理他也罢。

  养殖场里美蛙正在进行大合唱,声音响亮,有如千军万马。又是一年丰收的时候了。

  那个本县的男人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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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根绳子树上挂(三十四)

  手机一关,树芬就斩断了她和广告的联系。相信很多男人因为打不通电话而在大骂登这个广告的人是骗子了吧。

  正在张罗着给美蛙喂焦。一阵汽车喇叭声,“爹爹”叫着,驶进了坟弯村,这是一辆漆成红色的桑塔纳轿车,车顶上有出租标志。

  树芬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秀枝也暂时终止了向池内抛撒饲料。

  车子很快驶到了她们的身边。

  一个穿着打扮的比较“港台”的瘦高个中年男子走了下来,说他港台,是因为他上身穿着粉红色T恤衫,下身穿着膝盖大腿上破着几个洞的前卫的乞丐牛仔装,脚上穿着一双耐克运动鞋,整个人显得精干年轻,而且充满活力。一点也看不出像他自己介绍的42岁的样子。

  秀枝都看得有些出神了,城里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瞧那气质和派头,张建国一辈子也学不来。树芬只瞟了一眼,粉脸便有些红了。她们继续干活。装作不理那男人的样子。

  中年男子微笑着下车向她们走来。

  “早就听说过坟弯村有一位才色皆绝的女中豪杰树芬女士,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总算来到了她的人生舞台。你们现在可以保持沉默,让我先猜一猜二位美妇人中哪一位是本人今天要找的梦中情人。”

  这人怎么说话跟背书一样,也不怕把人家的牙酸掉,秀枝听前半段时,还有些不高兴,可后面半段居然称她是美妇人,不由得也有些高兴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说过她长得美呢。

  中年男子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秀枝的脸上扫上,然后又从树芬脸蛋和身材上扫过,树芬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扭过身去。没想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就粘在树芬的身后不挪开了。树芬那性感迷人的大屁股,大得匀称,大得出色,大得让中年男子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蠕动了几个来回,秀色可餐就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这会儿功夫,中年男子似乎已经通过目光加想像,把树芬的大屁股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吔!往哪儿看呐?这样不礼貌哈。”秀枝见那男人还是万变不离其宗,见到性感女人就表现出好色之徒的本性后,赶紧出言提醒。

  那中年男子这才一下回过神来,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自己找台阶掩饰说:“果然名不虚传,绝了!绝了,我李大海今生能得见如此佳人,就是马上死了也想得下去了。”

  “别一见面就要死要活的,你现在还没有明确告诉我们你要找的人是哪一个呐?”秀枝问。

  中年男子说:“这太容易猜了,背对着我一直没和我说话的那位便是。”说这话时,中年男子又悄悄往树芬肥大的屁股上瞟了瞟,仿佛他的目光是铁,而树芬的屁股是一块威力无穷的大磁铁一样。

  树芬这时忽然转过身来,她的乳房也就跟着示威似的、直指中年男子,还上下一动一动的,像胸前藏着一对大兔子。乖乖!树芬竟然还有一对更加超凡脱俗的大乳房,刚才下车时离得远没有注意——这一前一后的风景让中年男子潜意识在一瞬间甚至有了想强奸树芬的冲动,难怪那个叫牛二龙的杀人犯,会为了抢她,不惜搭上人命。真是没法抗拒呀。尽管旁边长得人高马大的秀枝的乳房也大得惊人,但那仅仅只是大而已,而树芬的就不同,她大出了艺术大出了美感,大得能让男人的裤裆在一瞬间扯起帐篷来。这就十分难得了。一个少妇能保持如此绝佳的体型和身村,除了上帝的特殊关照外,别无他解。难怪曾俊这么优秀的男人也愿意娶她。

  “你再这么看人,我就去找一把刀子来把眼睛给你挖了。”秀枝又一次向男子提出了警告。

  这次男子显然有些不自然了,他不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且也感觉到了他的乞丐牛仔装的裆部已经被话儿顶得硬梆梆的了,这也太丢人了吧,又不是嫖娼,一见面儿,就尽想着那事。于是他选择了迅速蹲下来,好像站得太久有些累了一样。好在女人是轻易不会看男人裆部的,除非要办那事儿。

  “对不起。我真的很贱,离婚都三年了,还没碰过女人,所以眼睛有些不老实,但说实话,像树芬女士这样迷人的,我在城里开了二十年出租,就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请你们理解,我那三年是怎么过的,每天晚上,一进卧室,一个男人一盏孤灯相伴,那是一种何等凄惶的惨景呀!”

  李大海这话击中了树芬和秀枝的痛楚,她们一个是死寡妇,一个是守活寡,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不知不觉地想男人,特别是夏天打炸雷下暴雨的晚上,她们多想近拱进自己深爱的男人的怀抱呀。

  可惜,男人没有死绝,但属于他们的却迟迟得不到。

  中年男子李大海阅人无数,他已经看出了他的话引起了树芬和秀枝的同情。不由得心下暗喜。女人想男人,有时候比男人想女人更强烈。

  何况他更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好,啥子离婚三年没有碰过女人,估计也只能用来骗这些乡下妇女,谁不知道现在城里满街都是美容院、OK厅、夜总会,想找一个女人既花不了多少钱,又比进馆子还方便。你想正当壮年的男子能不找女人吗?

  树芬终于说话了。

  “你条件这么好,咋会离婚三年还单身呢?”

  李大海说:“离过一次婚的男人都不敢轻易再结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何况,要想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有时候比登天还难,所以几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不过,但愿见到你后,我们双方的单身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别尽想好事,我们树芬妹可不是随便的人,虽说她做广告,招了不少骂名,但这主意是我出的,她的要求是很高的,要男方诚实可靠,不花心,能够体贴人关心人,让她觉得和你在一起很高兴,而不是很难受。这些你做得吗?”

  “当然做得到。秀枝姐也是大名远扬,全县谁不知道你是树芬的救命恩人呀。只要你和树芬姐没有意见了,我以后就是当牛当马也愿意。”

  秀枝本来还想在说点啥的,树芬忽然插话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反正人已经见了,你先回去,我们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给你信儿。”

  李大海见树芬下了逐客令,只好点头称是,临走前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树芬,然后去路边发动车,深情地回望树芬一眼,走了。

  等汽车马达声消失后,秀枝忽然大笑起来。$KG5B8HH

  “树芬妹呀,你不觉得这男人像一条饿狗一样吗?我想要是你真嫁给她,头一晚不知道会把你折腾成啥样呢?”

  “贫嘴,除了说黄话,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我们这儿不是没有外人吗?不过,我认为这男人还是可以耍下去的,至少他那方面没有问题,条件嘛也还过得去。”

  “句句不离下半身,真拿你没治。”树芬顿了顿,忽然又说,“我觉得他跟我不适合。这种男人太色了,三五年后我老了,他不定又要和我离婚哩。所以我没有多和他说啥,他的样子我看着也有些不顺眼,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打扮得跟小流氓似的,不可靠。我听书上说,人到中年了还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不论男女都不是啥好东西,一天到晚,尽想寻花问柳的事儿。我受不了的。”

  秀枝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然也不会说挖他眼睛的话了。既然你对他情绪,那就算了吧。你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明确告诉他不行。”

  “算了吧,这样太绝情了些,人家今天生意都不做了,大老远的跑下乡来,还是给人家多留下几天想像的空间吧。”

  “你不好意思打电话那我来吧,我不怕得罪人。”秀枝说完一把掏出树芬放在衣兜里的手机,按名片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李大海正在曲曲弯弯乡村土路上开着车,路既窄又险,左边是山右边还是几人高的坎。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手机叫了,他拿出来了瞟了一眼,见是树芬的手机号,本不想接电话的他,赶紧接了,心下还在一相情愿地想:她这么快就同意和我建立关系啦,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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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枝的大嗓门震得李大海的手机都快拿不住了。

  “听着,李啥子海,我们树芬妹已经作出决定,你们不适合,请你另找,以后不许再打电话给她。听懂了没有?”

  电话里却没有传来李大海的声音,秀枝只听到手机里传来噼哩啪啦的声音,之后一切复归平静,但那边居然不关机也不说话,秀枝又所刚才的话重复了一片,依然没有回音,秀枝只好有些同情地对一旁的树芬说:“怎么样,那男人受不了打击了吧,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他不挂机,我就先挂了。”

  树芬说:“叫你过几天打,你不听,现在人家才走多远,你就这样,人家当然不接受罗。”

  她们哪里知道,秀枝那大嗓门还没吼完,李大海因深感意外,而分神了,结果车子一个倒栽葱一下子跌进了路边的深沟里。当人们发现的时候,满脸是血的李大海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件事,树芬她们是后来才知道的,树芬把秀枝大骂了三天。这次应该不算是树芬克夫了吧,间接造成李大海死亡的杀手应该是秀枝才对。

  但村人不管这些,私下里已经把树芬当成了魔鬼的化身。天呀,就连男人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命丧黄泉,真是太可怕了。

  没多久,坟弯村的老弱病残们联名上书村委会,要求驱逐这令人恐怖的扫把星。

  树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她还能找到男人吗?

第九章性感的屁股挨了刀(三十五)

  村委会这下有些麻烦了。树芬在坟弯村那可是大功臣,整个村小学那幢三层贴瓷砖的教学楼,六七十万,差不多都是她捐资修建的。村里只要遇到有啥需要花钱的地方,总爱找树芬化点缘,人家树芬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三万两万,三千五千,人家都很爽快,倒让村委会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人家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是起早贪黑流血流汗才赚来的,何况她树芬又不是村里的提款机,根本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捐钱。

  如今这些老弱病残怎么能吃屎的把屙屎的鼓住呢?就算他们想过河拆桥,可村委会不能。村委会是共产党的村委会,不能搞迷信活动,共产党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之类的说法的。于是在村委会全体人员经过激烈的讨论后,作出了一个决定,驱逐树芬的话不仅不实施,以后还不准村民再提起,要尽可能不让树芬听到啥子不好的风声,以免影响人家经营养殖场的兴趣。如果不干了,当真走了,那对坟弯村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树芬最终还是听到了。她的心里之难受是可以想象的,毕竟嫁到坟弯村快十年了,她已经完全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尽管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就是搬到镇上、县上甚至省城去住,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她的根在这里,她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也全都在这里,叫她年纪轻轻就要进城“养老”,她实在不知道,后半生该怎么过。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人若是进了城,整天搓麻将,整天进舞厅,那成了啥了,人活在世上,要是叫你天天一分钱的事都不做的话,还莫如死。

  好在村委会对树芬依然是态度诚恳,绝没有半点敢赶人的意思。

  树芬眼看着又一季美蛙要场了,也就暂时把这事放开,她又全身心地投入到销售美蛙的生意中去了。

  她的手机不能再关下去,一些经销商找不着她,岂不麻烦了。

  可手机刚一开,各种应征的电话也就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

  好在秀枝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直愣愣地抢白人家说什么不可能了,而是温柔委婉地说:“对不起,我们女老板已经找到意中人了。”这样一说她才放心地挂了机,如果还像上次说李大海那样,万一对方又在什么地方开着车,被她那大嗓门一吼,吓分了神,再出个车祸啥的,她可担当不起。

  以前的老主顾经销商们一一打电话来了。树芬一听是他们便亲自接电话。告诉他们美蛙长得很好,最大的有两斤多,今年物价上涨,美蛙的体格也将再上次的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二十左右。对方一听都很高兴,现在吃的东西哪样不涨价,因此价格的事情非常好说。约好日子,这些分布在成都、绵阳、南充、遂宁的经销商便都答应到时候一定准时赶到。

  但有一个人却提前两天来了。这个人三十八岁,叫牛钱,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老板的样子,他也是地道的成都人。穿着打扮很普通,但颇有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

  

  她的忽然到来让树芬吃惊不小。因为树芬心里有一种预感,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前两天到坟弯村来的。果然,这成都人一见到树芬便从车上拿出一张报纸,正是树芬登征婚广告的那张。

  树芬一下想起牛钱第一次来坟弯村时的情景,当时曾俊唱主角,树芬并没有到前台,不过她还是对牛钱的印象比较深。因为这人在向曾俊自我介绍时说:“我叫牛钱,老爹姓牛老妈姓钱,所以就叫牛钱,另外我这名字还有一个意思,只要你能像牛那样不怕吃苦,埋头苦干,就一定能赚到大钱。”四周立时响起一阵笑声。树芬也笑了,她觉得这人直率幽默,一点也不像某些奸诈的生意人。这之后,也就是曾俊出事之后,这人仍旧在美蛙成熟的时候到坟弯村里来,他仍然是那样实打实的说话,为人诚恳幽默,从不吃树芬的秤,在价钱上都是树芬说了算,他也不讨价还价。甚至别的地方的经销商买美蛙的价都比他低时,他反而安慰树芬说:“我这是销往成都的,价钱自是比他们这些中等城市要贵些,所以卖给我高一点也很正常。水涨船高嘛。”

  树芬心里便有些感动。

  现在牛钱已经微笑着把报纸拿到树芬的面前,说:“我提前到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树芬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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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把另一样东西给你看一下,”牛钱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盖有红圈圈的纸,竟是死亡证明,牛钱把这张纸递给树芬看时,眼泪就下来了,“这是我老婆的,她一年前去世了。肝癌晚期,花了不少钱,仍然无法挽救她年仅三十一岁的生命。我很爱她,她本来怀上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因为这病,未能要成。她逝世后,她娘家居然有人去找了一个听说算得很准的侏儒替我算了一卦,竟然说我命里克妻。哈哈,真是啥子奇怪啥子出来,我牛钱也克起妻子来了。你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吗?”

  树芬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一旁的秀枝过来插话了:“牛老板,别信那些鬼话,要是我没有男人的话,我就嫁给你,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牛钱说:“谢谢秀枝嫂瞧得起我,我也听说你们村里也有人认为曾俊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树芬克的,我也有这种想法,树芬能不能克克我?”

  这种求婚方式的确很独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家都在抢着去送死哩。

  树芬说:“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不错,既然我们两人都有那个毛病,正如你所说的,我也希望能够让你克一克。”

  天,就这么简单,一个克字也能促成一桩姻缘?

  秀枝也觉得有些不太符合树芬的性格,这也太草率了吧。她赶紧出来提醒:“好了,别弄得那么沉重,啥克不克的,再说下去,我都要咳嗽了。人家一个是成都的大老板,想嫁他的姑娘,可以说排起长队的,要克也克不到坟弯村来,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土里土气的农村女人呢?”

  “秀枝你就别多嘴了,我们这叫同病相怜,既然牛老板有此意我看就没有必要打马虎眼了,让人家和我们处一处,双方认为还行就再处下去,不行,我们仍然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树芬心里似乎一直就有一个愿望,但这个愿望她也弄不清是啥子,直到牛钱说出克妻两字时,她才一下明白过来,她就是要等一个能“克妻”的男人做自己新的丈夫呀。既然两个都能克,克克相抵,岂不谁也不克谁了吗?树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说明她还真相信了命里克夫的说法。毕竟她是农村妇人,毕竟从她的身边直接间接失去过四个男人鲜活的生命,实在找不出可以不相信的理由了。

  牛钱留下了。两个农村妇人中间忽然多了一个见多识广的大都市男子,三人之间的话题便滔滔不绝了。

  笑声,一阵阵欢笑声,从美蛙养殖场向四周扩散。村里人都听到了,也有悄悄去看的。见又一个开着车的城市人送死来了,有摇头叹气的,有大骂树芬杀人不眨眼的。总之,这边笑得越欢村里叫骂声越响。

  树芬已经麻痹了。经过交往,她现在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叫牛钱的男人。"YGJYb

  就算真的要克死一个,她希望是牛钱克她,她不怕死,能死在所爱之人的手里,是一种圆满,更是一种幸福。何况她早就死过一次了。

  秀枝也很欣赏牛钱,认为这真是一个打着灯笼火把也不见得能找到的好男人呀。可惜她只有羡慕的份。

  牛钱来了之后,几乎让两个女人都赋了闲,场里的每一样活儿,他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知他是怎么就会了的。问他,他笑笑说,美蛙肉都销出好几吨了,有关养殖美蛙的书也看了不少,所以想不会都难。

  有一个男人在身边,树芬又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看得出,她比以前开心多了。

第九章性感的屁股挨了刀(三十六)

  有牛钱的帮助,美蛙不仅卖了好价钱,还主要销往了成都。

  冬天不是养殖美蛙的季节,毕竟村里条件有限,供电也不充分,所以想搞个暧棚都不可能。尽管冬天的城市人最爱吃火锅,而且也最爱在火锅里吃上一顿美味的美蛙肉,但树芬也不想再去这赚这一笔钱了。她需要休息,爱情之花也需要时间去培育和浇灌。

  牛钱几乎就不回成都了。他和树芬忙完场里的活儿后,都一起搬到了高苑镇上去住了。

  二人相处也就半个月时间吧。大家都是过来人,也就失了青年男女那种神秘和矜持,他们开始同居了。

  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同居生活过得相当幸福。牛钱那体贴入微的作风总是让树芬如泡蜜中。反过来树芬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也都尽可能让牛钱神魂颠倒。

  夜里牛钱总是搂着树芬的大奶子抵着树芬的肥磨盘睡觉。那种感觉真的很美。以至于牛钱有一天心血来潮,在和树芬办那事儿的时候,他居然把树芬已经给他套上了的套子取了下来。说:“芬妹儿,如果再不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你不觉得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吗?”

  树芬撒娇道:“我一个老太婆,能生吗?”

  牛钱不管,先把没有穿外套的话儿放进去了再说。“如果你是老太婆,这个世上就没有年轻女子了。你不仅能生,甚至还能为我们生出七个八个来。”

  “别这样,我真的有些怕。”树芬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了挡,想阻止牛钱坚挺的话儿不穿衣服就进去了,但她的阻挡是徒劳的。她也不可能成心阻挡。既然心爱的男人有此愿望,她有何尝不是这样呢?

  不过,她说:“我们还没开发票哩,你要是真给我播进去了,岂不麻烦?”

  “明天就去扯结婚证,反正我的全套手续都是随身带的,包管误不了事。”

  “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后,那我以前的孩子咋办?”

  “小傻瓜,什么你以前的孩子,在我心中我们两家的孩子都是亲生的,绝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你不是我女儿的后妈,我也不是你儿子的后爹,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人呀。”

  牛钱说着话儿,动着胯儿。

  树芬的一对大兔子在胸前有节奏地抖动着,一上一下的,像在跳舞。

  牛钱的确很强壮,他怕压着树芬了,居然用两条胳膊支撑着做上二三十分钟没有问题。直到最后时刻到来时,他才把全身的重量放到树芬光洁的腹部和丰满的胸脯上。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和美好。一切都是那么销魂和惬意。

  新婚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呀。

  牛钱还真说到做到。第二天,俩人便带上相关手续去镇政府扯了结婚证。

  第三天,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在高苑镇举行一个隆重的婚礼。

  婚期定在国庆节,在这个举国同庆的节日里,让全国人民都为他们祝福吧,祝福他们能够白头到老,能够用天长地久的恩爱来批判世人那迷信的克夫克妻之说吧。

  有钱人的婚礼一般来说,是不需要准备的。牛钱只需几个电话,就搞来了县城的婚庆公司,还在本镇最气派的馆子“好再来”订了十多桌酒席。然后委托人把请贴发到坟弯村等他们认为该请客的地方。

  他们的这个请贴发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们举行婚礼不是为了捞礼金,更不是想让村民们破费,所以在发放请帖时,每个村民还收到了一个红包,内装现金二百元。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附着牛钱和树芬这对新人的几句话:

  我们只是请你们的人,不请你们的钱。这红包是感谢村民们多年以来对树芬的支持和关心。敬请届时光临,谁送钱给我们将不受欢迎。

  这样的好事不说千载难逢,反正在农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参加婚礼不仅不破费,还可以倒得红包免费吃喝。全村人自是笑得合不拢嘴,以前大骂树芬的人,都在这时候说上了好话,有的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菩萨面前烧起香许起愿来,真心希望树芬和牛钱这对新人的结合能够走出宿命、白头偕老。

  钱终归是好东西,它表达了树芬和牛钱一颗不记前嫌的真诚的心。哲人说,不管别人怎么对你,只要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

  婚礼如期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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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坟弯村的人来了,连马背梁村的寡妇们也来了。不光镇政府的头头脑脑来了,连几百公里之外的成都人也来了。这些成都人全都是牛钱的朋友。他们全都开着车,和一群穿着打扮很穷酸的乡民坐在一起,可是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瞧不起的神态。他们互相劝酒,互相吆五喝六地划着拳行着酒令,一时间大家都喝得脸红脖子粗,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婚礼很热闹,完全按照农村的风俗进行的,树芬没有穿婚纱,而是穿着大红的仿古式婚礼服。

  菜肴很丰盛也很上档次,大多都是村民们从来没有吃过的虾呀,鱼翅呀、甲鱼呀等等高级东西。

  一对新人提着一大瓶酒去挨桌儿敬酒,那些远道而来的成都人,从来没有见到过新娘,只是听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女人,农村人嘛,应该说土里土气很正常,再长得好看也不过如此,谁知,当树芬敬酒敬到他们面前时,全都瞪大了眼睛,有的还使劲拧了几把自己的大腿,既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意思,也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花了眼的原因。总之,如此丰乳肥臀可与历史上以肥美出名的杨玉环一比的绝色少妇,是他们生平仅见。那身上每一根线条,每一块组合,每一处起伏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都是那么浑然天成。难怪牛钱会被迷得连成都的家都不要了,难怪牛钱打第一眼看到,就动了心。这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酒席吃完,村民们尽兴而归。

  成都的这些朋友却没有走的意思,他们原本是想连夜赶回去的,可是后来大家都放弃了这个打算,决定闹闹牛钱和树芬的新房。

  夜间,这些平时间都在忙着挣钱的男人,难得有这分闲心,全都挤进了树芬的新房,尽情地逗弄和折腾起树芬和牛钱来。有叫树芬点烟的,有叫树芬和牛钱啃苹果的,还有叫二人走模特步的,总之借着闹房的古老风俗,他们中那些喝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便乘机揩起树芬的油来,比如趁乱在树芬的肥臀上摸一把啦,用胳膊肘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有意无意地碰一碰树芬的大胸部啦,总之,树芬明知他们心眼里再使坏,可也不敢得罪他们,牛钱早被这帮哥们弄得晕晕乎,有什么没有做对的地方,或是他做得不合哥们儿要求的,便被这帮哥们儿强行灌了酒,很快,牛钱酒量再大也扛不住了,终于醉得像一滩烂泥,树芬也没少挨罚酒,最后也喝得人事不醒,一对新人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闹房的人见两个男女主角都成这样了只好收手,各自去旅社歇歇不提。

  却说牛钱这帮朋友中有一个秃顶的大肚子男人,约摸五十岁的样子,听牛钱介绍说他是成都一火锅城的老板,树芬销往成都的美蛙大部分都卖给了他。

  这人是个色中饿鬼,他在成都包有三个情妇,年龄最小的才十六岁。可是他把他的三个女人拿到树芬面前一比,发现连一根边指拇都比不上。纯粹就是一堆庸脂俗粉,枉费了他不少金钱和心机,要是能和树芬睡上哪怕一次,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愿意。包括和牛钱反目也无所谓。何况,在他的预谋下,牛钱和树芬都被他们灌醉了,现在杀回马枪,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秃顶老板就是闹房时最卖力的那个,也是手脚最不老实的那个,当他第一把摸向树芬的肥屁股时,他的裤裆就扯起了小篷,后来他撞击到树芬软绵绵的胸部后,他的裤裆就毫无顾忌地扯起了大帐篷。

  现在他的裤裆更是不争气地都快要把裤子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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