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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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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心离去却又不舍,正踌躇难定之际,蓦闻一阵零乱如雷蹄声传来,只见一串人骑从梨林中穿出抵宅前。来人正是玉虎帮鲁南分堂主胡 飞熊等人,胡飞熊一跃下骑,凝目望了望巨宅一瞥道:“帮主行动真是神鬼莫测,离京来鲁隐密异常,不是方才信符传令命我等来此候他共商 大计,胡某还在鼓中,看来帮主尚未抵此,我等且入内静候。”
  留下两人在宅外巡护,率领着众人迈入门中。宅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霉朽气味直冲入鼻,宅内不时悠悠飘起阵阵冷风,风势 轻悄,拂触人身,只感奇寒澈骨,毛发皆竖。胡飞熊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凛意,忙从怀中取出夜行火摺,迈入厅中「咔啦」扇出一道火焰 。
  火亮甫一长,突被一股阴风吹熄,胡飞熊知事有蹊跷,不禁大凛,低喝道:“什么人故弄玄虚。”岑寂似水,—无回音。
  胡飞熊只觉发竖笔立,壮着胆再扇起火摺。这一次居然被他扇燃,一道熊熊火焰升起,大厅顿时一明,胡飞熊抬目望去,不禁骇然色变, 倒退了一步,道:“你……你……你是何人?”原来厅内一张紫檀木八仙桌面上首端坐着一黑衣老叟,脸覆一尊青面獠牙鬼彀面具。
  大厅四角分立十六个惨白鬼脸黑衣人,枯直僵立,狰狞恐怖,如非他们目中神光森锐如电,几疑阎罗殿中泥塑鬼判。突闻一阵吱吱响声, 大厅扇形长门竟自动封合关上,胡飞熊等人不禁骇得脸色宛如死灰,冷汗直冒。啪的一声,胡飞熊手中的松油火摺坠在地面,火焰却旺燃起来 ,映得全厅大放光明。
  只听上座鬼脸老者响起一声阴侧侧笑声道:“胡飞熊,你既入我门中,怎么不屈膝参拜。”语音森冷如冰,入耳神颤。
  此刻胡飞熊已知此人并非善与之辈,自悔行事草率,未经事先采探,就冒昧进入宅内,如今身陷龙潭虎穴,恐不能全身而退。不禁把心一 横,放声大笑道:“朋友,胡某闯荡江湖数十年,不知经历多少风浪,装鬼骇人,岂是吓得住胡某的。”
  鬼脸老者沉声一笑道:“胡飞熊,老夫居此宅中垂七十年之久,从未有人妄自进来,你可算是绝无仅有的胆大妄为之辈,老夫钦佩你有此 豪气胆量,所以饶你一死,你犹敢在老夫面前逞强吗?”
  胡飞熊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有什么话只管说,何必装神扮鬼。”他猛然悟出乃是上座鬼脸老者矫命诱他来此,玉虎帮信符怎能 到得老者手中?这道理委实不可理解,倘信符被窃系何等重大之事,那有自己不知之理。
  鬼脸老者仰面发出宏烈怪笑,声震屋瓦,半晌笑定,沉声喝道:“究竟你有自知之明,你身怀避火珠速献出,老夫当饶你一死。”胡飞熊 不禁心神大震,以目示意左右手下。
  这时四个匪徒弓身激射向鬼脸老者扑去,疾如奔弩,四匪扑至半途,只听鬼脸老者鼻中冷哼出声,手足未见丝毫举动,却见四匪徒突「叭 哒」坠地,气绝毙命。胡飞熊趁四匪扑出之际,率众转身劈出掌力向厅外撞去,轰的一声巨响,厅门却未损分毫,胡飞熊等窜势过猛,收势不 住,纷纷撞在厅门痛嚎坠地。
  陡地鬼脸老者张口发出长声狂笑道:“胡飞熊,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身入阎罗殿中,焉能重返阳世。”
  胡飞熊震得气血狂逆翻腾,弹身跃起,目眦欲裂,大喝道:“胡某与你拚了。”
  鬼脸老者冷冷说道:“你武功不过中下之质,与老夫以死相拚,似嫌自不量力,老夫麾下十六鬼王无一不是身负绝学,取你性命易如折枝 反掌,旧话重提,献出避火毒珠尚可饶你一死。”
  胡飞熊见四手下未经一击便惨死在地,已自心胆皆寒。但他犹思拖延时刻,暗道:“这鬼脸老贼恐侦知帮主欲来此处,故抢先赶至布此陷 阱,道自己献出避火毒珠,这珠是帮主急需之物,万一帮主赶至,大错铸成无可挽回,自己有何颜面再见帮主。”
  他希冀帮主及时赶至,苦笑一声道:“避火珠确在胡某怀中,威逼胡某双手献出实难情愿,阁下说麾下十六鬼王武功无一不卓绝高强,胡 某愿择其一印证一下,倘不是敌手,胡某献出还有话说。”
  鬼脸老者不禁一怔,冷森凌厉的目光注视了胡飞熊一眼,颔首说道:“展天行不愧为一帮之主,深得拢络用人之术,属下如此用心同命, 和衷相济,难怪威望武林,领袖北五省江湖,好,好,老夫随你任择一人。”
  胡飞熊见拖延之计已售,心中窃喜,拱手道:“多谢阁下,”说时目光缓缓扫向壁角十六尊鬼王。
  鬼脸老者似瞧出胡飞熊心意,暗中冷冷一笑不言。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胡飞熊知不可再延,遂手指着一个瘦如柴的鬼王道:“就请尊驾赐 教。”
  那人喉口发出一声桀桀怪笑,身形突凌空掠至胡飞熊身前,还未落地,右臂一圈扬手一击。一击出手,含蕴着甚多奇诡的变化,使胡飞熊 只觉无法拆解,逼得一连倒退了数步。那人突然反手一招,五指如雷飞攫而至,胡飞熊情不自禁地左手一拦,猛感腕脉一紧,气血倒逆,人痛 得几乎晕了过去。
  鬼脸老者哈哈大笑道:“如何?你的武功实不堪老夫手下一击,老夫先还高估了你。”
  胡飞熊强忍着痛苦,右手向怀里一摸,取出一颗红光闪亮的明珠,惨笑道:“阁下取去吧,未必阁下就能始终保全。”
  鬼脸老者得意狂笑道:“这无须你来费心,滔滔武林,能有几个是老夫的对手。”五支鬼爪向胡飞熊掌上明珠抓去。
  蓦地——大厅内狂风大作,夹着尖锐啸空之音,明珠红光一暗,地上火熠顿熄,漆黑如墨,只听惨嚎声大作。鬼脸老者发出一声怒啸,掠 落厅外天井中,身形奔电拔空腾上屋面,就着月色之下,掌心一舒,鬼脸中目露出骇悸之色。
  原来他掌心中托着一双铁蝙蝠,变生突然,任谁都不曾预料,鬼脸老者自认筹计万全,更是意外,唯独奚凤啸瞧得真切。他自胡飞熊等走 入宅中,立即悄然落下,紧随着一个玉虎帮匪徒之辈蹑入。这班匪人往日耳聪目敏,飞花落叶均无所遁形,但今晚入得此宅心情怔忡,胆寒发 悚,奚凤啸随着身后竟懵若无觉,亦瞒过了鬼脸老者布伏宅内的暗桩。
  奚凤啸趁着胡飞熊掏出火熠扇然之际,疾如淡烟消无声息掠上厅梁藏身。因火熠扇然一暗一亮之霎那间,视力突起变化,宛如鸡盲,他拿 捏时刻奇准,把握住这转瞬良机,连鬼脸老者这等高强身手亦无法发觉,何况其他之人。
  胡飞熊受制取出避火珠,突见一条黑影从厅外屋面飞扑而入,左掌劈出一片排山倒海劲风,右手打出一把奇形暗器后,左腕条的一翻,在 胡飞熊掌中夺去避火珠。来人身形尚未落地,凌空一翻,右足猛踹左腿,迅如流星射出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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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脸老者五指堪欲触及避火珠,猛感巨飚排空有异,疾撤五指翻腕一击,忽觉一个尖锐的暗器撞向掌心,冷哼一声,五指一收抓住。不料 一条黑影凌空飞泻夺走胡飞熊掌内之避火宝珠。甫欲得手,忽告失去,鬼脸老者不禁大感痛心疾首,喉中发出一声怒啸,腾身扑追来人。
  奚凤啸只觉来人身法异常熟稔,似在何处见过,匆忙中不遑寻思此人来历,鬼脸老叟亦不是什么正派人物,猛生同仇敌忾之念,暗中伸掌 劈出一股阴柔潜劲。鬼脸老者被暗劲所阻,腾空的身形缓得一缓,竟被来人遁去。
  奚凤啸身似灵猿翻上屋面,偷窥得鬼脸老者掌中之物是一支铁蝙蝠,不禁脸色微变。他忽地身形一塌,贴身屋面瓦沟中,屋下突冒上八条 黑影,正是那僵立在大厅四角的狰狞鬼王。只听鬼脸老者厉声问道:“其余的人呢?”
  “均已丧命在铁蝙蝠之下,胡飞熊等人亦遭无幸。”
  鬼脸老者望了手中铁蝙蝠一眼,顿一顿足,顿时一片咔喳响音,屋瓦被踏碎了一大片。只听他咬牙切齿厉声言:“老夫日后找出这人是谁 ,必令他受尽无穷酷刑磨折,方消今晚之恨。”语声一顿,又喝道:“走。”一声出口,身形暴腾掠空,八尊鬼王纷纷随后拔起,宛如流星飞 射,去势如电,月色茫茫下瞬即杳失在苍郁茂林中。
  奚凤啸一式鲤鱼打挺跃起,目注那将消失的九条身影一眼,身形跃下屋面,走入厅内。大厅内黑暗如漆,他穷极目力察视,只见死者咽喉 上均钉着一双大蝙蝠,不禁心头骇惊此人认穴奇准。仅胡飞熊被击右肩胛骨上,铁蝙蝠已深嵌骨肉,仅露出尾部。
  奚凤啸本认定鬼脸都老者与威逼二女蒙面老叟同为一人,继觉非是,语音神态不啻判若天渊。这避火珠除了烈火不侵外,有何奇异之处值 得如此斗心弄智攫有,暗叹一声,忖道:“这江湖内果是云谲波诡,自己所遇之事怎么每件都难以理解。”他脑中苦经索方才夺去避火珠的熟 稔身影是谁?找遍记忆,均觉似是而非。
  突然,奚凤啸面色微变,身形飕的拔向梁上隐去。只闻轻微衣袂破风之声入耳,厅外掠入五条黑影,其中一人右臂微晃,一道熊熊火焰自 千里火筒中升起,映得满厅明亮如昼。一个面如重枣,风目吐威,长须如漆的葛衣老者扫视了厅内一眼,面色激动,起出一支蝙蝠在眼前审视 了两眼,道:“铁蝙蝠又重现江湖了。”随行四人面色严肃,不发一声。
  老者一步迈在胡飞熊身前,举掌按向胡飞熊胸腹「命门」穴上。胡飞熊本昏迷不醒,经老者真力透入后,喉中一阵疾响,须臾,睁开双目 ,黯淡的眼神认清了老者是谁后,凄然一笑道:“属……下不行……了,望……帮主……代……报……属下之仇,死……当……瞑目……目目 ……”
  奚凤啸暗道:“此人就是玉虎帮帮主展天行,可惜他来迟了一步。”
  只见展天行眉梢一皱道:“你遭遇了什么,速扼要道出。”掌心真力又加重了三成,奔泉般输入胡飞熊体内。
  胡飞熊似精神一振,强提了一口真气,道:“属下接奉帮主信符赶来此处,不料……”
  展天行突喝道:“且慢。”从怀中取出半截形似玉虎的信符,道:“可是这面么?”
  胡飞熊瞧了一眼,道:“正是,帮主这半截信符天下仅此一面,难道帮主并无此事么?”
  展天行面有怒容,望了随行四人一眼,道:“居然有此奇异之事,断处坎坷嶙峋,能两相吻合似非巧匠,穷十年心血精力无法铸出,何况 更必须老朽这半截信符供作模型不可,此事真乃匪夷所思。”胡飞熊紧接着将经过断续扼要说出,甫一说完,便自歪身气绝死亡。展天行闻后 面寒如冰,绕行厅内踱步,垂眉沉吟思索,那沉重脚步声震人心弦。
  蓦地——只见展天行右臂迅如电光石火伸向一具尸体惨白鬼脸上抓去,一把抓下鬼脸,定睛一看,不禁惊诧出声。原来死者面皮已被刳下 ,只见一层恐怖骇人的紫酱肉色。展天行忙察视其他鬼脸老叟手下,亦一般,面皮已然揭去,不禁长叹一声道:“此人真的恶毒无比,防手下 变心叛异,竟择此阴辣手段,但不知此人是谁?”
  忽见一个面白如玉,目如朗星,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在下倘臆猜不错,此人必与帮主相识,而且推心置腹,知己莫逆。”
  展天行不禁脸色大变,道:“茅贤弟素称料事如神,言不虚发,推测必然不差,但请茅贤弟详说,以启胸中愚昧。”
  这中年文士名唤王面张良茅焕,在玉虎帮中除展天行外,就数他的武功最高,心计尤胜,运筹帷幄,树功良多,展天行倚畀甚深。茅焕长 叹一声道:“此人如非帮主莫逆之交,帮主一举一动怎能无不预知,而且此人心计城府令人震骇,相交多年,帮主竟毫不曾发觉他有异心。”
  展天行只觉心神一震,道:“莫非贤弟已知此人是谁?”
  茅焕摇头道:“属下尚未猜出此人是谁?凡与帮主亲近之人均有可疑,连属下也不例外,不过庞镇寰……”说着又倏然止口。
  展天行面色一变,道:“他为何非要如此做法不可?”
  茅焕略一沉吟,道:“眼前武林乱象,无非因白阳图解而起,帮主对此事沉着异常,显然帮主胸有成竹,巳引起此人之疑,白阳图解藏处 确址不知情,但藏处一切机关埋伏武林中就数帮主谙晓……”
  展夭行点点头,沉声答道:“这个纯系实情,但不得白阳图解宝钥又何用,此人图谋老夫,岂非舍本逐末么?”
  茅焕摇首正色道:“此就是他的厉害处,帮主判断黄河二霸身怀宝钥而丧命,纯系庸人自扰,所以遣金蜈堂主丁洪钧阴阳双判西行入川旨 在虚应故事,其实帮主积急于谋取人得白阳图解藏处后一切应用之物,譬如避火珠就是,此人亦是同一想法,一俟宝钥水落石出,立即夺有, 抢先进入藏处将图解获取。”
  一番话,只听得玉虎帮展天行脸色连变,不禁跌足恨声道:“老朽为了寻获白阳图解,已耗费数年心血,不想为此人破坏无遗,实令老朽 心难甘愿。”
  茅焕道:“帮主要查出此人是准,只宜缓图,不可操之过急,容排金饵钓鳌之计,管叫他自投罗网,原形败露。”
  展天行抱拳拱手道:“全仗贤弟了,不过这铁蝙蝠,如说真为骊山二女之物,难令老朽确信。”
  茅焕点首道:“属下也不深信,但事出有因,也不可武断其为虚妄。”
  展天行不禁长叹一声,道:“此人心计阴险,但避火珠已为别人棋高一着得去,此老朽所受打击更重,看来老朽原定暂置身局外之计已难 实现,如想查出此人,势非卷入是非漩涡中不可。”
  茅焕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求尽其在我而已,帮主不可怨天尤人,只不锲不舍,必然失而复得。”
  展天行道:“但愿如此。”目中精芒扫视了一眼,接道:“将本帮胡飞熊等人悉葬于宅外梨林中,我等尚须赶往乱石谷,另派人接充鲁南 分堂。”说着,伸手抓起胡飞熊迳掠厅外而去,茅焕五人亦抓起尸体,去而复返,仅留下鬼脸老者属下八具狰狞恐怖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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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鹤蚌相争 渔翁得利
  
  
  奚凤啸藏身梁上,一直不敢稍动,厅外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展天行与茅焕两人去而复返,只见展天行低声道:“贤弟为何说及庞镇寰?”
  茅焕答道:“属下心中虽有此疑虑,但未能肯定,万一有误,岂非又树强敌。”
  展天行微喟了一声道:“庞镇寰老朽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决不会以怨报德。”说着略顿,接道:“贤弟,此宅搜索殆尽,并无丝毫线 索,此人手脚做得异常干净,不如走吧。”
  茅焕道:“属下遵命。”两人疾闪而杳。
  奚凤啸藏身梁上,忖道:“白阳图解有如此吸引人么,目前还是虚无渺茫阶段,已有许多江湖人物为此丧命,看来是愈演愈烈,武林震荡 ,将来许多在江湖中难得一见之武林高手,都须露面参与这场纷争,唉,自己如非身受何湘君重托,书耕自误,与人无争……”
  正思忖之际,忽觉人影破风纷纷掠落厅内,奚凤啸不禁一怔,凝日望去,却见鬼脸老者率着八个鬼王重回。只听鬼脸老叟冷笑道:“展天 行如想知道老朽面目来历,除非日从西出,水往上流。”
  说着身形疾拔而起,奚凤啸不禁大惊,身形一挫,贴在梁上,只见鬼脸老者在离身三尺之处取下一物,揣入怀中,飘身而下,喝道:“在 展天行未到达济南之前,我等必须赶抵,走。”率众闪在大厅外疾杳。
  奚凤啸瞧真鬼脸老叟取下之物,似是半截玉虎信符,不禁大感懊悔自己太凝神贯注梁下,以致错过了这半面玉虎信符,暗道:“自己去京 顺道济南,何不跟踪而去,或可窥出鬼脸老叟庐山真面目。”立即跃下起出三尸上铁蝙蝠掠出宅外。
  冷月西沉,星寒风劲,仿佛草木中九条黑影已远在丈外。奚凤啸地形不熟,九条身影飘忽不定,时隐时现,足足追了一盏茶时间,九条身 影倏忽杳失形踪。他站在一处高岗上.发了一阵呆,暗道:“看来只有到了济南以后再说。”仰面望了空中星斗一眼,辩明方向,一展身形疾 奔而去。
  朝阳正上,放出万道光芒,晨雾霏霏中,奚凤啸已自小径奔上官道。他一脚才踏上官道,正巧一拨飞骑电掣掠过向济南驰去,掀起滚滚尘 障空蔽日,迷人眼目,隐隐只见骑上都是黑衣劲装,肩带兵刃伏鞍狂奔。奚凤啸忖道:“这拨人骑凉是玉虎帮匪,形色匆促,显然有急事在身 ,去向又是济南,追踪良机不可再失。”一提丹田真气,疾如流星追去。
  约莫追出十余里,只见那拨快骑突离官道迳向右面乱林中小径中驰下,骑势更急,奚凤啸情不自禁紧随着追去。片刻功夫,乱林已尽,遥 遥可见一座古刹掩映在苍松翠柏内,骑着距古刹尚远疾收住奔势跃下,驱马四散,放开身形扑向古刹。
  奚凤啸不敢太逼近,收住身法凝望那些骑上,暗中盘算潜入古刹之策,突听脑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好俊的轻功身法。”
  他不禁大惊失色,斜闪了一步,转面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足登芒鞋,腰中系着一根似草非草,似滕非滕的带子,乱发垢首,眼中精 芒如电的老化子。老化子眼睛骨碌碌的一转,道:“尊驾可知那拨骑上人来历么?”
  奚凤啸怔得一怔,摇头答道:“在下不知,因在下感觉他们形迹可疑,似有所为,不禁追踪而下以明究竟。”
  老化子怪目一瞪,冷笑道:“尊驾如自知武功不济,最好置身局外,免惹杀身之祸。”话落人出,转眼已远在五六丈外古刹掠去。
  奚凤啸只觉这老化子神情冷傲倔慢,胸中大感气愤,冷哼一声,接踪追出。老化子似发觅奚凤啸迫来,倏然转身横阻,怒道:“怎么尊驾 还不死心,事非关己莫要伸手,尊驾也太狂妄自责了。”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阁下未免太小看在下。”
  老化子目中精芒逼吐,沉声道:“这样说来尊驾谅身负绝学,老化子到要伸量一下。”说着右臂倏如电光石火,一招「迎风拂影」抓出。 出手一击,奇奥莫测,劲风猛厉,逼得奚风啸斜退出一步。
  高手过招,端在抢制机先,一招之差必肇致缚手缚脚,老化子抢先一击,占尽先机,掌法绵绵攻出,势如长江大河威势无伦。奚凤啸一招 被老化子怪异凌厉奇招迫得退出三丈远近,无法施展一招挽回颓势。老化子眼力真高,却瞧出奚凤啸果是个内外双修,武功上乘人才,因为等 闲之辈无法逃出他那奔电快攻三招之外,不禁大感出人意料,掌法也缓得一缓。
  奚凤啸不知眼前的老化子就是江湖宵小见而畏怕的风尘神乞长孙琰,只觉对方盛气凌人,胸中郁怒无可遏阻,竟趁长孙琰掌招略缓之隙还 手一击。他这还击一式中竟用出了少林「飞钹撞钟」,武当「五岳朝元」,峨嵋「猕猴摘果」三派精奥奇招,手法更包涵了劈、打、拿、点、 擒、拂、戳八诀,出手如电,奇诡莫测。
  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惊噫一声,以他武林怪杰仓促之间,竟无法忖出招式用来封架拆解,迅疾跃开七尺。奚凤啸认定这化子并非正派人物 ,更感长孙琰傲态咄咄逼人,一怒出手,见长孙琰飘闪开去,竟如附骨之蛆扑去,闪电三击出手。
  风尘神乞长孙琰目中精芒逼射,大喝道:“好小子,竟得理不让人。”身形一晃,移宫换斗,双掌一招“五丁开山”推出,一股排空狂飚 向奚凤啸推去。
  奚凤啸三招落空,不禁一怔,猛感身侧一片排山倒海罡力压体而至,迅疾旋身迎出一掌。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奚凤啸只感两臂酸麻,胸前 气血翻腾,踉跄倒退出七八方始沉桩稳住。风尘神乞长孙琰却借一震之力,身形向古刹射出去,去势如电,转瞬无踪。
  奚凤啸忙运功压抑翻胸的气血,身形如离弦之弩般向古刹扑去。庙墙斑剥蚀落,山门上慈云古寺四个大字已模糊不辩,隐隐可见寺内荒凉 圯坍情状。奚凤啸不朝山门内闯入,向一株参天古木揉身而上,身形缘至树梢,两足一踹,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凌空一翻,身化「鹏搏 万里」,星泻丸射向大殿之顶落去。
  他头一遭施展此身法,心中不无惴惴之感,暗中已换了三四口气。两足尚未沾实屋瓦,突感眼前人影疾闪,一股暗劲没撞胸前,忙身形一 带,右臂伸出,疾如电光石火飞扣在那人腕脉要穴上。他动作奇快,不待那人出声惊叫,左手两指疾点在死穴上,那人心脉立断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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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凤啸揭开三面屋瓦,以指力戳穿片瓦,独眼就着指孔向下望去。下面正是大殿,殿内佛像残圯,蛛网尘结,荒凉阴暗,大厅中心隐约可 见一个黑衣人,形态似为一纤秀少女,背负一支长剑,垂首跌坐着,一动不动。突然,只见她右腕一声,一蓬寒星向外飞射而出。
  寒星打向殿外,宛如泥牛入海,无丝毫声响。须臾,但听厅外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笑声中只见一列三人虚飘飘跨入殿内,中立者是个 胡瓜长脸,下颔无须,面目阴森的老者。那老者虚飘飘的走入,说道:“陆姑娘,你那天寒砂固然威力绝伦,但用来对付老朽似嫌不自量力… …”话尚未了,突听殿外传入两声闷嚎,老者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玄衣少女响起清脆冰寒的冷笑声道:“郭道威,你莫得意过早,千里追踪姑娘,三十六名手下已丧折过半,你还不死心。”
  郭道威仰面发出震天狂笑道:“老夫奉了上官令主之命,巳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能到手,绝无颜面再去见上官令主,那怕只剩下老夫 独自一人……”继而又发出一声冷笑道:“其实,陆姑娘只是以诡计伤人,老夫又志在求物,与姑娘无冤无仇,所以不便辣手无情……”
  黑衣少女冷笑道:“别说好听的话,姑娘天寒砂方才又打死你手下两人,血债血还,理应伸手才是,你如此重物伤人,岂不令你手下寒心 。”
  郭道威左右两人面色一变,不禁激怒,左侧一人一步迈出,只听郭道威冷笑道:“朱贤弟不可鲁莽,这女娃儿已成瓷中之鳌,看她怎么逃 得出寺外。”
  陆姓少女冷冰冰一笑,仍是跌坐不动,右臂挽向左肩,倏地长剑出鞘,只听龙吟过处,一道青嶙嶙的寒光夺鞘而出,映得殿中景物碧绿森 严,冷气砭骨。郭道威三人目中不禁吐出贪婪之色,跃跃欲动,却心有畏惧。敢情陆姓少女手中是一口截金断玉,吹毫可断的神兵利器。
  只听陆姓少女冷笑道:“别以为姑娘身负重伤,不能施展武功,若你不信,不妨就请试试。”
  郭道威佯咳了一声道:“老夫现在要夺姑娘手中碧虹剑,易于探囊取物,但老夫却不能乘人于危。”
  陆姓少女突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别假惺惺啦,你深知姑娘武功并未丧失,只稍指力一捏,足致剑柄上那颗避毒珠粉碎,你如非投鼠忌 器,岂能卖此假仁假义。”
  郭道威只觉按奈不下,胸中怒火沸腾,狞笑道:“既如此说,别怨老夫辣手心黑了。”两肘暗点左右两人。一双貌相阴鸷汉子突身形电欺 掠出,扑向陆姓少女而去,四掌交错飞攻。
  出招辛辣歹毒,却是攻向人身要害重穴,诡奥难防。郭道威竟出人预料远离陆姓少女走了开去,若无其事般,负手旁观。两人四掌堪近少 女,突猛然撤招身形一分,左腕一抖,掣出两根活扣倒须逆刺铜鞭,抖得笔直。「霍霍」啸空,鞭势如一职怒龙搅海向陆姓少女头上砸去。显 然他们肉掌不敢轻撄碧虹剑锋芒,只虚攻出手,一俟可趁之机,才全力雷霆猛击。
  陆姓少女右碗一振,只见剑芒流转,飞虹掣电,叮叮两声剑鞭交击音响传出,两人突发出冷哼倒跃而退。就在此一霎那间,殿角两侧暗庑 中突掠出十数条人影,迅如电奔向陆姓少女扑去,郭道威亦同时发难,一鹤冲天掠起,头下足上,左进吐出一片排山罡力猛压而下,右手五指 却攫夺那口碧虹剑。
  郭道威算准际姓少女出剑未撤,真力衰竭之际猝袭出手,在此瞬间盖世武功也一如常人,寸铁加身亦要丧命,何况全力施为。但殿外突卷 入一股暗劲,逼得郭道威等人疾翻了开去,心内极为震翻。一双最先袭向少女的汉子,不但被少女剑芒鞘断铁鞭,腕臂之上划开一条血槽,鲜 血涔涔溢出,被殿外卷入一股暗劲撞得身形跌出三四丈外,额青鼻肿,狼狈不堪。
  郭道威面色一变,喝道:“何方朋友伸手向郭某为难?”
  只听殿外传来阴冷语声道:“老龙神越来越狂妄了,竟敢在展某辖境逞凶作案。”
  郭道威一听,就知是何人,面目又是一变,暗道:“展天行为何不在燕京总坛?来此鲁境,莫非亦是图谋陆曼铃碧虹剑上那颗避毒珠,不 知他在何处得来风声,难道是陆曼玲情急乞援,展天行也不致于来得这快。”惊疑之际,只见玉虎帮主展天行率着廿余人走入殿中。
  藏身正面的奚凤啸不禁一怔,原来他瞧出展天行身后紧随着一人,正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庞镇寰,忖道:“茅焕心疑鬼脸老者乃庞镇寰易容 扮装,如果属实,那庞镇寰居心若测,他投在玉虎帮内必有所为,且看他们双雄斗智,鹿死谁手?”这时陆曼玲反而闭目合晴,运功调息起来 。
  郭道威一见展天行走入,抱拳一揖含笑道:“展帮主说话未免太武断了吧,贵帮总属北五省十数年,几曾见过上官令主派人至贵属辖境内 逞凶作案……”
  展天行道:“眼前事实不就摆明了么?郭老师须狡词诡辩。”
  郭道威不禁气往上撞,冷笑道:“展帮主,不可为了一个贱婢伤了你我两家和气。”
  展天行暗中一皱眉,只觉茅焕暗中一牵衣袖,不禁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展某不能不过问此事,否则若传扬开去,江湖中当贻笑我展 某惧怕上官相,此事须要听听郭老师如何说法再作定夺。”
  庞镇寰低声附耳道:“贵帮主时实不宜明树强敌,长线放远鹞,还怕碧虹剑化龙遁去不成?”
  郭道威听出展天行口气转和,显然心有顾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郭某奉命志在取剑,别无所求?”
  茅焕立时接道:“帮主,玉虎帮与老龙神一向唇齿相依,忧戚相关,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伤了和气。”
  展天行颔首道:“贤弟,你看着办吧。”
  玉面张良茅焕慢慢走向陆姓少女之前,欠身一揖道:“陆姑娘。”
  只听陆曼玲寒声叱道:“姑娘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阁下无须多费唇舌。”
  自诩智计过人的玉面张良茅焕不禁面上一红,含笑道:“死有泰山鸿毛之别,姑娘不可以身殉剑,剑失犹能壁回,人死岂能复生,请姑娘 三思。”
  陆曼玲知展天行本与上官相本是一丘之貉,表面上仁义道德,其实凶残狠辣,犹有过之,冷笑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茅焕长叹一声道:“看来姑娘自有成竹在胸,毋须杞人之忧,唯恐姑娘万有一失,老朽未免愧对故人。”
  陆曼玲心中一动,道:“阁下认识先父么?”
  茅焕朗笑道:“老朽与令尊乃总角之交,共事一师启蒙,昔年与令尊在琼岛玉案坪对奕一局,耗费三日三夜,其时姑娘还在髫龄,侍酒在 旁,大概姑娘已日久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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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曼玲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叔父,还望看在先父情谊上,鼎力成全。”
  茅焕暗道:“好厉害的丫头。”遂微笑道:”姑娘还是听老朽说话为妙,不可为剑丧身。”
  陆曼玲摇首坚决答道:“不行。”
  茅焕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强人所难。”说着转面注展天行道:“属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帮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与茅焕心意相通,已知茅焕话中含意,两道冷电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脸上,沉声道:“郭老师,你志在取剑,但不可伤人,陆姑娘如 有毫发损伤,郭老师休想生离鲁境,言尽在此。”话落,大袖一展,率众退出大殿而杳。
  一刹那间,殿内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气氛阴森异常。陆曼玲抚剑跌坐不语,面寒如冰。郭道威目光闪烁乱转,显然首鼠两端,他知展天 行故作大方,就是自己取得碧虹剑,展天行不劫夺出手,想要离鲁境,无异于难于登天。思维再三,只觉筹不出一个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 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必就能无惧令主寻仇。”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
  一个眇目独眼瘦小老者暗暗蹑在陆曼玲身后两丈远近,全身真力蕴聚在两臂十指之上,独目凶光暴炽,矮身欲扑。只见郭道威双掌子胸疾 翻,拂推而出,一片如山潜劲猛袭而去。那独目老者一见郭道威出掌,立时激射而出,快如奔弩,十指箕张,出式「飞鹰攫兔」指劲戳向陆曼 玲两胁。
  陆曼玲似背后长了眼睛,碧虹剑回腕扫出,一溜寒芒暴涨,竟似脱手驳剑飞出。奚凤啸窥见,不禁暗自赞道:“好剑法。”他尚未曲尽其 妙,一瞬不瞬凝视在陆曼玲身上,欲悉这上乘剑学神奥。
  只听独目老者惨叫出声,剑芒透胸而过,激射的身形叭哒坠地,血涌如注。碧虹回撤之际,散立两侧的匪徒纷纷挥刃扑向陆曼玲,那郭道 威掌势已逼至陆曼玲。郭道威大喝道:“贱婢心狠手辣,饶你不得。”
  陆曼玲剑势甫撤,无法迎击,知不能幸免,猛一横心,两指欲功力捏碎剑柄上那颗避毒珠,但身形迅徉无伦地仰面倒下,犹存侥幸的念头 避过郭道威这雷霆一击。蓦地——一声大喝传来,随着震天巨响,大殿屋面哗啦震开两丈方圆,砖瓦如雨中飞泻一条庞大身影,带着猛厉无形 罡气,逼得郭道威功败垂成纷纷倒翻了出去。
  奚凤啸看出这飞泻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杰,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暗自惊诧,心说:“怎么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无觉, 此人武功高强,不知是何来历,看来亦是图谋碧虹剑而来。”
  长孙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视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恶如仇,还不束手就死。”
  郭道威一见此人形象,猛忆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之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心神骇震,知图剑夺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转身窜 向殿外遁去,其余匪徒亦纷纷遁窜无踪。长孙琰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尘落如雨,弥漫扬空。
  陆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叹息道:“长孙师伯,后路艰危将更甚于眼前,岂可得意太过。”
  长孙琰怪目一瞪,道:“你这丫头是倔强如昔,出语顶撞,你几时见过老化子面临强敌时长吁短叹,忧惶不安。”
  陆曼玲道:“侄女怎敢顶撞师伯。”
  长孙琰望了陆曼玲两腿一眼,道:“你可是两腿有伤不能动弹么?”
  陆曼玲道:“郭道威无耻卑鄙,途中屡施猝袭,因黑夜中无法兼顾,不幸为龙须刺所中,侄女逃来此寺将腿上穴道都封闭住,龙须刺虽然 奇毒无比,但有避毒珠能解,可保无虞,然而龙须刺上逆鳞倒钩无法起出,只能以搜宫过穴之法用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毁。”
  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极。”
  陆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内,不想为展天行破坏无遗。”
  长孙琰愕然大诧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涂了,不知是否能说给老化子听听。”
  陆曼玲摇首笑道:“壁缝有耳,事过境迁,不说也罢。“说罢,闭目调息行功。
  长孙琰闻言,目中精芒电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来了。”这话是明点奚凤啸,但久久无半点回音。
  老化子须发怒张,冷气一声,道:“居然敢违忤老化子之命,胆子委实不小。”
  蓦闻殿外随风送入一个冰冷的语声道:“须知长江后浪摧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人才辈出,臭老化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长孙琰不禁脸色一变,厉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绝,何妨现身一见。”他听出语音显然不是奚凤啸。
  老化子为人义薄云天,披肚沥胆,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点,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凌风飘入殿内。蒙面人笑道:“我遵 命入殿,老化子有何训诲。”
  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阁下既说此狂话,老夫子意欲领教。”
  蒙面放声大笑道:“你们两人处境危如垒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这老化子尚有此闲情逸致,寻人较量,兄弟不胜钦佩。”
  长孙琰怒道:“谁与你称兄道弟?”
  蒙面人冷笑道:“总不成要我叫你一声前辈,只恐你无此福份。”长孙琰激怒得无名火高三千丈,右掌一式「推波助澜」,呼地直劈过去 。掌势方出,蒙面人巳自飘闪了开去,低喝道:“且慢,你我无怨无仇,实犯不着以死相拚,不如以五十招为限,打个小小赌注如何?”
  长孙琰不禁一怔,道:“如何赌注?”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说实在话,你我武功相差有限,强也不会强到那里去,你如胜了,兄弟当助二位逃出重围……”长孙琰不禁冷笑出 声,张口欲言。
  陆曼玲一直在行功调息,蒙面人之来,似若无闻,突然出声道:“长孙伯父,你听他说下去。”长孙琰鼻中冷哼一声不语。
  蒙面人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兄弟倘侥幸获胜,姑娘那口碧虹剑暂借兄弟一用,三日后定璧还原赵。”接着又道:“兄弟这是出自善 意,恐无兄弟之助,碧虹剑未必能保全。”
  长孙琰冷笑道:“心怀鬼蜮,口蜜腹剑。”
  陆曼玲道:“长孙伯父是否无制胜把握?”
  长孙琰不禁双眉连轩,道:“你这丫头也不相信我老化子了。”
  陆曼玲道:“伯父既有制胜之能,何妨一赌。”长孙琰被陆曼玲拿话一扣,登时哑口无言。
  奚凤啸仍伏身殿顶,他不愿与老化子为敌,老化子激他现身,佯装未闻,蒙面人一现身,只觉这蒙面人体态甚熟,心中大诧。此刻见蒙面 人以碧虹剑相赌,陆曼玲用激将之法逼得老化子不能自下台阶,暗惊蒙面人与陆曼玲两人却是心情至工、智计超群之辈,暗道:“我倒要瞧瞧 情势如何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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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蒙面人朗声道:“兄弟所下赌注谅蒙同意么?”
  长孙琰吃蒙面人又是一激,更是火上浇油,厉喝道:“好。”左掌直劈,右肘横推,步法移宫换位,出手快如电奔。
  蒙面人身形微侧,右掌一招「犀牛望月」,反向老化子来掌扫去,左手两指疾点推来肘骨。长孙琰出招快,换招更快,手法一变,展开步 眼,连出五招,攻向部位无一不是要害重穴。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强猛,逼起殿内积尘,弥漫如雾,威势骇人。
  蒙面人显然亦是武林名宿,出招之奇,换式之快,较之于长孙琰毫无逊色。两人兔起鹘落,激搏猛烈,四外风生,啸空如雷,棋逢敌手, 转眼廿招过去,尚是无分轩轾。蒙面人每至十招,即朗笑道:“承让了。”长孙琰武力虽高,养气功夫却不如蒙面人,只觉气愤欲炸,真力发 出不匀。
  蒙面人当可察觉出来,不禁暗暗心喜。片刻,四十招已过去。陆曼玲冷冷出声道:“不用打了。”两人闻言一怔,霍地身形疾分,止手不 攻。
  长孙琰转面目露诧容,问道:“尚未分胜负,五十招不到为何喝阻?”
  陆曼玲冷冷答道:“伯父已然输了,还用打么?气乱则种昏真力不能收发由心,难道伯父硬要明落败着,才算心服口服?”长孙琰只觉陆 曼玲之话一点不错,但颜面攸关,怎能服输,双目一瞪,张口欲语。陆曼玲已摇手微笑道:“伯父无须如此,侄女情愿借剑。”
  长孙琰不禁愕然瞪目,思不出这位侄女今日举动为何大异寻常。”
  陆曼玲话落,即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三指托住剑尖,响起娇笑声道:“我因双足还不能行动自如,阁下请来接剑吧。”
  蒙面人亦感觉陆曼玲举动离奇怪异,不禁踌躇,但不欲示弱,缓步走向前去,口中笑道:“我与姑娘,萍水谋面,怎么相信得过兄弟?”
  陆曼玲道:“和信与否,自有主宰,接与不接,权在阁下。”
  蒙面人心神一震,道:“倘姑娘捏碎灵珠,兄弟借剑无异废物。”
  陆曼玲道:“阁下只说借剑,并未说出借灵珠,两事不可相提并论。”
  蒙面人藉着说话,思忖如何出手接剑,使陆曼玲不及措手损毁避毒宝珠,一面也想到陆曼玲此举并非善意,暗暗留神提防。果然,陆曼玲 心存除却蒙面人之念,因为她瞧出蒙面人似未尽全力,欲俟最后数招才显露真才实学折辱风尘神乞长孙琰。
  她深知长孙琰刚烈,偌大的声望如败在蒙面人之人,无颜再留,必一怒而去,那时自己又坠入孤立无助,是以她施展反宾为主,攻心为武 之策,见蒙面人踌躇为难,不禁又娇笑道:“阁下是志在借珠?抑或不敢接剑?”语音温婉,无形中却有咄咄逼人之感。
  长孙琰此时胸中恍然悟出陆曼玲用意,暗暗慨叹道:“后生可畏,这丫头委实不可轻视。”屋上的奚凤啸亦不胜惊骇陆曼玲心计绝伦。
  这时,蒙面人微笑道:“姑娘太轻视兄弟了,兄弟因尚未分胜负,姑娘虽慨然借剑,只怕传扬出去兄弟将蒙失不白之誉,一番善意,适得 其反。”他说话时却在陆曼玲身前不及丈外处来回踱步,佯作本志不在碧虹剑,其实是在择一极为有利的方位,猝然出手夺剑。
  忽见蒙面人迅疾无伦一个旋转,道:“既蒙慨赠,兄弟却之不恭了。”话甫落音,两臂错腕抓向陆曼玲手中碧虹剑而去。
  十指方出,突听殿外传来展天行喝道:“庞贤弟不可鲁莽逞强,蜂虫有毒,慎防暗算。”蒙面人如中蛇蝎,倏地仰面斜翻开去。
  只见展天行率着玉面张良茅焕等十数人疾掠而入,一见长孙琰,展天行堆着满脸笑容,抱拳一拱道:“原来长孙大侠在此处?长孙大侠近 来可好?”
  长孙琰寒着一张脸道:“老化子睡够吃饱,无病无灾,不敢劳问。”
  展天行微微一笑,转面目注蒙面人,道:“庞镇寰老弟请看老朽薄面,莫使老朽为难,让陆姑娘安然离去吧?”
  奚凤啸觑望蒙面人身材竟是越瞧越神似庞镇寰,暗惊道:“茅焕猜测不错,庞镇寰心怀叵测,鬼脸老者无疑是他易容乔扮。”
  只见蒙面人道:“兄弟并不姓庞,更非庞镇寰,展帮主认错人了。”语音冷森如冰。
  展天行不禁一呆,惊疑地望了玉面张良茅焕一眼。茅焕装作未见,迅疾地移开目光,面色平淡无惊。展天行只得强咳一声,道:“展某冒 昧,失礼已极,阁下何妨一露庐山真面目,容展某瞻仰。”
  蒙面人断然厉声道:“不行。”展天行不禁面色一变,忽见殿外飘然走入一双人影,正是庞镇寰与一神态骠悍,浓眉大眼,英气奕奕的少 年。情势急转,令展云行愕然失措。
  蒙面人冷笑道:“庞镇寰不是来了么?兄弟并非是他足无疑的了。”庞镇寰望了蒙面人一眼,目泛怒光,趋向展天行之前附耳密语数句。
  展天行不禁面色猛变,道:“老龙神怎敢如此。”说着用手一招,率众身迈向殿外而去。
  蒙面人哈哈朗声大笑道:“兄弟也不愿借剑了,祝二位一路平安。”身形倏地拔起,向殿顶破孔冲出疾杳。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随着蒙面 人穿空站定殿顶,只见蒙面人身如流星曳电远在数十丈外,惊此人身法奇快。
  突然,不远忽冒起一条身影,奔空追向蒙面人而去,正是在寺外与自己一言不合出手拚搏的奚凤啸。老化子目送两条身影先后消失后,不 禁叹息出声,只觉蒙面人举动迹近玄虚怪异,而奚凤啸亦是迥异导演,不可理解,是友是敌,迄今难分。
  只听陆曼玲娇声呼道:“长孙伯父。”
  长孙琰应了一声,一跃而下,只见陆曼玲已盈盈立起,覆面乌巾始终未曾揭露,仅露出一双剪水双眸,晶莹清澈,仿佛甚美,不禁慨叹道 :“老化子无此定力,在危机四迫之中,尚能运功疗伤,一面运用机智却敌,真是后生可畏,老朽老矣。”
  陆曼玲暗中秀眉一皱,娇笑道:“伯父别说好听的话啦,你老人家不曾听得老龙神上官相也赶来了么?前路艰危可知。”
  长孙琰道:“你不在琼岛伺奉令堂来此中原惹起是非杀劫则甚?”
  陆曼玲笑道:“侄女即是不离开琼岛,他们就不会寻来么?”
  长孙琰不禁哑口无言,暗道:“老化子与这位侄女几乎十年不见,如今她习成一身绝艺,机智多谋,而且举动诡秘,化子倒要瞧瞧这丫头 此来中原耍的什么花样?”
  长孙琰道:“前往何处?”
  陆曼玲道:“伯父随定侄女错不了。”说着人已向殿外走去,风尘神乞长孙琰摇摇首疾弃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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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绚烂,将本来多彩多姿的济南大明湖又平添了几分艳丽。济南在周代为齐国之地,秦代为齐都之地,汉初设济南郡,三国时屑魏,晋 置济南郡,隋初废济南郡嗣即为齐部,唐称齐州,后改临淄郡,宋改为府,元置济南路,明后济南府,有清一代因之。
  鹊华二山巍峨城北,冈岭相连,隐隐若长堤,城南则干佛山高时,环其三方,是以济南全城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缘城诸水,皆由南山下 注,而为北面之山冈所束,流路缩狭,因之随地涌出,有七十二泉之胜,其中以约突泉为冠。
  诸泉汇为大明湖,在城内西北隅,环周十二里,碧流环回,水木明瑟,冬冷冰天,夏挹荷浪,秋容芦雪,春色扬烟,对湖千佛山,奇伟深 秀,梵宇屡次,苍松翠柏,远望如画屏。千佛山后傍山靠溪一条柳荫小径上隐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疾奔如电向一所大庄院而去。庄院之前,古 木参天,枝柯交接,匝荫十亩,身临此境,暑气全消,清风徐来。
  蒙面人回面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倏然隐去。片刻,柳荫小径中现出奚凤啸,身法如行云流水走去,他似知蒙面人必落在巨宅中,但他目睹 蒙面人武功之高,令他有所踌躇,心内不住盘算进宅之策,只觉无计可施。突然,耳闻一个少女语声传来道:“奚少侠。”莺声沥沥,甜脆悦 耳。
  奚凤啸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貌美翠衣少女俏生生立在溪畔一棵垂柳之下,他先尚未认得真切,俟他瞥明是何人后,不禁出声诧 道:“春梅姑娘,你怎么在此?”
  春梅嫣然一笑,乳燕穿林掠在奚凤啸身前,星眸注视了一眼,轻摇螓首道:“婢子一路暗随少侠甚久了,但少侠易容甚真,一直不敢冒叫 ,及觉体态步法除了少侠外并无其他人,忍不住出声呼唤,果然是奚少侠。”
  奚凤啸诧道:“你暗随在下多久?”
  春梅道:“就是少侠故弄玄虚,将齐绍鸿的首级以无形天罡指力使之悬空,婢子正在酒楼上。”
  奚凤啸愕然诧道:“之后情形你都目击无疑么?”春梅含笑点点头。
  奚凤啸又道:“那么施展铁蝙蝠夺去避火珠之人,姑娘必然目击?”
  春梅摇首道:“这人身法太快,婢子无法追及。”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何姑娘也来了么?”
  春梅闻言不禁玉容惨淡,黯然一笑道:“此处非淡话这所,少侠可否与婢子泛舟湖中一叙,我家小姐有紧要之事重托,小姐说少侠谦谦君 子,一诺千金,可资信赖。”
  奚凤啸见春梅神色,不禁心中一惊,必是何湘君又遭困厄,忙道:“何姑娘有事吩咐,在下焉敢不遵。”说时不禁望了巨宅一眼。
  春梅道:“小姐之事似与黑衣蒙面人有关,少侠终须与他碰面,无须亟亟。”说着身形一动,朝干佛山奔去。奚凤啸满腹惊疑随春梅之后 掠上千佛山。
  碧波笼月,远山含烟,大明湖又是一番景色,令人心醉神迷。岸柳婆娑外停有十数艘游艇,航艇清洁精雅,与秦淮河游船相仿佛,所制酒 菜极为可口,摇船均为十八九岁船娘,其中不乏秀丽,虽是布衣裙褂,却也楚楚可人。
  船娘见奚凤啸春梅走来,一拥而上,奚凤啸随意挑了一艘登上。其时湖风习习,四处飘香,游目四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濯魄心,如 登仙境。船娘送上六味小菜及一壶自酿美酒,轻声笑道:“这酒是金钱泉水所酿,其醇如胶,多饮只微薰而不酩酊,老爷太太请放心饮用。” 说着一福退下,走在船头长篙点水缓缓驶离湖岸,橹桨伊哑如吟。春梅闻得老爷太太,不由娇羞满面,低啐了声。
  奚凤啸似若无闻,握起酒壶,满满地斟了两杯,笑语劝用。春梅聪明伶俐,知奚凤啸腹中饥饿,暂不提正事。俟两人用至半饱时,才凄怨 出声长叹道:“我家小姐已受暗算,似是一种无名奇毒所害,现四肢疲软乏力,困居燕京旅邸,婢子奉命谋取避毒珠,如遇少侠即恳少侠相助 。”
  奚凤啸不禁大惊道:“小姐受了何人暗算?”
  春梅凄然一笑道:“不知,小姐推测出是太极双环刘文杰、龙泉驿的黑衣蒙面老贼其中一人,眼前少侠追踪之人与蒙面老贼似大有关系。 ”
  奚凤啸点点头道:“在下追踪这人原因在此,那避毒珠是否就是在陆曼玲那口碧虹剑柄上?”
  春梅道:“正是,陆曼玲武功已臻化境,又得风尘神乞长孙琰之助,婢子武功微薄,不愿轻举妄动,展天行上官相等人又志在必得,终须 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何况这黑衣蒙面人施出欲擒故纵之策,用意至为阴谲……”
  奚凤啸道:“姑娘是说从黑衣蒙面人身上定可找出陆曼玲下落,但依在下看来,陆曼玲也是心计至工,她未必就不知道黑衣蒙面人心意。 ”
  春梅娇笑道:“鹬蚌相争,才可渔翁得利。少侠睿智无匹,见机行事,毋须婢子多言。”说着,忽伸纤手指向湖心远处,接道:“婢子所 料不差,陆曼玲不是也来了么?”
  奚凤啸不禁一怔,循着手指望去,只见一支画航飘浮驶来,首尾各挑起一支流苏宫灯,红焰映射朦胧如步。帷幕半卷,隐约可见陆曼玲与 风尘神乞长孙琰相对而坐,老化子正举碗豪饮,两腋风生,陆曼玲仍然玄巾蒙面装扮。席旁侍立着四个捧剑女婢,船首分站着一双彪形大汉, 两目精芒如电,分明身负内家绝学。
  奚凤啸暗暗称异,忖道:“看来春梅已预知陆曼玲的行踪,他同行似并非一人。”不禁目露疑容道:“姑娘此来仅你独自一人么?”
  春梅道:“还有崔星五大侠。”
  奚凤啸长长哦了一声,继又问道:“那么你小姐有何人侍奉,丢下她孤伶伶一人,恐怕……”
  春梅见奚凤啸神情忧急关切,忙道:“少侠放心,小姐在京自有人侍奉,何况铁面钟馗杜长龄亦已赶奔燕京而去。”
  蓦地,湖畔冲起一道旗花,夜空中顿现流射红焰,映出夺目异彩。陆曼玲所乘那支画舫顿时落篙栓住湖心,船首一个彪形大汉长身一跃翻 落在船尾,双掌交叉护在胸前,炯炯目光凝向那旗花放出之处。四个女婢疾然旋身,面向外立,剑尖斜挑凝式「笑指天南」,这是内家剑学一 式绝招,源出于武当,春梅看得真切,只觉心头微震。
  陆曼玲与长孙琰仍若无事般,身形坐着未稍移动,春梅悄命船娘将乘舟不可靠得陆曼玲画航太近,船娘几曾见过这等怪事,不由惊得小鹿 撞胸,怦怦直跳。只见三条快舟,鱼贯衔随,疾行似箭般,向陆曼玲所乘画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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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一舟船首站立着青衣少年,年约廿三四岁,玉面朱唇,双目精芒炯炯,含蕴着冷森气味。其余两舟载着十六个锦衣武士,在月色这下 分外壮观雄伟。青衣少年含笑朗声道:“陆姑娘真是信人,在下为事所误,来旦一步,望乞海涵是幸。”炯然目光注视那艘画舫上。
  但听风送陆曼玲语声道:“尊驾函中之言如是实在,不妨过舟一叙。”
  青衣少年微现踌躇之色,但立即朗声笑道:“在下约请仅限姑娘一人,此事非但关系姑娘生死,而且影响整个武林,姑娘如相信得在下, 请撤除从人,在下自当过舟一谈。”
  陆曼玲道:“我舟中之人均是忠诚不二,决无外泄之虞,尊驾故作神秘,心怀诡诈,我怎能相信尊驾是个谦谦君子,何况我犹未知道尊驾 真实来历……”
  青衣少年突然仰面发出清澈长笑道:“久闻姑娘机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差,但姑娘疏忽了一点,在下处心积虑数月,周署万全,姑 娘寥寥八人,实逃不出在下严密伏桩,天罗地网之下,奉劝姑娘,还是俯首认输为上。”
  陆曼玲冷笑道:“我与尊驾有何怨仇,值得尊驾处心积虑图谋于我?”
  青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在下说过,兹事体大,足以影响整个武林,不便明言相告,但一俟姑娘为寒舍上宾时,自然明白。”
  陆曼玲冷冷笑道:“只怕今晚尊驾意愿如同梦幻泡影,弄巧成拙了。”
  青衣少年道:“姑娘不过倚仗长孙老乞儿,误认有恃无恐,不是在下故作狂妄,老乞儿自身难保,未必护得住姑娘。”风尘神乞长孙琰闻 言不由气往上撞,霍地立起。
  陆曼玲微一摇手,示意老化子不宜轻举妄动,暗道:“侄女不知他已处心积虑,一时托大前来应约,他虽未必困得住侄女,但恶战难免, 伯父还怕没有舒展筋骨的机会么?”长孙琰怒哼一声,幸幸然又坐了下来。
  又听陆曼玲道:“尊驾无非欲夺取我那口碧虹剑,此乃身外之物,有何可珍,尊驾实用不着这等铺排,只消派一介之使明言相借,立即慨 允交出。”
  青衣少年不禁一怔,道:“在下不信姑娘之言?”
  陆曼玲冷笑道:“我一言九鼎,决无更易,不像你们须眉男子,口蜜腹剑,什么无耻之行,都做得出来。”
  青衣少年闻言不由玉面一红,目中泛出一抹狠毒杀机,口中却朗声大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可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用手一 指舟为首锦衣武士,低语了数句。
  那锦衣武士立时身形一振,拔空而起,身法美妙两臂一张,盘旋飘落湖面,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几个起落,已沾上陆曼玲所乘船首。立 着船首的彪形大汉忽绽出一声春雷似大喝道:“跪行进入。”那锦衣武士闻得喝声,只觉心神猛震,不由脸色大变,狞笑一笑,昂然直入。
  彪形大汉斜闪一步,身躯迅疾无伦的一个旋转,右手两指飞点锦衣武士脉门要穴。这—式是昆仑不传之秘「旋风摘斗」,奇奥不则,令人 难以防卫,指式迅如雷奔,锦衣武士若被他点上,必然当场毙命无疑。指力如割,堪堪点上锦衣武士脉门,锦衣武士心神凛骇之下却临危不乱 ,身形突往前栽化为「风沾扬花」,右肘横撞对方两指,左掌暗运重手法猛推向彪形大汉小腹「气海」重穴。
  身形变化奇诡,出手部位攻其必救,彪形大汉暗惊这青衣少年手下俱都是如此武功高强,今宵之势谅凶多吉少,不禁深深忧虑,忙倒踩七 星步疾闪而开。他一退又进,展开掌弍,叠涌如潮向锦衣武士猛攻而去。锦衣武士亦抢攻出于,迅如雷电,展开一场生死拚搏。
  青衣少年似胸有成竹,嘴角含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两道炯炯眼神竟不向陆曼玲舟上望一眼,却凝注在奚凤啸舟上。突然,青衣少年嘴 唇略动,右侧梭形小舟向奚凤啸座舟驶去,须臾靠近,一个锦衣武士沉声喝道:“两位如非陆曼玲之友,请即离去,免受无妄之灾。”
  奚凤啸冷笑道:“在下泛舟游湖,又不干官府例禁,你们江湖人物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在此有王法之处,竟公然寻仇凶杀,哼,你认得 在下是谁么?”
  锦衣武士闻言不禁—怔,真摸不出奚凤啸底细,奚凤啸除了面目森冷之外,气度雍容,满口京腔,神似一介贵胃,那女的端庄秀丽,不显 轻佻,大家风范,暗道:“这一男一女八成是王侯子弟,官宦千金,我等武林人物实犯不着招惹官府。”心念一定,右手略摆,疾转船首如箭 驶向青衣少年之前低语了数句。
  青衣少年微皱历不语,目光移向陆曼玲舟中。突然,彪形大汉一掌击中锦衣武士胸脯,轰的一声如中败革。这一掌之力,何止五百斤,彪 形大汉只觉虎口欲裂,震得倒退了两步。锦衣武士身形一晃,不退反进,双掌快如风攻出九招,辛辣已极。
  彪形大汉先机尽失,被锦衣武士疾快凌厉的招式逼得一连后退至舷上,哎哟一声,失足坠下湖中。舱中疾掠出一双女婢,厉叱出声,两支 长剑寒光电奔向锦衣卫而去。锦衣武士鼻中冷哼一声,抡掌迎攻。他掌式愈攻愈快,宛若疾风骤雨,双剑却越来越慢,剑锋所指,竟似朝无数 不同方位刺来,非但将锦衣武士凌厉掌式逼得荡了开去,而且身形连连闪避。
  锦衣武士虽然练有混元气功,不畏刀剑,似也有气功练不到的单门,只觉一双长剑攻来,均是攻至自身混元真气不能护住的要害重穴,不 禁骇然色变,豆大冷汗涔涔冒出滚下,青衣少年亦为之目露惊愕之容。奚凤啸与春梅目不转瞬,也注视着双方攻守拚搏。
  忽然奚凤啸向春梅低声道:“那锦衣武士虽有一身横练,一双女婢剑势却毫厘不爽攻向他练不到之气门罩穴,所以锦衣武士显得手脚忙乱 ,闪避无方。”
  春梅道:“这一点婢子也瞧出来啦,显然她们知道锦衣武士武功来历。”
  奚凤啸摇首道:“这是陆曼玲密语传声指点。”
  春梅尚是不信,目光凝向陆曼玲身上,只见陆曼玲嘴唇微动,那蒙面纱巾已然揭上,露出瑶鼻下面半张美好的轮廓。此时已深信奚凤啸眼 力锐利,言之不虚,不禁面露忧容,道:“陆曼玲武功如此之高,避毒珠恐不能顺利到手。”
  奚凤啸忽见站在船首的船娘偷偷别过面来,眸中现出一抹异光。虽然一瞥即隐,奚凤啸却瞧在眼中,不禁心中一动,暗伸两指,虚点了船 娘身后「神堂」穴道一指。船娘只觉背后一冷,神智渐渐不清,身形虽然不倒,目中景物一片模糊。
  奚凤啸不动声色笑道:“天下事无一蹴即成之理,姑娘暂释忧念,你我见机行事。”
  春梅摇首凄然一笑道:“只怕小姐不能等待,因循误事,婢子纵然粉身碎骨,莫赎其咎,少侠不能俟隙出手劫夺么?”
  奚凤啸闻言只觉心神一震,知报恩之念不禁油然泛起,点点头道:“在下当不辞万难,犯险一时,且俟片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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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为酬红颜 智取宝剑
  
  
  蓦地——湖心陆曼玲舟中忽腾起一声凄厉惨嚎,只见一双女婢两支寒光闪奔长剑刺入锦衣武士两胁距「天豁」穴一寸三分部位。锦衣武士 那惨叫甫一夺口凄厉呼出,眼耳口鼻的鲜血奔出,俯身栽下水中。
  青衣少年不禁勃然变色,两舟其余十五锦衣武士纷纷疾射扑向陆曼玲舟上。立时为四个持剑女婢一双彪形大汉接着,但人数悬殊,十五锦 衣武士个个都持有不同奇形兵刃,不啻如虎添冀,攻势强猛。
  青衣少年突朗声大笑道:“陆姑娘,你必须三思,在下在此大明湖四周布下无数高手,只须一声令下……”说着又是一阵朗笑入云,道: “姑娘已成笼中鸟,依在下之见,宁可身为座上客,岂能屈作阶下囚。”
  陆曼玲只当未听见,全神贯注双方拚搏,发现自己这面岌岌可危,正待离座而起,突见风尘神乞长孙琰身形穿出舱外,拳腿交飞。老化子 一加入,战况立变,一双锦衣武士顿被长孙琰雄厉的掌力打下湖心。青衣少年面色微变,仰面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悠长响亮,随着夜风传 了开去,回应不绝。
  奚凤啸忙道:“姑娘,你不如去南关峨英祠等候在下,在下如能取得碧虹剑,明午以前准必赶至,否则,在下定遭凶险。”说着,连声催 促。
  春梅微一踌躇,暗道:“自己在旁,已感到碍手碍脚。”一声好字出口,身形已射出舟外落入水面,疾从片片荷叶丛中,似点水晴蜒隐去 。32
  啸声尚是袅袅不绝,湖面突现出十数条快舟,其行似箭,射出数十条飞弩,锐啸破空,投入陆曼玲舟中。箭簇一击实,立即冒出一道火焰 ,着水燃烧起来,转眼,整个舟上火光熊熊,烈焰腾空。
  陆曼玲穿出舟外,不落向湖面,竟投往青衣少年舟中,身形悬空,振腕碧虹剑疾出,九点寒星分袭青衣少年要害穴道。青衣少年冷笑一声 ,挫腰一仰.两腿猛踹,身形贴波飞射出七八丈外。他那一踹之力,小舟竟翻了一个转身,沉没水底,咕噜噜冒出一串水泡。
  陆曼玲没料到青衣少年诡谲歹毒如此,一剑挥空,身形落下才惊觉不妙。幸亏她轻功绝顶,另一足顺着水面一滑,腾空而起,岂知青衣少 年身形回旋反扑而回,两指疾点向陆曼玲脉门要穴。一缕暗劲,奇寒如刃,身法更是奇奥迅诡,陆曼玲离水腾空式子用得过猛,真气不能在转 瞬间由浊换清,无论如何闪避不开青衣少年奇袭之下。
  眼看陆曼玲就要伤在青衣少年指力之下,陆曼玲情急将碧虹剑脱手飞出,青霞一抹削向肯衣少年伸来手臂。青衣少年竟不闪不避,两指依 然夺般点向陆曼玲要穴,出声哈哈朗笑。笑声才一出口,青衣少年猛感头顶罡风袭至,不禁面色一变,两足急踹,贴着陆曼玲云发滑过,沾足 一片荷叶,腾空又起。
  那奇袭青衣少年之人正是那奚凤啸,如影随形向青衣少年追去,前后逃逐,转眼已落在湖畔。青衣少年别面一望,见是奚凤啸,不禁冷笑 道:“朋友多管闲事,休怨在下心狠意毒。”
  奚凤啸沉声道:“我本不愿多事,只是尊驾杀人放火,王法不容,何况天下事天下人管……”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双臂抡攻,掌式奇诡辛 辣。
  奚凤啸已非昔下可比,交手经验大增,立掌为刃,划空锐啸迎击,出招更是出人意表,变化莫测。这时,陆曼玲自奚凤啸解救丧身之罹后 ,已把脱手飞出碧虹剑捞在手中,感念奚凤啸救命之德,亦向奚凤啸之后掠去。
  站定湖岸后,别面一望,只见自己所乘画舫渐沉入湖底,火焰已熄,湖面上冒出一股浓烟,老化子与四婢一双大汉均在湖心小洲上与锦衣 武士多人激搏猛烈。心知老化子等人无法突出重围,锦衣武士个个武功卓绝,有心赶去施救,但一想到青衣少年诡毒,暗道:“蛇无头不行, 打蛇应在七寸上,只将此人除去,何愁重围不解。”
  一眼瞥见奚凤啸出招奇奥,虽然手法似嫌生硬,不能一气呵成,似其武学正邪之长,攻向部位令人难测,补救这一缺点足足有余,不禁大 大惊异。看奚凤啸年岁约莫四旬上下,一身武学集佛家玄门怪异,令陆曼玲百思不解。
  就在她略一怔神间,暗中不远处突冒出十数条迅快的身影扑袭而至。当头一人荡起一片寒光刀影扑来,陆曼玲身形斜闪,左腕疾出,一扣 扣着那人曲池穴,拧腕一拗,运足蹴出。那人一条右臂,生生被陆曼玲拗折,痛得冷哼甫出口际,猛感尾间穴如中千斤重击,变为凄成惨叫, 身形巳被踢起半空。
  陆曼玲身形疾旋,碧虹剑招出「百鸟朝风」、「千钓垂江」,流芒四射,率相扑来三匪立被殃及,一双大汉尸分四截,鲜血溅飞,另一匪 左臂离肩飞出,血涌如注,惨叫坠地。其余众匪顿被慑住,齐齐刹住前扑之势。暗中又有数十条身影遥遥扑来,看来,青衣少年已下决心,宁 可牺牲百人性命,亦不能使陆曼玲逃出手外。
  青衣少年武功已臻上乘,奇招迭出,式式辛辣,却暗惊奚凤啸手法奇奥逼人,错非自己,早败在对方奇奥武学之下,只觉奚凤啸是他平生 唯一劲敌,不禁大喝道:“阁下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绝情辣毒了。”
  奚凤啸显然不必求胜,心内只在盘算如何能将碧虹剑得手,趁隙劫夺,又恐贻卑鄙无行之讥,但感举措难定,大大为难。忽闻青衣少年大 喝入耳,不由一震,手法略缓得一缓,不料青衣少年趁虚切入,掌发如雷,一片排山劲风,破空如潮撞去。
  奚凤啸右掌迅疾一翻,一招「五丁关山」吐劲猛按而出。掌力相接,一声巨震响起,劲风回旋,石走沙飞,周边树木逼得偃倒。但听青衣 少年喝道:“阁下武功不凡,再接在下一掌试试。”双掌疾并倏翻,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一股狂飚宛如怒澜决堤,万马驰奔向奚凤啸 撞去。
  青衣少年一招出手,立即潜龙长升天拔起,身形疾旋倒扑而下,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按向奚凤啸头顶百汇穴。两种迥异不同的武功在弹指间 完成,几乎辩识不出孰先孰后,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奚凤啸与青衣少年掌力狂按,只觉两臂一阵撼震,胸前气血翻腾,身形拿桩不住,蹬蹬倒 退两步。
  他身形犹未稳住,蓦闻青衣少年喝声,不禁心神大骇,猛感一股如山劲力往胸前推撞而至,忙移宫换往外闪了开去。奚凤啸有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仗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及上乘的秉赋根骨,以及奇特的际遇,天下各门各派神奇武学几乎谙晓七八,差堪挤身武林高手之列,但内力 修为应循渐进,讲究一分火候,一分功力,决不能滥竽充数,是以他不愿硬拚。他才闪避开去,蓦感头顶劲风下压,势如雷霆万钧,不禁大骇 ,暗道:“我命休矣。”
  此时,陆曼玲见匪党甚众,起念除去青衣少年,此人若死,重围立解,心意甫决,突发现奚凤啸已身临境,不禁叱道:“撒手。”身形夺 空,碧虹剑振腕挥出,只见漫空寒飚,万点金星,势如天河倒泻袭向青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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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势未至,寒气已自逼体如砭,青衣少年迫得疾撤右臂,身形斜泻落地,迅疾无伦在胁下抽出一柄缅钢软剑,振腕呛啷一声龙吟过处,软 剑伸得笔也似的直。只见青衣少年目中精芒电射,杀机内蕴,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陆姑娘,你这是自讨苦吃,怪不得在下。”匪徒们纷 纷逼近,散布四外,按刃不动,只待一声令下,合攻出手。
  奚凤啸忽一跃而出,向一个持剑黑衣汉子扑去。他那扑势迅如电奔,黑衣汉子待奚凤啸扑至近前,才予惊觉,慌得举剑上挑,寒光电奔, 刺向奚凤啸胸口七坎死穴。奚凤啸冷笑一声,施展空手入白刃神奥手法,一把夺下长剑,右腿飞踢在汉子左腿胫骨上。
  「咔喳」一声,胫骨立时折断,一声惨叫随着腾起,那汉子身形被踢飞五六丈外,血如泉涌。奚凤啸立时掠回原处,与陆曼玲并肩而立, 左掌立胸,右手横剑上挑,脚下暗扣子午,身形微欠。
  青衣少年见奚凤啸捕杀一名手下,目中杀机毕露,及见奚风啸剑诀一捏,不禁骇然变色。少林七十二宗武功外,有一宗达摩绝学「降龙伏 虎」剑法,历代相戒列为传之秘,仅掌门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为功深的弟子获此真传,虽有此规律,但除掌门至尊外,少林二十三 代数百年来仅有限五人获此际遇,这套「降龙伏虎」剑法起手式「我佛问心」,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奇寒,眼中不禁露出悸骇神光。
  陆曼玲亦认出奚凤啸剑诀来历,不禁暗诧,忖道:“看来此人武学博杂异常,难怪精而不绝。”遂向青衣少年道:“狂言无异,请即出招 。”
  青衣少年面现踌躇之色,沉吟不语,似大感为难。突随风飘送过来一阵洞箫声音,曲调靡和悦耳,如怨如慕,缠绵悱侧。青衣少年神色不 禁一变,单掌一挥,转身遁空疾杳,手下匪徒亦纷纷窜逃一空。情势变得太突然,陆曼玲不禁一愕,转引投向湖心小洲,只见风尘神乞孙长琰 率四个女婢一双彪形大汉乘着一支梭形快艇如箭驶来,转眼泊抵湖岸掠了上来。长孙琰七人负伤垒垒,肩背伤处鲜血仍自溢出,神色激动气忿 。
  陆曼玲道:“伯父伤势无碍否?”
  长孙琰自泛怒光,冷笑道:“老化子死不了,日后自有他们好处。”
  陆曼玲笑道;“洞箫解围,伯父可知此人来历?”
  长孙琰闻言答道:“箫音甚熟,似为老化子昔年旧友,但久未谋面,听说此人已仙去……”
  奚凤啸冷笑道:“这大明湖只准你来此以?”长孙琰不禁语塞,目中精芒如挟霜刃怒视着奚凤啸。
  陆曼玲深知这位伯父习性,对瞧不顺眼之人,立即伸手较量,嫡侮怒嘲备至,故老化子虽名动武林,但为此僻性结怨不少,正要出言劝解 ,只听不远处传来朗朗语声道:“长孙老前辈在此么?”
  长孙琰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修长人影踏着如银月华拂林飘然走来。距离既近,看出来人是三旬开外背剑布衣道人,长孙琰愕然 诧道:“道长是谁?老化子素昧平生……”
  那道人打一稽首朗声笑道:“家师玉箫真人,与长孙老前辈昔年知交莫逆,特遣贫道恭迎老前辈等诸位前往一叙。”
  长孙琰不禁面泛喜容,长长和气了一声道:“原来是九宫旧友,怎么令师不亲身前来?”
  道人答道:“家师五年前迁来东岳,久已不问江湖是非,不愿与老前辈对头人明面相见,故以洞箫宫律慑退,家师现在贫道俗家师兄处, 倘蒙见允,贫道头前领路。”
  长孙琰大笑道:“老化子极愿一见令师,道长带路吧。”道人打一稽首转身迈步行去。
  长孙琰向陆曼玲道:“我们走吧,那牛鼻子必知青衣小贼来历,他若道出,不无裨益于你。”
  陆曼玲略颔臻首,身开展动走出数步,发觉奚凤啸尚屹立原处,似未打算同行,回面说道:“尊驾不去么?”
  奚凤啸心下甚是作难,不随陆曼玲前往,恐无法取得碧虹剑,若与同行,又防陆曼玲长孙琰疑嫉自己心怀叵测,为此煞感踌躇。几经思虑 之下决定暗蹑尾随,闻得陆曼玲之言,不禁一怔,摇首笑道:“在下局外之人,路见不平,伸手相助,如今姑娘转危为安,在下就此辞别,姑 娘请珍重。”
  前行中年道人突止步回身朗笑道:“老前辈对头,爪牙尚潜伏周近,如不急行,只怕他们知道家师未亲身前来,又卷土重来。”
  陆曼玲道:“尊驾不如与我等同往一行,以免孤身无助,身遭不测,见过玉箫真人后再走不迟。”蒙面纱巾一双星眸凝视着奚凤啸。
  奚凤啸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在下愿随同前往。”慢步走向陆曼玲身后。
  中年道人身形展处,竟是越来越快。长孙琰一行亦是快步如飞,迳向一座山凹处走去。风送涛韵,叶阴月漏,碧空如洗,纤云不染,夜色 迷人。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隐隐可见一幢宅院座落于山阴处,中年道人随地发出一声清啸,飘回夜空。
  奚凤啸见并非自己追踪黑衣蒙面人那所巨宅,不禁心下略宽。穿越数株合抱交柯的龙爪槐荫,只见巨宅门内走出四个小童,各提着一盏油 灯笼,红光外映。须臾,缓缓踱出一个皓首龙须身着八卦衣老道,后随一个面形团团,三绺长须中年富绅。
  长孙琰疾趋向前,大笑道:“老化子只道牛鼻子已仙去,不知在此又得重逢。”
  玉箫真人含笑道:“贫道浮云野鹤,不履尘世已久,武林中人以讹传讹。认为贫道已死,其实浮生若梦,黄梁一枕,贫道概不足念。”
  长孙琰大笑道:“高论卓见,听牛鼻子一席话,老化子胜读十年书。”随即与众人引见,至奚凤啸时,奚凤啸忙道:“在下闵荣。”
  玉箫真人含笑为礼,转面手指着随立之中年富绅道:“这是贫道弟子袭焕翔,弃武从商,积赀百万,落藉在此。”龙焕翔立时趋前,殷殷 执礼。
  一阵寒喧后,袭焕翔立即领着众人走入一间宽敞的客厅,厅内布置得富丽中不失典雅,壁间悬挂名家字画,令人怡情夺神。袭焕翔待众人 落座献上香茗后,即命仆厨摆下一席丰宴,这宅中仆从如云,穿梭不息,咄嗟间宴已摆下。
  玉箫真人笑道:“神乞口福不浅,贫道徒儿重金礼聘八闽良厨治席,神乞足以大快朵颐了。”
  长孙琰宏声大笑道:“老化子未吃,已自馋涎欲滴了。”袭焕翔请众人入席就座,长孙琰身居客位,推请上座。长孙琰推辞不获,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座后举目一眺席间,果然是闽菜,目光瞪着一味红槽鳗,香喷喷直冲入鼻,老化子如在平时,早就伸手就抓了,啧啧赞不绝口,道:“ 色香俱佳,味道决差不了。”一个青衣小僮在每人杯中斟酒,酒色碧绿如胶,芳香四溢。
  酒过三巡后,长孙琰长叹一声,道:“如非牛鼻子箫声驱敌,老化子已陈尸湖底了,可否见告这小贼来历?”
  玉箫真人道:“贫道避世已久,江湖是非早杳不入耳,月前下山,才得闻武林中为白阳图解已掀起一片血腥杀劫,神乞你问焕翔或可告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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