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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方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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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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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天仁四顾一眼,然后远远的跟了下去。前面三人走了半里光景,忽然舍了大路(其实只是较宽的山径),朝右首一片长满了松林的山坡小径行去。

  丁天仁看他们行径,越发料到这三人必有事故,掩近松林,就一下闪入林中,以松树作掩护,悄悄尾随着三人下去。山绿溪转,松林依然十分浓密,是以丁天仁虽然一路跟踪随着三人,但三人却一无所觉。现在山径已经似有若无,群山绵绵,山势渐见荒凉,前面三人依然一路疾行,似乎还未到地头。

  丁天仁在峨嵋伏虎寺住了六年,但一直待在寺里,难得出山门一步,是以对峨嵋山并不熟悉,但他知道峨嵋山周围千里,自己跟他们只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多也不过走了三五十里,自然还在峨嵋山范围之内了。

  “他们究竟要去那里?”

  丁天仁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自己已经跟了这许多路,终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还是继续跟了下去。

  山势越来越陡,古木阴森,到了这里,连似有似无的山径都没有了,一条干涸已久的山溪,全是累累山石,高低不平,这是若干年前随着大水滚下来的,虽然寸草不生,但岩石上依稀可以看到,经常经人践踏而成的痕迹,这就是所谓人迹了!前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有得意之色。

  丁天仁心中暗想:这里已是峨嵋后山,一向人迹罕至,雪山派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时前面三人已经加快脚步,一路纵掠而上。丁天仁不时藉着大石隐蔽身形,走得较慢,抬头之际,突然失去三人踪影,一时不敢大意,耳目并用,轻蹬巧纵,等他登上一处山拗,举目四顾,才发现前面三人正朝右首山腰间的崖石上行去。崖石间不是正有一条经人践踏的痕迹?这种痕迹,你只要站在远处,就可以清晰的看到。

  这条痕迹,是横贯山腰,绕向另一个山拗去的。三人已经去远,丁天仁急忙跟了过去,绕过山腰,老远已可看到一片参天松林前,有一个小小的山坡,一幢木屋,围以竹篱。深山之间,居然还有人家。

  雪山派的人,莫非就是找这个人来的?

  丁天仁迅快的闪入林中,再缓缓的朝山坡木屋掩了过去。

  雪山派三人作品字形缓步逼近竹篱,就停了下来,迅快从肩头取下钢刀,紧靠左臂,然后由走在前面的一个提高声音叫道:“屋里有人吗?”

  木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问道:“是谁呢?”

  随着声音,木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裤的少女来。

  这少女约莫十六八岁,一张瓜子脸,配着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额前覆着一排刘海,两条乌黑的发辫,分挂在前胸,一副美人胚子。只是皮肤稍稍黑了一些,那是住在山上,经常晒到阳光的关系。

  为首汉子看到出来的竟会是个小姐,不觉眼睛一亮,直勾勾看着人家姑娘家,口中嘿然道:“咱们山中走迷了路,想跟姑娘讨口茶水的。”

  布衣少女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脸上也似笑非笑,好像不怀好意,心头不禁有些慌张,说道:“我们家里没有烧茶,你们要喝水,右边山谷里多的是水。”

  为首汉子道:“姑娘没听我说在下三人是迷了路吗?”

  布衣少女道:“你们从那一条路来的,就从那一条路回去好了。”

  “姑娘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为首汉子嘿然道:“难道咱们还会骗你不成?”

  布衣少女道:“我们一直住在山里,从没出去过,怎么知道走法?你们快些走吧。”

  为首汉子口中发出咯咯怪笑,道:“小姑娘,你也不看看天色,这时候快傍晚了,转眼即将天黑,你要咱们在荒山野岭去过夜,这里既有现成房屋,总该让咱们休息一晚再走。”口中说着,伸手拔拴着的竹篱笆门。

  布衣少女道:“你们怎么可以自己进来?”

  为首汉子推开竹篱笆门,举步跨入,一面笑道:“小姑娘不用怕,咱们只要在你家堂屋里歇一宵就好。”

  “谁怕你们了?”

  布衣少女拦在木屋阶前,冷然道:“你们……”

  话未出口,为首汉子已经走到她面前不过数尺距离,一脸邪笑,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布衣少女一手叉腰,冷然道:“你管我家里有什么人?我干爹马上就会回来了。”

  为首汉子轻笑道:“你干爹马上回来,那是不在家里了。”

  他身后一人道:“小姑娘你干爹不在家,咱们到里面坐下来等总可以吧?”

  布衣少女道:“你们要等,到竹篱笆外面去等。”

  为首汉子阴笑道:“等人自然要在屋里等才对。”

  随着话声,又待跨上前去。他和布衣少女已经不过数尺距离,再跨上去,就会面对面了。

  “站住。”布衣少女喝道:“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为首汉子冷笑一声道:“小姑娘要如何不客气呢?”

  他果然又跨上了一步。这下离布衣少女已经不到一尺,布衣少女迅快后退了半步,叉腰右手倏地朝前推出。她推出的一支纤纤素手,明明是一记掌法,但手掌一转之间,五根玉指忽然漾起一排指影,错落飘忽,令人看不清她落指之处。

  为首汉子一时之间几乎无法化解,被逼得后退一步,忽然怪笑一声道:“小丫头,果然是峨嵋派门下。”

  丁天仁眼看三个雪山派门下欺侮人家一个小姑娘,自己该不该出手?就在他这一迟疑之际,布衣少女已经出手了。她出手的这一掌,丁天仁也看不清楚,但听为首汉子喝出“果然是峨嵋门下”这几个字,丁天仁就有了决定,这小姑娘既是峨嵋门下,那就是白衣庵净缘师叔门下,自己更不能袖手了。


第四章 雪山寻仇 峨嵋女尼施援手

  布衣少女一招逼退为首汉子,听他叫自己“小丫头”,又说“果然是峨嵋门下”,不由粉脸一沉,收回去的右手又叉在腰上,哼道:“峨嵋门下又怎么样?”

  为首汉子阴笑道:“这就对了,你干爹是不是身体很不好经常咳嗽,咯血?”

  这话丁天仁听懂了,雪山派和峨嵋派结仇,就是为了师傅的一个师弟,和雪山派的陆晓天因故动手,陆晓天中了师叔一记「伏虎掌」,伤重不治,师叔也中了陆晓天一记「透骨指」,伤了手太阴经,一直咳嗽咯血,几成残废。

  为首汉子问这话,就是怀疑布衣少女的干爹就是师叔了!哦!原来雪山派这三个人是奉命搜索师叔下落来的了。

  布衣少女冷声道:“你管我干爹咳不咳嗽?”

  为首汉子忽然点头道:“好,咱们不谈这些,你干爹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要待出声阻止!只见布衣少女眨眨眼睛,说道:“我又不认识你门,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首汉子双手一摊,耸耸肩道:“你不肯说那就算了。”

  话声未落,突然右手探处,一把扣住了布衣少女右手脉腕。这一记不但迅速无比,尤其在他说出“那就算了”四个字之后,还以为他真的算了,使人有骤不及防之感!布衣少女没有半点心机,一下被扣住了脉腕,口中不由惊啊出声,她反应也不慢,左手扬处,正待推出。

  为首汉子一招得手,岂容她有反抗的机会,右手运劲,突然一紧,布衣少女只觉手腕剧痛欲裂,一张粉脸都胀红了。

  她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半边身躯发麻,左手一掌自然也发不出去了,心头又惊又急,尖声叫道:“快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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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汉子得意的阴笑道:“老子不会难为你的,进去……”正待推着布衣少女进去。

  丁天仁急忙从林间跃出,口中喝道:“放开她。”

  他是从林间跃出,才喝出声来的,但在他堪堪跃出之际,另有一个苍老声音在丁天仁之前,已喝了声:“放开她。”

  布衣少女听到苍老声音,不由得一喜,急忙叫道:“干爹……”

  丁天仁已经掠出树林,但听到布衣少女的叫声,人家干爹来了,就用不着自己出手了,因此就在树林前站停下来。为首汉子依然扣着布衣少女手腕下放,三人同时迅速转过身来。

  这时篱笆外的小径上,正有一个身穿青布夹袍、腰背微弯的老者缓步走来。这人脸型清瘦,肤色苍白,微有病容,两鬓花白、留着一把稀稀疏疏的苍须,看去约莫六十出头。

  现在他已经跨进篱笆门,目光一抬,问道:“三位有什么事,先放开小女再说。”

  为首汉子扣着布衣少女手腕不放,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袍老者轻哼一声道:“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

  为首汉子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阁下何用藏头缩尾……”

  “住口。”青袍老者脸色倏沉,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沉喝道:“老夫叫你放开小女,你听见了没有?”

  他这一动气,不觉引起一阵咳嗽,而且咳得很厉害,几乎有如连珠一般,咳个不停,甚至咳得弯下腰去。

  布衣少女急得叫道:“干爹,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嘛。”

  为首汉子右手抬处,一指点了布衣少女穴道,朝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就是他了”。三人动作如一,迅速绝伦的朝青袍老者扑去。为首汉子扑向正面,刀光乍展,使了一记“开山辟路”,左右二人使的是同一招“扫除荆棘”。

  三道刀光凌厉无匹的朝中间凑合,这三道刀光实在太霸道了,站在中间的人决难封架!丁天仁和他们距离较远,但就算站在青袍老者边上,像这样凌厉的刀法,自己也无法插得上手去。

  就在此时,陡听青袍老者的声音说道:“你们是雪山门下?”

  三个汉子刀光乍合,竟然扑了个空,急忙收势,回头看去,青袍老者已经站在阶上,也解开了布衣少女受制的穴道。丁天仁根本没看到他是如何从三人合击的一招刀法中间闪出去的,心中暗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为首汉子冷然道:“不错,咱们是雪山派门下,阁下呢?该是峨嵋门下吧?”

  青袍老者又是一阵咳嗽,冷然道:“老夫正是峨嵋门下,你们三个找到峨嵋后山来,大概就是冲着老夫来的了,但你们三个绝非老夫对手,老夫也不想无故伤人,你们去吧。”

  为首汉子收起钢刀,狠笑道:“好,咱们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有是你对手的人会来找你的,阁下亮个万儿,咱们也好回去覆命。”

  “你们不用回去覆命了。”

  一道人影宛如闪电般飞来,从三人身边掠过,一闪而逝,好快的身法,丁天仁看到的只是一条灰影面已!灰影过去,雪山派的三个汉子才一下倒了下去,敢情是被那灰影点了死穴。

  青袍老者急忙抬目叫道:“师兄请留步。”灰影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自然没有理会他。

  布衣少女脸上泛起喜色,低头问道:“干爹他就是那个师伯吗?”

  青袍老者只是“唔”了一声,走到三个汉子身边,只看一眼,就上语不发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用小指甲挑着粉末,轻轻弹到三具尸体之上,收好瓷瓶,才抬起头来,看到丁天仁站在林前,这就问道:“你也是雪山派门下吗?”

  丁天仁走上几步,抱着拳道:“弟子是峨嵋门下丁天仁,叩见师叔。”

  青袍老者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师叔?”

  丁天仁被问得脸上方自一红。

  青袍老者忽然低声喝道:“快进来,又有人来了。”

  丁天仁急步走入篱笆,青袍老者回过头去,说道:“你们快到屋里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出来。”

  布衣少女看看丁天仁,粉脸微酡,叫道:“干爹……”

  青袍老者喝道:“你们还不快进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布衣少女道:“好嘛。”回头朝丁天仁道:“你随我来。”说完,翩然往屋中走去。

  青袍老者道:“把门带上。”

  丁天仁依言把两扇木板门掩上了。

  只听一声冷峻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这里居然还有人家。”

  布衣少女因木门掩上了,自己和一个陌生少年正不知道如何和他说话才好.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抬眼望望丁天仁,悄声道:“来的不知是什么人?”

  丁天仁也悄声道:“我也不知道。”

  布衣少女道:“你当然不知道了。”

  她忽然招手,朝左首一扇木格子窗走去,然后用食指沾了些口水,把纸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往外看去,接着又朝丁天仁比了个手势,要他也来看。丁天仁走到她右首,也沾着口水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看去。

  这时来人已经走近篱笆,看到青袍老者负手站在阶前,不觉问道:“老哥可曾看到三个人从这里经过吗?”

  丁天仁听得奇怪,那三个汉子被人重手击死,明明就躺在门口地上,再往门口看去,却果然不见三人。(他不知青袍老者弹在三人尸体上的是“化骨丹”,尸体早已经化去了。)

  青袍老者道:“在下没看到什么人?”

  来人走到篱笆门口,就站定下来,迟疑的道:“小徒三人留下的记号,明明是朝这里来的……”

  他这一走近,丁天仁就认出来了。这人中等身材,脸型略扁,下巴留着一排短髭,双肩较阔,穿着蓝布大褂,正是昨晚站在隗通天右首的那个人。鱼水就回过头去,悄声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听了也赶快转过头来问道:“你认识他?”

  两人一左一右靠近木格子窗朝外偷看,她这一转过脸来。两张脸就相距极近了,四目相投,布衣少女粉脸蓦地红了起来、急忙避开他的眼睛。

  丁天仁只觉她说话时,隐隐可以闻到香泽,他从没和姑娘家说过话,俊脸也是热烘烘的在发烧,一面悄声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昨晚他就站在隗通天的右首,好像是隗通天的师弟。”

  布衣少女偏脸问道:“隗通天是谁呢?”

  丁天仁道:“隗通天就是雪山派的掌门人。”

  布衣少女好奇的问道:“昨晚上?你在那里看到他们的?”

  “伏虎寺……”丁天仁忽然“嘘”了一声,低低的道:“快别说话,他们动手了。”急忙凑着眼睛朝外看去。

  司达打量着青袍老者,过了半晌,问道:“阁下隐居峨嵋后山那是峨嵋派的人了?”

  青袍老者微哂道:“住在峨嵋山上的不下千人,难道都是峨嵋派的人吗?”

  司达一手摸着颏下短髭,嘿然道:“老夫三个徒儿,一路都曾留下记号,但到了这里就不再有记号,而这里恰巧是阁下居住之所,令人不无可疑,因此老夫要进去瞧瞧。”

  他正待跨入篱笆门,青袍老者已经迎着走出,挡在门口,冷然道:“老夫和阁下素味平生,阁下并未征得主人的同意,怎可乱闯?”

  司达大笑道:“老夫说要进去瞧瞧,就非进去瞧瞧不可,你给老夫滚开。”

  左手挥起,袖风如刀,使的是一记“铁袖功”。

  青袍老者沉哼道:“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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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左手扬处,挥起大袖,朝前迎出。双袖乍接,声若裂帛,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青袍老者这一使劲,牵动真气,忍不住引起一阵咳嗽,他一经咳嗽。就咳得很凶。

  司达看得目中连闪,大笑道:“你果然是峨嵋派的人,哈哈,峨嵋派的人,要隐姓埋名躲在后山,那准是三十年前杀害我师弟陆晓天的凶手了,哈哈,咱们找了你三十年,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青袍老者突然腰骨一挺,目射精芒,沉喝道:“住口,易某隐居后山,乃是奉掌门人令谕,也为了减少两派纷争,并不是怕了你们雪山派。”话声一落,又起了一阵强烈的咳呛。

  布衣少女悄声问道:“干爹怎么会杀他师弟的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司达大笑一声道:“这么说,你承认是杀死陆师弟的凶手了。”

  青袍老者沉哼道:“当年易某中了你陆师弟一指,你陆师弟也中了易某一掌,落得个两败俱伤,谁也怨不得谁。何况易某那时掌上只不过练到四成功力,也未必能够一掌就要了令师弟的命,但令师弟的一指,却使得易某终生成残,凶手?哈哈,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三十年来,你们一直追索易某下落,屡次向伏虎寺挑衅,真的是为你们陆师弟报仇吗?”

  司达怒声道:“陆师弟死在你掌下,难道替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青袍老者咳呛着道:“是否如此,你门心里明白。”

  司达一脸俱是怒容,大有立时和青袍老者动手之意,但他还是忍了下去,问道:“老夫三个小徒呢?是不是阁下把他们食下了?”

  青袍老者道:“易某已经说过,没有看到。”

  司达双手紧握拳头,厉声道:“老夫不信,你让我进屋去瞧瞧。”

  “要进屋去搜可以。”青袍老者道:“但阁下先要胜过易某才行。”

  司达怒笑道:“好,咱们迟早总要放手一搏的,先解决了也好。”说话之时,立即往后退去。

  青袍老者跟着走出篱笆门,还未站定,就看到八个青衣女尼,疾奔而来,稍后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尼,及一个五十出头的青衣老尼。

  布衣少女看到青衣女尼,不觉喜道:“好了,师叔来了。”

  一行人来得很快,而且迅速把司达围在中间,为首老尼已五十出头,脸型清瘦,皮肤白皙,是峨嵋自衣庵庵主无垢师太,另一个脸型较圆,年约四十来岁的,是无垢师大门下首徒净缘。白衣庵,在武林中颇负盛名,但大家并不叫它白衣庵,却称之谓峨嵋青衣庵,因为白衣庵上至庵主,下到门下弟子,穿的都是青衣,反而青衣出了名。

  司达眼看一群青衣女尼,迅快的把自己围在中间,不觉大笑道:“姓易的,原来你还有后援。”

  无垢师大沉着脸,喝道:“姓司的,你率徒擅闯峨嵋后山,我是跟踪你身后来的,雪山派对峨嵋山究竟有何企图?你给我从实说来,”

  司达在雪山派中地位极高,如今被无垢师太当面训斥,还要自己“从实说来”,心头不禁大怒,厉笑道:“你是青衣庵的无垢?哈哈,司某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凭你这点阵仗,也跟司某么五喝六?”

  无垢师太不让他多说,不耐道:“我问你率徒擅闯峨嵋后山有何企图?你说还是不说?”

  这话说得实在咄咄逼人,但也只有这样说法,才能把青衣老者撇开。司达沉哼上声道:“司某不说呢?”

  他上钩了!无垢师太冷峻的道,“不说,就把你拿下。”

  司达仰首向天大笑一声道:“你来拿拿看?”以他的武功,青衣庵这点阵仗,确实不在眼里。

  无垢师太冷哼一声,喝道:“净缘,把他拿下了。”她自己还不屑动手,只是吩咐她门下弟子拿人。

  布衣少女轻声道:“师叔好像很生气嘿。”

  围着司达的有九名青衣女尼,看她们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四五,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身材苗条。九人中领头的一个年纪较大,也不过四十来岁,听到无垢师太的喝声,立即肃然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

  话声一落,立即起身,右腕挥处,“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这一刹那间,其余八个女尼随着一下掣剑在手,同样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司达站在中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们拔剑、打圈,这也许是「乱披风剑法」的起手式,他当然知道峨嵋「乱披风剑法」的厉害,一经展开,令人不可捉摸。

  但就凭这九个小尼姑把「乱披风剑法」练得最精,要把自己拿下,除非自己甘心束手就缚,否则怎么也想不出如何能稻自己拿得下?就在司达思付之际,由净缘为首的九个青衣女尼业已展开剑法,但见她们迅速绕圈疾走,手中长剑随着向空连续劈出!「乱披风剑法」,看去就像毫无章法,东一剑、西一剑,胡砍乱劈,但九支长剑这一阵乱劈,居然漫天剑影,宛如在空中张开一层剑网。

  司达自忖功力,也逢恃身份,因为九人长剑未攻向自己,所以连随身的雁翎刀都未出鞘,(他要使刀,自可很快出手)只是负手仰观,要看看她们有些什么门道?

  他这一迟疑,却上了她们的当,因为九个青衣女尼右手发剑,只是为了分散司达的注意力而已,就在她们长剑一阵乱劈之后,好像漫天剑影,布成了一片剑网,左手却在此时,同时扬起,打出一蓬飞针!峨嵋白衣庵素以飞针着称,每一蓬飞针出手,顿时随着扩散,面积足有笆斗大一圈,但九个女尼却在飞针出手之后、纤手依然往上抬起,从她们掌中撒出一缕银丝,朝空中投去。

  这一缕银丝,是她们用特殊手法撒出的,到得司达头顶上空,九缕银丝一触之际,就已各自钩住。九名女尼纤手再轻轻一抖,每一缕银丝就各自舒展开来,变为一张银丝织成的网署,缓缓下落!司达是雪山派掌门人隗通天的三师弟,号称雪山三杰,平日自视甚高,那会把九名白衣庵青衣女尼放在眼里。

  他看对方九人长剑向空一阵乱劈,左手却打出一蓬飞针,口中大笑一声,右手抬处,一道刀光绕身而起,把九蓬飞针一齐磕飞,落到他身外六尺光景。但就在他磕飞飞针的这一刹那,由九缕银丝扩展开来的银丝网罟,已经落到他头顶,迅速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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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司达发觉不对,急忙举刀封架,已经迟了,银丝网罟每一个网眼,都缀有极细倒钩,落到你头上、肩头、手肘等处,就把你头发和肩头、手臂的衣衫紧紧钩住,再经你举刀封架,稍一挣动,更被许多细小倒钩钩得更紧。

  转瞬之间,已把他整个人都网住。司达空有一身极高的武功,竟然连半点也挣动不得,因为只要你稍一挣动,细钩不但钩住你的衣服,还会钩到你皮肉里去。九名青衣女尼左手拉紧细索,就把网住的司达定在中间。

  丁天仁道:“无垢师叔果然把姓司的拿下了。”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叫她师叔?”

丁天仁道:“我没见过无垢师叔,但我听过她的法号。”

  布衣少女问道:“你也是峨嵋派门下?”

  丁天仁点点头,黯然道:“但峨嵋派封山了。”

  布衣少女问道:“为什么?”

  司达感到身上每一寸皮肉都被倒钩住,十分疼痛,心头又急又怒,厉声喝道:“无垢,你待怎的?”

  无垢师太冷哼一声道:“司达,你现在不是被我拿下了吗?说,你擅闯峨嵋后山,有何企图?”

  司达咬牙怒笑道:“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无垢师大目光冷厉,闪过一丝杀气,沉声道:“三十年来,你们雪山派屡次藉故寻衅,峨嵋弟子伤亡不下二十余人,杀了你也不为过。”一面喝道:“净缘,给他一支焚心针。”

  青袍老者急忙叫道:“师妹……”

  无垢一挥手道:“师兄,你不甩管。”

  司达听到她吩咐净缘给自己一支“焚心针”,心知无垢动了杀机,心头一颤,大声道:“无垢,你要杀我灭口。”

  在他说话之际,净缘右手扬处,一点蓝芒朝胸口一闪而灭,司达大叫一声,身躯一颤,就没再作声。九名青衣女尼左手轻轻一抖,捆住司达的银丝网罟便自动松开,依然变成一缕银丝,收了回去,司达一个人也砰然一声,扑倒地上。

  无垢师太朝青袍老者合十一礼,道:“师兄保重。”

  青袍老者连连抱拳道:“多谢师妹,又给我解了一次围。”

  无垢师太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唉”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挥了挥手,率着门下弟子离去。这一阵工夫,司达已经化为一滩黄水,原来“焚心针”竟然会是“化血针”!青袍老者望着她背影,微微摇头,也发出一声轻喟,突然掩着胸口,一阵猛咳,回身走入篱笆,走上石级,推门而入。

  布衣少女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叫道:“干爹,要不要女儿给你老人家捶背?”

  青袍老者一手掩胸、说道:“不用。”

  布衣少女匆匆往里走去,青袍老者已在上首一张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到丁天仁的身上,问道:“年轻人,你是峨嵋何人门下?”

  丁天仁连忙躬身道:“弟子师傅就是方丈。”

  布衣少女已经从后面端着两盅茶走出,一盅送到青袍老者身边,说道:“干爹,喝盅热茶。”

  接着又把另一盅放到下首一张茶几上,望着丁天仁道:“请用茶。”

  丁天仁忙说了声:“谢谢。”

  青袍老者抬了下手道:“你请坐。”

  丁天仁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青袍老者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是你师叔的?”

  丁天仁欠身道:“雪山派昨晚找上伏虎寺去,弟子是听师傅说的,师叔是伤在太阴经,方才弟子尾随三名雪山派的人来此,听到你老不时的咳呛,就想到你老一定是师叔了。”

  青袍老者取起茶盅,轻喝了一口,点着头道:“不错,老夫就是你们残废了的师叔。”

  丁天仁慌忙站起,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丁天仁叩见师叔。”

  青袍老者伸手扶起,一面问道:“是大师兄派你来的?”

  丁天仁回到椅上落坐,一面说道:“不是,是弟子下山去,在路边面摊上遇上的,看他门一身装束,就像是雪山派门下,才跟下来的。”

  青袍老者问道:“你下山去何事?”

  丁天仁道:“是师傅宣布封山,才要弟子下山的。”

  青袍老者听得双目乍睁,急忙问道:“什么?大师兄宣布封山,这是为了什么?”

  丁天仁道:“弟子也不知道。”

  青袍老者道:“你说昨晚雪山派的人找上伏虎寺去,大师兄今天一早就宣布封山了?”

  丁天仁道:“是的。”

  青袍老者道:“你把昨晚雪山派寻衅的情形,说给老夫听听。”

  布衣少女要听他述说昨晚两大门派决战的情形,不觉也在他对面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丁天仁一霎也不霎。丁天仁就把昨晚雪山派率众寻衅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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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师叔远走 俏师妹同行江湖
  
  青袍老者听了面有戚容,好一会,才仰首说道:“都是为了我一个人……我真是峨嵋派的罪人……”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咳嗽,直咳得他胀红了脸,连腰都弯了下去。布衣少女急忙替他轻轻捶着腰背,青袍老者双手掩口,等到咳声稍停,放开手未,掌心血迹殷然。
  
  布衣少女站在他背后,自然看到了,不由吃了一惊,叫道:“干爹,你咯出血来了。”
  
  看袍老者喘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面巾,把血迹拭去,徐徐道:“不要紧,为父这是老毛病了。”
  
  布衣少女道:“但……”
  
  青袍老者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用手摆了下,面向丁天仁问道:“你说雪山派隗通天连伤八位师兄之后,突然撤走,那是为了什么?”
  
  丁天仁道:“这个弟子也弄不懂,但……听八师叔的口气,好像和弟子身上的一块玉佩有关,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不肯说……”
  
  “和你身上的玉佩有关?”青袍老者听得奇怪,问道:“你身上是什么玉佩?”
  
  布衣少女眨着一双盈盈秋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朝丁天仁投来。
  
  丁天仁从身上取下玉佩,双手递了过去,一面说道:“因为那时弟子气不过隗通天,朝他刺了一剑,他大袖一挥,把弟子打了一个筋斗,但弟子也把他大袖刺穿了,等弟子站起来时,玉佩已经掉在地上,他好像很注意这块玉佩,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接着就下令走了。”
  
  他因为八师叔暗示过这方玉佩很重要,但又不肯告诉自己,希望这位师叔也知道,能够说出来才好。
  
  青袍老者伸手接过玉佩之时,似乎并不怎样,但听了丁天仁说到隗通天叫出“辟邪玉符”,口中不觉“啊”出声来,惊异的道:“它就是辟邪玉佩。”接着又哦了一声,目注丁天仁问道:“你一剑刺穿隗通天的衣袖?”
  
  隗通天一身功力何等精纯,他拂出来的一记衣袖,又岂是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一剑所能刺得穿的?
  
  丁天仁脸上一红,说道:“是的。”
  
  青袍老者问道:“你使的是那一招?”
  
  丁天仁脸上更红了,嗫嚅的道:“弟子使的是大哥教我的那一招剑法。”
  
  青袍老者愈听愈奇,问道:“你大哥是谁?”
  
  丁天仁道:“大哥叫丁大衍,这方玉佩也是他送给我的。”
  
  青袍老者道:“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丁天仁道:“那是中秋晚上,在万佛顶认识的。”
  
  青袍老者道:“你说给老夫听听。”
  
  丁天仁就把如何遇见大哥,他因自己和他同宗,极为高兴,就送给自己一方玉佩,并约自己明晚再去。第二天晚上,他送给自己一柄短剑,并问自己练剑练得如何了,要自己练一遍给他瞧瞧,后来又传了自己一招剑法,源源本本说了一遍,一面从身边取出一柄短剑来。
  
  青袍老者看他取出来的短剑只有二尺来长,剑鞘非金非石,十分精致,已是极为注意,左手接过,右手一按吞口,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紫虹应手出匣,顿觉森寒逼人。
  
  布衣少女“啊”了一声道:“这柄剑锋利,只可惜短了些。”
  
  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此剑名为紫虹,乃是武林中仅存的三柄名剑之一,功能切玉断金,无坚不摧……哈哈,紫虹神剑玉辟邪,你遇上的真会是他……但……这也不对呀……”
  
  丁天仁听他口气,似乎认识大哥,这就急忙问道:“师叔,你老人家认识我大哥吗?”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据你所说,你大哥只有三十五六岁,那就不对了,这位大侠,老夫小的时候,听先师说过,那时他已有五十多了,但看去只有三十出头,如今算来少说也有八九十以上了。”
  
  丁天仁心想:“那就不是大哥了。”
  
  布衣少女问道:“干爹,你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袍老者笑道:“他就是为父方才说的紫虹神剑玉辟邪,人称天杀星的丁天行。”
  
  布衣少女啊道:“紫虹神剑,干爹,你说的紫虹神剑,就是这柄短剑?玉辟邪,就是这块玉佩了?”
  
  青袍老者颔首道:“不错。”
  
  布衣少女偏着头问道:“干爹,天杀星丁天行武功很高吗?”
  
  青袍老者笑道:“不高,会叫他神剑吗?当年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丁天行三个字,莫不闻名丧胆,无怪隗通天看到玉佩就匆匆离去了。”
  
  青袍老者把玉佩和短剑一起还给丁天仁,一面说道:“你遇上的也许不是这位大侠,但这方玉佩和这柄紫虹剑,却是这位大侠之物,你好好收起来,不可遗失了。”
  
  丁天仁伸手接过,青袍老者一手捻须,又道:“你有这两件东西,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欺侮你了。”
  
  布衣少女忽然眨着一双大眼睛,朝丁天仁问道:“你刚才说,你那大哥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道:“他叫丁大衍。”
  
  “大衍……”布衣少女眼珠一转,急急叫道:“干爹,他大哥很可能就是紫虹神剑玉辟邪的天杀星丁天仁了。”
  
  青袍老者道:“为父方才也想到了,但两人年岁相差甚多……”
  
  “不,干爹。”布衣少女道:“他告诉他叫丁大衍,可能是他临时化的名,大「字」和「天」字,只差了上面一横,“衍”字和“行”字不是也差不多吗?他大概不愿意让他(指丁天仁)知道他(丁天行)的来历,才化名丁大衍的,如果不是的话,他怎么会有这两件东西呢?”
  
  青袍老者翟然动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练武的人,尤其像丁大侠这样的人,到了功臻上乘,就不能从容貌上看得出年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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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少女问道:“干爹,听你老人家的口气,这人不是坏人咯。”
  
  青袍老者笑道:“丁大侠一生行侠仗义,当然不是坏人。”
  
  布衣少女道:“那怎么会叫他天杀星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才道:“丁大侠是个血性汉子,嫉恶如仇,不论白道、黑道,只要这人犯了该死罪恶,就没有人能包庇他,在他剑下,不知死了多少该死的人,但这样来,黑白两道,都对他并不谅解,视同煞星,天杀星这外号,也就不胫而走,三四十年前,江湖上恶人几乎绝迹,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小。”
  
  “啊。”布衣少女忽然“啊”出声来,急匆匆的往屋里奔去。原来三人只顾着说话,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她自然要进去做饭了。
  
  丁天仁望着青袍老者问道:“师叔,弟子听说师傅因本派「心灯禅功」不足以抗衡雪山派的「寒极神功」和「寒冰掌」,才宣布封山的,不知什么功夫,才能破得了「寒极神功」?”
  
  布衣少女掌着一盏灯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勿进去。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这很难说,柔可以克刚,刚也可以制柔,水可以灭火,火也可以胜水,这全以个人的修为而定,「心灯禅功」原是以禅为主,纵然不足破解「寒极神功」但也足可自保,几位师兄伤在隗通天的「寒冰掌」之下,该是几位师兄功力不如隗通天之故。”
  
  丁天仁问道:“这么说,没有人能破解「寒极神功」了?”
  
  “那也不然。”
  
  青袍老者一手捻须,徐徐说道:“雪山终年积雪不消,因此雪山派的人练的都是极阴极寒的功夫,冰雪到了阳春就会融化,因此东方干阳之气和南方丙火神功,都可能是它的克星,但这是原理,也并不是一定如此,譬如水能灭火,杯水车薪,依然无济于事了。”
  
  丁天仁心中只是想着:“东方干阳之气,南方丙火神功,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功夫?自己如能学会了,就可以克制「寒极神功」了。”
  
  青袍老者后面的一段话,就没有听进去。
  
  这时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出,盘中是四菜一汤和一桶白饭,一一放到桌上,然后又放好三副碗筷,一面娇声叫道:“干爹,可以吃饭了。”
  
  青袍老者在板桌上首坐下,朝丁天仁含笑道:“小兄弟,山居简陋,快坐下来了。”
  
  丁天仁和布衣少女分别在横头坐下。布衣少女给青袍老者装了一碗饭,又替丁天仁装饭。
  
  丁天仁忙道:“姑娘,在下自己装好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不用和她客气了,今晚你是咱们父女俩的稀客。”
  
  丁天仁只好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青袍老者举筷道:“来,这些菜蔬都是山里现成的东西,你随便吃吧。”
  
  四碗菜肴,有兔肉炒笋片、油焖鲜菇、熏獐腿、炒青菜,和一大碗冬瓜汤,都做得很可口。丁天仁一连吃了三碗饭,才停筷。布衣少女取过木盘,收拾碗筷,丁天仁要待帮着她收拾。
  
  布衣少女娇声道:“你只管陪着干爹聊天好了,我会收拾的。”
  
  说完,端着木盘进去,一会工夫,沏了一壶茶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匆回了进去。丁天仁拿起茶壶,倒了一蛊送到青袍老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蛊,一面问道:“师叔,你老人家怎会和雪山派结怨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雪山派仗着武功阴毒,人多势众,门下弟子横行川康,由来已久,峨嵋派虽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但派中弟子都是皈依佛门,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俗家弟子每代只传一两个人而已,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会和雪山派结怨,其他川中门派如青城、邛崃,人数较少,更不敢得罪雪山派,这也就是雪山派弟子目空四海,骄横跋扈的由来……”
  
  他取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又道:“那是三十四年前,老夫在青羊宫前遇到一个道人,手中持着婊装已十分破旧的墨拓碑文,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沿途兜售,索价十两银子,路人几乎没有一个理他,他忽然走到老夫面前,说道:「贫道一路行来,找的是有缘之人,哈哈,看来这有缘之人就是施主了,这样吧,贫道就半价,算你五两银子就好了。」说完,就把卷轴朝老夫手中递来,老夫那时不过二十五六,明知这些沿途兜售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但因脸嫩的关系,人家递过来了,不好意思推却。正在犹豫之际,突听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施主不可失之交臂」。
  
  这句话他竟以「传音入密」说话,内功必然已达上乘境界,不觉抬目朝他看去,那道人正朝老夫含笑点头,就凭这一句话,老夫就化了五两银子,把它买下来了……”
  
  布衣少女道:“干爹,女儿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呢?”接着“啊”了一声,又道:“干爹,你说的就是放在木柜里的那卷墨拓碑文了?”
  
  青袍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错,唉,但也由此和雪山门下结下了怨。”
  
  布衣少女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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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袍老者道:“当天中午,老夫刚在临江楼找了个座位坐下,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就有一个锦袍青年朝老夫走来,他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卷碑文,问道:「这卷东西你是从那里来的。」老夫那时也年轻气盛,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从那里来的,与阁下有何关系?」那锦袍青年冷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夫道:「我花银子买来的,怎会不知道?」其实老夫只是因那道人传音入密,才送他五两银子,他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老夫根本没有打开来看过,更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锦袍青年忽然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告诉你,这是咱们传家之物,你纵然花银子买来的,也应该物归原主,你现在明白了吧!」说着伸手来取。
  
  老夫伸手一拦,说道:「且慢,你说是你们传家之物,那么你且说说看,这是什么东西?」锦袍青年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六朝时代的一幅古画。」……”?
  
  布衣少女道:“他说的不对呀,那是一幅墨拓碑文,怎么会是古画?”
  
  青袍老者笑道:“他大概只是听人传说,我在青羊宫路上用五两银子买了一幅六朝时代的古物,他以为是古画了。”
  
  布衣少女道:“那是他存心讹诈的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老夫因道人说过是幅碑文,如今听那青年说是古画,心中也有些不信。更何况在酒楼上这一起了争执,就有不少食客朝我们两人看来,就算老夫是用银子买来的,也变了收购赃物,心头自然十分气愤,不觉站了起来,大声道:「阁下只怕认错了,这是在下在青羊宫前用五两银子买下来的,你说是你家传的古画,现在我们打开来让大家瞧瞧,也请大家作个公证,如果是一幅古画的话,阁下只管取去。」当下就取起碑文当众就打了开来,那当然不是古画,而是墨拓的碑文,只是这方碑文,形如符录,刻的并非中土文字。
  
  那锦衣青年大声道:「就是这个,这是我家的东西,一点也没有错!」又要伸手过来取……”
  
  布衣少女气道:“这人是个无赖。”
  
  青袍老者道:“老夫岂会让他取去,这就大笑一声道:「阁下原来是想巧取豪夺,那你就看错人了!」就这样两人在言语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老夫才知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道:“雪山派的人也不能蛮不讲理,哦,后来呢?干爹是不是出手把他打死了?哼,这种人死了活该。”
  
  青袍老者道:“我发现他是雪山派的人了,他当然也发现我是峨嵋派的人,大概打出五十招左右,依然不分胜负。他冷笑一声,振腕一指点了过来,老夫骤不及防,被他击中左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一时心头大怒,击出一记「伏虎掌」。他正因击中老夫一指,洋洋得意之际,被老夫击中他胸口,当场仰跌出去,吐出一口鲜血。其实当时老夫一记「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纵或内伤,也不至于伤重不治。倒是他练的「透骨指」乃是独门阴功,当时虽然也只有三四成火候,但老夫伤在太阴肺经,当时经过运气疗伤,也并不觉得如何、直到半个月之后,才有咳嗽咯血的现象,赶回伏虎寺去,经师尊以心灯禅功治疗,因为时已晚,落得个终身残废……”
  
  布衣少女气道:“这人真是该死。”
  
  青袍老者续道:“不料此人伤重不治,竟然故意颠倒事实,说他和老夫是为了争夺一幅达摩祖师遗留的神功而起。这幅神功,原是他在青羊宫前向一个道人以五两银子买的,老夫恃强从他手中抢过来的,雪山派的人三十年来,一直在找寻老夫下落,其实说穿了,只是在找这幅墨拓碑文罢了。”
  
  布衣少女问道:“干爹,到底这幅碑文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呢?”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因为当年先师听了雪山派的话,曾要大师兄远上少林寺,向藏经阁识得梵文的老师傅请教,但也认不出来,据告昔年西域不下数十国之多,同是梵文,也各自有异,而且有许多小国,早已不存在了,因此纵是梵文,也无人能识了。”
  
  布衣少女道:“那雪山派为什么还要争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续道:“但不论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它总是上千年的古物,是老夫花钱卖来的,雪山派也没有理由心存觊觎,藉口寻衅。”
  
  丁天仁半晌没有开口了,这时抬目问道:“师叔,师傅是不是因无法化解雪山派的「寒冰掌」才封山的?”
  
  青袍老者微微点了下头道:“照你方才说的,隗通天「寒冰掌」很可能已练到十二成境界,就是「三阳神功」也未必克制得住他,大师兄练的「心灯禅功」或可自保,但其他几位师兄就个是他对手了。封山,对一个门派来说,是不得已的事,如无重大变故、谁也不愿意宣布封山,因为封山之后,这个门派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丁天仁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胸口宛如压着一块沉铅。
  
  青袍老者缓缓吁了民气,接道:“但封山也有一个好处,在封山期间,一切的江湖恩怨都随着停止,另外在封山期间也可以专心一致、集思广益的去研讨高深武学,作为重出江湖的准备。”
  
  丁天仁垂着头,黯然道:“那不知要到那一年了。”
  
  青袍老者道:“时光不早,小兄弟该休息了,老夫睡在东厢,今晚只好挤一挤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丁天仁醒来,青袍老者早已起床,不在房中,当下也并不在意,上了年纪的人,大都睡眠很少,习惯早起。开出门去,堂屋板桌上早就放好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边上还放着一方面巾。
  
  布衣少女迅快的从左首房中走出。她一张娇靥似乎稍事修饰,秀发梳得一根跳丝也没有,还打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这时看到丁天仁,眨动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叫道:“丁大哥早。”
  
  她叫出“丁大哥”,粉脸微微有些发赧,丁天仁忙道:“姑娘早。”
  
  布衣少女道:“桌上脸水已经打好了,你快洗把脸。”
  
  丁天仁道:“多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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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少女迅快的往后面走去,丁天仁走到板桌前面,洗了把脸,就把脸水往门外倒了,回进堂屋,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锅稀饭,和四式小菜在桌上放好,一面朝东厢娇声叫道:“干爹,吃早餐啦。”
  
  丁天仁道:“师叔不在房里。”
  
  布衣少女奇道:“那会到那里去了?”
  
  她匆匆走近大门,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回,依然不见干爹的影子,心下大急,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回音,就匆匆回了进来,说道:“干爹不知道去了那里……”
  
  她急得连粉脸都胀红了,丁天仁道:“师叔也许在附近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
  
  布衣少女道:“但干爹平时就算要出去走走,也都是吃了早餐才出去的,就是出去,也总在附近,不会走远,叫一声就听到了,方才我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
  
  丁天仁道:“姑娘不用急,师叔不会有事的。”
  
  这样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依然不见青袍老者回来,布衣少女早就坐立不安,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不知走了多少次,这回实在忍不住了,双眉紧蹩,望着丁天仁道:“丁大哥,这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找找?”
  
  丁天仁也没了主意,说道:“师叔一身武功,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强敌的,何况又没有人来找师叔,是师叔自己出去的……”
  
  “哦。”布衣少女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你知不知道干爹什么时候起来的?”
  
  丁天仁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师叔已经不在了。”
  
  布衣少女道:“昨晚……干爹有没有睡呢?”
  
  “哦。”丁天仁也哦了一声,说道:“对了,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师叔枕头下面,好像有一角白纸,会不会……”
  
  布衣少女心头猛然一沉,没待他说完,急急说道:“快去看看。”
  
  她急不容缓一阵风般朝右首房门冲了进去,等丁天仁跟着走入,她已从干爹枕头下面抽出一个信封,这一瞬间她脸上已挂下两行珠泪,哭出声道:“干爹果然走了,他怎么不带我去呢?”
  
  丁天仁走到她身边,已可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信封上就写着:“字留云儿亲拆”。于是就柔声道:“姑娘先看看师叔信上怎么说的?”
  
  布衣少女用手拭着眼泪,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云儿:为父与雪山派结怨经过汝已知之,三十年来,为父隐居峨嵋后山,久有离去之意,一再因循,一是诸师伯叔盛意难却,二来也因汝年纪尚幼之故。如今雪山派不仅找上伏虎寺,导致本派宣布封山,而且也找来此地,为父已非走不可。本来可将汝托付白衣庵无垢师叔,惟白衣庵均系皈依佛门之淄衣,不收俗家弟子,所幸丁师侄因本派封山下山,此子诚实可靠,为父托他照料,自可放心,汝可视之若兄,与他一起下山,一切要听丁贤侄的,至嘱,父留示。”
  
  布衣少女看到干爹要自己和丁大哥一起下山,心头小鹿不禁一阵跳动,接着流泪说道:“干爹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走了,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呢?”
  
  她把信笺朝丁天仁递来,丁天仁看完信笺,心头一阵作难,自己也是初次下山,但师叔已经走了,他信上把她托付自己,想到自己这次下山,自然要回家去看母亲,就要她住到自己家里去,这样母亲也有个伴了。想到这里,心头已经有了主意,一面安慰着道:“师叔已经走了,他不带你同去,也许另有困难之处,姑娘不用难过,慢慢的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布衣少女抬目道:“干爹没说去那里,怎么找得到呢?”
  
  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去看看,师叔是否把那卷碑文拓本带走了。”
  
  布衣少女道:“我去看看。”
  
  迅快走到右首靠壁一口木柜前面,找开柜子,用手翻动了一下,就直起身道:“干爹果然带走了。”
  
  丁天仁含笑道:“这就是了。”
  
  布衣少女眨着眼睛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丁天仁道:“师叔当时用五两银子买下这卷拓本的时候,是因为那个道人以「传音入密」说了一句话,他老人家也一直认为这拓本说不定与武学有关,这次很可能是寻访识梵文的人去的了。”
  
  布衣少女眼圈红红的说道:“那……那我……怎么办……”
  
  丁天仁柔声道:“师叔信上不是说要姑娘和在下一起下山去吗,姑娘不如先到我家里去。”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粉脸胀得通红,低下头去,问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丁天仁道:“我娘,她老人家很慈祥,一定会很欢迎姑娘的。”
  
  布衣少女腼腆的道:“还有呢?”
  
  “没有了。”丁天仁道:“我家只有娘一个人。”
  
  布衣少女道:“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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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天仁道:“姑娘是师叔的干女儿,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妹了,何况这是师叔的意思,有姑娘和她老人家作伴,我娘不知有多高兴呢……”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又说道:“在下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布衣少女脸上又是一红,低低的道:“我叫易云英,从小由干爹抱回来抚养长大的。”
  
  丁天仁道:“那么师叔呢?”
  
  易云英道:“干爹姓易,讳秩然,我是跟干爹姓的。”接着转首又道:“丁大哥,稀饭快凉了,快去用早餐了。”
  
  回入堂屋,易云英装了两碗稀饭,两人匆匆吃毕,易云英收过碗筷,忍不住又眼圈一红,盈盈欲涕。
  
  丁天仁道:“姑娘,你该去收拾了,昨天已有雪山派的人找来,万一再来,我们决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易云英只好点点头,含着泪水,往房中走去。过不一会,只见她手挽着一个花布包袱,一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脚下沉重,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丁天仁连忙迎着道:“姑娘收拾好了?”
  
  易云英点点头,把包袱和青布囊往板桌上一放,走入左厢,把床上被褥收入木柜之中,然后带上了房门。
  
  丁天仁道:“我们走吧。”
  
  易云英朝屋中回顾了一眼,突然一下扑入丁天仁怀里,伏在肩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丁天仁从没和姑娘家接触过,这下突如其来这种事,使他大感手足无措,只好由她伏在肩头,哭了一阵,才缓缓的道:“姑娘不用伤心……”
  
  他只说了这句话,底下就不知怎么说好?易云英渐渐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扑在他肩头,急忙后退了一步,一时羞红了脸,拭着泪水,幽幽的道:“对不起。”
  
  丁天仁道:“没关系,姑娘从小住在这里,一旦要离此而去,心里自然难过的了。”
  
  易云英本来已经收住泪水,经他一说,忍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丁天仁尬尴的道:“在下不会说话,本来想劝你的,反而惹你伤心了。”
  
  易云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没有。”
  
  丁天仁道:“那就走吧。”
  
  易云英点点臻首,从桌上取起包袱挽在手上,然后又取起长形的青布囊,让丁天仁走在前面,出了大门,她回身掩上木门,又锁上一把铁锁,忍不住眼圈一红,拭着泪幽幽的道:“干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师叔回来了,在下自会送你回来的。”
  
  易云英笑道:“听你口气,把我看做三岁小孩一般。”
  
  她这一笑,在晨曦中,就如百合开放,清新脱俗,把方才的愁容一扫而空。丁天仁看得不禁一呆,连说话都忘了。易云英脸上一红,避开他的眼光,也没有说话,两人就在石级下站停下来。
  
  过了半晌,易云英才幽幽的道:“你方才催着人家走,现在怎么不走了?”
  
  “哦,哦。”丁天仁忙道:“姑娘说得是,我们是该走了。”
  
  走出篱笆,易云英又把篱笆门用绳圈扣上,回过身来,低低的道:“丁大哥……”
  
  


丁天仁道:“你剑法一定很好了,是跟师叔练的?”
  
  “才不是呢,我笨死啦。”
  
  易云英脸上红馥馥的,偏着头道:“剑法是无垢师叔教的,但白衣庵不收俗家女弟子,所以仍叫她师叔。”
  
  丁天仁道:“这青布囊还是愚兄给你拿吧,我的短剑收在衣衫里面,由我拿着长剑,就不会惹人注意。”
  
  “好吧。”易云英把青布囊朝丁天仁递去,一面说道:“这柄剑如果像大哥的一样短,就可以收在衣衫里面,那该多好?”
  
  她现在“大哥”已经叫顺口了,就不再觉得碍口了。两人沿着山径,边说边走,中午时光,就赶到青龙场,就在一家面馆打尖。
  
  这家面馆地方不大,只是像一条弄道,两边放了四五张板桌,前面已有三张桌子坐了人,两人就在里首靠左边一张桌旁坐下。一名伙计端上一盅茶来,放好筷匙,问了两人要什么面,便自退去。
  
  易云英问道:“大哥,我们要去那里呢?”
  
  丁天仁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在嘉定,自然回家去了。”接着又道:“不过你是我妹子,怎么会连家都不知道?所以路上就不可多问。”
  
  易云英道:“好嘛,不问就不问咯。”
  
  说话之间,又有两个身穿蓝布衣衫的汉子走了进来,在他们右首稍后的一张桌上落坐。这时伙计已经端着两碗面送来,易云英困自己吃不完一大碗面,就分了小半碗给大哥,两人就不再说话,各自低头吃着。一回工夫,都已吃毕,就在会帐出门之际,丁天仁看到后来两个汉子也放下面碗,站了起来,当下也并不在意。
  
  出了镇甸,路旁杂林中忽然有一点劲风,朝丁天仁头部激射过来,耳中也依稀听到有人喝了声:“打。”
  
  丁天仁总究练过六年武功,反应并不慢,右手一抄,就把打来的暗器接住,但觉来势劲急,但入手却轻而且软,不像暗器,心中觉得奇怪,急忙低头看去,接到手中的竟是一个极小的纸条球,那是一张不到手掌大的纸条,上面写着:“有人跟踪,不宜回家”八个字。
  
  易云英发现大哥正在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丁天仁把手中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你看看这字条。”
  
  易云英接过字条,口中念道:“有人跟踪,不宜回家,大哥这纸条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就是刚才有人从林中打出,我还当是暗器,接到手里,才知只是一个纸球。”
  
  易云英道:“他以纸条示警,一定是大哥的朋友了。”
  
  丁天仁道:“我这里连熟人都没有,那有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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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英道:“这就奇了,大哥如果没有熟人,他不是你朋友,怎么会向你示警呢。”
  
  丁天仁道:“除了伏虎寺的师兄们,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一个人,那来的朋友?”
  
  易云英心头一甜,挑挑眉毛,说道:“那么大哥预备怎样,听不听他呢?”
  
  丁天仁道:“他说有人跟踪,我刚下峨嵋,没有仇人,跟踪我的,一定是雪山派的人了,他们毫无信义,我们虽然不怕,但娘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回去,岂不是把他们带上门去,这就不妥了。”
  
  易云英咭的笑道:“我有办法了,我们先躲起来,看看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然后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就是我们跟踪他们了。”刚说到这里,就催着道:“大哥快来,我们躲到林中去。”
  
  身形晃动,迅速往右侧林中投去,身法轻快,宛如紫燕穿林,一闪而没!丁天仁只好跟着掠入林去,两人在一棵大树后藏好身子。
  
  易云英悄声道:“大哥,把长剑给我,待会儿说不定还会动手呢。”
  
  丁天仁把青布囊交还给她,一面叮嘱道:“你说我们要跟在他们身后,那就不能和他们照面了,所以不是万不得已,最好是不动手的好。”
  
  易云英道:“好嘛。”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只见来路上果然出现了两条人影,一路奔行而来。
  
  易云英低声道:“来了。”
  
  丁天仁道:“快别作声。”
  
  不过眨眼工夫,那两人已经奔近林前,原来正是方才面馆遇到的两个蓝衣汉子。只见左首一个脚下一停,口中咦道:“这两个点子怎么不见了?”
  
  右首一个道:“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他们也许脚程加快了。”
  
  左首一个道:“那就快些走,别把人盯丢了。”话声一落,果然加快脚程,一路奔行下去。
  
  易云英哼道:“原来是这两个人,难怪方才在面店里,不时的打量着我们。”接着咭的轻笑出声,偏头道:“大哥,我这计策不错吧?现在可以走啦。”
  
  丁天仁道:“我们只要避开他们就好,我看不用跟他们下去了。”
  
  易云英道:“他们一定是奉命跟踪我们的,如果找不到我们,还会回头寻来,不找到我们是不会甘休的,这叫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有跟在他们后面,一切操之在我,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有些什么目的?”
  
  丁天仁笑道:“瞧不出妹子还是女诸葛哩。”
  
  易云英举手理理鬓发,嫣然笑道:“大哥同意了?”
  
  丁天仁道:“反正暂时不好回家,就这么办吧。”
  
  易云英道:“那就走了。”

丁天仁看她欲语还休的模样,急忙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易云英腼腆的道:“我们……”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了天仁望着她道:“姑娘要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易云英飞红了脸,说道:“我们……”她依然只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下去,好像“我们”二字之后,很难启齿一般。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请说,在下不会怪你的。”
  
  “不是的。”易云英急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要改改称呼才好。”
  
  丁天仁道:“怎么改法?”
  
  易云英道:“你叫我姑娘,姑娘的,给人家听去多么别扭?”
  
  丁天仁道:“但……”
  
  易云英道:“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丁天仁道:“你说,你说。”
  
  易云英瞟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还是兄妹相称比较好。”口中说出“兄妹”二字,粉脸也胀红了。
  
  丁天仁连连点头,喜道:“姑娘说得极是,我们兄妹相称,路上也方便多了。”
  
  易云英喜孜孜的道:“那你同意了?”
  
  丁天仁笑道:“在下完全同意。”
  
  易云英抿抿嘴,娇笑道:“那你就不能称在下了,要称愚兄才对,我也不能叫你丁大哥,该叫你……叫你大哥了。”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也小得只有站在她对面的丁天仁才听得到,同时脸颊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丁天仁看她笑得开心,心头自是十分高兴,随即说道:“你叫我大哥,我就该叫你妹子了。”
  
  易云英心头甜甜的,口中只轻“嗯”了声。丁天仁看她左手提的长形布囊,问道:“妹子这青布囊里,是你随身的长剑了?”
  
  易云英点头道:“是啊,这是无垢师叔送给我的,白衣庵女弟子使的,都刻上「峨嵋白衣庵」五个字,这柄剑是师叔特地给我镌上了「云英」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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