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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情]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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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偶阅一片情说,而深有得乎作者之心。伊何心哉?彼见夫世之钟情者,汨而不返也,迷而不悟也。枕而不醒也,荡而不节也。滔滔而不知止也,芒芒而不知归也。如食之甘口,如衣之适体。如花之娱目,如酒之醉心。更如奇珍异玩之怡神悦志,而隋珠赵璧之易肺涤肠。问其即焉而于衷无染,触焉而于意无系。停焉而于目无碍,过焉而于心无着。任其来,任其去,任其变幻,任其弥漫,任其奇丽,任其炫耀。视为太空之浮影,等为山岫之幻迹。而绝无留恋者,几人哉?此一片情所写作也。但惜作者不讽人以正而讽人以邪,岂正之感人缓,不若邪之感人深。使其目击利害之说,风波之验,变故之奇,翻复之捷。强之不可,挠之不能,从而警心剔目焉!其得书之益,宁有既乎?子阅之而不忍默,特写之说,以风世之观云者,富有得于斯欤!

沛国摴仙题于西湖舟次

第一回 钻云眼暗藏箱底

  诗曰:

  古来好色胆如天,只笑衰翁不自闻。

  顿使芳心随蝶乱,空将画阁锁婵娟。

  这首诗,单道老人家,不可容留少艾在身边。男情女欲,总是一般的,而女犹甚。以少配少,若有风流俊俏的勾引,还要被他夺了心去。而况以老配少,既不遂其欢心,又不饱其欲念,小则淫奔,大则蛊毒。此理势之必然。

  话说溪南有个大树村,村中有一老,名符成,向来原是温饱的。到了此老手里,收丝栈米,赚了万余家业。终日营营,只在利上着神。儿女分中,不曾讨得一个。虽娶妾数人。却也古怪,半个男女不生。及至嫁了到别家,都生男育女起来。此皆符成做人残忍,刻种成家,天使符成无后。到了望六光景。

  一日,符成在田边看田,见一老人携一小童走来。及当面一看,乃是旧识,叫做边好。符成问道:“此孩子是谁?”边好道:“是小儿。”符成骇道:“老兄向来无子,有甚法儿得来?”边好道:“有甚法儿。我与你虽过半百,老当益壮。天不绝人,娶个妾婢,自然生出儿女来。况你小我两岁,何患生不出子来。快寻个标致的娘母来。不可错过。”

  符成感谢,别了回家。忙唤媒婆,搜求美女。遂寻了北山头新家的女儿,叫名新玉。女家贪慕符成财帛,把个如花摘下来的女儿,奉承符成为妾,将这风流种葬送了。诗曰:

  无限娇羞玉不如。风流肯让别人殊。

  重垣纵使千般锁。难锁芳心欲寄书。

  却说符成娶了新玉过门,见了这如花似玉的女人,不觉满心欢喜。曲意奉承,十分努力。新玉原是真黄花女儿,此时情窦未开,趣味未谙,胡乱混过满月。不料符成这一月,多搬搬火,身上添上好几桩病起来,看看来不得了。你道那几桩病?

  第一件,耳中婵鸣鸦噪。

  第二件,眼中流泪昏花。

  第三件,鼻中不时流涕。

  第四件,嗓中痰喘交加。

  第五件,膝中酸疼若醋。

  第六件,臀中泄气如麻。

  符成有了这几桩病在身上,那鸡巴就如鼻涕相似,如何干得这个营生。新玉过了月余,被此老以干功夫越挑拨得春心缭乱。一日新玉去摸符成的玉茎,就如绵搭絮一般。符成笑道:“看你的造化,弄得硬么?”那新玉情兴如火,百般搓弄。忽符成道:“好了。如今硬朗起来了,你快拿开手,待我来。”便眠在新玉的身上,将膫子一突。不料这东西折转一半,在上叠个不了。新玉啐道:“我里边一毫也不见进来,你还在上边叠些甚么?”

  符成自觉没趣,只得扒将下来道:“我南山有园,北村有屋,东边有田,西边有荡。我与你尽好过日。”新玉骂道:“老骳人的。自古道得好,‘家有千贯,不如入进分文。’”符成笑道:“你这丫头,笑我没用。这两日连战疲了,我养精蓄锐两日,你还要讨饶哩。”新玉做鬼脸道:“呸。”是此后新玉情窦既开,趣味已谙。见了俊俏后生,恨不得一口水吞他下肚。同着此老,不由他不唾骂媒人,怨恨爹妈,叹息命薄之苦。词曰:

  家住北村山底,生来二八妖娆,爹娘见识没分毫,误配龙钟一老。

  昼夜鼾呼图睡,婆娑曲背驼腰,痰喘唾沬甚腥臊,惜玉怜香那晓。

  却说那一村,妇女皆以打绵线为活计。偶一日,新玉拿了这绵线叉儿,来到东厢房坐下,这间房儿绕着一湾流水,几树垂杨。鸟啼花笑,幽闲静芳。

  且行人稀少,非耽幽爱静之士,不向这边走。新玉常常来此,以为消遣闷怀之所。一日也是合当有事,近村有一后生,姓燕名轻,乃是一个游浪子弟,见了人家妇女,莫说姿容艳冶,就是有一二分颜色的,都要刮她到手。故人上取他个混名,叫做钻云眼。这日打从房廊下经过,一见新玉,吃了一惊。新玉见人走响,抬头一看,见了燕轻,也吃一惊。彼此就是瞅蛋的一般,一眼钉着,目不转睛。

  两人正看得热闹,只听内边咳嗽响,新玉便立转了身。腰门响处,摸出个符成来。燕轻远远回顾,知是符成,暗道:“此老什时讨这雌儿?老儿老儿,不是我燕轻笑你,这窃玉偎香的事,不是你老人家干的。看那小娘子。一眼恨不得瞧杀了俺。且再折转去讨个地头好寻官做。”仍旧摸将转来,却是那人不在。燕轻瞧一个空,便跌足道:“我适才不曾唱个肥喏,通个姓名,叫那娇滴滴的心肝从何处想起。且向前边柳阴下少坐片时,待他出来再作理会。”于是向柳树下去等。诗曰:

  陡见佳人便欲亲,巫山思纵楚王身。

  枝头鸟语如相识,也憾狂夫恁毒情。

  却说新玉虽走了进去,心中却费踌躇道:“适才那人见了人家女眷,骨头没有四两重的一般,扭捏身躯,卖弄许多风流出来,他心里不知怎样过不得在那里。被这老厌走将出来,缠了半日,厌死了人。他若有心,必竟还从这里来,让我再去瞧他瞧看。”于是拿了绵线叉儿,走出廊房来,东西一顾,不见有人,进内打线消遣。

  燕轻远远望见,急忙踅将过来。见新玉独自打着绵线,乃向前躬身一揖道:“小娘子打得好线,又圆又紧,又光又润,就是天仙织女打不出这等好绵线来。小子有些,不知小娘子肯与我打么?”那新玉忙起身回礼道:“官人又来说笑话了。我自家要紬,聊打应用,怎有闲功夫与别人打?”燕轻躬身道:“小子真心羡慕而来,怎说个别人二字,若得小娘子见怜,与我打了穿在身上,就如天仙赠董永的织锦一般,如何忘得恩惠。”正说得高兴。

  只听得里边嗑嗒嗑嗒的呛出来了,只见符成手提茶壶道:“惟我知得你的饥渴,特烹一杯,为你解渴。”新玉故意将身一扭道:“谁耐烦吃它。”符成道:“你既不肯吃茶,我与你同到揽凳上去,瞧瞧那树上的双双紫燕,两两黄鹂,正像我与你一对儿。”扯了新玉同坐在揽凳上。新玉瞅他一眼道:“你明明是个老柴根,还认做老少年,伴着那醉杨妃做一块么。我有首诗,正与你相合。诗曰:

  六十做新郎,残花入洞房。

  聚犹新燕子,健亦病鸳鸯。

  戏水全无力,衔泥不上梁。

  空烦神女意,为雨傍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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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成待她说完,便一把搂定道:“你这小油嘴,嫌我老么?我人老性不老。”将嘴布去要亲嘴,新玉在支右吾,不肯掇过脸来,符成在他的粉颈上咬了一口。两个顽了一会。却说那燕轻在树林中,仿佛见一老一少,在那里卷一起,撼一起。他便顿足气道:“罢了罢了!这枝花儿缠死了。”不觉天晚,见凳上无人,已知二人进去,只得且回家,明早再来。词曰:

  小院娇红无数,未许狂蜂轻觑。各自待时来,始向东风齐吐。莫误莫误,最厌枯藤缠住。

  右调如梦令

  却说那燕轻回家,那里得睡。巴得窗隙儿稍亮,忙忙起来打扮道:“我就在那绵线上做功夫。”于是袖了些绵子,带些钱钞,一直径望符家廊下来。但见:

  朱轮犹隐树,宿鸟尚依林。

  露重草垂砌,烟深柳挂楹。

  燕轻举头一看,见窗门未启,静悄悄没个人儿。笑道:“来得太早了。”只见那狗洞内钻出一只狗来,口内衔着一件东西,在那烟雾中甩头甩脑的颠。燕轻见了,一直赶上前,赶下狗的东西。拿来一看,是一只绣花的膝裤儿。他便拿起扑一扑,向嘴边闻一闻。馥鼻熏香。笼在袖里,乃自道:“这件东西,若是这个冤家的,天假其便,姻缘有望了。若是别人的,可不空欢喜么。”只见呀的一声门响,见个小使儿出来打狗。

  燕轻向前问道:“小哥,你为何打狗?”那小使道:“适才姨娘一只膝裤,被这刁胚拖了出来,不知丢在何处?”燕轻暗喜道:“谢天地,我有进身之阶了,好似绵子多。”于是仍旧在树林中张望。却说那新玉已想那人早来,梳妆完,拿了绵线叉儿,出到廊房里。把四面窗子开了,见四下无人。走到河边,看那一湾流水滔滔前逝。不提防燕轻已蹑其后,见他容光射人,一时按纳不住。暗道:

  胆大得一半。胆小得一看。

  于是轻脚轻手,向他背后一搂。新玉吃一惊,忙退进槛内道:“你这人好不知死,来做什么?”燕轻便向袖中取出膝裤道:“特送还膝裤。”新玉笑昵不止道:“适才狗拖了我的去,原来是你拖去的。”燕轻双膝跪下道:“若做得大娘子家里狗,也是造化的。”新玉道:“痴子,做狗有甚造化。”燕轻道:“朝夕蹲在大娘子绣鞋儿边,浑身香气也闻些,如何不是造化?”新玉笑道:“不睬你这涎脸。”往里便跑,被燕轻把新玉的袖兜儿扭住,要跑也跑不脱,回身道:“冤家,还不快些起来,他就出来了,他若来,你就里死,我晓得你也不要命了。”

  燕轻道:“我要应承了才起来,若不应承,我跪到明朝也不起来。”新玉道:“他若来,你怎么处呢?”燕轻道:“我正要他来,死在大娘子跟前,也做风流之鬼,若回家去,今日思明日想,死得没趣。”新玉快以手扯他起来道:“快起来,他就出来了。”燕轻罢势将新玉抱住,以嘴贴着新玉的面颊腮道:“我的心肝娘,你约个日子,救我一救。”新玉道:“看得这样容易,歇半年三个月,来与你个信罢。”

  那燕轻搂紧了新玉道:“你害死了人,就是今日晚间我来罢!”新玉道:“目看你时运,若今日里边无事,可以来得,我就折花一枝,插在后门上。以有花为号。有花来,无花你断不可来,牢记牢记。”燕轻道:“多谢娘行,谨依佳命。”于是搂定,连做七八个亲亲,舐得新玉的颊腮俱湿,就像有一种至味在里边的,两只脚都酥倒。听得里边门响,挪移都挪移不动,只得狠命的挣将出来。犹幸得符成出来,还未看见。新玉忙把袖口揩抹嘴边唾沫,心中就如小鹿儿撞的一般。

  符成道:“为甚的早膳未吃,就出来闲耍,与你同进去用了再来。”燕轻复将转来,见二人俱已进内。他得了这天大喜信,回家只恨日下得迟。走进走出,如醉如狂,唱个曲儿道。调曰:

  俏冤家独立在檐儿下,手撮着绵线叉。细端详,她乱绾乌云,斜把这金钗压。我轻轻搂抱她,我轻轻搂抱她,令人遍体麻,思量怎肯便丢开罢。

  右调一江风

  却说新玉归家,好生费想道:“那人许了他,岂可辜负他等,着落他在何处好。天花板何如?”回想道:“上下不便,缓急难掩。”见一口丝厨,道:“丝厨妙!”又想道:“不好,倘老厌来取东西,却如之何?”见一只箱子,乃大喜道:“物有偶凑,事有偶然。此箱天然被老鼠咬一大孔,藏在里边,又不气闷。虽神鬼也不知觉,天随人愿,妙极妙极!”遂将旧衣腾出,折了枝花,忙向后门插在板上,只听晚些行事。诗云:

  羞向枯杨集羽翎,知音原自惜知音。

  灯前有约同携手,且上秦楼望楚运。

  又早金鸟坠下,远寺钟鸣,路上行人稀少。那燕轻踅到符家后门边来,只见门上花枝迎风摇战,心下便欢喜无比。等了一会,只见那扇门儿若有人动,他便贴将拢去,见已开一条缝。把指头轻轻弹了两下,只听见里面低低问道:“那一个?”燕轻知是新玉,便低低应道:“是我。”燕轻只见门儿半开,就钻入去。新玉忙把门儿掩上,携了燕轻的袖道:“随我来。”

  两人不走正路,由空屋里走了好几个弯,方达卧室。新玉布燕轻的耳道:“这里有个空箱,你且在里边蹲一蹲,待我打发了他去,便来陪你。”燕轻道:“这箱内如何存身,可不闷死。”新玉道:“不气闷的,有个天然洞在上边,你快进去,恐有人撞见不便。”燕轻便把身子钻入去,新玉把箱子锁好,径自去了。去不多时,燕轻在箱内只听得有人说话响,他便向孔边侧耳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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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得新玉道:“我今日身子不快,你娘房里歇罢。”符成道:“我不去,我不去。”新玉道:“娘的房里就是我房里一般,如何不去?”符成笑道:“我不要那老物。”新玉亦笑道:“啐,我又要你这老物?”符成大笑道:“我的亲心,我犹未老,今夜断然包你爽利。”新玉道:“我今日实是身子不快,你去那边歇一宿,明日来罢。”

  符成道:“我不睬你,我先去睡,你快来。”便脱衣上床,先去睡了。新玉想道:“且去打发他上路,省得那人久等。”忙忙脱了衣服,吹灭了灯,恐又闷坏了那人,复来开了箱,上床去睡。符成见新玉钻入被来,搂搂抱抱,把那半硬半软的东西,塞将入去,弄不上十余抽,不觉就似鼻涕般软了。新玉见他不动,摇他摇道:“下来罢。”

  那符老作娇作痴道:“我今夜要在你肚皮上睡这样一觉儿,把这鸡巴养在你的那窠儿里。”新玉道:“谁耐烦。”将身要颠播他下来,争奈这老子一把抱紧,死不放松。新玉无奈,只得任他睡着。看看见他鼻息儿来得急了,轻轻卸他下来,不敢惊动。又挨了一会,方缓轻轻的钻出被来。此时燕轻也等得不耐烦,那卵子也硬得不耐烦,那精儿也流得不耐烦。

  见新玉走下床来,忙就摸去搂定了。极头极脸,也不顾屄生得高低,只一捣,捣得势重,把精儿直冒出来。新玉道:“你原来也是这样来得快的。”燕轻道:“我猴急了,莫忙,待我来。”把个衣服拭净,将新玉搂紧,连亲几个嘴儿,亲得呜咽有声。不觉腰间那物突然而兴,重整雄锋。将此物一耸进去,只见新玉的家伙紧固固火热的。那燕轻满身酥快,提进提出。

  正在兴头上,只听见符老一个翻身,要夜壶。新玉只得放出了,递夜壶,又等接了道:“你睡,我肚里痛得慌,我还要解一解来。”复又两人撞将拢来,重入进去,抽不上数十抽,符老又道:“姨娘,你坐了这半日,不要泠了,我起来拿件衣服与你。”新玉听得响动,连忙推开了道:“我来了,你不必起来。”于是复纳了火,上床同睡。那符成把只手去摸新玉的肚皮道:“不痛了么?”复又摸到彼处,笑道:“还是湿的。”正是:

  名花已着他风雨,可笑东君尚不知。

  却说那符老醒后,再睡不着,白嘈白嘈的把家务事说个不了。急得新玉的窍儿里,如千万个蚂蚁在里面,钻得痒不可当,急得这燕轻好似那酒鬼,才吞得三五盏,望不见酒到。叫他的卵子硬了软,软了硬。看看已敲五更,符成方才沉沉睡去,新玉见他睡熟了,轻轻挨下床来,摸到箱边。燕轻却倒在久凳上,见新玉来摸,忙跳起身一把抱住,将此物入将进去。这回真个好战,一往一来,一起一例。用了一部老力,约有千余抽光景,直弄得

  倒流三峡水,满溢巫山云。

  两情委的欢畅,方才歇手。早鸡儿唱了,新玉道:“天将明,你仍在箱内一坐,我打发老厌去了,来送你。愿郎君无忘贱妾此情,不妨频来,莫教人悬望。”燕轻道:“不须嘱咐,管不叫大娘子脱空。”说毕,仍向箱内去坐,新玉复来床上睡了。不多时天隐隐有些亮光,符成起来,分付人落田。新玉亦起来,趁早送燕轻从后门去了,做得甚是隐秀。有诗云:

  不藏衣饰却藏人,这个机谋忒恁新。

  堪笑情郎无见识,如存洞底假吞声。

  却说那符成终日忙忙为利,那有闲暇肚肠去时刻防奸。新玉趁空,未至天晚,就折花插在后门之上。燕轻踅来,见花满心欢喜。同新玉引进卧房,还如向法,锁在箱内。只见符成天暮叫丫环掇了四碗肴馔,两注子酒,到新玉房里来,道:“我日间忙了一日,至晚才有功夫。今见此新月,不可不同新玉共赏,聊酌一杯,休负此兴。”新玉道:“我昨夜被你搅了半夜,至今肚中还是疼的,有甚心情与你闲戏。”

  只见那丫环已将酒馔摆在桌上,新玉道:“酒且权放在此,倘我略好些,独酌一杯,你今日且到别处顺溜。”老子摇头不肯。新玉用尽平生之力将符老一推,直推出门。他便关了房门,停一会,开箱放燕轻出来,罢着这新月,并肩叠股而坐,列着现成肴馔,一递一口酒。燕轻抚摩新玉的嫩乳酥胸,月下更显得洁白可爱。

  遂将新玉裤儿褪将下来,新玉坐在燕轻身上,将此物套将进去,在右揉擦,渐渐没根至脑,只存二卵在外。擦得那新玉一阵一阵热水出来,以手捧定燕轻的脸,以嘴布着燕轻的嘴道:“我的亲亲,天生这般大的行贷子,差不多顶到奴的心里了,你不信把手摸摸看。”燕轻道:“你与符老亦有此乐否?”新玉这:“还要提他起来,若不遇你,可不误我一生,只道男女不过大略如此,如今才识裙带之下有如此乐境。”

  那燕轻说得动兴,便搂新玉按倒床上,新玉的牝户又紧又暖。那燕轻提出至首,复送至根,就加拔树根一般。只听得刮嗒的一片一声怪响。不料那符成已去,丫环思量收些残羹剩骨,在门前悄悄的等。子午卯酉,看得十分亲切,不敢惊动,遂通知同伙丫环,并家人媳妇,都来窃听。他两人还在房里踊踊跃跃,入得发风。不觉吹到上房,符成的妻子唤来讯问其细,众口一般,都是亲眼见的。

  逐与符成知道,符成道:“罢罢,这都我自不是,但此事如粪窖一般,越掏越臭,我自有法。”遂将新玉房中衣箱床帐,尽移在上房,把床来丁字铺了。又将新玉房儿封锁,把各处廊房一概寒断,只留正路出入。方唤新玉分付道:“你做得好事,我养你的廉耻不言。从今不许半步出门,只在娘房里做些生活,若犯了我,你休想再生。”新玉自知漏泄,不敢声张,忍气吞声,暗自气苦。

  却说那燕轻连来数日,不见门上有花,便只管向门上偷觑。目惊动了一个刚狼家人,名唤符助,乃对符成道:“那人日逐还来,不时张望,小人气忿不过,欲待结果了他,未得家长之命,不敢动手,请问。”符成道:“只要做得干挣,我亦痛快,难道倒容得他么?”符助遂回房,取了叉鱼的五股叉,在后门等候。早不知死的燕轻热血搭心,又走将来探头探脑在后门口等。

  不防这符助提叉在黑暗处,当心一叉,鸣呼哀哉!跌倒在地。那符助有力,两手提起死尸,向东边田内。将些柴草,拿升黄豆,在那没人烟的所在,一炼成灰,影迹俱无了。新玉亦闷成病,半年而亡。总是符成老人,日暮途穷,自保不暇,娶此美妾,以招罪孽。有远见者当首肯此篇。诗云:

  休想枯林藏彩凤,漫思昏眼看娇花。

  省将扁钥重重闭,何虑昆仑盗法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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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邵瞎子近听淫声


  诗曰:

  人世姻缘亦最奇,变无为有甚难期。

  饶伊防御千般巧,早出重垣向别啼。

  这首诗,单表人的姻缘,有个定数。由今看了,其数虽不可逃,而其中变幻又不可测。明明是我的妻子,偶起一个风波却失去了。明明不是我的妻子,偶凑一个机关却又得了。以至于离而合,合而离,难以发举。因话说湖州府有个南栅头,亦是一个小镇,中有百十数人家。内有一瞽者,姓邵,起课最神,远近皆来问卜,卜去无有不验,因此人加他个号,叫做赛康节。每日之间,最没生意,也有两余。

  附近一个杜家,见他生意儿好,把个女儿叫做羞月与他为配。不知那羞月极伶极俐,如何肯嫁这瞎子,迫于父母的主意,没奈何,而心下实郁郁不乐。赛康节自得了这老婆,眼虽不见,听得人喝采道:“好个娘子。”他爱惜得胜金宝,只去温存老婆,把生意都丢冷了。间有些人来问卜,亦不甚灵验,十分中只好一二分生意。还有好笑处,正在那里起课,想看老婆,竟摸了进来,罚人在外边等着。就唤他,亦任你唤不肯就出来,因此生意更不济了。诗曰:

  只贪恩爱好,那顾利名高。

  始信无锋刃,教人骨髓焦。

  看官,你道那邵瞎只管摸进来,却是为何?他耳朵里闻得,说是瞎子的老婆没有个不养汉的。他惟恐妻做这样事,故不时摸将进来。适一日,羞月在灶下烧火,邵瞎走进房来,向床边一摸,不见,又向马桶边一摸,又不见,复又摸到吃饭桌边,也不见人,道:“呀!娘的在哪里?”羞月对他一啐道:“呸!你只管寻我做甚?”邵瞎道:“我闻得像有脚步响。”羞月道:“我卧房里哪个敢来?”邵瞎道:“像有人说话响。”羞月道:“啐,着鬼的,人影也没有,说恁般话,你不要痴。我这个老婆不是这样人,你错用了心。不是我夸口说,我不要养汉,若要养汉,莫说你一个瞎子,再添几个瞎子也照管我不来。”邵瞎笑道:“我问得一句,就认起直来。”依旧摸了出去。

  只因一点水,竟起万波涛。

  却好间壁有个小伙子,叫做杜云,插号又叫做火里焰。怎么叫做火里焰?这杜云到处出热,凡人央他,极冰冷的事,有了他就火滚热起来。故人上取他浑名,叫做火里焰。他与邵家一壁之隔,邵瞎因没了眼目,一应家下所用的都相烦他,遂做了通家弟兄。一般羞月叫他做叔叔,他叫羞月做嫂嫂,穿房入户,不以为意。

  亦偶在厨下整饭,闻得这说话,道:“嫂嫂说得好话儿,怪不得我走那边去,她频频把眼儿睃盼我,我因好弟兄,不敢举意,这般看起来,我不要做了痴子,把一块好羊肉倒丢在别人口里,等我去混他一混着。”竟悄悄走进羞月的卧房来,却值羞月正坐在出桶上。见杜云走来,忙把裙儿将粉捏的屁股遮好。

  杜云笑嘻嘻道:“嫂嫂解手呵!”袖内摸出一张草纸来,双手儿递过去,道:“嫂嫂,头一张不要钱。”羞月劈手打落,道:“叔叔,这事你做的么,还不快走。”杜云应一声,道:“嘎!就走。”走回家来,想道:“更有光景,口儿里虽是这般硬,一双眼儿直送我出房来,且莫要忙,明日少不得要央我,那时随机应变罢。”

  到了明日,羞月果在隔壁叫道:“杜叔叔,要央你一央。”杜云听得唤他,早酥麻了三四分,忙应道:“来了来了。”急急的跑过来道:“嫂嫂要做甚的?”羞月笑道:“昨夜言语唐装,叔叔莫要着恼。”杜云道:“怎敢着恼,嫂嫂就是再掌我几个嘴巴,亦不敢着恼。”侧了那脸,歪过去道:“嫂嫂试一下看。”羞月笑道:“有手也不打你这涎脸,与你说正经话,你哥哥这会忙,有包碎银子,烦你去煎一煎。”杜云道:“当得效劳。”接着银就往外边去了。诗云:

  非郎苦恋花,花有迎郎意。

  因动折花心,【纟眷】【纟眷】不忍弃。

  不说杜云去煎银。且说羞月看那杜云去了。叹口气道:“我前世甚的孽债,今世遭逢了这样的丈夫。多承杜叔叔在此走动,我看了他愈伤我心。几回按纳不了,把眼儿去送情,那人全然不解。陡地昨日进房来,好生戏谑我,假意儿说他几句,心下甚是懊悔。故今日又唤他来安慰他,他又放出许多媚脸儿来。叫我心下怎的不热,怎的不想。纵欲与他一块,你看这浅房窄户,且那瞎物又毒,半刻不肯放松。这事活活将人害杀。”

  叹了一口气,就靠在那桌儿上。不一会杜云煎了银子,竟奔到羞月房里来,见他隐几而卧。轻轻把只手去摸他的奶,摸了这只,又去摸那只。羞月只道是瞎子摸惯的,不以为意。杜云见他不问,又把个嘴儿,贴到羞月嘴边去,把个舌头捞一捞。羞月把头一扭,却看见杜云,忙道:“叔叔,难为你。”只见那布帘外,摸一个瞎子道:“难为叔叔,快烧钟茶与他吃。”

  杜云道:“自家弟兄,怎说个难为两个字,不消茶。”辞别回家,不胜欢喜道:“今朝趣得极,你看我舌头儿这回还是香的。好了,这事有七八分光景了。”乃是暗笑道:“这贼瞎错接得头妙。”诗云:

  为着佳人死也甘,只图锦帐战情酣。

  致教踏破巫山路,肯使朝云独倚拦。

  却说羞月见杜云去了,心下亦着忙道:“还好哩,我不曾喊出甚的,只说得难为你三个字。幸而瞎子缠到别处去,还好遮掩。若再开口,可不断送我杜叔叔么。但这冤家也胆大得紧,竟来摸我的奶,又来亲我的嘴。若是我睡熟在床上。连那营生也干了去。冤家,你空使了心,这瞎子好不利害,加密篦箕,一会也不容你宽转。莫道我不肯,就肯了,那搭儿是战场。我看他怎的下手。”一头想,一头把只脚儿来缠。适杜云走来,见地下一只红绣鞋儿,忙拾了道:“嫂嫂好小脚儿。”宛似那:

  新荷初出水。三寸小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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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月道:“羞人答答的,拿来还我。”杜云就双膝跪下,把只鞋儿顶在头上道:“嫂嫂,鞋儿奉上。”羞月一笑来抢。杜云就乘势拦腰一搂,正要伸手去扯裤儿。只听得门响,邵瞎已进来了。杜云慌忙放了手,把身往地下一倒,如狗爬了数步。闪到后窗,轻轻跳出窗外。向羞月杀个鸡儿,摇手讨饶。

  只见邵瞎问道:“娘的和谁笑?”羞月道:“我自笑。”邵瞎道:“为恁的笑?”羞月道:“我又不着鬼迷,你只管走进走出。岂不好笑。”邵瞎亦笑道:“今日接生意,我丢你不下,来陪你。”一屁股就羞月身边坐下。

  杜云见话儿支吾过了,始放心踅回家来,恨道:“再迟一会儿进来,已被我上钩了。吃这天杀的撞破,叫我满肚子火那里去发泄,好似油煎一般,怎的好?我看嫂嫂十分有情于我,只忌这瞎物。怎得个空隙儿,等我两人了偿心愿才好。”于是坐立不安,胡思乱想。诗云:

  贪着红裙里,恩情万丈深。

  片魂难按住,梦逐楚云行。

  想了一会道。“妙妙!我看见她洗香牝的坐桶,傍着我家壁子。待我挖一个孔儿,先遮好了,听她洗时,把只手儿去摸她一把,讨个彩头,看她怎生答应。”忙忙去安排停当,侧耳听声。早闻得倾汤声,杜云就把遮的去了,对那孔儿张。只见羞月倾了汤,把那裤儿卸下,坐向盆中去洗。

  杜云觑得亲切,轻轻将只手儿,向那白松松的腿儿边,香喷喷的[月曹]肚儿内只一摸。羞月不着意,猛的叫一声道:“呀!不好了。”邵瞎忙来问道:“娘的怎么?”羞月转一念,晓得是杜云做作,诈道:“好古怪,像有恁的虫儿在我脚上爬过。”邵瞎也丢开了。那羞月的心,倒丢不开,想道:“杜叔叔,我岂不爱你。你看这瞎子步步不离,叫我也没布摆,只得假硬着。你虽有偷花手段,亦何由施展。且住,我有一个呆胆大的法,明朝再计较罢。”

  却说那杜云束了手回去。把这只手儿闻了又闻,嗅了又嗅,道:“这种香,与别的香气不同,真是天香,怎叫人不消了魂。明日不到手,我杜云须索死也。”搂了这只手儿,假寐至天明,晓得邵瞎子早晨有生意忙的。傍早钻入羞月房中去。羞月见了笑道:“叔叔好狠心肠,怎下得这般毒手?”杜云就跪下道:“嫂嫂可怜,搭救我一搭救。”羞月道:“我不是没心,那人就进来了,如之奈河?”杜云道:“此时生意正忙,有一会儿空,与我略贴贴儿,就死也甘心。”

  羞月见说得动情,也不做声。杜云就去松了他裤儿,双手搂上床,忙把那物插进去,正要抽动,只听得脚步声,羞月道:“不好了,他来了。”忙推开,立起身来,一头系裤子,一头走到房门边立着,叫杜云快去。杜云回到家中。那物如笔管直笃笃的,那里肯倒。又听了一会,瞎子婆了好一会才出去。杜云又踅到窗子边道:“嫂嫂,我来完事罢。”羞月道:“莫性急,到底不爽利的。我想一计在此,倒在他面前好。”杜云惊道:“怎的在他面前?”羞月道:“你莫惊,我已想定,你下午来,包你饱餐一顿。”有诗云:

  欲火熬煎不畏天,公然觌面恣淫奸。

  只因残疾招人憎,惹得琵琶过别船。

  杜云半疑半信。挨至下午,踅过来,见邵瞎和羞月一凳儿坐着。羞月见杜云来,即对邵瞎道:“你去对过凳上坐坐幺,我要赶只鞋儿,你坐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邵瞎应一声,即转身去睡在那春凳上。羞月便向杜云点点头,杜云轻轻挨拢来,就在那凳上,各褪下小衣,紧紧的搂了抽送。抽到百十抽外,里面有些水来活动,不免隐隐有些响声。

  瞎子目虽不见,且朵是极聪的,问道:“娘的恁么响?”羞月道:“没甚么响。”邵瞎道:“你听,响呢。”羞月道:“是老鼠数铜钱响。”瞎子道:“不是。青天白日,如何得有?”杜云见瞎子问,略又轻缓些,那响亦■■。见瞎子闭了嘴,杜云又动荡起来,此声比前更响刮起来。邵瞎道:“娘的,又响哩,你听么。”羞月道:“不听得。”邵瞎道:“你再听。”羞月道:“有甚声,你屋里入屄响,偏你听得这许多响。”杜云此时住手,响声不起。

  邵瞎道:“好古怪,此时又不响了。”杜云耐不住,那响声又发作起来,邵瞎道:“又响了。”羞月道:“我只道是什么声,原来是狗舔冷粥声。”邵瞎道:“不像呢。”杜云又住手。停了一会,渐渐又响起来。邵瞎道:“明明响得古怪。”羞月道:“嘎!是猫嚼老鼠声。”邵瞎道:“非此之谓也。”只见那杜云弄在那紧溜头上,那里住得手,那里顾得响不响,越抽得狠,越响得凶。

  邵瞎道:“好古怪,这响来得近,娘的你再细听。”羞月正在酥麻的田地,含糊答道:“是响是响,是隔壁磨豆腐声。”邵瞎道:“不是不是,这响不像那响。”羞月道:“你听么,架子摇散了。”邵瞎道:“不是,等我来摸看。”于是立起身来。杜云早已了事闪开,羞月忙去坐在坐桶上。却是响声已歇了。羞月道:“那有甚声偏你耳朵听得。”邵瞎瞎遂立足了脚,侧耳一听道:“如今不响了。”瞎子被他瞒过。你道这呆胆大的事,那个做得来。正所谓:

  聪明的妇人,赛过伶俐汉。

  以后二人情兴难遏,又碍着瞎子。妇人心生一计,将些旧衣服出来,浸在脚盆内。以屁股向上突起,叫杜云从后插入。假装做搓洗衣服,任阿叔尽心任意肏捣。其前边渍咂之声与后边渍咂之声相似,瞎子不疑。然而晴也洗,雨也洗。朝也洗,暮也洗。叫那瞎子不知听了多少响声,心下想道:“有这许多衣服洗,纵然要洗,这雨天洗他做甚。”心中也猜着了八九分。

  一日又听得响,邵瞎一个虎势,扑将过去,把两手只一摸,摸着两个人,在那里正干得发兴。便一把扭住喊道:“是那个奸我的老婆?”死也不放。杜云晓得瞎子利害的,忙把衣服撒下跑了。瞎子拿了这件衣服,跳出门来,又喊道:“列位高邻,有人行奸,夺得他的衣服在此。替我认认,好去告他。”只见走出几家邻舍来,看了道:“这是火里焰的衣裳。”瞎子愈怒道:“这狗骨头,别的还气得过,我待你胜若嫡亲兄弟,你如何也干这勾当。”

  内中有一人道:“阿哥待得他好,阿嫂难道不要待得他好的。”众人都笑起来。有一个老成的人劝道:“邵先生我劝你,你是个眼目不便的人。出入公门,一不便。就打官司也要费钱,二不便。这般不端的妇人,留在身边,终于不妙,三不便。依我众人劝你,叫杜云完了地方上的事,赔了你的理,把这妇人送到娘家别嫁了他,这是长便。若留在身恐怕还做出事来,连你身子不保。”瞎子点点头道:“说得有理。”

  于是进内,四圈一摸,再摸不着妇人。妇人反唠唠叨叨,说她的有理。被瞎子一把扯住,妇人的耳朵都咬开了。正值娘家早有人来,趁哄领了家去。那杜云挽出一个相知弟兄,安排几桌酒,请了地方邻里。又凑几两银子,托好弟兄与了邵瞎。讨了羞月,私自遁于他坊居住去了。正是姻缘虽系分定,其中之颠倒翻覆。又不可测也。又古来说得好,臭粪箕对着支苕帚,再无话说。况以赛康节本是个瞽目之人,只该也寻一个残疾的做一对才好。讨这如花似玉的妻儿,鲜不做出来的。究竟如何管得到底。诗曰:

  不幸天灾丧了明,只宜守分度朝昏。

  纵教常作鹣鹣鸟,难免人敲旧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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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憨和尚调情甘系颈


    诗曰:
  祝发原来不为修,爹娘勉强剃光头。
  假意人前断岐路,真心背地上奏楼。
  胭脂时把褊衫染,腻粉常将直裰留。
  你道娇姿一见面,肯教暗里不藏钩。

  这首诗,单说人既出了家,祝了发,只当以生死轮回为重,心如槁木死灰。六尘不入,十戒当遵。因甚一见女娘,欲火炎烧,比在家人更盛。却是为何?譬若天地生物,唯人最灵,即痴蠢如鸟兽,无知若虫蚁,也成双作对,一般有雌有雄。做一个人。反把阴阳亢而不用,情欲郁而不伸。所以一经他手,则千奇百怪。俗人做不出的,都是和尚做出来。

  所以东坡有云:
  不秃不毒,愈秃愈毒。

  明太祖亦云:
  国家懒民,民间蛀虫。
  色中饿鬼,财上罗刹。

  因话说庐州府霍山县有一土谷神祠,也是一个兴庙。内有东西二房,西房一僧名唤六和,身体精洁,性格风骚。说科打诨,实具佛印师之口才。窃玉偷香,真有海阇黎之手段。说他爱洁的所在,即清晨进混堂洗澡,亦拿些苏合油涂于光头之上,使满堂之卵袋都香。他俗姓华,祖居南门外。房中徒弟徒孙俱有,却不中意,外寻一朋友,姓挂名香。生得

  面如傅粉,唇若涂宋。
  宋昭若见,也退三舍。

  生虽生得标致,但有一着癖病,后庭极喜人干。

  有个词云:
  病患谷【目曹】疯,想其中有疥虫,令人搔手全无用。想此虫太凶,非药石可攻。除非剥免频频送。恨苍穹,惭非武后,何苦命相同。
  右调黄莺儿

  却说那六和又是善干的,两个如胶似漆,恩义兼尽,真像乡下夫妻。一步不离。行住坐卧,就如合穿裤子一般。一日,六和令道人将玉版师烂焐些倚栏菜,与桂香同饮般若汤。却原来僧家有许多讳:

  酒呼为般若汤,肉呼为倚栏菜。
  鸡呼为钻篱菜,鱼呼为水梭菜。
  羊呼为膻篱菜,笋呼为玉版师。
  袈裟名无垢水,离尘服忍辱铠。
  瞧妇人则呼为饭锅焦。

  那六和与桂香正饮得高兴。只听得外边徒弟们道:“饭锅焦。”他二人忙丢酒钟,奔出大殿来。只见三四个妇人,内中一少妇,身穿重孝,随喜到大殿而来。

  休言佛见了笑,真真花见也羞。
  风流世上绝少,娇媚无出其右。

  他两人见了这个妇人,真是狗子见了热脂油,又贪又怕。欲上前则外观不雅,若落后又看不亲切。只得与桂香不即不离,直随出山门,见都上轿而去。他二人直尾至妇人门首,原来就在六和的俗家相近。南门外华家,自六和出了家,已无了人,止有一姑娘,嫁与肖歪头。歪头生意不济,全靠华氏过活,这华氏绰号叫做肖花嘴。却说肖花嘴有一身本事,做媒,收生,做马泊六,兼卖花翠,为佛总家,专走大户人家,并夫人奶奶没她不说话,是个女帮闲。

  却说那六和认了人家,同桂香走到姑娘家来。这日值姑娘肖花嘴在家,于是叫歪头沽酒买肴,请桂香同六和吃酒。六和道:“今日信步走来,不曾拿些甚的来孝顺你老人家,怎的又要你费钱费钞。侄儿此来不为别事,有一件生死干系的心事,要与姑娘商议。若得周旋,虽死不忘。”肖花嘴道:“你且说来,是甚的事?我可做得来么?”

  六和道:“我适才在殿上见一个女娘,人之取舍固虽不同,侄儿的眼睛看来,真真天下无赛。若得沾沾玉体,真死去也落好处的。”肖花嘴道:“你说的是那一家?”六和道:“对门有十四五家,远近一带青墙间壁,身穿重孝,不知他姓名,家中还有甚人。姑娘与我打探虚实,铺谋定计,救我一命。”肖花嘴道:“是那贴墙的一家么?”六和道:“正是。”肖花嘴摇手道:“不要想他。别家还可下手,这一个女娘,凭你神仙也难摇动,侄儿你把这念头寝了罢!”六和跌脚道:“死也死也。普天之下,那个不晓得肖妈妈是能唆牛女临凡,惯诱嫦娥偷汉。这人间妇女,那有挑不动的。这明明是姑娘不肯救我,你忍得华家绝代么?”肖花嘴道:“不是我不肯。凡妇人之可挑者有五。那五件?第一好嘴,嘴若一馋,就好将些饮食去打动她。第二好利,利心一葫,就好将些财帛去打动她。第三好色,这着也容易腾那,若有美少年如桂三官的人物,假充校尉,装个相儿,到临时暗地掉包。不是夸口说,半生也不知做过多少。第四好嬉游,或烧香玩水,这也是我的专门。第五好淫,这一发与和尚对绺。俗语道得好:走出山门只一跌,石头缝里拄个凹。这个妇人,这五件事都是不好的。他娘家姓罗,父亲是个好秀才。父母已亡过,嫁着个湖州人,贩买丝绸绫绢,叫做常怀山,家计甚是殷富。旧岁丈夫死了,内无兄弟,外没叔伯,只有一丫环在身边使用。你去看他,是丈夫没后,把临街窗子都不开,门前从不会见他的影儿。你道如此一个妇人,叫我何处下手?”六和听得这一番说话,叫他就如那一桶冰雪水,当头只一淋。

  那六和只是长吁短叹道:“天呵!这段相思,须索害死。”肖花嘴道:“你且不要忙,这事是一锹掘不得井的。除了死法,是有活法。”

  肖花嘴沉吟一会笑道:“侄儿,我有一计在此,但性急不得。别法都难动她,幸她身边男人俱无,以利害吓她,稳取荆州,自然到手。内中要用着你去,不知你肯去么?”六和道:“这是切己之事,虽赴汤蹈火,未有不出头的。”花嘴道:“东山街口皮家太太他过世的老爷,是征南将军大总兵。领兵征剿海寇万长,捣其巢穴,尽收其金珠玉帛而返。不说他碎珠有升余,只七八分重的湖珠也有二粒,这件东西骗得出来,不怕事不成就。”六和问道:“那湖珠一粒值多少银子?”花嘴道:“少杀也值一二百两银子。”六和把舌一伸道:“说了半日,端是水中月,镜里花。须知可望不可拿。”

  花嘴道:“且莫慌,还有妙计策哩。那皮太太前日梦见二龙戏珠,都逼近她身子,张牙舞爪,要取她头上的珠。正在危急时节,有一老妈来喝退孽龙。醒来心中惊恐成病,至今还未起床。你只消如此这般,她极信佛,有我在侧帮衬,倒有几分稳意。有此机括,不可错过。”

  正是
  不施万丈深潭计,怎得骊龙颔下珠。

  六和见天色已晚,就在姑娘屋里歇了。他一心思量罗氏,因把此物耸在桂香屁股里,口不住的叫:“我的罗氏心肝。”桂香道:“你休错了,我不是罗氏。”六和道:“我的心肝,明日到手,与你均沾其惠好么?”那桂香听得此话,满心欢喜,将臀股突得高高的,曲意奉承。六和道:“若得罗氏的屄,有得像你的这屁股。我真一生受用不尽。”桂香道:“怎见得?”

  六和道:“将鸡巴入进内里,暖烔烔,四圈里肉紧凑,并无余隙可投。且千捶百捣,绝无气息。到那高兴田地,有一阵阵屙油淌将出来,使人润润泽泽,不费一毫气力,真浑身上无一寸不是爽快的。”桂香道:“只怕未必。”彼此兴尽,两人一宿休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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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次日清晨起来,就催姑娘到皮衙去。他随后便往自家房里,取了蒲团数珠,吃了一肚肉饭。来到东山街口,皮衙门楼之下。铺开蒲团,闭目趺坐。那皮衙自太太好佛,一门都以佛为念。管家们来对六和道:“老爷贵庵在于何处?敢要化些斋粮么?我们里边太太极肯布施,待我们去禀过她,拿些素斋供养你何如?”六和不慌不忙,自自在在说道:“承列位好意。我贫僧原是本土人氏,自幼往南海出家,今奉大士之命,特来普度众生,不吃火食已七年矣。但借此略坐数日,若无缘,又往他方去了。不敢惊动列位菩萨斋饭,止求清水一碗足矣。”


  众人齐念佛道:“那有凡人不食五谷之理,这分明是活佛了。”随即传禀太太,太太道:“若果如此,是个圣僧了。”肖花嘴在侧道:“太太,我一向听得有个南海来的圣僧,不食酒火食,等闲不与人见面,是有大缘法才肯到此,不可当面错过,我与太太也该去拜他一拜。”太太道:“叫门上可请他到厅上来坐着,看他果然不食酒火,只吃清水,这就是活佛了。那时我只得扶病也同你出去拜他两拜。”家人奉命请进六和厅上打坐。

  众人私觑,只吃清水一碗,并无半米打牙。哄动满街男女,都道活佛出世。太太遂同肖花嘴,叫丫环扶了出来,拜见六和道:“佛爷驾临寒舍,非是无为而来。老身恨拜得迟,倘肯指示迷途,敢不倾心信服。”六和合掌答礼道:“贫僧由南海而来,夜得观音大士之命,道太太为孽龙二条缠扰,皆为此珠作祟而病。若肯施此珠与大士作一佛顶,则孽龙不敢侵犯,老太太之恙可潜消矣。”

  
  皮太太合掌叩头道:“老身也梦二龙蟠扰,亏杀一年老妈妈救得。这是我自家知道的心事,如何佛爷爷所说一毫不差。”叫丫环忙检箱中,寻一枝龙爪珠簪出来,双膝跪下,擎得高高的,奉与六和。六和接了合掌道:“多谢老太大布施了。”皮太太又上前合掌道:“老身后日不知如何结果?还有多少寿?再乞详示。”六和道:“太太春秋还有三十余载。结果不消说得。二十年后,贫僧还来一会。”只见街坊男女,堆山积海,挨挤不开,都来要拜活佛,把大门都挤落了,拥将进来,罗拜满地。

  六和道:“我出家人,以隐迹埋名为上,今无奈领大士之命,动了这许多男女,却怎么处?”分付门上传与众人,俱于明日清晨接见。待人散后,六和一溜烟拿了珠子走了。你道这六和为何饿得这两日起,他原来与游方和尚相处,得他一串佛珠,乃是骨胎合成,一日一丸,清水送下,不唯不饥,精神更健。有这着出人手段,所以动得人来,就是皮太太也不怕她不送出来。

  诗曰:
  服牛是有服牛法,牵动鼻绳敢停脚。
  不信就是皮奶奶,奁底珍珠忙检发。

  却说肖花嘴回来,六和忙以珠付她。肖花嘴就到对门常家道:“罗娘,我有两件东西,你看看,可要他么?”罗氏道:“甚东西?拿来我看。”肖花嘴解开一包珠子,也有三四厘的,也有一分多的,却都老而不嫩。罗氏道:“肖妈妈,这样珠子我也有几颗,若有细白皮紧,重二三分的,我倒要一二颗,只是换不起。”肖花嘴道:“说那里话。物有偶凑,事有偶然。有一只现现成成,龙爪珠簪一枝,想是物归其主,我拿出来与你看。”

  于是捡出一枝簪来,只见光彩逼人,细嫩洁白无比,金子重有五六钱,珠子约有八分之数。罗氏一看道:“好件东西。做女人的莫说戴他,就是要瞧他一眼也不能够,这是富贵人家受用的,我如何换得他起?”肖花嘴道:“【口爷】【口乐】!娘只恐不要,若要他,有甚难,登时可以到手。”罗氏道:“一发看得这样容易。”肖花嘴道:“珠子三四分的还有,一到七八分,七珍八宝,就是二三百两银子,世上也没处寻出一颗来,如今有个巧踪儿,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罗氏笑道:“肖妈妈,你对我说这巧踪。”肖花嘴道:“这珠原是天大富贵人家的,如今落在一个妾手里,他唯恐又轮到大妈身边,故叫丫环私自拿出来,不问价之多少,急于寻人,就是一二十两也可取得。你晓得我只要干得些儿罢了。”罗氏道:“果然要多少银子?你实对我说,你的心事我自然不少的。”肖花嘴道:“他只要十两银子。不要说起珠子,只这金脚也值五六两了。我只要干赚十两银子,这个白老鼠赶来送你,也是千古奇逢的一桩便宜事。”

  那罗氏拿了这一枝珠簪,不忍释手,仔细观看。道:“女人家有了这一件东西。心满意足了。”于是开箱取一封银子,原是丈夫称配停当的十两一封,道:“肖妈妈你且拿这一封银子,与他交易明白,谢你的十两再来拿罢。”那肖花嘴拆开一看,见三锭四件,都是粉边细丝,道:“我且拿去,所说我的十两头,不可迟误。”罗氏道:“这个自然。”只见肖花嘴拿了去。

  不一会,领了一小伙子同来。肖花嘴进去道:“他怕我打了后手,要问你一声,你亲对他说,只得十两头,是我们换的,就稳了。”那罗氏忙出见这小伙子问道:“这枝珠簪原是我十两换的,若不肯,拿了去。”小伙道:“其内茶钱等项还求加倍些。”罗氏道:“这个容易。”又称了五钱银子与小伙去了。肖花嘴立逼了十两一封后手银子也去了。那罗氏欢天喜地,拿了这一枝簪子,真如性命一般瞧看。不题。

  却说肖花嘴过了二日,慌慌张张跑进常家去,对罗娘道:“不好了,都是你要换那一枝簪子,我巴不得成全了你,那知道王府内丫头盗出来,叫小使照顾我。如今府中还有千数金珠首饰,都招成我与小使里应外合,偷盗出来。只为这珠簪祸祟,如今都冤在我身上。应捕总甲带了人犯,挤了一屋。那小使也说出换在你家,众人都要来到这里认脏。”罗氏跌脚道:“天呵天呵!这事怎了,我又是个寡妇,又没男子在身边,就如没脚蟹一般,除非死休。”便珠泪流将下来。

  正是:
  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肖花嘴道:“罗娘,你如今哭也无用,作速思量一个长便才是。”罗氏道:“叫我如何摆布。如今也说不得了,我认个晦气,你拿了这枝簪子去罢。”肖花嘴道:“一发走差了。你送这一件真脏与他,则那些盗出来的东西,都着落在你身上。”罗氏又哭道:“如今怎处?凭妈妈教我就是了。”肖花嘴道:“如今事已急了,且将三五两银子,我去安顿应捕总甲,叫他莫要上你的门。我细细访问,原来这枝簪子,太太已许一和尚镶为佛项,不意被丫环偷出来。如今要解此结,须寻这和尚为上策。我已打听这和尚,乃一心念佛志诚不过的一个长老,或者他发菩提心,肯救我们也不见得。你快安顿,莫要来吵要紧。”罗氏忙称了五两银子,递与肖花嘴。肖花嘴接银就走,竟直去了。罗氏心中坐立不安,懊悔无及。

  只见天色半晚,肖花嘴领了这和尚敲门。丫环琼花开门,放了进来。肖花嘴踅进内来,对罗氏道:“我干求万告,请得这位老爷来,你可自去求他。”罗氏道:“我守寡一年,比女子还谨慎些,怎好去与和尚讲话。”肖花嘴道:“事急了,怕见和尚,倒喜见官么。”罗氏只得无奈,便向和尚敛衽道:“奴家自丈夫没后,可怜中门之外,俱不敢擅自出来。今肖妈妈道及老爷乃至诚修行有德行的长老,便出来一见也无妨。奴家自不合换了这枝珠簪,惹出这场大祸,情愿将原簪奉上,我自拆了二十余两,不消说起。只求老爷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救得小妇人这条性命,一生感戴不尽。”

  说毕,眼泪盘盘的哭将起来。六和道:“娘子不必过伤,凡有天大的事,有小僧在此,俱可化为冰雪。但此些须小事,何必介怀。这珠子原是王太太施与贫僧。贫僧招认道已有了,还有甚人敢来吵闹?但小僧此来,也是三生有幸,感大娘子不以小生为外人看觑,敢不铭刻肺腑,知恩报恩。”那罗氏见话语不正,便转身走了进去。

  肖花嘴在内道:“哎呀!我的娘呵,我不知怎的用了许多气力,求得他来,又不知怎的样说得两句话,走了进来,只是老身该死了。”罗氏道:“看看长老不是话了。这长老言颇涉邪,我岂不绕。但我父母丈夫俱系清白人家,难道叫我做这不洁之事。原簪奉还,不必说了,此外倘消得其祸,再送他些东西则可。若逼我做苟且事,死不可为。”肖花嘴道:“我的娘呀!这事或者委屈调停,从长酌议,怎么一句就回报绝了,叫我于中怎的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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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六和探头探脑瞧着内道:“肖妈妈,我去罢。”那肖花嘴把手扯住道:“我的老爷,你恁性急,待我慢慢的来。”复转身向罗氏道:“我的娘,你还是怎样主意,索性一句回报出来。老身老实说,当官没甚话说,不过不该领人来货卖。拚得一拶,那些赃物不要怪我卸在你身上,老身且去,应捕总甲来时,不要又埋怨我不救你。”转身将走,罗氏一手扯住道:“你且慢着,再思量一个长法。”肖花嘴道:“有甚长法,若与他相处,有三件好处。那三件:不说,不歇,不鳖。别人央我寻他,不知怎的柱奉承我,我如今现现成成送了与你,你倒做作起来。”罗氏跌脚道:“肖妈妈你老人家枉活了一把年纪,说的话一句也不中听。譬如我如今与他好了,朝夕往来,邻里岂不知道。那时当官受辱,不如我如今私下寻死。”肖花嘴道:“做一个人好歹只说死,好死不如恶活,一个人死得几遭?我又请问你,目下之急将如之何。”

  罗氏道:“我想妇人再醮,虽非节妇之所为,然较之偷情养汉,则彼高多。如今他既要我,又在此软妆头上,叫他急急蓄发起来,明媒说合去嫁了他,此乃权宜之法。舍此我宁死不为。”肖花嘴道:“你说得好自在话,如今火在眉毛上滚,等得还俗起来,再消停几年,这事可不冷落了,他肯受你的骗么?”罗氏道:“肖妈妈,任你怎的说上天去,要在这间屋里,嫁着一个光头,断断乎不允的。”

  肖花嘴道:“我有个道理,这位老爷有个相知朋友,姓挂名香,生得唇红齿白,标致非凡,叫他出名,待这位老爷养起头发,再作区处。如今叫他速寻房一所,与此处隔远,明日早起送礼过来,成此一段奇缘,却不两全其美。”罗氏不开一言。肖花嘴道:“是了是了。快拿那枝簪子与他。”罗氏取出掷还。花嘴拿了簪子向六和道其所言,同去了。

  不说罗氏怨恨。且说肖花嘴次早叫一个青衣拿了拜匣,内中两疋缎头,八两礼银,径送与罗氏,罗氏并不看觑,只是哭泣。怎当这肖花嘴强媒硬保的,打发来人。少顷六和雇了一起人夫,七手八脚,也不由罗氏做主,搬的搬,抬的抬,霎时间把罗氏箱笼什物都移到王家兜,僻静一个所在,与土地庙相近,墙门内一家姓冯的合住。那六和借些家伙,并罗氏床帐铜锡器皿,铺设的花红柳绿,接了间壁冯家的娘子,陪伴亲人。

  须臾天晚。灯笼火把已簇拥一乘花轿到常家门首,可怜那罗氏并无半个亲戚在旁,就有一二个,都隔远,急促不能就来。身不由主,只得出门上轿而去。

  正是: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瞬息间,罗氏轿子进门,见灯烛辉煌,满堂也有客人。肖妈妈搀扶,见一个后生,头带巾帻,身穿色衣,同拜了天地祖宗。烧纸毕,登楼同坐床撒帐,吃合卺杯毕,新郎自下楼陪人饮喜酒去了。只见一位女娘过来,与罗氏见礼,肖花嘴三人同坐,饮酒一回。只见酒阑筵散,女娘归家,只肖花嘴在侧道:“罗娘你安置了罢。”就唤道:“琼花你服侍娘睡。”

  于是琼花铺了床被,先自走开。罗氏无奈,只得和衣强睡。见有人坐在床上,惊得手脚酥软。揭开帐子,罗氏开眼一瞧,见一带巾的,只道是新郎来了,心中稍觉放宽。只见那人捧住了脸接唇,须根刺面,才知是和尚进来,心中澳恨。不觉簌簌的泪流满面,料此时要守贞节也没用处。任和尚扯下裤子,将鸡巴塞将进去,着实耸叠一番。那罗氏就是死屄一般,一毫情兴也无,唯闻得哽哽咽咽,悲泣不止。

  那和尚自觉没趣,草草完事,爬下来揩抹纸上,以手嗅嗅道:“啐!我只道是一件奇货,原来是个白鲞干,何苦用这片心机弄得两不爽利。”见天色微明,早起身出门去了。那桂香方上楼来,与罗氏道:“你还睡哩!”于是挨身进被,搂着罗氏求欢,罗氏道:“你且慢着,我正要问你。你是何等样人?那和尚是你甚人?你可说个明白。我与你既拜了花烛,你是我的夫主了,嫁鸡怎不逐鸡飞。”那桂香道:“我父母双亡,兄弟鲜有,只得倚仗和尚栖身。然而非我本意,你若不弃寒微,情愿与你终身偕处,但不知你心下如何?”

  罗氏道:“我看你一表非俗,料非终于贫贱者,为甚同这和尚陷害人家妇女?你说得明白,我与你成亲。”桂香道:“干我甚事。这都是他们姑娘侄儿两人,设成圈套,央我来做召屁大老的。”罗氏道:“妈妈是他姑娘么?这样说起来,你一发不是了。我与你既拜花烛,是你的妻子了,焉有妻子又事和尚之理。若借名害人,助纣为恶,亦非你后生所做。”

  罗氏说到伤心,不觉呜咽哭将起来。桂香捧往罗氏的脸道:“我的心肝,你既肯视我为夫,我焉敢忘你恩义。只是你既落了他网,不能一时跳出。若有别样念头,不要说起和尚,那肖花嘴好不利害,又不知做出何等计较来。我二人且同心合意,觑个机会,跳出虎坑,才是正理。若有虚言,神明作证。”罗氏道:“你若此心,我且捱几时再作道理。”于是两人情投意合,搂将拢来。

  正是:
  枕设宝花,被翻红浪。一个是初近女色,沾玉体如鱼得水;一个是欲避匪人,见才郎如蝶有花。正是佳人窈窕产知己,才子风流遇少年。

  两人云雨罢,不觉鸡鸣天晓。早六和又来敲门,见二人初起,甚有醋意,叫桂香暗道:“这事你只可借名陪点,怎么倒做起实落功夫来?”桂香道:“你前日亲口许我,均沾其惠。怎么今日又变卦起来?”六和道:“罢!这样臭东西,也不在我心上,就赏了你罢。”桂香道:“谢赏。”六和道:“我初见他时,真如宝贝一般,日夜思想。今一到手,那知道没情没绪,且此物闻也闻不得的,把热心都化为冰冷。怎如得问壁冯家娘,何等解事,何等活泼。我若得此人为伴,真胜家中丫头万倍矣。若得到手时,我径将他让你,决不食言。”就袖中掏出银包称两数银子,叫桂香出门买些肴馔果品,叫花嘴去请问壁冯家娘子来陪新人饮酒。

  不说这边叫道人同花嘴安排酒席。单说冯家娘子在穴隙中窥瞷,见和尚穿房入户,把新人摸搩嬉戏,新人则两泪交流,新官人在侧听其自然。那冯家娘子不平,对丈夫冯炎道:“问壁新人甚是跷蹊。和尚肆无忌惮,新娘凄惨堪伤。其中必有缘故在内。”冯炎道:“少刻你若过去,私探新娘口气。若果冤抑不伸,我当为彼泄忿。”只见肖花嘴又来邀请。冯家娘子淡妆过去,先见新人,后喏和尚。同罗氏上楼坐定,花嘴厨下调停。冯娘子便悄悄问罗氏道:“桂娘,我正要问你,当此新婚时节佳人才子,所配得宜,何放反愁眉泪眼,却是为何?”那罗氏叹一口气道:“咳。”

  满腔心腹事,难以对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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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娘子道:“桂娘,我虽女流,实具侠骨,况我丈夫极喜为人雪却不平之事。你有隐衷,不妨吐露,不可把我当做坏人看觑。”罗氏正欲开口,只见楼梯上探起和尚圆头来,带笑偷觑。那冯家娘子只做不见,谈笑自如。待和尚缩头下去,乃低低对罗氏道:“和尚去了,你有屈事,说与我知。”那罗氏从头为买珠起,至做亲到今的事,一一还未说完。那肖花嘴已上楼摆起酒肴,于是三人同饮,琼花斟烟。至晚掌灯,不意一阵风来,吹灭了灯。和尚忙过来道:“待我来点。”暗将冯家娘子身上捏了一把,冯娘心如火燃,却不出声。六和见冯家娘子不出声,已认定他有十分情了。于是点烛,假效殷勤,妇人前乱了一会。冯家催促已回去了。六和心中就是昔日思想罗氏的心肠又发作了,叫桂香来完一完兴,道:“你去与那厌物睡去。”桂香上楼。六和于楼下歇宿。

  不题。却说冯家娘子回家,一五一十,俱对丈夫述其冤屈,又说及和尚捏他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冯炎道:“我一向知他身边甚厚,他既看想你,就在这一着上去做文章,自然中的。堂屋内板壁上有一孔,我去再挖大些,你明早在洞口诱他,他必将手来相犯,那时我预备一牛缉箍,把他手缚住,我自有妙用。”

  夫妻计较停当。次早冯家娘子走出堂中,冯炎已暗把箍儿布在洞口。只见那和尚在洞口叫道:“我的娘,你好害人。”这冯家娘子到洞口,低低道:“痴和尚,我害你些甚的?”六和道:“我自见娘来,眼也不曾合,你是不救苦的观世音。”那冯家娘子贴着洞儿坐着,只指望他伸手过来,就好如法。谁料这和尚只将半只手过来,那冯家娘子忙去扯他的手,和尚力大,竟将冯娘手反拽过去了。将这手闻舔偎咬,无所不至。妇人无奈,任他做作。既而将鸡巴与他捏弄,因说道:“你丈夫在何处?”冯娘道:“不在家。”和尚道:“既不在家,我过来何如?”冯娘道:“他就来家。”和尚道:“我急了,就在这洞口贴一贴儿何如?”冯娘道:“却好。”和尚忙立起身,冯娘便连头带卵,一把扯将过来。冯炎将牛缉箍收紧,小和尚已挂佐壁间了。那和尚讶道:“哎呀哎呀!怎么怎么?”要缩回去。奈连卵子缉住,越扯越紧。

  正是:
  善缚若非冯妇手,壁间焉有小僧头。

  只见冯炎大喝道:“此乃何物?挂我壁间。”便向腰间簌地的掣出刀来骂道:“你这秃驴,认得冯爷么?这壁间可是你安身的所在。”将力便向壁上乱砍,显险些儿刹着此物。惊得这六和魂不附体,口中但叫道:“桂三官快来救我。”只见那桂香同罗氏出来,看见如此光景,又吃惊,又好笑,忙转过冯家来道:“冯大官人,你且慢割。待我去问他,倘要买命,大官人开一线之路罢。”那六和忙叫道:“佛爷,小僧实该万死,只求怜而赦之。”冯炎道:“你这秃驴,是十恶不赦的。若留你的性命,又要去陷害人家妇女。我与你割了这淫种,使人家妇女也好安枕无忧。”

  说完将刀便刺。桂香忙扯住道:“大官人,你且再停一会,我处得不妥,再割未迟。”冯炎停住了刀。桂香复将过来,对六和道:“如今这事怎好?”六和道:“只求冯老爹,若完得我性命,我情愿将一生积聚的东西,都送来与他。”桂香道:“甚东西?你说来我好去求他。”六和道:“我一生积得有纹银十五两,还有碎银十五两八钱。箱内有羊绒道袍,绫绢冬夏衣服,也有五六十金之数。你快去叫徒弟拿来。”桂香复过来求,道及这些财帛,聊当买命钱。冯炎叱道:“连你也这等没志气,要他这些儿东西何用?”罗氏也走过冯家来道:“你快去拿来再处。”罗氏与冯家娘子都笑得肚肠疼。

  冯炎见桂香去了,他便把一荆条在手,将小和尚慢慢的抽一下,问一句道:“你以后还敢害人么?”又抽一下道:“你以后还敢妄想么?”一连抽了五六十下。六和受一下便叫一声:“佛爷,再不敢了。”只见桂香领了徒弟道人,掇了一箱东西来,打开与冯炎过目。银子三十余两,衣裳二十七件。冯炎眼也不觑道:“你快拿去,我决要割的。”桂香只得又求冯家娘子。娘子道:“这些东西算得动不得他。你再去寻些甚的来罢。”

  六和听得这话,道:“我还有施主舍我十七段檀香,要雕佛的,家中还有钟磬钹铃,一发拿来罢。于是众人又去取物。冯炎又将小和尚抽一下道:“秃驴,你直直说来,你一生葬送了多少女子,若说一句虚词,决不饶你。”六和道:“爷爷,不要打,待我实实说来。我一生喜清净,不近女色,也是前世冤业,遇见了内里这个新人,真真无一刻放心得下,只得求救于姑娘。他将珠簪为由,赚得到此,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谁知与我甚不相合,因此又迁到别人身上,所以多此一番磨难。”

  冯炎听说,怒发冲冠,又用力抽一下道:“你不怨自己丧心,反说遭人磨难。这罪竟不可解了。”六和忙向壁间叩头道:“这是爷爷问我,我所以直说,我原是该死的。”只见道人又挑了檀香钟磬等物来了。冯炎见了道:“这些东西可释一半死罪,待我割一半放他去罢。”六和连声叫苦道:“有心爷爷饶我,若创一半,端是死数的人了。”冯炎道:“你这样人,活着何用?”将刀贴在卵上。和尚唯恐割动,道:“徒弟,我还有被褥铺盖袈裟,一发去拿来。”徒弟就走。

  冯炎对桂香道:“他适才自招的珠簪,那里去了?”和尚道:“在在,倒忘了这一件。簪脚已送与姑娘了,珠子还在拜匣内,锁匙在此,连拜匣拿来。”须臾拿了拜匣,铺盖袈裟都来了。冯炎道:“你须写一服辨。将引诱罗氏等情俱写在内,不愿见官,央桂香等求饶,倘再来僧俗混扰,任凭送官处治存照。我放他罢。”和尚要命,只得从直供招,一张服辨,冯炎才放他过去。那和尚得松此缚,抱头鼠窜而去。罗氏同冯家娘子,喜出望外。冯炎道:“得马未为喜,失马未为忧。此秃怀恨而去。未必就肯忘怀你我。黄若他乡远遁。此为上策。”桂香道:“我姐丈在嘉兴六里街虞家桥开一布行,恩人肯同我去避难否?”冯炎道:“可对你娘子说,作速收拾细软,其本器什物我亦弃之。夫妻四人,同往嘉兴。誓同生死,互相卵翼。”罗氏吐检点箱笼,冯炎急雇人夫。须臾间二家挈家都遁去了。

  却说六和回家,连栖身被窝皆无,又气又苦。卵脬肿得如斗大,同房僧俗俱掩口而笑,自觉安身不牢。幸还存使用银二两,带在身边,乃移蒲团数珠,买棹又往常州而去。去不多时,又哄动街坊愚民,又称活佛出世,挤了一街。常州太守经过,问其缘故,左右禀道:“不食五谷圣僧出世,百姓瞻拜活佛,所以挤住。”太守道:“与我带那和尚来,我自问他。”那公差去对六和道:“本府老爷奉请佛爷讲话。”六和只得跟了差人进府堂上,打一问讯,不跪。太守道:“你是圣僧么?辟谷只该避尘。,又在此惑我愚民,却是为甚?”

  六和见口声不好,惊得目张口开,半句说不出来。太守道:“我内里也有净室,你去坐两日我看。如果不食,我当为汝做一领袖,拜你为师。”叫左右带在内房,封锁坚固,随身不许带一物进内。看守的人,将他数珠留下,推入室中。饿了三日,再三哀求守门人道:“放我出来。我对老爷自有话说。”守门人禀过,适值坐堂,带出当面。六和饿得腰瘪肚软,面貌萎蕤。太守喝道:“你这秃贼,怎么在我处又饿不起了?讨夹棍来,叫皂隶与我夹起来。”收动绳索,六和如鬼叫起来。太守道:“你只实说,为何饿得起?因甚又饿不起?我就饶你。”六和道:“天官爷爷,小的得一串数珠,一日一丸,可以耐饥不食。”太守大怒道:“你这秃贼,只这一串佛珠,不知哄了多少男女,与我痛责五十板。”六和原饿坏的人,打到三十上,气已绝了。太守叫弃之荒郊。

  再说肖花嘴过了两日来看罗氏,见冯家同搬了去,六和又不在,细访其故,方知其详。乃自跌足道:“我回去得早了。再迟几日,也不得见有此奇祸。”叹息而回。不料花嘴旧日做马泊六。引进一后生与树太太私通,树公子将丫环拷打,招出原是肖花嘴做牵头。树公子不敢泄母亲丑事,暗着人伺候肖花嘴出来结果他。劈头于南门脚下撞着,黑夜无人,提起朴刀,向前连肩带背,砍死于城脚之下。肖歪头买棺收殓,竟无对头。

  冯炎桂香两成异姓骨肉,家事渐渐从容,已成家立业在于嘉兴,至今子孙茂盛。天之报善人如此。那六和以淫死,花嘴以奸死。可见天之报应不爽。愿普天下长老须熟读此篇,即能成佛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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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浪婆娘送老强出头


  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人骨髓枯。

  这首诗,乃纯阳祖师叹世人精髓有限,色欲无穷,不知进退,徒以淫荡过度,致精竭髓枯,未有不丧躯绝命者。

  因说徽州府休宁县,一人姓程名垌,家事素封,年华五十,才生一子,仅七岁,请先生命名上学。程垌对先生道:“学生年老,止生此子,欲取一名。今观俗称,非金即玉,孩子恐折他福。取低微些,非狗即猫,又近于畜生所生。求先生取一名,只要微贱些,不近于禽兽罢了。”先生道:“取为先生何如?”程垌道:“先生又来取笑了。世上至尊贵者,莫如师范。”那先生道:“你不知道,先生高贵么?第一要趋承家长,第二要顺从学生,第三要结交管家。三者之中缺了一件,这馆就坐不成了。如何不微不贱?”程垌道:“先生戏言耳。也罢!先字改了生字,叫做生生罢。”故取名为生生。这生生却也领意,读十余年书,虽不大通,粗粗文理,也解说得出。

  不觉十八岁了,程垌与他娶一房媳妇汪氏。做亲一载,汪氏腹已五个月身孕。徽州乡风,太朝奉不知怎的,就要打发生生出外生理,道:“男儿之志在四方,岂毙于妻儿枕边。”生生只得拜别父母,哭离妻房,同一表叔姓方名侔义。程垌兑了五百余两本钱,托付生生,兼嘱侔义,出外经商。

  却说他两人离了徽州,拿这五百两本钱,到地头倾消。置了南北生熟药材,到北京货卖。到了厦处,寻了主人,堆卸药料,乱了两日。那生生自离了妻室,好生难过,思量一知音朋友,或吹或唱,消遣度日。主人就如敬父母一般,举荐一人姓牛,插号叫做六头。为何叫做大头?

  一坐在横头。
  二吃的骨头。
  三跟在后头。
  四看的眉头。
  五睡的是丫头。
  六奉承的是鼻头。

  这牛六头帮闲称最,蔑片居先。一进生生厦处,帮衬十分,奉承第一。那生生竟成莫逆,一刻不离。

  正是:
  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
  门内有小人,门外小人至。

  二人说得入漆,便诱到勾栏中踱索。生生偶见一娼妇,生得身材小巧,骨格轻盈。虽无五七分颜色,倒有十二分妆扮。灯下看来,俨然一位仙女。那生生便春兴勃然,又有那六头在跟前。一力撺掇,自然要上了道儿。生生回厦处,取了五十两银子,换药材四疋缎子。拿到院中,送与鸨儿,以为初会之礼。那鸨儿连忙走桌席,叫戏子。花攒锦簇,吹弹歌舞。做了三日喜酒。一应赏赐等项,俱出六头之手。因方侔义说话琐碎,吃酒也没他分。

  有词为证:
  陷人坑,土窖般暗开掘;迷魂洞,囚牢般巧砌叠;检尸场,屠铺般明排列。衡一味死温存,活打劫。
  招牌儿大字书者,买俏金哥哥休撦。缠头锦婆婆自接,卖花钱姐姐不赊。

  正是:
  锦绣窝中,入手不如撒手美。红锦套里,钻头容易出头难。

  却说生生阚的妓者,叫做贵哥。年纪十八岁,有一身本领。吹得弹得,唱得写得,画得饮得。所交者俱贵介公子,在行院中也数七数八的。这生生不过生意人出身,吟咏不消说起,即打差之费,亦在鄙吝半边。那贵哥眼界极广,那里看得在心。故鬼脸春秋,不时波及。那生生又是聪明的人,用了百十余两,反讨不得个喜欢,心中亦深自懊悔。一日回寓,对表叔方侔义道:“我不过为一时寂寞,错了念头,用去百十余两,讨不得半点恩情,甘受了十分嘲谄。”那方侔义忙举手道:“老侄恭喜。

  俗语道:
  时来撞着酸酒店,运退遇见有情人。

  老侄若怕凄凉,何不寻个媒人,娶个处女为妾。早晚也可服侍,就是饮食汤水,也得如心。”生生欣然道:“老叔正合予意,快叫牛六头来寻媒说合,我尝一时挨不得了。”侔义道:“须别寻媒,这六头恐不济事。”生生道:“老叔不知。这些事他还周扎。”遂叫了六头,唤媒寻着一家姓赤名正,只有二女,长二十岁,次十八岁。六头帮衬,生生相看,中意了赤大姑,便择日行聘,人赘进门做亲。其酒水花红俱生生打点,银雨送到赤家。及期进门行婚礼毕,上床就寝。

  只见那赤大姑先脱得赤条条,睡于床上。生生认作闺女,以津唾润了牝口,将鸡巴轻轻放点头儿,问道:“你疼么?”赤大姑道:“补。”不音生生心中道:“或北边地土丰厚,此物也松泛易进。”便将鸡巴一耸,直谢了根。又问道:“你疼么?”赤大姑又道:“补。”生生已知非真花女,乃以阳物极力耸叠,自首至尾,复提至根,一二千抽。赤大姐淫水淋漓,没口子沉吟不绝。弄了一二更次,生生一炮如注,毕。将白汗巾讨喜,清晨一瞧,但见些脏点污秽,并无一毫红意。

  诗曰:
  今夜盛排筵宴,唯拟寻春一遍。春去已多时,问甚红深红浅。不见,不见,还你一方白绢。

  那生生看了这方白绢,心中甚是不悦,忙唤大头来问道:“昨夜做亲,满望一个处子,原来是个破罐,煤人之误事如此。”六头道:“我见人物尽看得过,又价廉功省,十分趁意,不知又是破的。我去寻媒人来问他。”去不多时,媒人也到。生生扯出外边,轻轻的道:“你如何将破罐子哄我?”媒婆道:“这样一个女娘,没有二三百两银,休要问他。我见官人是个少年英俊,知轻识重的人,后来还要靠傍着你,故再三委曲撺掇,送这一位美人与你为伴。就有些小节,也须含糊过去,你倒争长竞短起来。”

  生生道:“倒是后婚无碍,我也不以为意。若有外遇,如何同得一块。”那媒人笑嘻嘻的道:“官人,你原不知。他前夫病体沉重,亲要过门冲喜。一好三日,新官已死。我问大姐,他说此物极其渺小。况病的人,做得三日亲,进得不上一点头,后边这一半还是含花女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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