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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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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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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嫂,五嫂,”每天早晨,刚刚爬出被窝,奶奶家的房客,那个姓范的小脚老太太都要捂着浮肿的面庞,忧心忡忡地走进屋来:“五嫂,五嫂,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小脚老太太年近五旬,如果不是严重浮肿,从她那适中的身材、细白的皮肤,可以想见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美人。小脚老太太薄薄的小嘴巴像只老母鸡似地一天到晚咯咯咯地,没完没了地念叨着:“五嫂,五嫂,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哟——,”这似乎成了惯例,我扒在被窝里,模仿着小脚老太太的样子,顽皮地捂着自己的小脸,冲着奶奶哟哟着:“奶奶,奶奶,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这孩子,”小脚老太太见状,冲我苦笑道:“这孩子,好调皮!”

  “嗯,”正忙碌着的奶奶,认真地审视一番小脚老太太的面庞:“是有些胖了,老范啊,抓点药吃吧!”

  “唉,”小脚老太太苦涩地咧了咧嘴:“五嫂啊,还抓药呐,饭都吃不上溜,哪来的钱,抓药啊!”说着,小脚老太太顺手从铁锅里,抓起一块热气滚滚的玉米 ,老姑见状,气鼓鼓地嘀咕道:“这个褶子,真不要脸,总吃咱们家的饭,咱们家的饭是白来的啊,咱们还吃不饱呐!”

  “老 女,”爷爷轻轻地推了推老姑:“老 女,小点声,让她听到,多不好啊,唉,吃就吃点吧,她,真够可怜的!”

  被老姑嘲讽为褶子的小脚老太太,一边咀嚼着玉米 ,一边继续与奶奶絮叨着她那日益恶化的病情,我与老姑穿上衣服,一前一后,溜出屋门,我一转身,悄悄地溜进褶子的屋子里,老姑也随后跟了进来。

  褶子租住的这套奶奶家的房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她的行装极其简单,仅有两床棉被,一条褥子,以及寥寥可数的几件换洗衣服。

  在光秃秃的土炕尽头,放置着两个装祯精美的小皮箱,这引起我强烈的兴趣。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土炕,轻轻地打开小皮箱,老姑也偷偷地凑拢过来,我们两人同时往皮箱里张望起来:豁豁豁,皮箱里面没有他物,全部都是各种各样工艺精湛、小巧伶珑的酒盅、酒杯、盘子、汤匙等等瓷器。

  我顺手拿走一支小酒盅、一个小盘子和两把小汤匙。然后,咕咚一声,跳到地下,老姑冲我使了一个眼色:“快走!”

  我与老姑跑到奶奶家的后院,在一处小仓房前,有一块废磨盘,我将偷来的瓷器,一一摆放到磨盘上,然后,仿效着大人们的样子,冲着老姑举起了酒盅:“啊,干杯,干杯!”

  “嘻嘻,”老姑拿起汤匙,学着喝汤的样子:“喝啊,喝点热汤吧!”老姑将汤匙伸进嘴里,又掏了出来,她仔细地欣赏起来:“嘿,真漂亮啊,好精细的汤匙啊,呶,这还镶着金边呐!”

  “哦,”我也瞅了瞅,凭目视,我感觉这些瓷器一定很贵重,于是,我放下小酒盅,站起身来:“老姑,如果你喜欢,我再拿几个来。”说完,我再次跑向褶子的屋子,我正欲迈过高高的门槛,突然看见褶子盘腿端坐在炕头,见我站在门口,一脸不悦地嚷嚷道:“好哇,你这个小家伙,敢偷我的东西,等我告诉你奶奶去。”

  褶子果然毫不客气地在奶奶面前,奏我一本,奶奶立即把那个酒盅、小盘子和小汤匙送还给她,褶子小心奕奕地接过来:“五嫂啊,不是我这个人特,其实,这些盘盘碟碟的,根本不值几个钱,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它们啊,这些东西可都是,都是,……”说着说着,褶子突然哽噎起来,伤心的泪水辟哩叭啦地滴落到地板上。

  嗨——,这个老太婆啊,我就拿了你一个酒盅、一个小盘子和一支汤匙呗,你就哭起 子来啦,真是没出息啊,太小气了。

  哼,我和老姑站在褶子的身后,不约而同地冲她哼哼一声,吐了吐舌头,然后,溜出屋外,在窗户低下玩耍起来,一边玩耍着,我一边隐隐约约地倾听着褶子没完没了的唠叨声。

  “你怎么啦?”奶奶关切地问道。

  “唉,五嫂啊,那些箱子我从来都不愿打开,一看见这些东西,我就,我就,……,我就,想起我的老二哥,”

  “哦,别哭了,来,上炕坐坐!”奶奶将褶子让上炕头。褶子抹了抹眼睛,继续说道:“五嫂啊,我是个苦命的人啊,……”

  “哎,这个年景,谁的命好哇!”奶奶打断褶子的话:“就说我吧,奔奔波波的一辈子啦,什么脏活、重活、累活没干过啊,可是,到头来还能怎么样呢,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啊!”

  “五嫂啊,你命苦也就是多挨些累,比我多吃点糠、多咽点硷菜,可是,谁的命也没有我的命苦哇!”褶子继续讲述道:“五嫂哇,我的老家在关里,七岁那年,我的父母再也养不起我们这些孩子,便将女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卖掉,只留下二个儿子。

  买我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皮肤较黑的女人,叼着长烟袋,她把我带上火车,一直坐到关外的奉天,到了她家我一看,就明白她家是干什么的啦,原来是开窑子的。她和他老爷们养了五六个姑娘,为他们接客赚钱,我一个才七岁多一点的女孩子,要给他们全家,还有那些姑娘们洗衣服,烧火做饭,一天到晚,累得都上不去炕,有时干着、干着就睡着啦,黑女人恶狠狠地把我打醒,不许我睡觉。

  十三岁那年,黑女人突然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一个军官家里。晚上,军官回来后,让我跟他睡觉,说是什么给我开苞:我给了你妈妈五十块现大洋啊,这个骚 娘们可真够黑的啦。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尝尝鲜,过来!

  我才十三岁,那个军官已经快六十啦,他把我折腾得一宿也没消停,又粗又长的大鸡巴拿过来就往我的小便里面插,疼得我爹啊、妈啊,又哭又喊,这还不算,还用好几根手指使劲抠我的小便,弄得满床都是血啊!接着还让我 他的大鸡巴,那上面净是我小便里的玩意,还有我流出来的血, 心死人啦,不 是绝对不行的,他叭叭地扇我的嘴巴。”

  褶子顿了顿,喝下一口奶奶递过来的热水:“唉,从那天以后,我便不分白天晚上,只要有客人来,管你是正在吃着饭,或者睡得正香,马上就得陪着客人睡觉,也就是跟他们操 !那个日子真没法过啊。

  不管多大岁数的、埋汰不汰的、瞎眼的、缺胳膊少腿的、半傻不尖的,你都得接,都得让他们操,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也就是这么点 事。

  有时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啦,睡觉时两条腿又?又疼,就是来例假了,黑女人也不让我闲着, 里面全是经血,不能操 ,她就让我给客人 ,如果好半天 不出来,客人就扇我的耳光, 疼了也不行,也得挨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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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客什么花花道都有哇,压根就没把咱当人看,有时,一来好几个,专挑我一个操,你上去,他下来,一操就是好几个小时啊。唉,我前世做过什么孽啦,遭老天爷这份报应啊!

  有时,我实在不愿意干啦,黑女人就跟她老爷们往死里打我,用炉钩子插我的小便,把我绑在椅子上,找来十多个卖苦力的,老板不收他们一分钱,让他们轮班操我,能操到什么时候,就操到什么时候,直到我告饶为止。

  那些个苦力总也沾不到女人边,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玩过女人,今天,他们可算开了洋荤,解了大馋,刚刚射出来不到一刻钟又硬起来啦,又排着队等着再操一次。五嫂啊,哪个女人能经受起这群恶狼没完没了的折腾啊,没有办法,我只能告饶啦!”

  “唉,苦哇!”奶奶同情地叹息道:“这我知道,早头,我们租的那间房子,离窑子就隔一条街,就是现在镇上的招待所,刚来的姑娘都不愿意干那个事,老板真的是往死里打她们啊,哭喊声我都听到了,真惨呀!你的老板坏事都做绝啦,不能得好死,下辈子再也托不上人!”

  “五嫂啊,你算是说对喽,太对啦,解放后,她家老爷们被八路给毙啦,而她则被送到煤窑配给了煤黑子。一提起煤窑,我就打冷战,黑女人每个月都约么着下窑的煤黑子,差不多要开 啦,便 着我们几个姑娘去煤窑接客,由于¤钱相当便宜,许多挖煤的人都愿意干。

  这可苦了我们几个姑娘,一天到晚都不用下炕,两腿一掰,一个接一个上来操,操到最后,小便都麻啦,什么感觉也没有啦,褥子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煤黑子射出来的玩意。这就叫报应,为了多挣几个钱,黑女人拿我们当牲口使,到头来,她被配给煤黑子,成天让煤黑子操,活该。”

  “挨,女人那,到这个世上就是受苦来的!”奶奶感叹道。

  “光复那年,”褶子继续说道:“光复那年,老毛子杀进了奉天城,奉天的临时政府出钱组织窑姐,说是慰劳帮咱们中国人赶走小鬼子的老毛子,黑女人见钱眼开,便把我们几个姑娘全都送了过去。

  我的妈啊,五嫂啊,我这辈子可是什么都见识过啦,老毛子的大鸡巴长得吓人,简直快赶上驴鸡巴长啦。浑身上下全是黑毛,还有红毛,长黄毛的也不少。老毛子好像特别爱玩女人,他们身高马大,拎起我来,就像拎起一支小鸡似的,大鸡巴操得我死去活来,他们的身上有一股呛人的臭味。”

  “老毛子更不是物,”奶奶愤愤地说道:“不管是小鬼子,还是老毛子,没有一个是他妈的好 ,老毛子就爱女人,他们一来,到处找女人,吓得女人都不敢出屋,好人家的 女没少让他们糟踏。”

  “是啊,政府的官员跟我们说啦,让我们为苏联红军服务,免得奉天城里的良家妇女受骚扰。后来,老毛子撒走啦,国军和八路打了起来,黑女人带着我们几个姑娘准备去辽阳她的老家避灾,半路上遇到一股胡子,啊,命该如此,我的救星终于降临啦。

  胡子头头叫老二哥,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他拦住我们,向黑女人要钱,你说这个黑女人有多么狠毒吧,她一辈子都是铁公鸡,从她身上你一根毛也休想拔下来。她哭天喊地说自己没钱。

  老二哥不管那个,没钱,没钱你们就全都跟我走,黑女人在别人面前敢耍横,遇到胡子可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啦!她跟老二哥说:钱我是没有哇,如果你愿意要我的姑娘,相中哪个你就 走哪个。谢天谢地,老二哥相中了我,因为我是最年轻的一个。”

  “是啊,跟上一个固定的主更好!”奶奶说。

  “五嫂,谁说不是呢,说句实在话,我与老二哥过了几年好日子,这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些碟碟碗碗就是我跟老二哥过日那咱用过的,你孙子玩的那个酒盅是老二哥喝酒时用过的,我一看见那个酒盅,就,就,就想起我的老二哥!”

  “那你们怎么不在一起过啦?”奶奶问道。

  “唉,别提啦,我就是这个命啦,老二哥有好几个姨太太,可是,他对我最好,我给老二哥生了一个儿子,解放后,老二哥因为当过胡子,被政府给枪毙啦。唉,……”

  “那你们的儿子呢!”

  “儿子,儿子,我的那个儿子长大后,听说我是干那个的,说什么也不跟我在一起过,说是丢人,寒碜!唉,我啊,……没办法,只有四处流浪,一个人到处租房子住。我还有点钱,都是老二哥临死前留给我的,老二哥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人啊!”

  “……”

  “五嫂,五嫂,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每天早晨,褶子都要履行她的惯例,捂着脸,跑到奶奶的屋里来:“五嫂,五嫂,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哟,”我还是如此这般,扒在被窝里,学着她那可笑的样子,双手捂着脸:“奶奶,奶奶,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褶子的浮肿病越来越严重,最后,终于瘫倒在土炕上,再也爬不起来,目睹她那痛苦不堪的境况,奶奶真诚地安慰她,并主动给她换洗衣服。

  “五嫂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唉,我这辈子呀!”

  “别伤心,想开些,人不都是一样,我比你强不到哪去,不也得活着。你遭的罪多,我受的累多,我那个累法你是没有看着哇。混吧,人,就这么回事吧,什么好啊、赖啊的,凑和活着吧!”奶奶一边给褶子脱下粘着粪便的脏衣服,一边解劝着她:“你别上火,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下碗面条吧,鸡窝里好像还有两个鸡蛋,我给你打到面条里!”

  大表哥队长获知此事后,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人民公社,人民公社派人设法将褶子的儿子寻找到,她的儿子租来一辆马车,很不情愿的将褶子接回家去。

  “小子,你可就是你的不对啦,”奶奶提着褶子的皮箱,放到马车上,毫不留情地教训着褶子的儿子:“管怎么的,她也是你的妈啊,是她生了你,没有她,能有你吗?她愿意干那个嘛?不都是逼的吗?”

  褶子的儿子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病入膏荒的褶子,气息咽咽地躺在马车上,走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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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挥舞着长竹竿,疯狂地追赶着大黄狗,被我折腾得半死,饱尝羞辱的大黄狗,可怜巴巴地哀号着,不顾一切地冲出院子,逃到公路上。

  “喂——,”我正欲继续追赶大黄狗,身后传来阵阵喊叫声,那低压的、有些沙哑的嗓音,我感觉着比较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我握着竹竿,扭过头去一瞧,只见公路的尽头,摇摇晃晃地驶过来一辆吱嘎作响的破自行车,上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男人,大舅,是大舅!

  我正握着竹竿发呆,破自行车已经嘎吱一声,停在我的身旁,大舅嗖地跳下自行车,我发现,在他破衣烂衫的身后,挎着一部明晃晃的照相机,大舅和颜悦色地抓住的我小手:“陆陆,什么时候到你奶奶家来啦!”

  “大舅,”我挣脱开大舅的脏手,屏住了呼吸,尽一切可能地不想嗅闻到大舅身上的异味:“大舅,我,改名喽!”

  “哦,大外甥,改成什么名字啦?”

  “小力!”

  “嘿嘿,”

  “哎哟,”奶奶迎出院门,热情地招呼着大舅:“大外甥,快进屋!”奶奶将大舅让进屋子里,病卧在土炕上的爷爷,慌忙抓起身来:“快坐,快坐,大外甥!”

  “五姨父,”大舅与爷爷道过寒暄,便摘下他的相机:“五姨父,来,我给你照张相!”

  “别,别,我不会照相!”

  尽管爷爷不停地摆手拒绝,大舅还是用他那娴熟的技艺,给爷爷留下一张珍贵的照片,这张照片,永远被我收藏起来,在此,我要真诚地谢谢我的大舅!

  奶奶和二姑开始忙碌起来,给大舅烧火煮饭,老叔特别给大舅打来半瓶白酒,那天,大舅喝得很满意,望着大舅那喝得红通通的面颊,奶奶问道:“大外甥,怎么样啊?给社员们照相,够混生活的吧!”

  “嗯,”大舅点点头:“五姨,还行,不这样,咋整啊,不过,总是偷偷摸摸的,让公社发现了,就得收拾我啊!”

  “大外甥,”奶奶郑重地告诫道:“以后,要少喝酒,多加小心,你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好好地养家啊!”

  “是啊,”大舅深有感触地说道:“喝酒是耽误事啊,如果不是喝酒,我也不会被照相馆开除,落得个今天的下场,没有工作,偷偷摸摸地给人照相,挣点小钱!”

  酒足饭饱之后,大舅抹了抹嘴巴,推着吱嘎作响的破自行车,嘟嘟哝哝地走出屋来,见我正与老姑在院子里玩耍,大舅瞪着混浊的眼睛,兴冲冲地对我嚷嚷道:“大外甥,走,到大舅家住几天吧!”

  “这,”我迟疑起来:“不,”听到大舅的话,我很为难,说句实在话,我的确不愿意去大舅家,看到舅舅这身打扮,我便能推断出他的家,将会是什么模样:“不,不,我不去,大舅,我要跟老姑玩!”

  “嗨,”大舅说道:“大舅家也有人跟你玩啊,有你的表姐小姝,还有你的表弟小小,还有,”

  “去吧,”奶奶不情愿地劝我道:“大孙子,好不容易回趟老家,怎么能不去姥姥家看看呐!去吧,大孙子!”奶奶继续说道:“去吧,大孙子,去你姥姥家呆几天吧!”

  “嘿嘿,”大舅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微微一笑,将我抱上了破自行车:“走吧,”说完,大舅张开双手,推起破自行车,我呆呆地坐在破自行车后,无意之中,目光又落到大舅的屁股蛋上,哇——,那块破布丁仍然可笑地挂在大舅的屁股后面,不停地摇来晃去。

  一路上,大舅热情地与我闲聊着,我则心不在焉地应承着,一双眼睛总是不肯离开大舅屁股蛋上那块破布丁。

  大舅推着我,且走且聊地走出大约十馀华里,来到一个狻具繁荣景相的小镇子,在一条横穿小镇的街路上,在一处高大的、坚固的、青砖灰瓦的、古里古气的北方传统民宅前,大舅终于止住了脚步:“大外甥,到了,姥姥家到了!”

  我尾随在大舅的身后,胆怯地走进陌生的、用厚重的青砖砌成的,幽深古朴的院子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大舅的屁股蛋,大舅将破自行车哗啦推到砖墙边,然后,大声小气地冲着黑沉沉的屋子里喊叫道:“妈——,爹——,你们看,谁来了?”

  “哦,”扎着小围裙的姥姥第一个溜出屋门,冲着我假惺惺地微笑着:“哦——,我的大外孙子来喽,快进屋,快进屋!”

  “呵呵,”我吃力地迈过高高的门槛,一个身材矮胖的小老头,满脸堆着和善的笑容,真诚地向我点着头:“啊——,大外孙子来喽,快进屋,”

  “你们,过来!”大舅冲着一女一男,两个 脏不堪的小孩挥挥手:“来,你们认识认识,他,是你表弟,她,”大舅指着小女孩对我说道:“大外甥,她叫小姝,我的大 女,是你的表姐,他,”大舅又拽过满脸 涕的小男孩:“他,我的小儿子,叫小小,是你的表弟。”

  “嘻嘻,”身着不整的小姝久久地盯着我,然后,冲着大舅说道:“爹,表弟长得真漂亮啊!”

  “哼哼,”姥姥冷冷地说道:“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看见男孩就要先评一评,好看不好看,没出息!”

  “来,到大舅家坐坐!”大舅拽着我的手,走进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凌乱不堪的土炕上,坐着一个身材高佻的女人,原本雪白色的衬衣已经变成乌黑色, 口处结满让人 心的油泥。她赤着一双大长脚,因长时间不曾用心清洗过,脚面生满黑□,狭长的、已经卷曲的脚指甲里全是黑黑的脏泥。

  高个女人正毫无头绪在摆弄着一张张乱纷纷的、刚刚漂洗出来的照片。见我进屋,她慌忙站起身来,呆呆地望着我,大舅瞟了她一眼:“瞅啥啊,这是我大外甥,省城来的!大外甥,她,是你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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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毛手毛脚、大大咧咧的舅母怔怔地“嘻嘻,”毛手毛脚、大大咧咧的舅母怔怔地冲我笑了笑,然后,蹲下身去,继续摆弄起满炕的照片。

  “哎哟,妈——,你又搞错了!”

  站在土炕边的表姐小姝顺手拿起一支小纸口袋,皱着眉头提醒舅母道:“妈——,你又搞错了,这张照片是老李家的,你怎么装到老马家啦!”

  “是么,”舅母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我咋又忘了呐!”

  “大外甥,”大舅呼地掀起炕边的大木柜,没头没脑地掏出苹果和白梨,非常大方地塞到我的手上:“吃吧,吃吧,吃完还有!”

  惨淡的阳光无神地映照在屋子里,乱纷纷的土炕上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气味,早已失去本色的被褥以及脏衣服,扯得满炕都是。窗框上的玻璃挂满污渍,早已看不清楚外面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窗框上的灰尘足足有古 钱那般厚重。

  “表弟,”小姝放下纸袋,走到我的面前:“咱们到院子里玩一会去吧!”

  “好的,”我跟在小姝和小小的身后,来到陌生的院子里,我一屁股坐在一块废弃的石磨上,小姝也紧贴着我的身子坐了下来,小手轻轻地抓住我的手臂,我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瞅着表姐小姝。

  小姝的肤色稍深,但却相当的细嫩,那红扑扑的,因缺少清洁而泛着微微肤屑的脸蛋,闪现着迷人的光泽,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呼扇呼扇地眨巴着,长长的、亮晶晶的黑睫毛可爱的晃动着,肥实的小嘴唇顽皮地上下舔吮着,肉墩墩的身体,散发着股股女童特有的奶香:“表弟,你家远么?”

  “远,”我非常简单地答道。

  “你家漂亮么?”

  “漂亮,比这里漂亮多了!”

  “表弟,以后,能 我去你家串门么?”

  “能,如果你愿意,我就 你去!”

  “太好了,谢谢你,表哥!”

  “小姝,小小,大外甥,”大舅走出屋来,冲着我们喊道:“饭好了,都进屋吃饭吧!”

  “来,大外孙,”姥爷热情地将我抱上炕去。

  我悄悄地审视着身旁陌生的姥爷,凭直觉,我认为这是一个性格温和的老人,他身材矮胖,脑袋浑圆,谢顶的额头,闪烁着剌眼的光泽。

  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他那宽大、肥实的手掌,望着姥爷那并不出色、更谈不上漂亮的双手,我的耳畔不禁响起爸爸的话语:你姥爷可不简单啊,他的手艺相当高超,尤其是包出来的 子,远近闻名,凭着这份手艺,你姥爷开了一家饭馆,字号:广兴发!嘿嘿,你姥爷的愿望是广兴发,不兴赔!

  现如今,姥爷惨淡经营了大半生的广兴发饭馆,早已收归国有,而饭馆的主人,我的姥爷,则成为广兴发饭馆里普普通通的一个烧菜大师傅,每月 取为数不菲的薪水。并且,姥爷倾尽一生积蓄置办的这套古朴的大宅院,也给政府悉数充公,只留给姥爷家三个小屋子,镇政府用其馀的房间以及宽敞的院子,兴办起一家农业具厂,我的老叔,就在这家农具厂上班。

  与虚荣心极强,喜好炫耀的姥姥完全相反,姥爷从来不跟任何人提及他的过去,更不愿谈起他的现在,姥爷总是笑笑嘻嘻,每天下班后,走进屋里,便扎起小围裙,给一家人烧火做饭。

  “来啊,吃啊!”姥爷将筷子推到我的面前,笑吟吟地催促着,我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摆满丰盛菜馐的餐桌,心中暗想:难怪姥姥在我家时,总是向邻居们炫耀她家如何如何有钱,看来,这绝不是凭空吹嘘啊!姥姥家的餐桌上,尽是美味可口的食品,有些食品,我在饭店里都未品尝过。

  “外孙子!”姥爷夹起一块香肠,放到我面前的小瓷碟里:“吃吧,吃吧!”

  “嗯,”我低下头去,仔细地瞅了瞅香肠:“姥爷,你家的香肠怎么是白色的啊?”

  “哦,”姥爷笑道:“外孙子,这是姥爷自己灌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啊?”

  “好吃,”我认真地咀嚼一番,味道的确与商店里出售的红色的香肠完全不同:“好吃,好吃!”

  “嘻嘻,”听到我的赞叹,姥爷竟然像个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孩子似地嘻嘻笑了起来:“好吃啊,那,就尽管吃吧,嘻嘻!”兴奋之下,姥爷肥大的脑袋向上一仰,哧溜一声,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口白酒,望着见底的小酒盅,姥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顺手拽过一支小酒盅,冲我说道:“外孙子,能不能喝点啊?”

  “嗨,你净瞎扯,”姥姥没好气地喝斥着姥爷:“他才多大呀,就让他喝酒,净扯淡!”

  “哦,不喝就不喝吧,来,外孙子,吃菜吃菜,多吃菜啊!”

  “爹!”表姐小姝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问大舅道:“吃完饭,表弟在哪存哦?”

  “这还用问,在咱家们存呗,”大舅答道。

  “不,”听到大舅的话,我立刻便联想起他家 脏的土炕,我拼命地摇着脑袋:“不,不,我在姥姥家存!”当说出“存!”这个字的时候,我自己不禁觉得好笑,入乡随俗,到奶奶家没几天,我便自觉不自觉地操起了家乡话。

  “好啊,”姥姥说道:“好啊,吃完饭,在姥姥家存,”

  “那,”表姐嘟哝道:“那,我也在奶奶家存!”

  “行,随便!”大舅手一扬,而姥姥则皱起了眉头:“不行,我可不要这个浪三,褶得没边!”

  “我不,”表姐放下馒头,踹着小腿,抹起了眼睛:“我不,我不,我要跟表弟一起存!”

  “行,”姥爷和蔼地对表姐说道:“好好吃饭吧,奶奶说了不算,爷爷说了算,爷爷让你存,吃吧,吃饭吧,好好地吃饭吧!”

  “哼,”姥姥撇了撇干枯的薄嘴唇:“这个浪三,就愿意跟男孩在一起玩,没出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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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表姐终于如愿地与我同被共枕,她的一支小手亲亲热热地抱着我的脑袋,黑暗之中,积满肤屑的小脸蛋紧紧地贴在我的面颊上,而另一支小手,则不安份地在我的身上到处乱摸,把我抓挠得心神不定,色心狂跳不已。

  心中暗暗想道:好个淫邪的表姐啊,在此之前,无论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在奶奶的家里,都是我主动向女孩子出击,抓摸她们的小便和身体,而新认识的表姐,却出乎想像地向我发起狂攻。

  哦,我正傻傻地思忖着,突然感觉到表姐将小手伸进我的胯间,大大方方地握住了我的小鸡鸡,我更加惊讶起来:我的老天,表姐比我还要好色啊,我所接触过的女孩子,到目前为止,除了林红,还没有第二个女孩子敢这般粗野地抓我的小鸡鸡,我的色心愈加狂放地搏动起来,藉着从厚厚的窗帘处溜进来的丝丝月光,我默默地盯着对面的表姐。

  看到我久久地盯着她,表姐小姝冲我吐了吐湿淋淋的小舌头,小手非常娴熟地揉搓着我的小鸡鸡:“嘻嘻,真好玩,肉乎乎的,滑溜溜的!”

  我的小鸡鸡在表姐不停地把玩之下,渐渐地昂起了小脑袋瓜,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我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伸进表姐的胯间,轻轻地触摸她的小便,表姐见状,将光滑的细腿微微抬起,我的手指非常顺利地便滑进她的小便里,随即便不停地插抠起来,小姝似乎感觉到她的裤头有些碍事,索性小手一伸,将裤头拽扯到膝盖处,同时,小腹不停地向前挺送着:“不唷,不唷,不唷!”

  豁豁豁,好个表姐啊,我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淫糜的女孩子,我肆意插抠一番,将手指抽出来,放到 子下,悄悄地嗅闻起来。

  “小弟,让我也闻一闻!”

  表姐拽过我的手指,放到她的 孔下,仔细地嗅闻起来,末了,竟然张开小嘴吸含住我的手指,我们默默地相视着,继尔,彼此间会心地微笑起来,我正欲再次将手指插进表姐的小便里,表姐突然拦住我,她拽住我的小鸡鸡,然后,抬了抬秀腿,非常让我吃惊地将小鸡鸡夹在她那一片潮湿的胯间,同时,不停地扭动着小屁股,把小嘴凑到我的耳畔:“小弟,你看过《白毛女》么?”

  “看过,怎么啦,表姐!”

  “黄世仁搂住喜儿,就这样!”说着,表姐更加猛烈地扭动起来:“就这样,就这样,把喜儿弄出孩子来了!”

  嘿嘿,我心中好生纳闷:小人书《白毛女》都快让我翻开花了,哪有这一段啊?我摇摇头表示怀疑,表姐神秘地一笑:“小弟,我看的是黄书《白毛女》,嘿嘿,里面可好玩了!”

  就这样,表姐用胯间紧紧地夹着我的小鸡鸡,在不停地扭动之中,我渐渐地睡死过去。

  早晨起来,姥爷穿上白大褂,笑笑嘻嘻地去饭店上班炒菜,而舅舅则背着姥爷给他买的照相机,骑着吱嘎作响的破自行车,偷偷摸摸地、鬼头鬼脑地走家串户,给社员们照相,赚取一点生活费,同时,再顺路将舅母分装好的、经常张冠李戴的小纸口袋,送到客户的家中。我和表姐小姝、表弟小小,聚在院子里,聊天玩耍。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当太阳耀武扬威地高悬在姥姥家那棵据表姐小姝介绍,有着百年高龄的大柳树上时,从大柳树的背阴处,突然响起一阵紧似一阵的巨响,我蹲在柳树下,捂住了耳朵:“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咋这么响啊!”

  “哦,农具厂上班了!”表姐解释道:“农具厂每天上班的时候,一推电闸,机器就叫唤起来,这声音,就得响一整天,直到下班的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这也太吵了,”

  “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呐!”

  姥姥围着一个米黄色的花格围裙,屋里屋外地不知忙乎些什么。时尔神秘地、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抓起一块熟肉非常得意地塞进嘴巴里,然后,再甜美地饮上一大口白酒,无比幸福地、极其快活地品尝着酒香和美肉。

  “奶奶吃肉啦!”小小那比巴拉狗还要灵敏的小 子突然嗅闻到了熟肉的余香,他情不自禁地喊叫起来,旋即,跑进屋子里,小姝也尾随而去,两个脏孩子垫着脚尖,将脖子拉伸到极限,拼命地扒着厨房的窗户,向里面张望着:“奶奶吃肉啦,奶奶吃肉啦!”

  享用完熟肉和美酒,姥姥心满意足地走出厨房,看见两个嘴角流着长涎的孩子,没好气地嘟哝道:“滚开!”

  姥姥冲着两个孩子不耐烦地大吼一声,然后,立即将厨房门紧紧地锁死,把钥匙很麻利地放进裤兜里,顺手端起一个装着饲料的搪瓷盆,走到后院,饲喂她心爱的老母鸡。

  “妈哟——,”一个中等身材,面庞清秀的男青年,阴沉着脸,迈进姥姥家的院门,他冷漠地瞅了我们一眼,然后,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径直走进屋子里:“妈哟——,”

  “他,”我指着男青年的背影,问表姐道:“他是谁啊?”

  “老叔,”表姐答道:“对,你不能叫老叔,你应该叫老舅!”

  “哎,”正在喂小鸡的姥姥柔声答道:“你回来了,老儿子,嘿嘿!”我发现,姥姥跟大舅可没有这般和气,总是气鼓鼓的、冷冰冰的:“老儿子,你吃饭了么!”

  “吃完了,”老舅手扶着门框,开门见山地问姥姥道:“妈哟——,卖房子的事,你跟爹商量好了么?”

  “嗨,商量什么啊,一提起这事,你哥就发脾气,说什么也不让卖啊,真没法子啊!”

  “哼,”老舅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不让卖,他算老几,房子是我爹和你的,他凭什么不让卖?”

  “你哥说,卖了房子,他存哪啊!”

  “他没地方存,那,我就有地方存啦,三间房,你和爹存一间,他存一间,另一间做了厨房,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存哪啊?”

  “老儿子,你结婚,就存厨房吧,妈给你倒出来,好好地拾缀拾缀!”

  “不,凭什么让我存厨房,我是后妈养的啊,我是带浮乳子啊!我不,我说什么也不存厨房,妈哟——,这地方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轰轰轰的,震得头晕脑胀,妈哟——,把这房子卖了吧,把钱分喽,谁有能耐,谁就自己盖去!”

  “什么,”大舅不知什么时候转了回来,他推着破自行车,刚刚走进院子,听到老舅张罗着卖房子,登时气得暴跳如雷,他将破自行车往地上一摔:“什么,什么,卖房子,不想好了,咱爹就剩这点家业了,再卖喽,咱们家就彻底破产了!老疙瘩,如果你不愿意存厨房,我搬过去存,我把正房让给你结婚,这,还不行么?”

  “哼,”老舅转过头来:“我和妈商量着呢,你少插嘴!”

  “我,为什么不能插嘴?”

  “没你的事!”

  “啥,这房子是你的么?”

  “那,是你的么?”

  大舅哥俩个说着、说着,突然伸出胳臂,毫不相让地交起手来,姥姥慌忙放下鸡食盆:“哎啊,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么,动什么武把操啊!”

  “我,打死你,”

  “我,跟你拼了,”

  “……”
大舅哥俩个死死地缠在一起,叽哩咕碌,叮叮当当地从院子里,翻滚到屋子里,又从屋子里,折腾到后院,姥姥家顿时一片混乱,身单体薄的姥姥根本拉拽不开两个气急败坏的儿子,无奈之下,索性溜出家门。

  “好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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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这可怕的场景,我抱着脑袋,悄悄地溜到大柳树下,表姐和表弟也跟了过来:“又打起来了!”表姐嘀咕道:“成天¤吵啊、打啊!”

  “哥,”一个年轻女子,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里,我定睛一看,哦——,是老姨,可是,匆匆忙忙的老姨,却没有注意到我,她吵吵嚷嚷地跑进屋子里:“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是干么,让不让人家笑话啊!嗯,”

  “唉,这两个现世报啊!”

  正在饭馆上班炒菜的姥爷,也被姥姥唤了回来,一进院门,姥爷便摇头叹息起来:“这两个现世报,净给我丢人现眼啊!”说完,姥爷顺手拣起一根破锹把,怒气冲冲地跑进屋子里,对着两个满地翻滚的儿子,拼命地抡打起来:“我让你们打,我让你们打,”

  “哎哟,”

  “啊呀,”

  两个儿子终于停止了撕打,纷纷抱着被姥爷打肿的脑袋,闪到一边,老姨站在屋子中央,一会指指大舅,一会又点点老舅,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我无法完全听懂的话。

  结束了可笑的武斗,便开始了激烈的争吵,姥爷、姥姥、大舅、老舅、老姨,各自扯着嗓子,拼命地叫喊着、争执着,屋子里的吵声,甚至压过了农具厂的噪音,那剌耳的吵声,简直能把房顶厚重的灰瓦掀翻下来。

  我蹑手蹑脚地溜到窗户下,扒着窗台,偷偷地往屋子里张望着。正在机关枪般发射的老姨,突然转过头来,俊秀的面庞非常意外地对准了我,那柔顺的目光恰好与我惊?未定的目光对焦在一起,老姨喜出望外地呼唤起来:“陆陆,陆陆,大外甥!”老姨兴冲冲地跑出屋子,一把拽住我的小手,亲切地问候道:“陆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老姨,”我喃喃地嘀咕道:“我,已经改名了!”

  “哦,改名了,嘻嘻,真有意思,谁给你改的啊?”

  “奶奶,是奶奶给改的,老姨,我现在叫小力了!”

  “嘿嘿,小力?嗯,挺不错的名字,小力,到老姨家玩几天去吧!”

  “这,”我迟疑起来,姥姥家已经让我倍感陌生,尤其目睹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却又是不可避免的、亲兄弟之间的恶战之后,看到两个舅舅,丝毫不讲手足之情地撕打在一起,我差点没窒息而死。

  老姨家,又会是一种什么景像呢?一看到老姨,我便想起那个输掉房子的老姨父,我实在不愿意到一个赌徒家里去作客。

  见我不置可否,老姨蹲下身来, 勤地整理一番我的纽扣,然后,抱住我的脸,吧嗒,亲了一口:“小力,走,到老姨玩几天去,小力是个好孩子,老姨好想你哦!”

  我只好跟着老姨,茫然地走出战火未散的姥姥家,来到熙熙嚷嚷的街路上,我悄声问老姨道:“老姨,你家在哪啊?”

  “不远,”老姨指着街路的尽头说道:“走到大街的最北端,再绕过一个大水坑,就到老姨家了!”

  说完,老姨拉起我的手,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向街路的尽头。小镇虽然喧哗不已,面积却小得可怜,没走出十分钟,我和老姨便将小镇远远地甩在屁股后面,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并不开阔的小池塘,在微风的吹佛下,静静地沉吟着,几支小燕子擦着水面,一闪而过,挑衅般地溅起点点水花。

  “老姨,”望着路边波光鳞鳞的小池塘、望着清澈见底的水面,我又兴奋起来:“老姨,奶奶家的西侧,也有一个大水坑,不过,可比这个水坑大多了,……”

  “哦,是的,小力,老姨知道,那是西大坑,的确是很大很大的,有这个水坑十个大,是不,小力,奶奶家好么?”

  “好,”我坚定地答道。

  “你奶奶好么?”

  “好,”我幸福地说道:“奶奶,奶奶对我最好,奶奶,……”

  “小力,”老姨转过俊俏的小脸,妩媚地冲我一笑,打断了我的话:“大外甥,想没想老姨啊?”

  “想了,老姨,在家里玩的时候,一钻进大食堂,我就想起了老姨,一想起老姨,我就想起那天半夜里,咱们打耗子的事情!”

  “嘿嘿,”老姨感慨万分地微笑道:“是啊,是啊,老姨也总想那件事,你把耗子坐在了屁股低下,嘿嘿,真好笑,把耗子压得吱吱乱叫,啊,那段经历,老姨真是终生难忘啊!唉,小力,老姨实在不想回来,可是,……真没办法啊,……,哦——,小力,到了,到了!”老姨突然伸出玉手,往前一指:“小力,咱们到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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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在小池塘的东侧,在一条弯弯曲曲的沙土路边,在一座高耸着的水塔旁,在一堵东倒西歪的青砖墙的尽头处,孤零零地横卧着一栋低矮简陋的小草房,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冷冰冰的玻璃窗眨巴着无神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似乎在很难为情地嘀咕着:小力啊,你来了,真不好意思,俺的样子太也塞?了,你可别笑话俺哦!

  “小力,”老姨笑吟吟地拉开吱吱呀呀的房门:“快进来吧,大外甥,让你见笑啦,老姨家太穷了,什么也没有,就这间小草房,还是公社特殊照顾,让俺在拖拉机修配厂的一角,简单地压了一间破草房,将就着住吧,要不咋整,唉,都是你老姨父,没正经,把个好好的房子,给输掉了!”

  我跟在老姨的屁股后面,怔怔地走进狭窄的房间里,正坐在炕上抱着小表妹吴瑞的表弟吴涛,顿时惊呼起来:“大表哥,大表哥,”

  “小力,”瘦弱的老姨双手一用力,将我抱到土炕上:“去吧,跟你小弟和小妹玩去吧,老姨给你做饭吃!”

  说完,老姨脱掉外衣,到外屋忙活起来。

  哗啦——,吴涛放开尚不懂事的小表妹吴瑞,哗啦一声,拽过一把脏乎乎的象棋子:“大表哥,来,咱们再推一把,”

  “哼,”我不屑地推开了象棋子:“我才不跟你玩呐,我可玩不过你!”

  光当——,屋外传来开门声,我再次听到老姨父那讨厌的公鸭叫唤般的嗓音:“干么啊,这是干么啊,这才什么时候,就做饭啊!”

  “老吴,”老姨轻声答道:“小力来了!”

  “小力,谁是小力?”

  “哦,我忘了,陆陆,就是我大外甥啊!”

  “嗯,”老姨父闻言,拉开里间屋的破门,瞪着混混噩噩的昏眼,漠然地瞅了瞅我:“你来了!”

  还没容我回答,老姨父早已缩回酱块般的四方脑袋,不再理睬我,很快,我听到老姨父跟老姨低声嘀咕起来。

  “什么,”正在剥葱的老姨突然惊叫起来:“什么,什么,你还玩,你没脸啊,你有钱啊!”

  “就这一次,你就帮帮我吧,我得翻翻本啊!”

  “哼,翻什么本翻本,整天嚷嚷着翻本、翻本的,结果,越翻越深,家里让你输得,什么也没有了,连精盐都买不起了!”

  “他妈的,老娘们就是他妈的老娘们,磨磨矶矶的,快,把你的钱,给我掏出来,玩的人,马上就要来喽!”

  “不,”

  “你给不给?”

  “不给,不给,这点钱,我挣得容易么!”

  “他妈的,”两人在外屋争执起来,吵嚷声越来越大,咕咚——,狗熊般的老姨父怒气冲冲地将老姨推搡到里间屋,老姨头发散乱,哭哭咧咧地被老姨父推搡到墙角处,老姨父恶狠狠地握起了铁拳:“他妈的,快点拿出来,不然,老子揍死你!”

  “呜——”望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大铁拳,老姨哆哆嗦嗦地把细手伸进里怀,泪水涟涟地掏出一个小布包,在老姨父贪婪的目光注视下,老姨极不情愿地、小心奕奕地将小布包层层展开,当露出数张折叠得整整

  的钞票时,老姨父的昏眼顿然一亮,犹如恶狼终于寻觅到了猎物,嗖地一声,无情地将钞票抢夺到手里,然后,没好气地将老姨一推:“哼,他妈的,就是欠揍!”

  “呜——,”老姨手里掐着薄薄的布片,蹲在墙角里,低垂着脑袋,嘤嘤地抽涕起来:“咦——,咦——,咦——,……”

  “哈,”屋外传来一片嘈杂声,我扒着灯孔循声望去,四五个身高体壮、面目粗野、蛮横的汉子,嘻嘻哈哈地走进老姨家,刚刚从老姨手里抢夺到钞票的老姨父,一边热情地与之寒暄着,一边卖力地架起一张方桌,无 谦让,几个汉子非常主动地坐到相应的位置上,哗啦一声,老姨父将一堆麻将牌扬散到方桌上。

  “哟——,”吴涛见状,本能地兴奋起来,他不再理睬我,咕噜一声,翻身下地,推开房门,跑到赌桌旁,老姨父嘴里叼着烟卷,一把将小吴涛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来,儿子,帮爹照照柱,爹赢了,给你买火烧吃!”

  我也跳下土炕,悄悄地溜到赌桌旁,啪啦——,一个黑脸赌徒抛出一张光溜溜的,由牛骨研磨而成的麻将牌,我抓到手里,楞楞地鉴赏着:好精致的骨牌啊,这是怎么做成的呢,上面的图案以及文字符号是如何刻印出来的呢?

  “呶,”一个大胡子赌徒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骨牌:“放下,别乱动!”

  “你,”另一个干瘦的赌徒指着我的 尖凶狠地警告道:“小孩崽子,看归看,可不许乱说哦!”

  “嘿嘿,”端坐在老姨父膝盖上的小吴涛以嘲弄的口吻对瘦子说道:“他,根本不懂这玩意怎么玩,看也白看!”吴涛正讥讽着我,冷丁看到老姨父欲抛出一张骨牌,他立马阻止道:“爹,不行,不行,这张牌不能打,留着,没准能和大的呐!”

  “好,”老姨父欣然应允,非常听话地将骨牌收回,顺手抛出另外一张骨牌:“好,好,就听我儿子的,小孩子手壮,没准能抓到我做梦都想要的那张牌呐,来,儿子,”老姨父指着方桌中央的牌垛道:“儿子,给爹抓一张,看你的手气怎么样!”

  “好的,”小吴涛非常自信地伸出手去,极其灵巧地摸起垛头上的一张骨牌,放到小手里,轻轻地触摸一下,然后,小肩膀一耸:“不太好,爹,你自己看吧!”

  “哈,”老姨父将骨牌翻转过来,顿时兴奋得大吼一声:“和了,清一色,十三ど,哈哈,我没说错吧,我儿子的手,就是他妈的壮,哈,给钱,给钱!”

  “力啊,”老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她红肿着眼睛,拽了拽我的手:“走,进屋去,别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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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炕上的小吴瑞向老姨伸出布娃娃般的小手:“妈妈,妈妈,妈妈,吃咂,吃咂!”

  “哎,”老姨用手巾抹了抹泪眼:“来了,瑞啊,妈妈来了!”

  老姨抱起吴瑞,撩起了上衣,我再次有幸观赏到老姨那对并不丰满的乳房,以及如豆的乳头,老姨亲切地对我说道:“小力啊,饭已经做好了,等老姨奶完小瑞,就给你盛饭吃!”

  “老姨,不忙,我不饿,”

  我翻上土炕,坐到老姨身旁,老姨冲我笑笑:“大外甥,这么远来到奶奶家,不想妈妈么?”

  “有点想!”

  “想妈妈什么哟!”

  “什么都想,特别想妈妈的咂!”

  “嘿嘿,”老姨轻柔地拧了拧我的脸蛋:“真没出息,这么大了,还想妈妈的咂啊!”

  奶完吴瑞,老姨陪我草草吃了一口饭,天色渐渐地黑沉下来,而外屋的赌战却没有终局的意思,老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着外屋喊道:“小死涛,天黑了,快点过来睡觉啊!”

  “不,不,”小吴涛答道:“妈妈,我不困,我不困,我不睡觉!”

  “唉,”老姨咒骂道:“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这不,屁大点的小岁数,就迷上麻将了,将来,也得是一个大耍匠!来,大外甥,不管他们啦,咱们先睡吧!”老姨一边搂着小吴瑞,一边抱着我的肩膀:“大外甥,在奶奶家,没有咂摸了吧?”

  “有,”

  “嘿嘿,摸谁的咂啊,奶奶的?”

  “不,二姑的!”

  “嘻嘻,”老姨笑嘻嘻地拽出她的酥乳:“二姑的咂有老姨的咂大么?”

  “哼,”我小嘴巴一呶,心中暗想:就你这干干巴巴的小咂咂,还敢跟我二姑的肥咂咂叫板,比试:“老姨,二姑的咂咂可你的大多喽,鼓多喽!”

  光当,哗啦,辟哩叭啦——,……

  我与老姨正谈论着咂咂,猛然间,外屋传来一片可怕的巨响,继尔,又传来阵阵吼声:“别动,都别动!”

  “完,”老姨呼地坐起身来,慌忙撂下衣襟:“完啦,又犯赌了!”

  我倚在墙壁上的灯孔处,向外屋望去,只见六七个破门而入的壮年男子,面色阴冷地将包括老姨父在内的赌徒们围拢住,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掏出一张卡片:“我们是县局的,都老老实实地站起来。”

  哗啦,众赌徒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便衣警察继续命令道:“把钱都掏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倒背着手,站到墙边去!”

  “唉,”当便衣警察将众赌徒推搡到屋外后,老姨哭哭咧咧地跳到炕下,锁死了房门:“完了,完了,这下子,轻则拘留半个月,弄不好,还得扣工分呐!呜——,呜——,小力啊,老姨这是什么命啊,咋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汉子啊!”

  “老姨,”我紧紧地抱着痛哭流泣的老姨:“他总是这么耍钱,你非得跟他过啊!”

  “嗨,”老姨 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道:“小力,你以为我愿意跟他过啊,没办法,他这是个瘌皮狗,我不跟他过,抱着孩子住到你姥姥家,他,就天天守在你姥姥家的门口,看哪个汉子敢来打我的主意,大外甥啊,你说,他像个门神似地往院门那一站,哪个媒人敢来说亲,哪个汉子敢来相亲啊。

  末了,你老姨父又死皮癞脸地给我下跪,磕头,指天发誓地保证:以后,再也不耍了,那个可怜样,真是让你没着没捞的,可是,一把你哄回家,他,老毛病就又犯了!

  呜——,呜——,呜——,话又说回来了,老姨什么能耐也没有,又扯着两个孩子,哪个好汉子愿意要我这个累赘啊,我真是活够了,老姨这辈子,算是完了!呜——,呜——,呜——,……”

  “老姨,”看到老姨越哭越伤心,我不知如何是好,两支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姨哆嗦不止的身子。

  老姨突然像个小孩子似地扑通着枯细的白腿,我试图将其按住,哪曾想,老姨的动作过于猛烈,我的手掌无意之间,咕咚一下,顶到老姨软乎乎的胯间,非常意外地触碰到那堆令我痴迷的小肉团,我故意狠狠地顶撞几下,然后,将粘着微热和淡湿的手掌偷偷地放到 孔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哇,老姨的小便还是那么骚,那么硷,我对老姨小便处那堆骚硷的小肉团,更加向往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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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自从来到了奶奶家,并且意外地发现村口的池塘后,我便由衷地喜欢起这个地方,我总是寻找任何机会,想尽一切办法地躲开奶奶和老姑的监视,偷偷地溜到村口的池塘里,自由自在地嬉戏、玩耍。

  我在池塘里抓鱼、摸蚌、揪泥鳅,我在池塘边的树林里捉蜻蜓、捕蝴蝶、逮青蛙。心灵手巧的老叔,用高粱杆给我扎制成一支支造型精美的小笼子,同时,又在农具厂,为我焊制成铁条框的玻璃箱,我的战利品越来越多,很快便塞满了小笼子、装满了玻璃箱。望着小笼子里五彩缤纷的各类小昆虫,望着玻璃箱里惨遭囚禁的水生物,我骄傲得不能自己,我的贪心与日俱增,更加疯狂地大肆捕捞和抓获。

  我的手掌、脚掌,屡屡被扎伤,左腿处被吸血虫叮咬的伤口尚未彻底愈合,右肩部又被叫不出名字来的小害虫撕咬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小力子,小力子,小力子,……”

  我正蹲在池塘里拼命地拽扯着一条黑泥鳅,奶奶焦急万分地寻到水塘边:“小力子,小力子,小力子,……”奶奶没好气地将我拽出池塘:“小力子,你咋这么不听话,淹死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向你爸爸和妈妈交待哟!”

  我在奶奶絮絮叨叨的琐碎声中,手里握着扑扑楞楞的黑泥鳅,怏怏地走回家去。我啪地将黑泥鳅扔到玻璃箱里,坐到炕边,百无聊赖地啃起手指头。

  “哎,”二姑、老姑,还有几个小女伴,正围坐在炕头,比赛般地缝制着小布垫:“二姐缝得可真快啊!”老姑无比羡慕望着飞针走线的二姑:“我一个还没缝完,二姐已经缝好四个了,唉,……”

  在窗台下,摆着一叠整整

  的、呈正方形的小布垫。缝小布垫,是当地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攒私房钱非常快捷的创收渠道,每到农闲的时候,她们用极低的¤钱,收购来成堆的碎布头,然后,盘腿端坐在土炕上,除了吃饭、睡觉,便不停地缝啊、补啊、连啊,积攒到一定的份量,便结帮成伴地裹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搭上小镇南端的通勤小火车,送到钢铁厂去,赚取点微薄的利润。

  三叔对我说,钢铁厂收购这些小布垫,用来擦拭车床。我伸出手去,抓起一块小布垫,精心地擦拭着心爱的玻璃箱。

  “哎哟,”老姑心痛地抢过我手中的小布垫:“大侄子,老姑好不容易才缝好一个,你却用来撺鱼缸,这太浪费了,这可是花钱买来的碎布哟!”

  “我要,”我气鼓鼓地坐到老姑和二姑中间,一会抓抓碎布头,一会碰碰线团,二姑柔声劝道:“大侄子,别捣乱,姑姑缝小垫挣钱,给你买好吃的!听话,自己玩去,”

  “小力子,”正在炕梢糊碎布头的奶奶喊道:“别给姑姑捣乱,让姑姑好好地干活,来,到奶奶这来,听话,大孙子!”

  我又爬到奶奶身旁,闲极无聊,便用手指头抠捅着浆糊盆,奶奶慌忙移走了浆糊盆:“唉,这孩子,怎么一会也闲不住啊!”

  “奶奶,”我不解地问道:“你弄这玩意,干啥啊?”

  “打咯吧啊, 干后,卖给鞋厂,挣钱啊,好给我大孙子买吃的啊,大孙子,别淘气,来,听奶奶给你讲故事!你愿意听吗?”

  “行啊,奶奶,你讲吧!”

  “从前啊!有个妈妈,她有三个孩子,老大叫门闩,老二叫了吊,老三,也就是妈妈的老儿子,叫条帚疙瘩。有一天,……”

  “不,不,奶奶,这个我听过啦!”

  “是么,你听过啦?哦,看奶奶这记性,好,奶奶今天再给你讲个新的。”奶奶抹了一把浆糊:“从前啊,有个姑娘,到池塘边洗衣服,突然来了一支猴子精,抓起姑娘就跑,姑娘被吓得又哭又喊,也不知道猴子精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奶奶,”我呆呆地问道:“她是在哪个池塘里洗的衣服啊,是我抓鱼的那个池塘吗?”

  “对,就是那个池塘,我看你以后还听不听奶奶的话,总是偷着下去抓鱼,如果你再不听话,还是下河洗澡,猴子精就会把你抓走的。”奶奶言归正题,继续讲道:

  “……,姑娘的妈妈在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洗衣服的姑娘回来吃饭啦,可是,她左等也不见姑娘回来,右等还是不见姑娘回来。第二天,姑娘还是没有回来,妈妈吓坏啦,她慌慌张张地跑到池塘边,只见水边放着姑娘没有洗完的衣服和洗衣盆,自己的姑娘却不见啦。妈妈大哭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哪去啦!

  一支喜鹊飞过来落在河边的树梢上,对妈妈说:你别哭,要想找到你的女儿,就跟我来吧!

  妈妈擦干眼泪,跟着喜鹊向前走去,走啊,走啊,走啊,也不知走出多远,可把妈妈累坏啦。前面出现一个山洞。喜鹊对妈妈说:你的女儿就在这个山洞里,你赶快进去找她吧,说完,喜鹊便独自飞走啦。

  妈妈胆战心惊地钻进黑乎乎的山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着路,拐过一个弯,后山洞突然大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妈妈一直走到洞底,终于看见自己的姑娘,她已经给猴子精做了媳妇,并且生下一个小猴子。

  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说:走,咱们回家。

  姑娘胆怯地说:妈,不行啊,你快点藏起来吧,一会猴子精回来,看到你,会吃掉你的。

  说话间,猴子精已经进了山洞,女儿急忙把母亲藏进衣箱里。

  猴子精进了洞底, 子不停地闻这闻那:有人味,有人味,一定是有人来过。最后,在衣箱里,猴子精把姑娘的妈妈给抓了出来:你是谁?为什么到我这里来?我今天要吃了你。

  姑娘慌忙说道:你不能吃她,她是我妈妈啊。

  猴子精一听,大笑起来:哎呀,原来是丈母娘来啦,失敬,失敬,你不用怕,我吃谁也不能吃自己的丈母娘啊,你们娘俩等着,我弄点菜来招待远道而来的丈母娘。说完,猴子精一转身便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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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还要 着女儿逃跑,女儿说:不行啊,妈妈,猴子精又精又灵,咱们哪里跑得过他啊,早晚还得让他抓回来。娘俩正合计着如何逃跑,猴子精已经拎着满满一大筐菜再次回到洞底。

  三个人开始吃饭,席间,妈妈关切地问猴子精道:我的女婿啊,你的眼睛怎么这红啊,这可是病啊,你怎么不找大夫看看呢?嗨,猴子精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说道:丈母娘啊,我这红眼病可是多年的老毛病啦,没少找大夫给看,就是怎么也看不好哇,没办法啊,由它去吧。

  妈妈说:我家有一个祖传秘方可以治好你的红眼病。

  猴子精一听,高兴起来:丈母娘,那就请你给我看看吧。

  妈妈说:吃完饭,你出去买两斤面粉,一令糊墙纸,我一定给你治好眼病。猴子精高兴得扔下没吃完的猪肘子便跑出山洞买面粉和糊墙纸去啦。

  妈妈把猴子精买回来的面粉熬成浆糊,然后 着猴子精来到山洞口,让猴子精面向太阳,妈妈把一张又一张糊墙纸粘到猴子精的眼睛上,粘完后告诉他:糊墙纸没 干以前你千万不能动,否则便失去药力,无法治好你的眼病。

  猴子精老老实实地站地山洞口任凭火辣辣的太阳 着眼睛。妈妈拉着女儿,扔下那个小猴子悄悄地溜出洞口向自己的家跑去。猴子精被 得难受:丈母娘, 干啦,丈母娘,已经 干啦。哪里还有什么丈母娘啊,只有他的猴崽子在洞里哭着喊着要妈妈。猴子精再也等不下去啦,三下两下将糊在眼睛上的墙纸撕下去,进洞底一看,知道中了丈母娘的计,他背起猴崽子拼命追赶着她们娘俩!”

  “追上没有!”我问道。

  “没有,但是,猴子精找到了姑娘的家,姑娘把房门紧紧地锁上,不让他进屋,猴子精便天天背着猴崽子来,一来便坐在灶台上花言巧语地劝说姑娘出来回家跟它过日子。

  姑娘的妈妈可气急啦,这样下去哪天是个头哇。她心生一计,第二天一大早,她和女儿准备好充足的柴禾,在猴子精来到之前,将灶台烧得滚烫。猴子精哪里知道哇,背着猴崽子哼哼叽叽地又来啦,一进门,爷俩一屁股坐到灶台上,哎哟,两支猴子顿时被烫得大跳起来,撒开两腿便往外跑,以后再也不敢来姑娘家胡搅蛮缠啦。从此以后,猴子的屁股便成为红色的啦!”

  “哈哈哈,真好玩,真好玩,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哎呀,大孙子,晌午了,奶奶该做饭喽,一会,再给你讲!”

  “唉,没意思!”我失望地爬到一边,翻弄着早已翻飞了边的小人书:“哈,奶奶,这个日本鬼子抠地雷,结果,抠来抠去,没有抠到地雷,却抠了一手臭屎,哈,真好玩,真好玩!”

  “嘿嘿,”蹲地灶台前的奶奶不自觉地骂道:“活该,活该,日本鬼子,最他妈的坏!”

  “奶奶,”我放下破旧的,没头没尾的小人书:“奶奶,日本鬼子,真的很坏么?”

  “哼,再也没有比日本人更坏的啦,坏得简直上面流脓,下面淌水啊,”一提及日本鬼子,奶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恶狠狠地挥动着手中的烧火棍:“这些个生疔玩意,他们要是现在还来,我老太太就是拿烧火棍也得跟他们拼。大孙子,你不知道哇,日人若是再有两年不走,中国人全都得让他们给折腾死。那年,你三叔有病,我背着他去城里看病,我不认识字,不知怎么搞的,稀里糊涂地走进了洋街。”

  “洋街,奶奶,什么是洋街啊?”

  “哦,就是日本人住的街,不许咱们中国人进去。奶奶不认识字啊,不知道哇,就走了进去。这下子,街边那些穿得漂漂亮亮的日本老娘们,手里拿着扫帚,撵着我打,我那时正年青啊,跑得快,少挨了几扫帚。

  日本人最可恶,他们种大烟,自己却不抽,专给中国人抽,中国人也没真出息,有钱就抽大烟,钱都给人家送去啦。

  过去,咱们柳壕这啊,有个大地主叫柳八,全堡子的好地、肥地,差不多全都是他柳八家的,抽上大烟后,越抽越上瘾,抽来抽去,地全抽光了,后来日本人让他白抽,能抽多少就给他多少,什么时候抽死啦,就得把尸首送给他们日本人,听说,抽大烟的人,死了以后,骨头能做药材。”

  “奶奶,你抽没抽过大烟啊?好不好抽?”

  “抽过,有一年我不知得了什么病,怎么看也不好,眼瞅着就要死了,你爷爷给我买了几个大烟炮让我抽抽试试。我把这些大烟炮都抽了,真是见鬼,病好了。大烟确实厉害,抽完大烟走起路来脚下像生了风,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劲。”

  “后来抽不抽了?”

  “我的天那,孩子啊,谁能抽得起啊,有多少钱都得抽光,一个烟炮就值一石高粱,抽大烟还得吃好的,吃粗粮拉不下屎,谁能供得起。我给日本人割过大烟花,出来时全得脱光了检查,怕偷他们的大烟。”

  “奶奶,日本怎么跑啦?他咋不在中国待了呢?”

  “让人打跑的?”

  “让谁打跑的?”

  “谁都有,全都打他们,他们不是物呀,该打。那个时候天上有好多飞机,成天嗡嗡直叫往城里扔炸弹,一到晚上你就看吧,数不过来的飞机在天上打架。吓得你大姑直哭,我们成天不敢睡觉,怕飞机掉下来把我们砸死。

  日本人在马路上点臭油漆,冒出股股黑烟把工厂矿山什么的盖住,好让天上的飞机看不清地面。日本人的飞机打不过人家美国人的飞机,美国人的飞机可大去啦。

  有一回,日本人用自己的小飞机把美国人的大飞机撞下来一个,那飞机屁股后边冒着黑烟,就从咱家屋顶上飞了过去,连树梢都刮着了,飞机面里的飞行员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像开汽车一样,手里也握着像方向盘似的东西来回扭动。”

  奶奶一边讲述着,一边非常可笑地学着飞行员驾驶飞机的样子:

  “美国人可真不错呀,他们没有让飞机掉到堡子里,那架飞机要是掉到咱这堡子里,那可没好哇,不知道得死多少人,烧掉多少房子。后来,它掉在大地里,就听轰隆一声,震得房子忽悠忽悠的。大伙都跑去看,我和你爸爸也去凑热闹,你爸爸还拣回来不少子母壳,有筷子那么长,都是 的。飞机里面还有一个烧死的人,胳膊腿都缩着。”

  说着说着,奶奶竟然学起那个烧死的飞行员那可怜样子:

  “没过多长时间,日本人开着车来了,他们把飞机四周围了起来,再也不让人靠近,也不许大伙拣子母壳。过了几天,他们把飞机拉到城里到处展览,说是大日本空军打下了美国最好、最大的飞机,好像是什么,什么B29,哼,那才不是他们打下来的呢,是撞下来的,咱们堡子里上岁数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开飞机的人呢?”

  “他们跳伞了,天上有好几个人身上拉着一个像气球似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往下落。日本人把他们全抓住了,一个也没跑了,他们能往哪跑哇。那些美国人可比咱中国人强多了,日本人问什么也不说,最后,都绝食饿死了。”

  “谁都比中国人强呀?”我对奶奶的话表示怀疑。

  “是,都比中国人强,中国人懒,只要你在地里走一趟,同样种的都是水稻,一眼就能看出来哪块是中国人种的,哪块是日本人种的,哪块是朝鲜人种的,中国人栽的水稻,肯定没有人家日本人和朝鲜人伺弄的精心、细致。哎哟,好喽,好喽,饭好喽,菊子,快放桌子,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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