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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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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叫他掌力打实,少年公子定然胸断骨裂,脏腑如糜而死。那知少年公子微微冷笑,视来掌如同无睹,直待掌力堪近胸前之际,突然挪开一步,猿臂疾探,横掌印在彪形大汉胸脯上。「噗」地一声,心脉已是震断,七窃内黑血如泉溢涌,气绝毙命。
  聚兴馆内大乱,食客如同惊鸟冲出店外。这时,店外又飞掠奔入八九个江湖人物,见状大惊,及至辩真少年公子是何人时,不由面色一怔。只见一个五旬上下,穿着一袭团花劲装,颔下三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立即抱拳干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伍少庄主,恭喜伍少庄主。”
  白衣公于正是玉面丧门,闻言大愕道:“在下喜从何来,娄当家请道其洋。”
  老者乃是洪泽湖二十八寨总寨主混海金鳌娄铁寒,闻言阴阴一笑,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杨春,说道:“此人就是纯阳子徒杨春,身怀定风珠逃出白云观,少庄主垂手而获宝珠,取得白阳图解将不费吹灰之力,岂非可喜可贺之事。”
  伍梦龙不由朗声大笑道:“娄当家误把冯京当马凉了,这人乃是在下赶车车夫梁三,怎说是杨春。”
  断臂彪形大汉本靠在壁上止血运功疗伤,闻言冷笑一声道:“诸位休听谎言,兄弟一路追踪杨春,岂能有误。”
  伍梦龙道:“你是何人?”
  断臂彪汉狞笑道:“兄弟焦胜。”
  伍梦龙哦了一声道:“滕文星的高足,在下失敬,不慎误伤,望乞海涵。”
  焦胜冷笑道:“伍朋友,咱们仇已结下,说此风凉话有失英雄行径。”
  玉面丧门伍梦龙面色一沉,寒声道:“你们毒手暗算在下车夫,断臂已是报有应得,滕文星的武功虽高,在下未必见惧,”
  “真的么?”阴寒如冰浯声阴风送入,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人影一晃,现出丰都鬼王滕文星,道:“伍梦龙,你怎不忆及夏口之事。”
  玉面丧门伍梦龙两道剑眉猛剔,杀机毕露,冷笑道:“彼一时,此一时,咱们这笔帐终有清结之时。”
  丰都鬼王冷笑道:“老夫就不信你在短短日中能习成惊人绝艺。”随即目注焦胜道:“焦胜,你确认此人就是杨春。”
  “徒儿一路暗随而来,未曾片时离眼。”
  “他与伍梦龙可曾交谈过么?”
  “未曾。”滕文星面色一怔,缓步走近杨春身前。
  伍梦龙面带冷笑,目露不屑之色,斜视着丰都鬼王滕文星。滕文星搜遍杨春全身,并未发现定风珠,不禁呆住。伍梦龙不由冷笑道:“滕文星,你如今有何话说?”
  丰都鬼王不由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欲与老夫动手么?”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少爷现有要事在身,日后江湖道上总有见面之时,那时当叫你见识少爷的厉害。”
  滕文星满面怒容道:“老夫等着就是。”伸手一把挟起焦胜转身如风掠出店外。
  伍梦龙冷冷一笑,伸手入怀,取出十两纹银掷在桌上,高声道:“十两纹银抵偿店中损失。”说着扶起杨春迈步向店外走去,混海金鳌娄铁寒遥遥尾蹑其后。
  只见街尾转角处果然停有一辆双骏马车,髹油朱红,华丽夺目。伍梦龙将杨春放入车内,纵身跃上车辕,亲自执鞭,催动双骑辘辘而去。
  一鞭斜阳,征尘嘶风。临城内邱官道上黄尘弥漫,伍梦龙驱车如飞,马不停蹄,风驰电掣狂奔着。伍梦龙忽地脸色一变,耳闻来路隐隐传来雨点般蹄声,转面望去,只见远处尘灰漫空中现出五个豆大黑点。显然追骑都是千里追风神驹,快如流星,转眼追及,伍梦龙不禁冷笑一声,长鞭朝天叭的一抽,哎哟一声,马车奔势转缓。
  「泼刺刺」一阵震耳蹄声,五人五骑竟擦着马车两则掠过,未有丝毫不利于伍梦龙的举动。伍梦龙不禁大愕,察觉骑上五人都是黑巾蒙面,神情异常诡密,如说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诚难令人置信。果然五人五骑掠出一箭之远,蓦地带转马头奔来。
  伍梦龙不禁大惊,忙蓄势戒备,右手把着胁下丧门剑。那知五人五骑才至半途,突然连声发出凄厉惨叫,纷纷坠马离鞍,摔在尘埃不起。伍梦龙更是面色一变,扫视四外,只见无任何异状,不禁动了疑念,暗道:“这五人为何坠马毙命?”
  略一思索,双肩一振,离车飞起,落在五尸面前,只见五尸胸口上均嵌着两色玫瑰花瓣,显出「诛魂夺命」四个醒目大字。是飞花摘叶手法固然可惊,瞬息之间能织成四字更令人骇震,武林之内尚未听闻过有人具有如此神奇功力,伍梦龙不禁呆住,额角上冷汗涔涔冒出。
  就在伍梦龙离车飞出之际,车内负伤沉重的杨春神智尚未昏迷,颠得全身骨头欲裂,痛苦不堪,不住的想着:“这伍梦龙江湖卓着凶名,手黑心辣,人称少年煞星,救下自己未必心存好意,自己还是趁机逃走的好。”他努力挣扎欲待爬起,忽觉胸口一麻,人却昏迷过去。
  一条瘦小身形疾翻入车内,在杨春身上上下摸索,从目光中隐约可见他露出失望之色。须臾,只见他目光一转,似另有他图,放弃了继续搜索定风珠之愿,一扬篷帘,轻烟般晃出车外而去。伍梦龙定了定神,用袖口擦去额上汗水,暗道:“其中大有蹊跷,这骑上五人不知是何来历,似与暗器手法绝高之人结有强仇宿怨,但未必与自己就是好相识。”一念生起,疾将死者蒙面乌巾揭开。
  只见伍梦龙打一寒噤,面色惨白,原来死者脸上一层外皮已被剐去,紫红腥斑,狰狞恐怖。饶是他武功卓绝,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胆寒心惊。残阳沉山,暮蔼四垂,劲吹晚风,刮起漫空尘沙,昏鸦绕林噪呜不绝。伍梦龙四面一望,官道上他孓然一身,晚风拂动衣袂,忍不住心头泛上一股寒意,转身跃上车辕,伸手一探,揭起一角车帘,见杨春仍然昏睡在内,心中略宽,挽起缰绳,挥动长鞭,驱车前奔。
  双骑奔近五尸之前,蓦地一具尸体挺腰坐起,马匹骤为所惊,希聿聿发出长嘶,竟向官道之旁冲去。伍梦龙竟勒不住缰绳,喝叱不止,只得任由随之。穿林翻坡,一阵狂奔,驰出十余里之遥,马行渐缓,前途隐现一点灯火,伍梦龙驱车投往有灯火之处。
  古松丛中,隐约现出一座古刹,伍梦龙挥鞭疾奔,到达古刹之前跃下车辕,抱出了杨春进入。这院不甚宏伟,似甚荒老败朽,星光闪烁下,到处可见残砖断瓦,乱草丛生。正殿上供奉一盏长明油灯,其余一无星火,唯闻春虫唧啾,田蛙织鸣,岑寂异常。
  伍梦龙抱着杨春在寺内走一圈,发现此寺竟无一个僧侣,分明是一荒寺。他进入一间空房间,放下杨春,在百囊中取出一支短烛,打亮火摺燃着.将杨春拍开穴道。杨春悠悠醒转,睁开无神双目,缓缓望了室中一瞥,苦笑道:“伍少庄主,你何苦为了在下带来一场杀身危难。”
  伍梦龙冷笑道:“江湖上都说在下心狠手辣,殊不知在下也是铁血肝胆的汉子,在下与杨朋友索未谋面,萍水相逢,本犯不着多管闲事,怎奈定风珠万不能落入凶邪手中,免得引起武林大变。”
  杨春道:“想不到武林中是是非非,多是以讹传讹。在下何曾身怀定风珠。”
  伍梦龙目光深深望了杨春一眼,叹息道:“杨朋友倘真未有定风珠,令师纯阳道长性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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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春不禁脸色大变,道:“可是少庄主风闻家师在白云观中遭了毒手么?”
  伍梦龙摇首道:“在下风闻令师已在途中赶来,群邪纷纷尾随伺机追击,倘定风珠仍在令师身旁,则令师不免于危。”
  杨春面色木然久之,摇首答道:“家师亦未带在身旁。”
  伍梦龙淡淡一笑道:“如此令师可脱杀身之祸,仍不免作阶下楚囚。”
  忽闻阴侧侧冷笑随风送入室内道:“口蜜腹剑,妄念成空。”
  伍梦龙面色一变,身形疾跃至窗侧,望外偷觑出去,只见一株矮树旁屹立着一双魅影,僵立不动。他眼力可昏夜见物,仍无法辩认这一双魅影面目,暗道:“既是定风珠不在杨春身上,自己何必沾上这次是非。”猛萌退身之念,唯尚未套出杨春实供,却又不舍。煞费躇踌之下,只有闷声不响.扬手拂熄烛火,身形退在门角。
  只听阴寒澈骨语声又起:“伍梦龙,你枉称少年英雄,怎的不敢现身?”
  玉面丧门不禁激起怒火,话欲从喉中夺口而出,但倏又强行忍住,因他瞥见又有三条黑影疾如鹰隼掠落,与一双魅影迎面立着,俨然对敌之势。他预计双方必然打斗起来,是以他沉稳不动。
  果然为他料中,后来三人中一个年逾花甲老者沉声大喝道:“你们是否来自阎罗鬼峰。”
  “不错,既知阎罗鬼峰威名,何不弃刃投降。”
  “你知老夫是何人?”
  阴恻恻一声长笑腾起道:“铁手瑟琵吕九州虽是知名人物,尚吓唬不倒我兄弟。”
  吕九州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横踏一步,右掌当胸微圈,疾推而出。一股排空如潮掌力呼啸如雷攻去,威势骇猛。伍梦龙暗道:“这吕九州在四海帮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掌之威委实不同凡响,端的不容轻视。
  只见一双魅影似迎风絮般疾飘了开去,但待掌力衰竭,缓缓涌身而上,快如流星闪电落在原处,居然丝毫不差。伍梦龙悄悄骇异,这一双魅影身法奇快,突感室内微风飒然而起,不禁大惊,忙四面一望,只见杨春身形已失去踪迹,知杨春巳为人劫,但对面窗户依然闭合如前,那杨春从何处劫走呢?
  这—点令伍梦龙大感困惑,由不得面色大变,汗珠涔涔冒出。但他认定来人是由对面窗户潜入,乘着他全神贯注室外之际劫走杨春,寻思之下,身形向对面窗户扑去。他身子甫一沾地,蓦地,两扇窗户为一股狂风蓬然掀开,风势强劲无比,撞得伍梦龙身躯倒飞了开去。
  伍梦龙不禁大惊,只觉那猛劲的风力渗有巧劲,使他无法施展千斤坠沉住身形,不由自主地送出室外。「砰」地一声,摔落在地,显然摔得不轻,伍梦龙脏腑震动,几乎闭过气去。此刻,一以鬼魅人物与铁手琵琶吕九州三人正拚搏得难分难解。
  忽地,五人同时发出惨叫,仆尸在地,后胸口赫然为玫瑰花瓣嵌成「诛魂夺命」四字。就在五人横尸就地之际,夜空中纷纷坠下数十条人影,均是江湖卓着盛名人物,内有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滕文星、五行掌彭天麟、混海金鳌娄铁寒等人。
  内有一人极为惹眼,却是个年逾古稀老僧,长眉覆眼,银须飘拂,胸前挂着一串龙眼大小菩提佛珠,双目开合之间,精芒如电。这老僧乃当今少林掌门师叔九如上人,目睹五具尸体,不禁高喧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群雄心神不禁一震。
  九如上人注视尸体久之,摇首叹道:“老衲不知,只知此人武功极高,暗器手法尤称独步武林,惜真力仍欠弱,难臻化境,如此人获有白阳图解,三两年内恐无人能制矣。”
  忽闻娄铁寒惊呼道:“那是什么?”群雄不禁一惊,循着娄铁寒手指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的草中蠕动一物,缓缓欠身坐起。混海金鳌娄铁寒伸手挽出一柄龟壳连星宝刀,在夜色中闪出一抹寒芒,大步走了过去。陡闻娄铁寒一声惊叫,群雄闻声纷纷赶去。
  只声娄铁寒冷笑道:“伍少庄主,你是武林之中后起之秀,短短数年内,已是名满江湖,为何鬼鬼祟祟藏在草中见不得人。”
  玉面丧门伍梦龙闻言大怒,右掌疾如电光石火拂出。「叭」的一声,娄铁寒左颊挨了一下重的,火辣辣的灼痛,齿颚松摇。娄铁寒也是江南绿林巨寇,几曾吃过这个明眼亏,不禁恼羞成怒,连珠宝刀泼风三托攻出,快如闪电。伍梦龙斜身一闪,伸掌挥向刀背,手法奥奇绝伦,只听「当」地一声,连珠宝刀被震了开去。娄铁寒只觉虎口一麻,跃出三尺,旋身振刀快攻,飞洒出漫空寒星。
  蓦听太极双环沉喝道:“住手。”两人霍地身形分开。
  刘文杰两道眼神向伍梦龙望了一眼,发现伍梦龙额角上碰破一块油皮,鲜血仍是涔涔溢出,知伍梦龙遭人暗袭,并非有意窥声,微笑道:“伍贤侄,为何这般狼狈?”
  伍梦龙不禁面上一红,道:“晚辈车夫梁三被妖邪误认是杨春,将他劫走,晚辈情急相救,为这妖邪掌力震伤昏厥过去。”正说之间,庞镇寰及岷山逸叟先后掠落。
  两人目睹五尸,不禁面色微变,闻得伍梦龙之言,庞镇寰道:“那劫走杨春之凶邪是否就是施展玫瑰镖同为一人”
  “同时发生此事,谅必是同一人所为?”
  “这样看来,伍少庄主大概亦未看真此人相貌。”
  语含讥讽,伍梦龙不禁剑眉一剔,目中怒焰逼吐,冷笑道:“阁下如撞着此人,遭遇之惨必远甚于在下。”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这倒未必。”
  刘文杰向九如上人叹息道:“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此诡谲幻变,先是铁蝙蝠,继而鬼头箭,如今又是玫瑰镖,无一不是令人煞费推敲,迄未找出一丝端倪,为此老朽不胜焦虑。”
  九如上人道:“邪不胜正,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老朽察言辩色,只觉伍少檀樾说话有不尽不实之处?”
  “晚辈说话句句实在。”
  九如上人深深地望了伍梦龙一眼,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各有因缘,不可强求。”伍梦龙只觉心神一震,张口欲言,但因兹事体大,一个措词不当,徒贻杀身之祸,是以又隐忍下去。
  风吹云散,月涌清光。夜空中突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激越,播回天外。丰都鬼王失声惊道:“这是老龙神上官相。”
  只见山门外电疾风飘鱼贯掠入十数条迅疾人影,为首者正是老龙神上宫相,身后一双凶神恶煞挟持着一名老道。群雄不禁面色大变,那老道正是青城名宿纯阳子,彭天麟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岷山逸叟姜兆南一声大喝,右臂疾探,迅如电光石火向纯阳子攫去。
  上官相冷笑道:“你难道不要他的命了么?”伸掌一拂,逼得姜兆南疾翻了出去。
  九如上人朗诵道:“阿弥陀佛。”
  上官相目注伍梦龙冷笑道:“杨春人咧?”
  伍梦龙道:“在下何曾见过杨春。”
  上官相右手一式「拂空拿月」攫出,身随臂行,诡疾无伦,一把扣在伍梦龙腕脉穴上。伍梦龙未曾料到上官相拿穴扣脉手法如此迅奥,闪避不及,只觉行血逆攻内腑,浑身虫行蚁走,不禁怪叫出声,目光怨毒道:“他巳为人劫走?”
  “什么人?”
  “瞧瞧地上五具尸体便知,逼问在下何用。”
  上官相一望尸体,不禁面色微变,沉喝道:“小辈,你把事情原委禀与老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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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梦龙知上官相心狠手辣,群雄又无出手相护之意,不愿徒然受苦,遂将在杨春聚兴馆之后始末道出,继而冷笑道:“上官相,他日你如落于在下手中,当使你知道在下厉害。”
  老龙神似听而未闻,沉吟一阵,倏地左手二指伸出,望伍梦龙「将台」穴点下,右腕一振,只见伍梦龙身形向后飞去。两个黑衣大汉一跃而起,将伍梦龙接住。庞镇寰身形一晃,落在上官相之前,冷笑道:“你这是何意?”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定风珠仅纯阳子深明用法,而珠又在杨春身上,伍梦龙更坚搜遍杨春全身不得,现杨春又为人劫走,其中错综复杂,非常理可测,纯阳子、伍梦龙两人之言似有不尽之实之处,一并带回,慢慢审问。”
  庞镇寰面泛杀机,道:“将人带走,没这么容易?”
  上官相发出震夭狂笑道:“老夫如不有恃无恐,岂可让纯阳子与诸位见面,这无非要诸位死了图谋之心。”
  庞镇寰大喝道:“大言不惭,今晚如不留下纯阳子与伍梦龙,休想生离此寺。”上官相目中迸射两道光芒,右掌缓缓向怀内摸去。
  突然,九如上人朗声道:“上官施主,老衲有话请教。”
  上官相昂然瞪目道:“不敢,老禅师世外高僧,也参与这场是非么?”
  九如上人合掌低眉道:“是是非非,难有定论,请问上官施主须定风珠何用。”
  上官相道:”老禅师何明知故问,白阳图解诸般禁制,均可以人力克制,唯独罡风难破。”
  “如此说来,上官施主已获悉白阳图解确处了。”
  “这倒尚未获知。”九如上人微笑道:“如此施主危矣,倘老衲臆料不差,这施展飞花摘叶之人……”说着手指着五具尸体,目露悯侧之色,接道:“亦必为定风珠下落而来,此时定窥伺暗处,施主出寺而去,恐遇狙击。”
  “老禅师心意可感。”上官相笑道:“此人与上官相亟愿一会,就怕他未必敢见我。”
  庞镇寰只觉上官相狂态不可一世,分明有所凭藉,却又无法道他倚恃什么?满腹狐疑,冷笑道:“上官相,连遭挫折,英名丧尽,何必作此色厉内荏之态,如想生离此寺,最好留下纯阳道长两人。”
  上官相仰天狂笑道:“谁能阻止老夫。”右掌一摆,沉喝一声:“走。”那挟持纯阳子、伍梦龙四个凶神恶煞首先奔空而起。姜兆南、彭天麟两人早防备上官相有此着,倏地冲霄拔起,四掌同推,向四大汉撞去。尤其彭天麟掌力绵软,且有一种潜猛的吸力。
  四大汉只觉为吸劲所引,身不由主的直坠而下,纯阳子与伍梦龙均松手跌了下来。丰都鬼王滕文星及庞镇寰见有机可乘,双双抢出,右臂疾如电光石火攫出。老龙神上官相不禁大怒,暴喝道:“住手。”这一声大喝无异惊天霹雳,令人心头大震。
  只见老龙神上官相右手三指捏着一颗桃核大小,色带靛蓝.珠状之物。九如大师目睹此珠,不禁高宣了一声佛号,道:“上官施主,你忍心造此大孽?”庞镇寰、滕文星两人手指堪欲扣着纯阳子、伍梦龙手臂,一见老龙神上官相手中之物,两人如遇蛇歇,不禁面色大变,双双疾翻了开去。
  上官相冷笑道:“诸位倘欲逼兄弟造此大孽,兄弟也说不得了。”
  刘文杰道:“上官老师,老朽有一言奉劝……”
  突然上官相哈哈狂笑道:“兄弟业已意决,刘大侠无须多言。”这时四凶神恶煞重又挟持着纯阳子与伍梦龙两人,上官相说时用掌一挥,率众腾空而去。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彭天麟眼珠一转,大喝道:“快追,上官相有诈。”
  群雄不禁一呆,理解不透上官相用什么诈,庞镇寰望了彭天麟一眼,诧道:“彭堂主,为何知道上官相有诈?”
  彭天麟道:“上官相手中之物并非玄阴雷珠。”群雄不禁大愕。
  庞镇寰剑眉一剔,道:“彭堂主从何而知?”
  彭天麟道:“风闻玄阴雷珠已在邹槐手中失去,为鹿角堡五行楼内上官相师兄梅六所夺,现梅六不知所踪,彭某臆料在短短时日内决难找到梅六,何况梅六武学博绝,玄阴雷珠又在梅六手中,上官相岂能不畏怯,犯险出手,看来我等均中了上官相虚声恐吓之计。”
  刘文杰道:“彭老师所料不差,眼前我等急须找出上官相下落,救出纯阳子与伍梦龙两人。”
  群雄同意刘文杰说法,但庞镇寰略一沉吟道:“不过杨春也必须找到下落,定风珠落在妖邪手中后患无穷。”
  九如大师叹息一声道:“定风珠只纯阳子及青城掌门深明用法,杨春纵然为妖邪所擒,献出宝珠,但亦同废物一般,上官相就是看准了此点,以纯阳子作饵,诱此人自动找上门去。”
  刘文杰颔首道:“禅师卓见不差,事不宜迟,我等应立即动身。”
  群雄相率向室外走去,刘文杰突然发现庞镇寰、彭天麟站在原处不动,不禁诧然止步,道:“两位为何不走?”
  庞镇寰肃容答道:“在下本欲略施薄力,无奈家父病重,归心似箭,只待家父稍愈,立即追随骥尾,以供驱策。”
  刘文杰不禁哦了一声,道:“令尊不适么?望老弟致意令尊,祝早占勿药,事了老朽定造府晋谒。”
  庞镇寰道:“这个不敢当劳步,大侠盛意心领了。”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好说。”继而目注彭天麟脸上。
  彭天麟道:“诸位均是武林泰斗,身无羁束,海阔天空,任吾遨游,在下奉命所为,行不由主,还要等待帮主谕命决定行止。”
  刘文杰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暗道:“他不过是个小小堂主,有他不多,无他不少。”遂捋须朗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愿强人所难。”向彭、庞二人抱了抱拳,转身疾展身形而去
  彭天麟道:“情势猝变,彭某尚须听命于帮主,愚意关键端在杨春身上,帮主与茅兄必来此寺,商量后才能决定,不久终必往武夷一行,那时彭某专诚拜府问候。”
  庞镇寰目露真挚之色,道:“在下于寒舍恭候大驾就是。”身形一振,穿空腾起,去如流星曳空,转眼去迹顿杳。
  彭天麟微吁了一声,只感胸中泛起一片无名怅惘,目中泛出怒光。他但觉与庞镇寰说话怒火极难敛束,恨不得将庞镇寰撕成粉碎,这滋味实在不好忍受。此时庞镇寰已去,有一种如释重负,飘飘迎风之感,他慢慢跌入一片沉思中。
  蓦地——寺檐上忽冒起一条黑影,望西投去。彭天麟不禁一怔,只觉此人身法极为熟悉,情不由主地追踪而去。离寺里余,前奔黑影身法立止,转身道:“少侠。”
  鼓天麟听出那是崔星五语音,身形电射疾落道:“大叔方才来此么?”
  崔星五摇首道:“我来此已久,何姑娘也来了。”
  鼓天麟目泛惊喜之色,道:“姑娘人咧?”
  崔星五道:“伍梦龙挟持杨春来寺时,何姑娘与我一路尾随,本欲窥听杨春道出定风珠藏处,怎奈还有蒙面妖邪纷纷入寺内,恐被发现,不得已藏身暗处。”话声略顿了一顿,又道:“那知就在这转瞬间,杨春竟为人掳去。”
  “此人是谁?”
  崔星五道:“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奉何姑娘之命欲少侠赶往。”
  彭天麟道:“在下遵命,请大叔领路。”两人身形疾展向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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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思愁苦 咫尺天涯
  
  
  晓风残月,寒星数点闪烁天边,一片绿野干畴环绕着仅数百户的小市集,此刻已有炊烟隐隐上升。一条百来尺的街道,宽仅丈许,店伙尚未开门,街上冷清寂寥。在这街首,有一家酒店兼作客栈买卖,矮檐低屋,门户虚掩,一个老店伙在打扫门前。
  街口外蹒跚走来彭天麟,扮作走方郎中模样,手持一支虎串,背负药囊,似经过一夜长行,疲惫不堪,向这家客栈走来。老店伙见彭天麟走近,忙堆上满脸笑容道:“大夫要住店么?”
  彭天麟道:“明儿个是当集的日子,老朽特提早一天赶来,准备一些应用物品,免得措手不及。”
  店伙道:“是极,大夫请。”
  彭天麟走入店来,店伙引入一间房中,只见鼓天麟摇摇首道:“不好,这间房紧靠外厢,喧杂繁吵,医家扶脉问病,首重清静。”
  店伙一连引了数间房,最后店伙道:“大夫,内面两间有女眷居住,你老就将就一点吧。”
  彭天麟望了望室内一眼,无可奈何点点头道:“也好,店家,老朽一夜劳累,腹中饥饿得很,有什么酒菜随便送来充饥。”说着掏出一锭约莫五两纹银,递与店伙接道:“老朽要打住三五天,这锭银两权寄柜上。”
  店伙接过笑道:“大夫,你老口福真好,昨晚敝店杀了鸡鸭,小的就去厨下立即送来。” 
  彭天麟待店伙离室而去,回顾了室内景物一眼,只觉东南两方有两个小窗,放下虎串药囊,推开东首小窗,但觉眼界一宽,旭日方升,平畴万顷,一片碧绿,竹篙茅舍,点缀小桥流水间,掩映成一幅天然画图,令人神往。
  他眺览了一会,又推开南面小窗,只见是一重重小小院落,院中植着玫瑰,芬芳袭鼻,一列两间住房,门窗紧关着。彭天麟深深地望了两眼,就在窗侧案前坐下,默然有顷,忽地者店伙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入,取出四菜一汤,一壶佳酿,另一盘馒头。
  老店伙在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酒,道:“你老请用吧。”
  彭天麟道:“店家,你陪我饮两杯,谈谈如何。”
  店伙道:“小的怎敢?”
  彭天麟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老朽敬你一杯。”在提盒中取过一个酒杯亦满满斟了一杯。
  此人诚朴豪爽,虽贩夫走卒,亦具此性命,店伙亦毫不推辞坐了下来。彭天麟天南地北,无话不谈,庄谐备至,最后谈及他的医道,活人无算。店伙惊喜道:“你老有如此精湛的医道么?”继而长叹一声。
  彭天麟道:“你为何长叹?”
  “不瞒你说。”店伙道:“敝店主去年在背部长了一个无名丁疽,脓血不止,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总是医不好,现越加沉重,呻吟床褥不起。”说着手指院内两间住室,低声道:“昨晚有女眷投宿,扶着一个四旬外汉子,那汉子病重昏迷不醒……”
  彭天麟知他是说杨春,不禁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可是有意为老朽推荐,不过老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一餐酒饭几乎用了一时,店伙辞别而去。
  彭天麟与店伙说话时,不时偷窥院落中动静,只觉静悄悄地岑寂无声,两扇紧闭着的房门始终未见一开,不禁心疑,暗道:“莫非他们已离去了么?”
  他正拿不定主意是否须潜入院中探视,忽闻一个极轻微的语音道:“秋萍,他醒了么?”银铃悦耳,语音极熟。他不禁一震,暗道:“这不是陆曼玲是谁,她也伸手此事,难怪方才何姑娘言语闪耀其词,要我斟酌情形,见机行事。”
  只听隔室少女应声答道:“尚未。”之后,便寂然无声。
  彭天麟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只见店伙神色匆忙进入道:“小的只道你老巳就寝,幸好未睡,店主恶疮烦求你老一治。”彭天麟立即首允,立即随着店伙走出室外而去。
  良久,院中一扇房门呀地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女婢,合掌互击,但久不见店伙走来,不禁柳眉微耸,高声道:“店家……店家……”
  只闻陆曼玲道:“秋萍,不用叫了,店家也许外出,稍时再唤不迟。”青衣女婢一闪而入,房门又深深紧闭。
  片刻,店伙走入院中,站在门前高声道:“客官,是唤小的么?”
  青衣女婢启门探首而出,面现娇嗔,埋怨出声道:“店家,你去那里了,速送上酒菜,须够六人饮用。”
  店伙喏喏连声应是,继而陪笑道:“店主有病,小的陪大夫前往诊治,照料调敷药物,故而耽误,但这位大夫真是神医,药到回春。”说罢转身而去。
  老店伙提着一个食盒又匆匆走入推门而进,只见一张桌面团团坐着六人,三蒙面少女,一双青衣女婢及一老化子模样。老化子道:“姑娘,咱们病急乱投医,不妨试请一治。”
  中座面蒙白纱少女螓首微颔道:“也只好如此了。”
  店伙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低首将盒中酒菜一一端上,但闻中座少女娇声唤道:“店家,为店主治病的大夫是本地人么?”
  店伙怔了一怔,道:“回姑娘的话,并非本地人,是一老年走方郎中,包治一切疑难杂症,小的店主缠绵床弟,终年不起,不知换了多少大夫,都说是不治之症,却经这走方郎中一治,立即痛止……”
  老化子道:“现在何处?”
  “仍在店主房内。”
  “速领我去。”
  “是。”店伙立即领着老化子走去。
  两人一行来到店主房内,只见一个瘦弱老者袒露着上身伏在榻上,背部长了碗大丁疮,紫肿清烂溢出黑色腕血,脰臭中人欲呕。一个面如珠砂老者正取出一具小铜盒掀开取出十数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似无视于老化子及店伙之来,凝目审视店主背部。
  须臾,彭天麟在「心俞」穴上刺入两针,继而陆续在「阳图」、「悬枢」、「三焦」、「神堂」、「曲垣」、「天胶」等穴刺下。老化子正是风尘神乞长孙琰,目睹彭天麟金针过穴之术,不禁暗暗惊异。
  要知金针问穴与武学点穴一道殊同归,难学难精,老化子见多识广,见彭天麟认穴奇准,出手轻重及针入深浅居然分毫不爽,知这人金针之学已达炉火纯青境域,不禁两道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彭天麟,欲知彭天麟是否是武林人物。
  那知大出长孙琰意料之外,彭天麟已自精华内敛不使外露,举步之间带起一片浮尘,竟瞒过长孙琰。彭天麟金针刺入后,回身望着长孙琰微微一笑,走向案前坐下,挥笔处方。长孙琰悄无声息站在彭天麟身后,凝目端视——只见彭天麟挥笔处下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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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瘫初起时为阴症,但前治者多误为阳症,处方皆异,一误再误,肿痛溃烂,洞见肺腑,疮口不收,百药罔效,今用:人参二两、黄耆二两、金银花半斤、附子一钱、荆芥三钱炒黑、紫胡二钱、白芍一两、天花粉五钱、生甘草五钱、水十余碗煎水二碗分前后二次服之,则阴变阳而作痛,再剂而痛消全愈。”
  彭天麟一手好字,体字端正,龙飞蛇舞,力透纸背,使长孙琰暗暗赞叹不止。长孙琰一直在留神观察彭天麟举止,丝毫瞧不出什么可异之处,胸中疑虑不禁全然消释。只见彭天麟处方后离座直趋榻前,在药囊内取出一段老姜及一瓶艾绒,以刀将老姜切成十余小片后,将金针一一起出,甩姜片换铺在穴道上,命店伙燃着一线香。
  长孙琰不禁出声道:“先后咸炙之术甚精,若在通都大邑悬壶问世,百万之富,一夕可求,何以先生尚是一袭青衫,行脚飘蓬。”
  彭天麟不禁哈哈大笑道:“习医端在济世救人,何用富为?老朽相薄命贫,过于贪求,降殃不测,反不如恬淡名利,理得心安。”风尘神乞长孙琰大为赞服。
  彭天麟倾出艾绒搓成数十小团,道:“三年之艾,可治七年之病,此瓶艾绒随在老朽身旁已数十年矣。”说着将绒团涂于姜片上,以线香一一炷点,只见十数缕清烟袅袅上升。
  艾尽换罢,数凡三易,立起道:“店家,照方抓药服下,戒酒禁欲三年,断根不发,老朽卷极欲眠,要回房安息了。”
  长孙琰忙道:“老化子有一友人染病昏睡不醒,烦先生一往施治如何?”
  彭天麟望了长孙琰一眼道:“老朽走遍江湖,行脚天涯,阅人已多,如老朽眼力不差,阁下当是武林人物,阁下友人当不例外,老朽仅对普通疑难杂症可治,恕老朽敬谢不敏。”
  长孙琰虽然大为失望,但犹不死心,抱拳笑道:“医者有割股之心,惟求勉为其难。”
  彭天麟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点点头道:“好吧。”
  长孙琰不禁欣然喜色,道:“老化子领路。”
  彭天麟提起药囊随着长孙琰身后亦步亦趋,心头默默盘算如何行事,亦忧亦喜。要知房内诸女均为彭天麟相识,不过诸女均不知奚凤啸易容变换为另一人罢了。但四目相对,旧情难已,故友重逢,如同陌路,何况奚凤啸又欠着陆曼玲一笔人情,到时将是如何尴尬局面,使奚凤啸心神不禁激剧激动着。
  两人一行方穿过院落门户,便闻陆曼玲语声道:“怎么这时才来?”
  长孙琰咳了一声道:“我的好侄女,你总要等大夫瞧完病后才能上轿,又不是现媳妇挨家送呀。”
  说时已步入房内,陆曼玲嗔道:“伯父你老没正经,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两个青衣女婢直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合。
  陆曼玲虽面蒙纱巾,但两道秋水眼神依然从方孔内似欲看穿彭天麟本来面目,使彭天麟心头一震,赶忙垂首一揖道:“姑娘们好。”
  紧立在陆曼玲身旁二蒙面少女无疑地是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目睹彭天麟弯腰一揖姿态仿佛神似一人,但想不起是谁,不觉互视了一眼。彭天麟随即回面问长孙琰道:“阁下友人现在何处,治病如救火,丝毫耽误不得。”
  长孙琰忙道:“现在邻室,先生请随老化子来。”说着一步迈入邻室房中而去。
  杨春腊黄着脸,直挺挺睡在榻上,须发蓬松,一具僵硬尸体一般,房内光线阴暗,更显得阴森恐怖。彭天麟摇了摇首,低叹一声,抓起杨春右臂三指搭在寸关尺上细扶脉象。半晌,彭天麟松开杨春手臂,叹道:“此人似罹受武林中最阴毒之拂脉闭经手法,伤及内腑,阴阳逆行,六脉浮滑,老朽只能救他回醒,却救不了他的性命,但可苟延三月,解铃还须系铃人。”
  风尘神乞长孙琰惊诧道:“先生即非武林人物,何以知道「拂脉闭经」手法?”
  彭天麟道:“老朽今年七十有四,行医几近五十年,治病何止千万,凡疑难怪症,刀剑内伤无不目睹耳闻,二十年前老朽行脚川西绵阳,有一何姓武林人物背负一老叟求治,亦是此般症象,闻何姓武林人物说及是受了拂脉闭经手法所伤,老朽只救醒伤者便即离去。”
  “姓何?”长孙琰惊诧道:“先生尚忆及何姓之人是何形貌?”
  彭天麟略一沉吟,摇首道:“事过多年,不复记忆,仿佛其虽届中年,但朗目隆准,玉面,长须,英气逼人,不逊少年。”
  长孙琰黯然颔首,道:“先生请施展妙手,只要有一月性命苟延,那就好办。”
  彭天麟立即在囊中取出铜盒,在盒内捏起二十余根金针,隔衣刺空插入。蓦地——户外风送入耳一声长啸,啸声虽尚远,但清澈激越。忽闻长孙琰道:“啸声传警,老化子去瞧瞧。”
  彭天麟只听脑后响直陆曼玲娇脆语声道:“你去吧。”微风飒然,长孙琰身如离弦之矢,疾射穿窗而杳。
  突然陆曼玲唤道:“先生。”
  彭天麟只觉心神一震,不觉缓缓回身过来,但见陆曼玲纤秀的身躯立在身前,蒙面白纱内两道秋水的眼神凝视着自己,道:“先生尊姓?”
  “敝姓罗。”
  “罗先生,我们似曾在何处见过面。”
  彭天麟不禁心神一凛,微笑道:“老朽却无从记忆在何处见过姑娘。”
  陆曼玲幽幽发出一声埋怨的叹息,螓首微低,道:“瞧罗先生双目,神似我一位知己良友,唉,怎么长得这么像。”彭天麟知道陆曼玲瞧出一丝蹊跷,心中不禁一震。
  突见陆曼玲急道:“强敌即至,罗先生速藏身榻下,免遭不测。”身形惊鸿一闪而去。
  彭天麟佯装失措,蹲身爬往榻下藏身。室内岑寂如水,平添了一片阴森气氛。忽听一声极轻微的冷笑传来,只见一条迅捷无伦的黑影穿窗而入,似落叶般沾地无声。此人一袭黑衫,猿臂蜂腰,挺秀英拔,头面为一幅黑巾札住,只露出两道眼孔,精芒逼吐,扫视了室内一瞥,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居然胆大包天,竟能在如许高手前劫走杨春,但心余力拙,痴心枉想一场。”说时倏地伸指迅如闪电向榻上杨春「将台」穴上点去。
  指力堪距杨春穴前五寸,蓦闻身后一声:“住手。”一股寒风如潮涌袭而至。
  那知一击成空,一个锦衣汉子如影随形地亦横挪五尺落下,阴侧侧冷笑道:“尊驾未必有此功力解开杨春穴道,逞强一试又有何用?”
  黑衣人道:“你怎知我无此功力?”语音寒冷如冰。
  锦衣汉子道:“不论尊驾有无此功力,在未征得主人同意,岂能越俎代疱。”
  “主人是谁?可是陆曼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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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汉子大喝道:“大胆。”右臂一探,一式「回风舞柳」向黑衣人面门抓去。
  出式迅奥诡异,幻出数十重掌影,由不同方位攻向面门,令人无法闪避。黑衣人心头不禁微骇,料不到陆曼玲手下有此惊人身手,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顿时双掌一并,攻出一式「屏断云山」。这黑衣人武功上乘,腹罗渊博,深知非出「屏断云山」是无法封克来式「回风舞柳」。
  掌罡如屏,锦衣汉子攻势顿为阻遏,疾撤出两步,但一退又进,欺身如电,但黑衣人比他更快,两指飞出,一式「飞星逐月」向锦衣汉子左太阳穴点去,左腿踢出一招「云里蹴鹰」。一招两式,迅如奔电,锦衣汉子扑势劲猛,回撤不及,情急生智,身形猛往右方栽去。
  他虽然避开黑衣人指力,却无法闪掉一腿猛踢,只觉胯骨如受千斤重击,一声惨叫出口,身形倒飞了出去。就在此时,窗外疾如鹰隼飞掠射入四个锦衣汉子,纷纷叱喝连声,身形尚在凌空,出式拂击黑衣人而至。黑衣人不禁冷笑道:“再多些也是送死。”
  双掌一错,迅疾无伦攻出九招,无一不是辛辣已极。四锦衣汉子身形飘闪落地,攻守配合奇严,出招亦是狠猛辣毒。黑衣人在四面夹攻之下,毫无怯意,但一时之间无法取胜,不禁目中杀机逼露,沉喝道:“你们如不退出,可别怨在下多造杀孽。”
  突闻妩媚笑声传来道:“侯少侠,你我别来无恙,又在此地晤面,你想不到吧。”四锦衣汉子身形猛撤往窗口,停手不攻。
  黑衣人闻得语声入耳,只觉心神一震,由不得循声望去,只见陆曼玲面蒙白纱,穿着一袭紫衣白花窄身罗裙,皓腕如霜,显得亭亭玉立,风华秀绝,不禁抱拳笑道:“陆姑娘不愧慧心神目,一眼而窥破在下本来行藏。”
  陆曼玲娇笑道:“不敢当此谬奖,侯少侠如此调虎离山之计未免弄巧成拙。”话声略顿,又道:“侯少侠怎不揭下面上黑巾,难道有人废了你的自比潘安,传粉玉面么?”
  黑衣人登时发出一声朗笑,缓缓伸手揭下蒙面黑巾。黑衣人揭除面巾,显出本来面目,呆是大明湖所见玉面朱唇侯惠小贼。侯惠朗笑道:“姑娘说我心术不正,的确是中肯之言,但姑娘未必不知足,合你我两人才智,当席卷武林,纵横天下。”
  陆曼玲道:“真的么?我却不信,你不过是人下之人,受人奴役指使,在我面前自吹自愿来免不智。”
  侯惠冷笑道:“大鹏志在九霄,岂鸿鹄能知。”
  陆曼玲不觉娇笑道:“大鹏安能与鸿鹄合手并肩共事。”侯惠自知失言,不禁语塞。
  陆曼玲眸中神光一寒,如挟霜刃,冷笑道:“你来此何故?”
  侯惠怔得一怔,目光疾溜溜地一转,手指着榻上杨春,微笑道:“为了此人,望姑娘割爱。”
  陆曼玲怒道:“倘我不允,你又待如何?”
  侯惠目中不禁泛出杀机,道:“陆姑娘,依在下好言奉劝,休倚仗长孙老化子及门下武士,在下此来已设下天罗地网,何必护着一个半死之人,徒贻玉石俱焚之祸。”
  陆曼玲娇叱道:“你死期将至,尚逞狂言利舌。”纤手一扬,虚空拍去。
  侯惠见陆曼玲一拍之势,虚飘飘的视若无物,但他最是识货,不禁心中大骇:“武林中失传百年之飞花十八掌怎么这丫头获此真传。”忙双掌一旋飞击而出。
  但陆曼玲已自掌法展开,掌影如千重漫空洒落,不带丝毫劲风。这套掌法表面上看来诡异有余,威势不足,其实却暗含佛门降魔绝乘功力在内,故侯惠每一招迎出,如抗千斤巨斧,逼得满室游闪退跃。陆曼玲响起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飞花下十八掌竟是越展越快,一直把侯惠逼在壁角。
  突听侯惠一声断喝道:“且慢。”
  陆曼玲闻声掌势一收,笑吟吟道:“你是愿束手就擒么?”
  侯惠微微一笑,霍地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小朱红葫芦,目中神光猛炽,道:“在下极愿作姑娘裙下之臣,可惜这个极难同意在下如此作法。”
  陆曼玲叱道:“死在临头,尚敢胡言乱语。”纤手一探,迅快已极飞向朱红葫芦攫去。
  侯惠贴墙滑开五尺,一扬朱红葫芦道:“姑娘是不要命了么?”
  陆曼玲一击成空,暗惊侯惠身法奇快,道:“黔驴技穷,姑娘岂是你能骗倒的?”
  侯惠道:“姑娘不信,在下也是没有办法,这葫芦中贮有千支飞蛛,奇毒无比,一经放出,姑娘再好的武功也无法幸免于难。”
  陆曼玲冷冷笑道:“危言耸听,姑娘偏不信。”口虽是这么说,但已自蓄势戒备,慢慢逼了前去。
  侯惠狞笑道:“姑娘如此相逼,莫怪在下辣手心狠了。”手中葫芦一晃,突从葫芦嘴中涌百数十支豆大灰黄飞支毒蛛,嗤嗤破空飞袭而至。
  陆曼玲目睹毒蛛漫空袭来,不禁大骇,她已把侯惠看成劲敌,毒蛛定然厉害之极,怒叱一声,双掌劈出一股强猛罡力。飞翅毒蛛立时被罡风击毙数十支,纷纷毙落坠地。无如毒蛛飞来之势系交叉漩扑,俟隙噬袭,那侯惠葫芦中相继涌出无数毒蛛,蔽室漫空,密密层层,嗤嗤破空如雷,何止千支。
  陆曼玲双掌猛劈,可也无法顾及全身,毒蛛体积又小,只要一丝掌风防护不周,立即趁隙而入,不由芳心慌乱大急。侯惠本意一俟毒蛛无功,立即全身而退,此时一见陆曼玲慌乱,不禁发出得意冷笑道:“姑娘,只要你愿意,在下立即收回毒蛛。”言外之意,不解自明。
  陆曼玲闷声不答,心中盘算退身之策。突闻窗外飘入一声阴沉的冷笑,弥室漫空毒蛛悉数纷纷坠落下来。侯惠大惊失色,定睛望去,只见每支毒蛛钉入一根花蕊,暗道:“此时不走还要等死不成?”趁着陆曼玲尚未定神之际,双掌朝天,身形暴腾,意欲震破屋顶飞去。
  身形才凌空三尺,突感腿弯处如受蜂噬,麻涌双股,劲力全泄,断线之鸢般叭哒坠地。此刻,陆曼玲竟置侯惠不顾,面朝窗外道:“何方高人相助,请现身让陆曼玲拜谢。”窗外岑寂如水,了无回音。
  陆曼玲知此人巳去,疾然回面向候惠冷笑道:“小贼,你也有今天。”
  侯惠面色如恒,毫无惧意,淡淡一笑道:“误中暗算,又非在下不敌,何况在下无必死之理。”
  陆曼玲道:“你倒自恃无恐。”
  侯惠微笑道:“并非在下有恃,但此是事实所然,在下带来无数高手,现与长孙老化子及姑娘手下激搏,如不出在下所料,姑娘手下定全军尽灭,片刻即将来此,请问姑娘与在下性命谁更重要?”陆曼玲星眸半转,盈盈而笑,纤手一挥,立在窗侧四锦衣汉子立即一跃而起,鱼贯穿窗外出。
  侯惠道:“那也不过多送死而已。”
  陆曼玲道:“你倒十拿九稳,最好少用危言唬吓姑娘,你身已被制,吃亏的永远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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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不一定。”
  陆曼玲深知他用缓兵之计,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我先要废除你一身武功再说。”
  侯惠闻言不禁心胆皆寒,忙道:“陆姑娘,咱们并无深仇大怨,何必出此绝情。”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视死如归的人物,好,我先不废掉你一身武功,但须有话必答。”
  侯惠暗道:“只要能挨上片刻,自有你这丫头的乐子。”当下答道:“尽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藏在榻下的彭天麟不禁摇首暗暗叹道:“如不废除此人武功,必贻无穷后患。”他暗聚三元神功贯聚两指朝侯惠「涌泉」穴虚穴点去。
  此刻,麻涌已受阻遏,继续下降迫至小腿,他自料不消半个时辰即可复原,那知突感身上一冷,不由连打了几个寒噤,全身只觉如同瘫痪一般,别说提运真气,就是呼吸也微感困难,不禁面色大变道:“姑娘,你口是心非,为何向在下施展暗算……”
  陆曼玲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曾向你施展暗算……”突然,天际遥处传来一声啸声,一个锦衣汉子迅如流星穿窗而入。
  陆曼玲面色一变,道:“我已知道,你将小贼挟在胁下,紧随我而去。”锦衣汉子猿臂一挟,将侯惠挟起随着陆曼玲如飞而去。
  陆曼玲一去,门外惊鸿连闪,走进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柔声唤道:“罗先生,你好出来啦。”
  彭天麟颤巍巍爬了出来,满头满身都是灰寺,面色余悸犹存道:“吓死人也,老朽不愿招来杀身之祸,恕老朽告别。”
  欧阳翠英道:“且慢,此人尚未醒来,是否无法可救么?”
  彭天麟道:“老朽只起出金针便能醒转说话。”说着将杨春身上金针一一起出,只见杨春两眼睁开,长叹一声。
  欧阳二女顿时露喜容,道:“罗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彭天麟也不答话,提起药囊三步并成两步,踉跄走出室外。二女立即伸臂,挟起扬春急步掠出室外而杳。
  在市集之南约莫五里,一条弯弯曲曲小溪旁,有一片栗林,青葱郁茂,溪畔野花似锦,静谧恬美,令人徘徊神往。却在栗林中又是一番惊心骇目的局面,风尘神乞长孙琰与十五个锦衣汉于及四青衣女婢,分别束在碗口粗径栗干上,命在顷刻。
  他们被束并非绳索所困,而是一条粗如雀卵铁鳞毒蛇,蛇身五匝,紧韧如割,尤其蛇首红信吞吐直在诸人面旁作势欲噬,骇悸惊魂。栗林中站着五黑衣蒙面人,不时狞声怪笑,只听一人阴森森说道:“长孙老化子,一俟陆曼玲丫头就擒,明年今日就是你归天周年忌期。”
  忽听一声银铃娇笑道:“我不是来了么?我真要瞧瞧长孙老化子是如何死法。”
  五蒙面人不禁心神一凛,只见人影一闪,林外走入一个面蒙白纱的紫衣婀娜少女。在少女身后随着一个锦衣汉子提着一人,赫然正是他们此行首领侯惠,五蒙面人不禁骇然变色,身形倏分,纷纷出手攫救侯惠。陆曼玲娇叱道:“你们是不想留着侯惠性命么?”五蒙面人闻声疾撤回原处。
  锦衣汉子冷哼一声,松手将侯惠摔掷草地,只痛得侯惠入骨髓,满面冷汗如雨。陆曼玲忽望着侯惠嫣然一笑道:“你以一条性命,换回我手下这多人,你说值不值得?”
  侯惠硬挺着痛苦,答道:“任凭姑娘?”
  陆曼玲格格笑道:“那么你是同意交换了。”
  侯惠默然不答,这情形之下他只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无如人总是惜命的,暗暗咬牙切齿,道:“日后你这丫头落在我的手中,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曼玲发现侯惠目光怨毒,不禁冷笑出声,目注五蒙面人道:“还不快收回毒蛇,放下长孙老化子等人。”
  一蒙面人道:“陆姑娘,今日之事我等自承服输,放下长孙老英雄等不难,但今日过节须俟日后清结。”
  陆曼玲亦恐夜长梦多,颔首道:“好,就是这样说。”
  只见那蒙面人在怀中取出一支竹箫吹起,韵律甚怪,裂帛刺耳,令人心神欲飞。群蛇闻得箫声,缓缓松开溜下身来,投入蒙面人衫袖内。风尘神乞长孙琰自知必死,谁知天不绝人,陆曼玲擒得侯惠小贼赎回性命,倏展双目,两手掸掸身上,扬声大笑道:“明年今日尚难作为老化子周年忌日。”五蒙面人虽暗暗怨毒于心,却隐忍不言。
  陆曼玲道:“你等运气行功,搜索体内有无不适之感。”
  长孙琰道:“老化子已试过,尚无不适之感。”
  陆曼玲目注五蒙面人冷笑道:“速将侯惠抬了回去,他七日之后自会行动,如若妄运真气,可怨不得姑娘未把话说明。”纤手一扬,率众穿出栗林外。
  五蒙面人立时趋前扶起侯惠,只见侯惠目光怨毒,切齿骂道:“这丫头绝无制我之能,不知什么老鬼暗中猝袭,才为所算。”这话不由将五蒙面人愣住,询问详情。
  侯惠遂将前事说出.又道:“玉箫真人为何未见,这林外是否未布有伏桩,让陆曼玲这丫头如入无人之境。”
  一人诧道:“玉箫真人已率甚多好手赶往那客店中,侯总管作地未见,林外亦布有伏桩,属下只道均遭陆曼玲所制,所以未敢再犯险出手。”
  侯惠面色惨变,喃喃自语道:“平日总瓢把子料事如神,调度不紊,怎么此次竟不周详妥密,一着错满盘皆输,唉,此事须取决于总瓢把子。”说话之间,一缕淡烟般的人影疾飘入林,现出一个貌相威严的青衫老叟。
  五蒙面人不禁同声道:“总瓢把子。”
  侯惠道:“恕属下负伤,不能施礼。”
  青衫老叟五指迅疾无伦的搭在侯惠腕脉上,目中顿泛骇容道:“你如何为人点破气穴,废去武功?”
  侯惠闻言宛如梦中惊醒,跌下万丈深渊,面现凄厉悲惨之色,大叫道:“总瓢把子,属下有无恢复武功之望?”
  青衫老叟沉声道:“这很难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端视你的福泽如何,你先将详情禀于老朽知道。”侯惠重又述出经过原委。
  老叟凝目仰视蓝天白云,似作一项重要决定。猛然林外掠入一个皓首银须,身穿八卦衣老道,目器重忧,见得侯惠,不禁失声诧道:“贫道耽忧侯老弟为陆曼玲所杀害,今安然无恙,诚属可喜可贺。”
  侯惠苦笑道:“在下生不如死,何喜之有。”
  玉箫真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弟不可灰心。”
  青衫老叟忽目注玉箫真人道:“真人为何误侯惠已遭毒手?”
  玉箫真人道:“贫道等为长孙琰老化子猝击,用尽心机放出铁鳞毒蛇才能使老化子等就范,贫道立即率领人手赶往客店中,陆曼玲与侯老弟已不知所在,只见一双蒙面少女挟着杨春翻出墙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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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老叟道:“之后呢?”
  玉箫真人答道:“贫道一路暗随,数次欲待出手复又忍住,但听二女互相谈话,才知侯老弟为陆曼玲所伤挟持离店,似为解救长孙老化子而来。一双蒙面少女到达一座荒寂无人小庙中栖身,询问杨春定风珠何在,杨春答称不在他身旁,已命另一青城门下兼程携往武夷,交与一姓严的老前辈。是以贫道权衡之下,为免打草惊蛇,还以不出手为宜。”
  青衫老叟道:“真人行事谨慎得宜,倘若出手必然丧命无疑。”
  玉箫真人面色微变,冷笑道:“普天之下,尚无几个有此功力能制贫道死命之人。”
  青衫老叟摇首叹息道:“并非老朽过甚其词。”继将侯惠所遇说出,又道:“暗中废去侯惠武功之人,就是目下震动武林,施展飞花摘叶神奇手法之隐形老贼,他为何不取侯惠性命?他为何不急于向杨春逼问定风珠的去迹?其实他旨在诱杀老朽与真人,余外均是细枝未节,取舍易如反掌。”玉箫真人大愕,面色倏变。
  青衫老叟接道:“他料真人必回报与老朽知情,偕往小庙中,如此一来,无异自投罗网,哼!老朽亦非弱者,岂能坠他所算。”
  玉箫真人道:“难道就示弱罢了不成?”
  青衫老叟摇了摇首道:“此人武功卓绝,心计至工,谋事周详,为防老朽察破他的诡计,他亦暂时放过杨春,他算准陆曼玲必随杨春前往武夷,我等绝不能半途而废,必追踪赶往,他遂放出风声,诱使天下群雄纷纷赶去,他可遂其渔翁得利之愿。”
  玉箫真人道:“然则那么应如何行事?”
  青衫老叟道:“真人率众将计就计暗随杨春而去,但绝不可出手露面,必要时更须防护杨春有性命之忧,老朽眼下有急事前往一处,半月后武夷北麓相见。”话声略顿,又道:“今日老朽手下已伤过半,此去武夷,切不可伤折一兵一卒,全仗真人鼎力了。”说罢双手略一抱拳,挟起侯惠潜龙长天而去。去势疾如流星,瞬眼杳失无踪。
  彭天麟离了二女趋出奔回自己房中,迅疾无比栓牢房门,把脸面身上积尘掸除,立在窗侧觑望院中动静。只见二女扶着杨春走出室外,冲霄腾起翻落墙外。他冷哼一声,急将一方黑巾将头面札住,正欲穿窗追出,忽见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落下,现出一个皓首银须,身穿八卦衣老道。
  这老道掠入陆曼玲室中疾又闪出,双肩一振,凌虚升空向墙外落下。彭天麟身如离弦之弩穿出窗外,尾随老道追下。只见老道率着十余条人影扑往一矮林中,疾如流星,迅快如飞,他亦将身法加疾暗暗蹑随,尽量避免身形被发觉。
  乌稻绿枫围绕着一座荒废颓败的小庙,但见欧阳二女扶着杨春走入。正殿内蛛网尘结,神像倒榻,阴暗异常,二女扶着杨春在神案前坐下。杨春目露感激之色道:“二位姑娘相救之德,在下永铭五内。”
  欧阳翠华道:“你不要谢我们,救命恩人而是另一位。”
  “那是何方武林高人。”
  “誉满江湖,嫉恶如仇的风尘神乞长孙琰。”
  杨春不禁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风尘神乞是孙老师前辈,可容在下拜见。”
  欧阳翠华道:“强敌环伺,他老人家正在退敌拚搏,唉,我们现在处境还是危和垒卵,朝他保夕。”
  杨春苦笑道:“两位姑娘尽可弃在下不顾,在下就落在凶邪手中,既无必死之理,更无用处……”
  欧阳翠华道:“凶邪定风珠在未得手前,绝不能放过尊驾。”
  杨春摇首苦笑道:“定风珠确不在在下身旁,已为另一同门送往武夷。”
  欧阳翠华微笑道:“凶邪绝无置信之理,何况令师为老龙神上官相所擒……”
  杨春面色大变道:“什么?家师为上官老贼所擒么?”
  欧阳翠英点点头道:“尊驾无须忧心,令师并无生命危险,长孙琰预料上官老贼必挟令师赶向武夷,所骈风尘神乞不惜耗尽心血的将尊驾救醒,在上官相之前赶到武夷,挽救一项武林劫运。”
  杨春目中蕴着泪珠,道:“在下有负师命,百死莫赎,因为那位老前辈也是新近迁往武夷,确址无从悉知,在下同门不在是否将珠送达那位老前辈手上,否则将不堪设想。”
  “那位老前辈是准?”
  “姓严名三畏,就是武林知名,隐居在方城山的一元真人。”
  欧阳二女不禁心中一动,互望了一眼。忽地,欧阳翠英低声道:“殿外有人窥听,妹妹,你在此守着,愚姐出外探视即回。”说时身形一闪而出。
  殿外乱草离离,风送涛韵,一无可疑人影。欧阳翠英衣裙飘飘,站立在殿庑下扫视了四外一眼,又返身入内。飞檐上正付着彭天麟,他因玉箫真人突然离去怔得一怔,不禁足尖蹴动一块破碎瓦片惊动了欧阳翠英出外巡视,无可奈何让玉箫真人安然离去,伏身藏起。
  目睹欧阳翠英那箫索孤独的身影,忍不住心头泛起怜悯之感,几次张口欲待呼唤出口,又为事非得巳的桎梏塞住。他乃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一种复杂的恩怨困扰着,而武林之内恩怨最难分明,事理也最不易分辩,有时,他为此矛盾事物大感混淆、困惑、傍徨。
  彭天麟暗暗叹息一声,腾身曳空,施展天龙八变身法翻出寺外,双足飘然沾地,忽感脑后一缕金刃劈风之声袭至,知有人暗算,忙横挪一步,旋身探臂飞攫而出。他自暗习三元秘笈之后,武功已突飞猛进,听风辩物奇准,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攫出「笃」的一声,一把扣住一柄青钢长剑。
  那暗袭之人是一虬髯狮面四旬彪形大汉,他十拿九稳彭天麟必伤在他的剑下,竟意料不到彭天麟有此高绝功力,骤然一震,虎口发麻。他忙弃剑撤身后跃,那知在剑身上传导过来一股强猛的吸力将他吸住,使他不能动弹分毫。
  狮面虬髯大汉不禁大感骇凛,从未曾听闻过有此武林奇学,竟让他碰上,他深感不妙,面色大变。只见彭天麟倏起左掌,掌心蓄聚暗劲,向狮面大汉胸口印去。狮面大汉闷哼一声,心脉震断倒地气绝。忽见林木中人影疾晃,四面八方涌出十余人向彭天麟逼来,一个形似一截枯木,瘦长黝黑,吊眉枭眼大汉,下颔咧着阴森的笑容,更显得狞恶恐怖。
  这人冷冷地说道:“尊驾心狠手辣,俗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尊驾想打算怎么死法,任君选择。”
  彭天麟道:“要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那人先是凶光暴炽,继而阴阴笑道:“朋友,你我倘不是对敌仇视,我三湘吊客霍宗乾倒愿意结识你这桀傲不驯的朋友,惜非其时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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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天麟朗笑道:“我也可惜霍朋友今日无辜毕命此处。”说时伸手一挽方才抢自狮面虬髯汉子手中的青钢剑一式「万梅吐蕊」,振腕飞洒出漫空寒星。
  他这一式表面上诡幻奇巧,其实是剑学中震烁旷世驭剑之术,寒星之后随着一道疾如奔雷剑气,爆射四掷,破空锐啸。惨叫声中,十数匪徒颈断颅裂,血雨喷溅毙命,唯有三湘吊客霍宗乾闪身得快,断去一臂,血涌如注,厉叫一声奔空掠去。
  彭天麟冷笑道:“霍朋友,咱们是生死交情,怎好一走了之。”接踵而起,追出数十丈远,前后相距仅三丈左右,彭天麟从怀中摸出一物反腕一扬。「叭」的一声,打中三湘吊客左肩上。
  霍宗乾闷叫出声,一个踉跄栽仆在地,疾然翻身坐起,目注彭天麟惨笑道:“朋友说得不错,我三湘吊客霍宗乾毕命此处,霍宗乾死而无怨,因今日有幸目睹千古绝学内家罡气驭剑之术,霍某临死之前有个不情之求,乞朋友俯允。”
  彭天麟道:“霍朋友请说吧。”
  霍宗乾道:“朋友来历可否赐告。”
  彭天麟迟疑了一下,答道:“从在下暗器上一瞧就知。”
  霍宗乾独臂一反,忍痛取下肩头暗器,凝目望去,只见是一支铁翅蝙蝠,不禁神色大变道:“朋友并非……”话尚未了,手掌突向自己脑门按去。一声极轻的爆音,那支铁翅蝙蝠嵌入脑中立即仰面身死。
  彭天麟见状不由惧悔不绝,霍宗乾必知铁翅蝙蝠真正主人是谁,他急于自绝为防自己逼供,不由暗叹一声,伸手劈开霍宗乾脑壳,起出铁翅蝙蝠,一式独鹤冲天落在一株合抱参天古树上闭目调息。方才施展驭剑之术,最耗真元内力,他气运周天,浑然忘我,返神入虚。
  林外欧阳翠英二女突翩若惊鸿掠入,目睹林中惨景,欧阳翠华啧喷称奇道:“此人武功已臻颠峰,瞬眼间便剑劈多人,可惜无缘目睹,但不知此人是谁?”
  欧阳翠英叹了一声道:“依我看来,此人用心不测,迄今为止,敌友尚难分明,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女均除了面罩,清丽无俦的面庞上略玑苍白,星眸中依稀蕴含一丝哀怨。两女并肩,云发飘垂,秀目剪水凝向远处,眼帘前隐约泛起奚凤啸俊逸的身影,双双出声暗叹,令人悱恻心酸。却料不到心上人就在近侧,咫尺天涯,竟失之交臂。
  烟云绕树,暮蔼凄迷。陆曼玲、长孙琰等人已返回荒寺内,决定护送杨春赶往武夷,但如何防避凶邪沿途截击,必须作一个妥善的筹划,几经商议巳获定论。忽然,两个锦衣汉子押着一中年僧人走入。这僧人衣履灰旧,向陆曼玲长施稽首道:“贫僧居此破寺数年,目睹此寺朽败极待重建,所以贫僧立下宏愿募化重修……”
  话尚未了,陆曼玲道:“大师原来是本寺主持方丈,属下不知冒犯,望大师海涵。”一双锦衣大汉立时退出殿外而去。
  那僧人道:“不敢,贫道方才回寺途中,距此十里外遇一少年施主,托贫道带回数物并有一函面交陆姓及二侠欧阳女檀樾。”
  三女不禁一怔,同声诧道:“这位少年是谁?”
  僧人微笑道:“不知,他说三位女檀樾一阅此函便知。”说着从肩上包袱中取出一函并一支半尺寸宽瓷盒。
  陆曼玲接过信函一瞧封面字迹,不禁惊呼道:“是他。”一行道迳的字迹「奚凤啸拜」映入欧阳二女目中,禁不住芳心一颤,三女聚首详阅信中说的是什么。函内文词并茂,似深泉依石,岫云回峦,依恋之情,跃跃欲出,尤其最后一行,令三女星眸红漏,眩然欲泣。
  陆曼玲忍着心头悲楚,强颜嫣然笑道:“盒中有两粒丹药,请二位姐姐服下,可保伤势不发。”说着揭开瓷盒,只见盒内放着三支翠玉如意及两粒朱红、芳香扑鼻丹药。
  长孙琰叹息一声道:“奚老弟尚怀恨老化子,心存芥蒂,不愿与老化子见面,老化子再三往庆远堂,均推称关外办货未归,其实他隐在三位姑娘身旁暗暗防护。”
  陆曼玲目露不信之色道:“伯父是说屡次暗中解救就是他么?他未必有如此功力。”
  长孙琰道:“奚老弟是盖世奇才,贤侄女不要小觑于他。”
  陆曼玲幽怨一笑道:“他为何不愿与我们相见,未必就是与伯父格格不合。”
  长孙琰略一沉吟道:“前言与老化子心存芥蒂,本说笑之词,老化子与他同行之际,曾暗中留神观察,发现他眉宇间似怀有深忧,愁结难舒,他定是为着本身血海深仇待寻,不愿为儿女之私羁误。”陆曼玲默然无语,低垂螓首把玩盒中翠玉如意。
  长孙琰两臂一阵伸舒,笑道:“咱们好上路了。”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纹银递与僧人手上,道:“笺笺之数,谨作重塑金身之献。”众人一行迤逦离寺面去。
  夏邑至徐州官道上,快马奔驰比往常有异,形色匆匆,骑上人均是肩上丝穗飘扬,英悍逼人的江湖人物,漫空黄尘似永无沉然之感。灰雾腾腾中隐隐传来得得蹄响及辚辚车响,弯道处突然转出十二辆镖车,七匹骏马护着一辆帘幕低垂的马车。
  车槛上迎风摇晃着一杆三角旗帜,白绫黑绣上「天胜镖局」四字。镖车一行不疾不徐,骑上人默默无声互不交谈。半晌,一个苍老语声打破了沉寂:“夕阳平山,徐州在望,奔波一日,咱们也可喝两杯了。”
  蓦地——道旁乱林内飕飕掠出三个黑衣人,横阻道中,一个瘦削汉子手执五行轮,轮齿霍霍旋转,寒芒闪烁。七骑中抢出一个六旬开外,貌像威武老者,抱拳拱了拱手道:“尊驾可是威震关西,金轮追魂曲兆奎老师么?”
  那人朗声大笑道:“久闻乾坤手马铁翎老镖头仗义疏财,英名远播,结交满天下,天胜镖局走南北闯,没有不卖交情,数十年来未出过半点岔子,可见传言不虚,就凭这过人眼力,在下就是存心劫镖也碍难伸手。”
  马铁翎微笑道:“好说,吃镖行饭还不是靠江湖朋友成全,赏口安稳饭吃,曲老师此来。”
  曲兆奎左掌一摆,哈哈笑道:“马老镙头,曲某是受朋友之托查探三个贱婢踪迹而来。”说着眼中慑入神光望了那辆马车一瞥。
  马铁翎闻言呆得一呆,诧道:“这三个贱婢与三胜镖局有何关系?”
  曲兆奎阴险地笑道:“老镖头一路而来,谅已闻知陆曼玲其人。”
  马铁翎颔首道:“老朽略有耳闻,但与老朽牵扯不上什么渊源。”
  曲兆奎道:“曲某受人之托,忠人于事,此微可疑,决不放过,冒犯之处,容后谢罪。”说时回面望了同来的黑衣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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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黑衣人弓身垫腰,疾如脱弦之弩般扑向那辆马车。马铁翎两道浓眉一剔,面色如罩上一层严霜,微微冷笑不止。曲兆奎挑着眉,一脸满不在乎神情。一双黑衣人疾掠在马车之侧,用手一掀帘幕,向内探望,只见两个发须苍白的老者鼾睡未醒,口角尚流着涎沫。
  一个少年书生手持书卷,目睹两黑衣人,顿时面现惊恐之色,尚有一个小童吓得面色惨变,张嘴呼喊道:“爷爷。”  两黑衣人愕然互望了一眼,转身奔回,向曲兆奎禀明。
  金轮追魂曲兆奎摇摇首诧异道:“这就奇怪了,三个贱婢难道长了翅膀飞了不成。”继而向马铁翎抱拳道:“得罪啦,老镖头如有不忿,尽可冲着老龙神或曲某清偿这场过节。”
  马铁翎扬声大笑道:“老朽只道曲老师几时长了瞟,目空一切,予取予行,原来是身后有老龙神倚为护符靠山,眼前老朽犯不着掀起江湖是非,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说着扬鞭一挥,车马又继续前去。
  曲兆奎冷笑道:“马老镖头,曲某侯着你就是,祝你一路顺风。”
  黄尘滚滚中,天胜镖局一行巳远远杳失于暮蔼苍茫中。金轮追魂曲兆奎卓立官道上,沉思有顷,忽地面色一变,正要赶去。突然同行一双黑衣人猛的惨叫出口,双双倒地不起,目中淌出鲜红血液,继而鲜血从耳鼻口内涌出,死状狰狞恐怖。
  金轮追魂曲兆奎不禁大骇,忙将手中五行轮舞出一片光网,振吭发出一声长啸。暮蔼沉垂,烟云苍茫中,官道四外突纷纷疾掠来十数条身影。曲兆奎方始心情一宽,五行轮倏然收住,审视了两尸全身,并未发现致命之由,面色一变而沉喝道:“速赶上天胜镖局一行。”
  一人惊诧道:“两位弟兄之死竟是天胜镖局所为么?”
  曲兆奎阴森答道:“还难确定,不过马铁翎显有可疑。”说着双肩一振,疾如星射,率众追去。
  追出三里外,天胜镖局一行车马已隐隐可见,忽闻道旁飞出三声阴恻恻冷笑,只见三条极快的人影掠落道上。曲兆奎目光锐利,已瞥见来人却是丰都鬼王滕文星座下三大煞神,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宁泰,罗喉恶煞蓝景德,不由心神一震。
  这三大煞神均与金轮追魂曲兆奎结有旧怨,不言而知来意不善,忙将五行轮一横,道:“三位别来无恙?”
  勾魂鬼王宁泰冷笑道:“曲老师,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碰面了,多年来咱们天涯访觅曲老师下落,只道曲老师已归道山,原来托身在老龙神座下高居坛主。”
  曲兆奎道:“咱们长话短说,三位意欲如何?”
  宁泰阴阴一笑道:“咱们这笔陈年老帐也该清结清结一下?”
  曲兆奎一挑眼皮,冷冷答道:“本应遵命,无如曲某身有要事,请另约时地。”
  宁泰狞笑道:“曲老师是惧怕性命不保么?宁某斗胆应允,但须跪下向咱们磕一响头。”
  这屈辱万难忍受,曲兆奎闻言不由面红如火,目中怒焰暴射,大喝道:“当年败军之将,尚敢大言不惭,曲某谅三位未必就练成惊人盖世绝艺。”说时身后窜出五人,扑攻宁泰面去。
  宁泰怪笑道:“曲老师不信,眼见就知。”右掌虚空一扬。
  五条飞扑入影突无声息,轰然栽地气绝而死。曲兆奎不禁大骇,暗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看来我今宵凶多吉少。”
  他不知宁泰施展何种阴毒武功,心怀惴惴,暗运罡气护满全身,五行轮一招「天外飞云」斜击挥出。只见轮影漫空,芒雨流转,带起一片「嗦嗦」轮牙旋转悸人心神声响,攻向宁泰而去。宁泰冷笑道:“好朋友究竟不吝赐教了。”身形猛晃疾转。
  他身躯一个旋转之际,巳撤出一柄精钢百练骷髅怀杖,扬腕一招「三环夺月」,幻起三团环影疾夺而出。曲兆奎知道只要五行轮一夺住,便只有挨打的份,那还如他顺心遂愿,变招「斜云天半」。但听一串金铁交鸣之声,火星连冒,两人身形倏地猛分,宁泰只觉右臂虎口发麻,胸前气血微感气逆翻腾,不由暗惊道:“曲兆至武功较往日犹更精纯,不可疏忽轻视。”
  曲兆奎试出宁泰功力并不如自己想像之强,不由精神一振,回面喝道:“此处有我一人足够,你等迅去办事。”随行属下闻命纷纷扑奔赶向徐州城而去。
  宁泰闻言不由大感激怒,喝道:“曲兆奎,你不要自恃太甚了。”
  却不料曲兆奎欺身抢攻,五行轮「凤凰三点头」,三式迅如电奔攻出,辛辣猛厉之极。宁泰急起怀杖横点而出,杖势虽然点开五行轮,但究竟迟了一步,为轮上菱牙划破了左臂半尺长口子,皮绽肉翻,鲜血如注,不禁厉啸出口。
  北斗星君朱同,罗喉恶煞蓝景德,双煞目睹对方出手辛辣,既快且狠,宁泰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双双大喝一声,四掌同推。金轮追魂曲兆奎出手欺身快,退得更迅疾如风,一声森冷长笑中,从双煞掌风腾身翻回,大喝道:“住手。”金轮异动中,射出一圈芒雨毒针,爆射漩飞。
  双煞深明厉害,身形同仰,倒踹退出。只见曲兆奎满脸杀气道:“当年之事谁是谁非,自有公论,曲某已将此段过节淡忘,怎奈三位执意寻仇,曲某也是无可奈何。”话声略顿,又道:“今日之事,三位用心显然,不过曲某要把话说明,关于白阳图解,武林翕然,天下英豪莫不生心攘有,但我等合则同利,分则两败。”
  朱同道:“如何同利之法,朱某当洗耳恭听。”
  三煞本是江湖凶邪,狡诈阴狠,今日为友,明日为仇,只讲利害,无义气可言,深知今日不易取得曲兆奎性命,反不如将计就计哲相互利用。
  曲兆奎何尝不是用心如此,当下微微一笑道:“曲某如所料不差,三位必是查觅杨春及陆曼玲的下落,眼下为止,曲某仅得一丝蛛丝马迹,天胜镖局一行大有蹊跷,敝令主已赴武夷,责成某全权办理,三位任务亦必如此。”
  朱同道:“不错,但天胜镖局有何可疑?我等亦暗暗注意天胜镖局甚久,并未发现。”
  曲兆奎正色道:“不瞒三位,曲某前途也曾拦阻马铁翎一行,查视那辆马车,见无可疑,立即放行,但马车擦身而过之际,忽车内飘出一丝香味。”随而又道:“这香味曲某最近所深知,乃少女体内发出,各位均是过来人,不用曲某说明就知。”说时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朱同愕然诧道:“曲老师是说车内之人是易钗而弁?”
  曲兆奎道:“正是,但陆曼玲武功非同寻常,恐曲某不易为力,言尽如此,各位可酌量行事,曲某还须赶起徐州,免贼婢兔脱。”从怀中取出一包伤药,交与朱同,接道:“失手误伤宁老师,望勿见责,此药服下立即平愈如常。”拱了拱手,一鹤冲天而起,几闪起落,消失于暮色苍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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