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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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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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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

 

  “三婶,你怎么了,哭啥啊?”看到新三婶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我关切地问道:“三婶,咱们不是玩得好好的么,你哭个啥啊,多扫兴啊!三婶,别哭了,接着玩啊!”

  “唉,”新三婶长叹一声,抹了抹苦涩的泪水:“唉,大侄啊,三婶,老喽!呶,”新三婶低下头去,愁眉不展地盯视着胯间那星星点点的白毛,肥实的手掌气呼呼地拽扯着,那劲头,恨不能将所有的白毛,统统都拽扯下来,冷冷地丢抛到一边:“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一眨眼的功夫,不知不觉的,三婶就老了,唉,完喽,三婶的好日子,就要结束喽!”

  “三婶,别伤心,不就长了几根白毛么,咋能算老呐,”

  “还不老哇,呶,”新三婶指了指眼角:“呶,你看,这,都长出皱纹喽,唉,”新三婶突然搂住我的脖颈,坦诚地说道:“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三婶这辈子,最怕老,老了,老了,就,”新三婶欲言又止,难为情地吱吱不不着:“就,就,”

  “就什么啊?”我全然明白新三婶的意思,而表面,则故意淫迷地问道,同时,手指尖轻触着新三婶的私处:“老喽,就,不能这个喽,是吧!三婶,”说着,我指尖一滑,哧溜一声,插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放肆地挖抠起来:“三婶,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哦——唷,哦——唷,……,骚 小子,哦——唷,哦——唷,”在我快速的抠捅之下,新三婶不得不止住了抽泣,无法自抑地纵声呻吟起来,两条大腿淫荡地分叉开来,任由我的手指生硬地抠挖着。

  “哦——唷,哦——唷,骚 小子,你的手好重哟,抠死我喽,哦——唷,哦——唷,骚 小子,轻点,轻点抠三婶,你把三婶的骚 抠得好痛啊!哦——唷,哦——唷,这个骚 小子,真不听话,往死里祸害你三婶哟,……”

  新三婶嘴上一个劲地嚷嚷着痛啊、痛啊,可是,她那挂着滴滴泪珠的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色,肥美的大屁股,极为配合地扭动着,水汪汪的肉洞卖力地迎合着我的抠捅。

  “哦——唷,哦——唷,哦——唷,骚 小子,你要把三婶的骚 ,抠豁啊,……”

  “哦,呵呵,”听到这句话,我禁不住地笑出声,一边继续生硬地抠捅着,一边煞有介事地盯视着新三婶咕叽作响的肉洞,抠着,抠着,我突然想起少年时代,旧三婶那恶毒的谩骂:“呵呵,三婶啊,当年,我旧三婶不是说过,你都让我三叔,给操豁了么!呵呵,”

  “去,骚 小子,嘻嘻,”听到我的话,新三婶止住了呻吟,肥手羞臊地捂住热辣辣的珠唇:“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你三婶啊,就好这一口,三婶这一辈子,除了喜欢打麻将,再,就是这点事喽!”

  “嘿嘿,”新三婶的话,深深地剌激了我,我更加用力地抠捅起来,新三婶一边纵声呻吟着,一边毫不掩饰地说道:“大侄啊,三婶活着,就图这点事!三婶,最愿意跟男人操 ,啊,”新三婶大叉着双腿,双眼死盯着自己的胯间。

  “啊,操 可真好啊,真是最大的享受啊,唉,为了操 ,三婶让人家骂得狗血喷头,整个小镇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三婶搞破鞋的,背地里,都骂三婶是个破鞋匠。唉,为了操 ,三婶不仅臭名远扬,连正式工作也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孩子,也不要了!唉,大侄,”新三婶搂住我的面庞,认真地问道:“大侄啊,三婶够贱的吧,三婶够淫的吧!三婶是破鞋,是养汉老婆,是,……”

  “不,”我抽出手来,不容分说地 住新三婶的嘴巴,粘满爱液的手指,涂抹在新三婶的珠唇上:“不,三婶,追求幸福,这是每个人的权利!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在我的心目中,三婶是淫,可是,一点也不贱,我爱三婶,我最欣赏三婶的性格!”

  “大侄,”听到我的话,新三婶立刻激动不已地握住我的鸡鸡,快速地套弄起来:“是啊,三婶没在乎,三婶豁出去了,三婶可不想窝窝囊囊地白活一回人。老天爷即然让我长了这个么玩意,我,就要用啊,就像人长嘴,就得吃饭啊!”

  “对,有道理,长嘴要吃饭,长 ,就得操哇!”

  “哈哈,”新三婶终于转悲为喜,秀美的面庞,再次泛起淫荡的笑容,我则挺着重新勃起的鸡鸡,咕叽一声,顶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新三婶微闭着双眼:“啊,操 ,就是好,就是享受,可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没有体验过操 的乐趣,跟孩子他爹在一起,一点兴致都没有,好像吃饭就是为了拉屎一样,操 ,就是为了生孩子,唉,没意思!”

  “呵呵,三婶,你可真会比喻啊!”我搬着新三婶的大腿,卖力地顶撞着。

  新三婶继续讲述道:“也许是命该如此,也许是前世有缘吧,我在麻将桌上认识了你三叔,啊——,”新三婶由衷地感叹一声,脸上流溢着对往昔幸福生活的美好追忆:“那时候的你三叔啊,长得膘肥体壮,五大三粗,那块头,简直能把我家孩子他爹,给装下!我们对面而坐,每次洗牌时,我的手指碰到他的手指,我立刻感觉着,他的手,热乎乎的,而我家那口子,手指凉得像根冰棍!”

  “呵呵,有意思,继续讲!”我催促道。

  新三婶清了清嗓子:“我又故意用膝盖顶着他的膝盖,啊,他的腿,是那么粗壮,那么有力,并且,更热,肉墩墩的,磨着我的腿,麻酥酥的!大侄,不怕你见笑,当时,三婶的下边,就湿了!”

  “哈哈,以后呐,三婶,讲啊,真有趣,我,要来电了!”新三婶麻将结缘的罗曼蒂克史,将我的性欲全然撩拨起来,滚滚精液,直抵鸡鸡头。

  “呵呵,骚 小子,”新三婶抽打一下我的腮帮:“你三叔,更不是个老实客,他绝对是个情场老油条,早就察觉出我对他有意,结果,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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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就,”我咚地撞击一下新三婶的肉洞:“结果,就,这个喽!嘿嘿,”

  “哎哟,骚 小子,”毫无准备的新三婶肥硕的胴体猛然一抖,手掌啪地轻拍一下我的胸脯,依然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是啊,当然就这样啦,不过,”新三婶兴奋地讲述道:“跟你三叔的第一次,那个新鲜,那紧张,那个快活,简直比新婚之夜还要让我难忘哦。”

  说着,新三婶抬起身来,捧住我的面庞:“你三叔那才叫男人呐,那胡子,简直能扎死个人,真硬啊,我好喜欢哦,我捧着你三叔的脑袋瓜子,这个亲啊,咂咂,”新三婶说罢,张开珠唇,咂咂咂地狂吻起我胡茬密布的腮帮来:“他妈的,骚 小子,你们爷俩一个样,咂咂咂,”

  “嘿嘿,”我新三婶的亲吻之下,我亦空前地兴奋起来:“三婶,三叔的鸡巴,更硬吧,呵呵,”

  “那还用说!”新三婶放开我的面庞,抹了抹嘴角的口液,一支手刮划着我快速捣弄的鸡鸡:“你三叔的鸡巴,真是特大号的,我们第一次做爱时,我怕坏孕,事先准备了套子,可是,我那当家的,用的是二号的,结果,给你三叔用,却怎么也弄不上,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勉强套上了,可是一插进来,三捣两捣,哧啦一声,你三叔的大鸡巴,楞把套子给弄碎了,呵呵,鸡巴水那个多啊,把我的骚 ,灌得满满的,可把我吓了,这要怀孕了,可遭了罪喽!”

  “哈哈哈,”我夸赞道:“三叔真能干啊!”

  “嘿嘿,”新三婶咂着珠嘴,美滋滋地回味道:“你三叔不但鸡巴粗,卵子大,还特有劲,那天晚上啊,可把我操坏了,操得我哇哇直叫,要死要活的。从那天起,我才真真正正地体验到了操 的乐趣!”

  “哈哈,”我淫邪地夸赞三叔道:“三叔可真能干啊,把三婶操得死去活来,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嘿嘿,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啊!”

  “唉,”新三婶则失望地摇摇头:“也不中用了,你三叔,也老了,好像比我老的还快,并且,落下许多病,最头痛的,是糖尿病,唉,”

  “啥,”听到新三婶的话,我放慢了力度,关切地问道:“怎么,三叔得了糖尿病,这,可不太好,糖尿病,是个很挠头的病啊!”

  “谁说不是呐,得了糖尿病,没个治好,那钱啊,花了不计其数,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唉,真愁人啊!”

  “三婶,”我喘了口粗气:“不要失望,三叔的病,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唉,好个什么啊!”新三婶眉宇紧锁:“是病七分养,可是你三叔呐,还是整天地忙啊、忙啊,”

  “你好好地告诉告诉三叔,让三叔注意休息!”

  “哼,没用!”新三婶厥着嘴巴嘟哝着:“没用,跟他说什么,也没用,不听,就是忙啊、忙!”

  “三叔真是事业第一哦!”

  “事业,他那叫什么事业,瞎忙,细细想来,瞎忙个啥啊!”

  “三婶,你可没瞎活啊,你更没白忙,你的理想,不是实现了么,呶,”我指了指雪白的墙壁:“三婶啊,你多年的梦想,你的楼房,不是盖起来了!”

  “唉,盖起来,又有什么用,不盖倒好,以前,住着水泊凉亭,倒也省心,现在,楼房盖好了,麻烦,也来了!”

  “麻烦,什么麻烦?”我不解地问道,新三婶又是一番长叹:“力啊,实不相瞒,三婶离婚时,判给前夫的儿子,知道我盖起了新楼房,就不声不响地搬了过来,也想占据一份!”

  “哦,”我惊讶地问道:“那,三叔的意见呐?”

  “你三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张伟,说死也不同意,为这事,已经打了好几架啦,唉,”

  蹬——,蹬——,蹬——,“三——嫂,”走廊里传来老姑的嚷嚷声:“三——嫂,三——嫂,三——嫂,”

  “哎哟,不好,老菊子来了!”新三婶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意犹未尽地跳下土炕:“不好,骚 小子,老菊子,找我来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唉,三婶得走了,哪天,再好好地玩吧!”

  我胡乱穿好衣服,翻转一下身体,面对着墙壁,佯睡起来,老姑吱嘎一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炕沿边,细手抚摸着我的额头:“这小子,又喝多了,脑门好热啊,来,大侄,”老姑轻拍着我肩膀:“大侄,醒一醒,喝点水,解解渴吧!”

  “啊,”我转过身来,一把拽住老姑的手臂,老姑嘿嘿一笑,极为顺从地爬上土炕:“大侄,你醒酒了?”

  “嗯,”我点了点头,开始扒脱老姑的衣服,老姑主动褪下裤子,然后,仰面朝天地躺下去,我握住刚刚插过新三婶的鸡鸡,扑哧一声,又捅进老姑的肉洞里,咕叽咕叽地搅拌起来。老姑曲起双腿,双手搂住我的背脊,一边轻声呻吟着,一边狻为认真地问我道:“大侄,大侄,”

  “嗳,”我欢快地答应道,鸡鸡疾速地进出于老姑的肉洞,老姑吧嗒吻了我一口:“嘿嘿,大侄啊,你知道么,三哥上梁,收了多少礼啊?”

  “哦,”听到老姑的问话,漆黑之中,藉着一丝可怜的月光,我方才注意到,老姑并没有全心身地投入于性爱的享受,而是以无比羡慕的神态,惊叹着三叔大操大办的丰功伟绩:“啊,三哥上梁,足足收了贰拾三万啊!”

  “唉——,”听到老姑赞叹的话语,我性致顿无,鸡鸡不可控制地瘫软下来,身子咕咚一声,瘫倒在老姑的身上,老姑不解地拍拍我的背脊:“大侄,咋啦!”

  “唉——”我疲惫不堪地压在老姑的身体上,有气无力地嘀咕道:“好——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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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

 

  “骚 小子,醒一醒,别他妈的睡懒觉了,”在新三婶风骚的喊叫声中,以及肥手掌的抓挠之下,我终于睁开了睡眼,新三婶俯下身来,深深的吻了我一口:“咂——,骚 小子,快点起来吧,你看看,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呐,快点起来,三叔正等着跟你喝酒呐!”

  “啊,”在新三婶的推搡之下,我懒懒散散地坐起身来,清晨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地扬洒在我炽热的身体上,经过一整夜的酣睡,酒醒了,周身顿感空前的轻松,精神也抖擞起来,新三婶抓过我的衣服:“来,骚 小子,快点穿上!”

  “呵呵,”我挪动一下屁股,突然感觉胯间的鸡鸡火辣无比,并且,奇硬难奈。望着新三婶那美艳的娇态,我禁不住地欲血狂涌,一把搂住新三婶肥硕的腰身:“三婶,我的大鸡巴,憋得好难受哇!”

  “是么,”新三婶笑嘻嘻地掏出我的鸡鸡,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同时,仔细地欣赏着:“咂咂,可不是么,大侄的鸡巴,好热啊,”

  “三婶,我,都要硬死了,来,帮我泄泄吧!”

  “呶,”新三婶摇了摇头:“不行啊,骚 小子,三婶正跟你老姑忙着做饭呐,不行,楼下好多人都等着咱们呐!”

  “可是,我的鸡巴,热得简直要冒火啊,三婶,那,你帮我降降温吧!”

  “他妈的,”新三婶握着我的鸡鸡,迷惑地问道:“降温,咋降啊?”

  “呶,这个,用这个,”我指了指新三婶性感的厚嘴唇,新三婶会心地一笑:“他妈的,亏你想得出来!咂,”说完,新三婶低下头来,乖顺地含住我的鸡鸡,老道地吮吸起来,“啊——,好凉快,好舒服哟,”我幸福地嘀咕道,微闭上双眼,鸡鸡欢快地向上挺送着,洋洋自得地捅插着新三婶津液饱满的口腔,“哇,真是爽死喽!”

  “嘿嘿,他妈的,”新三婶一边给我口交着,一边轻抽着我的鸡鸡:“骚 小子,昨天晚上,跟老姑,玩得好么?嘻嘻,”

  “还行,”我极尽讨好之能事地答道:“跟谁玩,也没有跟三婶玩过瘾!三婶真好哟,真会玩啊,把我的鸡鸡,舔得好舒服哟!”

  “他妈的,”新三婶催促道:“骚 小子,快点射了吧,三婶还得下楼作饭呐,楼下好多人等着你喝酒呐!快点,等有空,三婶一定好好地给你舔,”

  “喔——哇,”在新三婶卖力的吮舔之下,我火热的、粗硬的鸡鸡终于产生了强烈的排泄欲望,新三婶撩了撩色眼,嘻嘻一笑,给我最后一击,我纵情狂吼一声:“啊——,呀——,”一滩白森森的粘液,一滴不漏地喷灌进新三婶的口腔里,新三婶咕噜一声,痛快淋漓地吞咽而下,随即,大大咧咧地抹了抹挂满残精的珠唇:“他妈的,大清早起来,就喝你的尿骚水!”

  “他妈的,”当我穿戴整 ,怏怏地走下楼时,三叔正与几个我不认识的、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贯行为放浪的三叔,光裸着上衣,赤脚趿拉着托鞋,手中掐着烟蒂,见我走来,纵声喝斥道:“他妈的,混小子,可到是的,多少年也不回故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三叔,倒是先他妈地跑内蒙去了一趟,可到是的!”

  “嘿嘿,”我笑嘻嘻地坐到三叔的对面,一边接过三叔递过来的香烟,一边振振有词地说道:“三叔,我,这是体验生活去喽,我要亲身体验体验,想当年,三叔是如何闯荡内蒙,贩运牲口,挣钱发家的!”

  “得,得,得,”三叔不屑地摆着手:“得,得,得,你趁早给我闭喽,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想起内蒙那段生活,我就他妈的打冷颤,真是不堪回首哇,可到是的,”

  “豁豁,”一个高个男子一脸仰慕之色地对我说道:“小力子,你三叔啊,现在还能干那事么,你三叔现在啊,可了不得喽,鸟枪换炮喽,还能屁颠屁颠地跑内蒙,累得要死,弄得像个叫花子,你三叔可不稀罕挣那几个破钱喽!”

  “是啊,”另一位矮个子随即奉承道:“小力子,你三叔啊,那可是今非昔比喽,你三叔啊,包下了咱们镇的农贸市场,你三叔那才叫厉害呐,工商局收不上来税,你三叔就能收上来!咂咂,不服不行啊!”

  “是啊,”一个黑脸汉子也不甘人后地夸赞道:“小力子,你三叔啊,不仅承包了农贸市场,还承包了咱们镇的肉联厂,以前啊,肉联厂年年亏损,月月赔钱,工人一连好些年都开不出工资来。自从你三叔接过手来,嘿嘿,你说邪门不邪门吧,这老亏损户,活了,挣钱了,工人不仅能开工资了,还有奖金呐!”

  “是啊,”众人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述起三叔的丰功伟绩:“你三叔,包下了公社的油厂!”

  “你三叔,新开了一家注塑厂!”

  “你三叔,”

  “……”

  “哇——”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声,我一脸惊讶地转向三叔:“三叔,你真厉害啊!”

  三叔则不以为然地吸了一口香烟:“得,得,得,我再厉害,也没你小子厉害啊,可到是的,我得拼命地干,没日没夜地拼命,累得汗珠子掉地摔成八瓣,到头来,折腾得一身都是病,才算置下这点家业,可到是的,而你小子呐,他妈的,不吱声,不言语的,就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时候,把生产队给买下来了,可到是的。唉,他妈的,你三叔干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没弄过你啊!可到是的,”

  “是呀,”众人插言道:“是呀,是呀,别说三哥,我们这些人,折腾了一溜十三招,结果,谁也没弄过小力子!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啊!”

  “得,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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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得,得,得,都别他妈的瞎吹了,我的房子刚盖好,不太结实,吹塌了可怎么办!你们赔啊?可到是的,喂,我说,菜,炒好了没有哇,我得跟小力子,喝点啊!”

  “哎,”厨房里传来老姑的话音:“三哥,别急啊,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快啊,快点啊!”三叔催促道,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妈妈一身盛装,拎着花伞,款款走进屋来:“哎哟,大儿子,你醒酒了?”妈妈走到我的身旁,爱怜地轻抚着我的肩膀,三叔见状,不屑地撇了撇嘴:“嫂子来了,请坐吧!”

  “哎呀,”众男人纷纷站起,现出尊敬之相:“原来是嫂子啊,失敬,失敬,嫂子请坐!”

  “啊,”三叔狡诘地瞅了瞅妈妈,绝然不肯放过任何讽剌和嘲弄妈妈的机会,“喂,我说,你们知道么,我嫂子,进中央了!嘿嘿,可到是的,”

  “啊——”众人闻言,惊讶万状地望着妈妈,妈妈的秀颜,腾地红胀起来:“老三,你又瞎闹喽!”

  “嘿嘿,”三叔冲众人咧了咧厚嘴唇:“我还没说完呐,是下一届,我是说,下一届,我嫂子准能选进中央委员,嘿嘿!”

  “哈哈哈,”众人善意地微笑起来,妈妈恨恨地瞪了三叔一眼,默默无语地坐到我的身旁,我悄悄地伸出手去,轻掐了一把肥硕的大腿,妈妈偷偷地推搡着,同时,低声嘀咕道:“大儿子,别闹,让人看见!”

  “啊——”三叔放下茶杯,嘻皮笑脸地挥舞着手臂:“啊,我嫂子,那可了不起啊,人家有文化,吃皇粮,是国家正式干部!哦,对了,当然还是党员喽,可到是的,还,还是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省级优秀教师,……,”

  “啊,你们可别小看我嫂子,人家是知识分子,读得书多,可不比咱们大老粗,什么也不懂,吃饱饭就知道睡觉。我嫂子啊,人家总是想事,也就是说,有思想、有追求,生活有目标,可到是的。所以啊,我嫂子,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能跟上时代的潮流,时代的步伐,可到是的。”

  “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兴搞运动,我嫂子啊,就参加革命运动,成为了积极分子,那奖励得的啊,”三叔双臂展开,满脸轻薄地伸向墙壁:“我嫂子得的奖状,海了,后来,革命运动结束了,奖状没用了,都让我妈,糊墙了,嘿嘿,可到是的!”

  “哼,”妈妈冷冷地哼哼一声,恶狠狠地瞟了三叔一眼:“尽能耍贫嘴,无聊!”

  “啊,如今,改革开放了,不搞运动了,实兴下海、经商了,我嫂子,又紧跟时代的潮流,开始作买卖、传销、炒股。现在啊,人家又跟上了时代的潮流,流到特区深圳去了,……”

  “哼,”见三叔喋喋不休着,妈妈没好气地瞪了三叔一眼,然后,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哦,好香啊,菊子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啊,”见妈妈离坐而去,三叔冲着妈妈的背影,向众人做着鬼脸:“喂,你们知道么,咱们镇上大名鼎鼎的两溜溜棒,跟我嫂子是什么关系嘛?”

  “什么关系,”众人兴致浓浓地追问道,同时,纷纷伸长了脖子,三叔压低了嗓音,一脸诡秘地说道:“两溜溜棒,是我嫂子的亲哥哥!”

  “真的哟?”众人同时转向妈妈:“真的,咂咂,两溜溜棒,呵呵呵呵!”

  “三辈不断姥家根,你们看,”三叔拽过我的手臂:“我大侄,长得像不像他大舅,两溜溜棒啊?”

  “像,像,”

  “真像,”

  “的确连相!”

  “三叔,”我呼地站起身来:“三叔,你再这样说,我,不跟你喝酒了!”

  “啊,不,不,”三叔慌忙按住我的肩膀:“不,不,大侄,三叔跟你开玩笑呐,你哪能像你大舅呐,你是咱们老张家的后代,你像咱们家人,你像你爸!”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起来,三叔认真地说道:“我大侄,最讨厌别人说他像两溜溜棒,小时候,就不准任何人说,谁说,就跟谁急,这不,我刚才,故意激激他,得,还是那个臭脾气,不准人说!嘿嘿,大侄啊,”三叔又转向我:“嗨,要说你大舅啊,那热闹事可多去了,可到是的,说话还是去年的时候,我从你大舅家门前经过,突然,我看见你姥姥,从你大舅家跑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台东方红收音机!”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东方红收音机,这是哪百年的老古董喽,还有人稀罕?扔了都没人要哇!”

  “那可不行,突然,就只见,”三叔摇摇头,放开我的手臂,煞有介事地抓起一把水果刀,像个说书人般地、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只见房门里冲出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直奔你姥姥而去,一边跑,一边骂:老王八犊子,我非得杀了你!”

  “谁啊,是谁啊?”众人急切地问道,三叔眉头一扬:“那还用问么,他大舅,两溜溜棒呗!”

  “哇,”

  “只见他姥姥抱着收音机,在前面跑哇、跑哇,两溜溜棒拎着菜刀就在后面追啊、追啊。我站在路边,待两溜溜棒从我身边经过,我一把拽住他,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两溜溜棒气呼呼地对我说:他欠你姥姥一点钱,还不了,你姥姥,就来搬他的收音机,嘿嘿,这台老古董,据说是你大舅家唯一的电器喽!可到是的,你说说,让你姥姥搬走了,你大舅,能不急么!”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地开怀大笑起来,我悄悄地拍了拍三叔的手掌:“三叔,我大舅,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了?”三叔止住了讥笑,怔怔地望着我。

  我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三叔听罢,又不可避免地讥讽大舅一番,然后,胸有成竹地拍打着光溜溜的肥肉:“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呐,就这啊,大侄,放心吧,可到是的,咱们说归说,笑归笑,到头来,无论怎么,都是亲戚啊。你大舅这点事,我来办,呶,”说着,三叔拽过手机,果然认认真真地拨打起来:“喂——,喂——,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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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

 

  说说笑笑间,忙碌得通身汗淋的老姑和新三婶便像两个店小二似地将一盘又一盘香气飘逸的菜馐,陆续端到餐桌上,三叔放下手机,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纷纷围桌而坐,三叔拎起酒桶,咚咚咚地给每个人斟满一杯白酒,新三婶恰好走来,关切地告诫道:“老三,你要少喝啊,自己有糖尿病还不知道么,咋不知道爱护自己啊!”

  “啊,没事,”三叔端起酒杯:“我大侄来了,我能不多喝点么,来,大侄,”三叔啪地触碰一下我的酒杯:“嘿嘿,我就愿意跟我大侄喝酒,有意思,我大侄啊,”三叔向众人道:“能白虎,许多时候,我都说不过他!”

  “怎么,”众人笑嘻嘻嘲讽道:“三哥啊,你这个全镇闻名的大理论家,咋让你侄,给干倒了?”

  “嗨,”三叔呷了口酒:“何止干倒啊,我早就是大侄的手下败将了,唠天文、讲历史,我永远也白虎不过他,呵呵,可到是的!”

  “真的,”众人不服地瞅着我:“这小子,厉害啊!”

  “嫂子,”三叔满脸堆笑地冲妈妈道:“嫂子,怎么,还生我的气呐?”

  “哼,”妈妈馀气未息地嘟哝道:“我除非不回来,每次回来,都让你气得半死!老三,如果你再这样对待我,我,我再也不回来了!”

  “妈妈,”我瞟了妈妈一眼:“妈妈,三叔那是跟你开玩笑呐,妈妈,你知道么,三叔正在托人,把大舅弄出来!”

  “哼,”妈妈却丝毫不买三叔的帐:“你大舅他在镇政府门前无理取闹,被公安局抓走,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嫂子,你,”听到妈妈的话,三叔面色一沉:“嫂子,你咋能这么说呐,他,咋的也是你哥啊,可到是的,得,得,得,”突然,三叔又为以然地苦笑起来,然后,转向众人:“得喽,都别瞎白虎,喝酒!”

  “喝!”

  “三哥,”众人正你一杯,我一杯地狂灌着,不着边№地神吹胡擂着,老姑悄悄走到三叔身旁,扒着三叔的大耳朵狻为神秘地嘀咕一番,三叔大手一扬:“哦,就这事啊,老菊子,让他进来吧!”

  “哎,”老姑答应一声,像个得令的忠臣,信走出客厅大门,不多时,便 进一个瘦高个子、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只见中年男子虚怀若谷地走向三叔,同时,毕恭毕敬地称呼道:“三哥!”

  “嗯,”三叔面无表情道:“小李子,请坐吧,喝点呗!”三叔假做热情地说道,然后拿起杯子就要倒酒。

  “三哥,不喝,我已经吃完饭了!”小李子摆摆手,悄声说道:“三哥,我今天来,……”

  “嗯,我知道,小李子,你是来收租子的,对不对啊!”

  “嗨,三哥啊,瞅你说的,什么租子、租子,多难听啊,就是,就是那点房钱呗。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事,……,三哥啊,你多少交点,象征性的交一点,三哥,如果,你一点也不交,我在 导面前也没法交差呀!”

  “对,小李子,三哥哪能让你为难呢,”三叔点燃一根香烟:“小李子啊,我早就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啦,可是左思右想,觉得有时没法开口,我这个人面子矮,有些话一到嘴边就不好意思说啦!”

  “三哥,看你说的,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是呀,今天你既然来啦,我也就趁这个机会把该说的都说了吧!……老菊子!”三叔向站在桌旁的老姑使了一个眼神:“老菊子,你去里屋把那个帐本给我找过来,我要跟李老弟算算帐!”

  “嗳,”老姑立即起身走向里屋,很快便又溜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粘面油渍的小本子,三叔伸出手去,接过来像模像样地翻了一会,然后递给了小李子:“老弟,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院子自从我接过来以后,两年多的时间,修修这,盖盖那,可到是的,花掉我好几万块啊。当初,咱们讲好的租金是一年一万块,两年就是两万呗,那,我这两年多时间,花掉的这些维修费,又该怎么办呐?”

  “这,”小李子接过帐本,缭缭草草地瞅了几眼,顿然皱起了眉头:“三哥,这,这哪能算在我们的帐上呢?”

  “那,”三叔吐出一个烟圈,淡然道:“也不能算在我的帐上啊,房子不修就漏雨,暖气管子不换就没法供气,怎么过冬,工人冻的手都伸不出来,怎么干活!”

  “可是,这两年多,你怎么也得象征性地,……”

  “什么象征性的,”三叔掐灭烟蒂,一字一板道:“小李子,租金我一分钱也不少给你,至于这些维修费,镇上已经答应给我报销!我这可是给镇政府修的房子啊!总不能眼看着它倒掉哇!”

  “这,”小李子失望地放下帐本,站起身来:“三哥,这事,我可作不了主,等明天我向 导汇报一下,看 导是啥意思,三哥,你慢慢喝吧,我,先走啦!”

  “嗨,”三叔又假惺惺地说道:“小李子,忙个啥呀,喝点酒再走呗!”

  “不了,我还有事!”小李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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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咂咂,”望着小李子的背影,妈妈放下筷子,撇了撇腥红的嘴唇,冲着三叔满脸不屑地冷笑道:“老三啊,可真有你的啊,那么大的院子,还有那么多的房子,你白用了两年多,不但一分钱租金不交,到头来,人家还得给你钱。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用哇!”

  “嫂子,”三叔冷言冷语地回敬道:“你明白个什么啊,谁白用了,怎么白用了,租金该多少我交多少,房子我是不能给他白修,我傻啊,给别人修房子,几个菜喝的,可到是的!”

  “呵呵,三哥,你修什么啦?”老姑突然揭开三叔的底细:“三哥啊,你那也叫修房子,这抹点水泥,那塞几块麻刀,也叫修的哪家房子啊,怎么就能花掉好几万?”

  “哼哼,”听到老姑的话,妈妈瞪了三叔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三啊,我算服你了,谁也弄不过你呀,你真绝啦!”

  “哦,”三叔长吁一声,又点燃一根香烟,默默地吸了数口,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哪不得用钱啊!”

  良久,三叔又冒出一句话来:“现在,动一动指头就得钱啊,冷丁到手一把钱,看着是不少,这一把那一把的,不知不觉地就没有啦,可到是的,回过头算一算,怎么也对不上!……,来,来,来,小力子,喝酒,喝酒,今天他妈的是怎么啦,一大早就来个要帐鬼,不吉利,不顺当,可到是的,一会,喝完酒就睡觉,什么也不干啦,麻将是不能打了,心情不好一玩就得输!可到是的,”

  “哎呀,我的三哥,你可真有福哇,早晨起来就喝上啦,嘿嘿,算我一个吧!”一个大胖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溜进客厅,极其亲热地抱住三叔的脖子,三叔努力挣脱开:“去去去,总这么没正经的,像个孩子,胖子,最近挺好的呗?”

  “好,好,三哥,托您老的福哇!”胖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使点劲就能把沙发给彻底压塌。

  “这是我师傅!”三叔指着胖子向我介绍道:“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他 导我!”

  “哎约,三哥呀,您可真能开玩笑啊,我还敢给您老当师傅!打死我也不敢啊!”

  “师傅、车间、 导?”听到三叔的介绍,望着胖子那身地道的钢铁工人装扮,我百惑不解地望着三叔,妈妈也迷茫地瞅着三叔,继尔,彷佛是咬牙切齿地问道:“老三,你恢复工作了,你又上班了?”

  “啊,咋的啦!”三叔无比自豪地瞟了妈妈一眼:“我落实政策了,我又回到钢铁厂上班了,我是自豪的工人阶级!怎么,嫂子,这,不行么?”

  “唉,”妈妈无可奈何地唉息一声:“我算是彻底地服了,当年,老二的工作也弄没了,他上访了二十多年,连个结果都没有,可是,你,唉,我服了!”

  “三叔,”我激动不已地握住三叔的大手掌:“你,是怎么把工作找回来的啊?”

  “嗨,”三叔有意岔开话题:“这算什么,我的档案还留在工厂,当然得给我落实政策啦,得,得,得,别提这些事啦,闹心,喝酒,喝酒,可到是的,”

  “闹心,”胖子乐颠颠地对我点划着胖手指:“你三叔,不但恢复了工作,离厂二十多年的工资,一次性补发,呵呵,二十年的工资哦,咂咂!”

  “去,去,去,”三叔拍了拍胖子的手指:“二十年的工资是不少,可是,我自己也没得到那么多啊,大伙都喝酒啦!”

  三叔继续说道:“呵呵,他妈的,我一宿之间就成了工人阶级,穿着一身西装,很像那么回事似地上班去了,车间主任给我分配了工作,我哪会干呢,可到是的,我这辈子连个螺丝钉都没拧过,更没摸过搬子、钳子什么玩意的。我干不了,就在那站着,中午了,该吃饭啦,有人请车间主任吃饭,看我穿着一身西服,利利整整地站着,还以为我是 导呢,非拽着我一块去吃饭!”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妈妈也控制不住地咧了咧嘴角。

  “啊——哈,”三叔兴致更浓:“车间主任对我说:张老,你还会不会干点啥呀?我说:主任,除了喝酒打麻将,我啥也不会干!这下子,车间主任可犯了愁:这可咋整,让你干点什么呢?哎,我想起来啦,你看电闸吧,这也不用手,也不用脑,用眼睛看着就行。我说:行!我就看电闸!”

  “可是看了几天,我便觉得没意思,我呆不住哇,可到是的,家里劈里趴拉一大堆事,我哪有心思在这给他看电闸呀,我就找车间主任:主任,我想退休!他说:你要退休,也不够年龄啊!我就说:你给我想个办法,办个病退,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地谢谢你。车间主任觉得有我没我是一个样,就说:你也别办什么病退不病退的啦,你就回家消消停停地呆着去吧,开资的时候,我派人给你送去。于是我就回家了。可到是的,”

  “是呀,谁也没有三哥厉害呀,有班不用上,还得有专人给他送工资。”胖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用纸条缠绕着的钞票:“给,三哥,这是你的工资,这是工资条,查好!错了我可不管啦!”

  “查什么查,”三叔接过钞票胡乱塞进上衣口袋里:“他妈的,这点工资,我差不多都请客了,谁来给我送工资我就请他进饭店喝酒,工友们都知道了,一发工资的时候,大家伙都抢着给我送工资来,抢不上槽的,还生气呐,胖子,今天轮到你啦!”

  “嗯,三哥,该轮到我啦,我,都好几个月没来啦!”

  “他妈的,”三叔冲着胖子嘿嘿一笑:“待会,喝完酒,我还得打车,负责把你送回去!可到是的,”

  “三叔,”三裤子大大咧咧地破门而入,还未容他坐到餐桌旁,三叔摆摆手:“三裤子,你开车来的,正好,给我办点事!”

  “啥事?”三裤子一边往嘴里塞着肉片,一边问道,三叔递过一张小纸条:“去县里一趟,找这个人,把两溜溜棒,弄出来!”

  “哦,”三裤子接过纸条,认真地瞅了瞅:“好,三叔,我这就去!”

  “我也去,”我放下酒杯,不顾三叔和老姑的劝阻,跟在三裤子的屁股后一面,一头钻进汽车里。

  我掐着小纸条,三裤子驾驶着汽车,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如愿地见到了大舅,当有关人员接过纸条,示意大舅已经重获自由时,望着警察手中的小纸条,大舅怔怔地,但却是坚定地摇了摇乱草堆般的脏脑袋:“不,不,我不出去,不是拘留我十五天么,还差三天啦,我不出去,我一定要蹲满半个月,名正言顺的出去,我可要不起这份人情!”

  “大舅,你,”我苦涩地瞅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大舅:“大舅,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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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

 

  “嘿嘿,”从拘留所回来,三裤子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与我闲聊着:“哥们,你大舅这个人,真是个活宝啊!”

  “唉,”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哥们,你就别提他啦,闹心!”

  “好,好,不提他啦,不提他啦,”三裤子收起讪笑,认真地问我道:“哥们,咱们俩个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还是别东拉西扯地胡闹了,唠点正经事吧。哥们,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了没有哇?”

  “哦,”我断然回绝道:“我不想搞什么开发,我要把那片土地,卖掉,我的兴趣,不在这里,在南方!”

  “卖?”三裤子狡猾地撩了我一眼:“哥们,你卖得了么?我五奶,让你卖么?老姑,让你卖么?”

  “这个,”我冷冷地答道:“我正在做奶奶的工作,老姑么,难度不是很大!”

  “嘿嘿,哥们,”三裤子表情复杂地用眼角瞟视着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卖地,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故乡,小时候,你年年都要来故乡,每次回去,都是哭天抹泪的,不愿意回去!”

  “唉,”我将面庞转向窗外:“哥们,岁月无情啊,我承认,我变了,如今在我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儿时的童贞啦,我变成一个无赖喽!”

  “不止这些吧,”三裤子毫不客气地直捣我的内心世界:“那都是表面的,糊弄人的玩意,你执意要离开故乡,是为了老姑吧?是啊,你跟老姑,在故乡这么屁股大的一个小地方……,呵呵,的确不太方便啊。镇子不大,却人多嘴杂!谁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哪家的公鸡打个 ,哪家的小狗放个屁,谁他妈的都知道,咂咂咂地讲究个没完!……,哥们,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出于这方便的考虑吧!”

  “哼,”我从 孔里哼哼道:“哪有的事,我跟老姑的事,你少勒勒几句行不行啊,你烦不烦啊?还有脸挖苦别人喜欢窥探他人的隐私,热衷于讲究人,我看呀,你比谁讲得都欢,……”

  “呵呵,”三裤子闻言,吐了吐最擅长搬弄是非的厚舌头:“哥们,对不起,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我不讲了,再也不讲了!我向毛主席保证。”

  “唉,”望着窗外热浪滚滚的大地,我感叹道:“我变了,故乡,也变了,变得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和疏远感,唉,真是让我无奈啊,……”

  “哥们,”三裤子将方向和盘一转,汽车吱嘎一声,驶下了公路:“哥们,走,找个地方,开开心去吧!”

  “去哪?”我馀气未息地瞅了瞅三裤子。

  “这个么,”三裤子神秘地说道:“去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哥们,今天我请客!就算是向你赔不是吧!”

  三裤子转动着方向盘,汽车在蛛网般的乡路上绕过来,拐过去,大约折腾出十馀华里,在一座叫不出名字来的小村口,突然出现一处宽阔的院落以及数栋造型怪诞的建筑物。待汽车缓缓驶进院落后,站立在院门口的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先生,请——,”

  “啊——,”三裤子兴奋地嚷嚷起来,冲我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一间其外形犹如兵马俑博物馆般的庞大建筑物里,我也紧随其后悄然无声地溜了进去。

  当我走进宽阔、明亮的大厅时,眼前的一切让我彻底地惊呆了,确切点说,这庞大的建筑物,应该是一处大花窖,阳光从天棚的玻璃窗上直射而来,道道令我目眩的强光劲洒在茁壮盛开的各种花卉上,发散着让我眼花缭乱的光芒,那朵朵娇态炯异的鲜花,看得我目不暇接,置身其间,彷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短暂的兴奋之馀,我深深地呼吸起来,顿时,股股芬芳,甜甜地灌进我的咽喉里,周身倍感空前的舒爽。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我正惊讶不已地欣赏着这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美景,头顶上传来清脆的哗哗声,我循声抬头望去,从耸立着的一座假石山上,仿真的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在假石的山脚处,汇集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滚滚而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人造的河流瞟视而去,直至河流淌到脚边。哇,脚边恰好有一座小巧的木拱桥,我大嘴一咧,笑嘻嘻地迈上小拱桥。

  “哥们,傻瞅啥呐,快过来啊!”三裤子催促我道:“快过来啊!”

  迈过小拱桥,沿着曲径迂回、流水潺潺的沟渠,我便钻进幽暗的、散发着草泥芳香的林荫之中,在一处花木簇拥的空旷地上,若隐若现地伫立着一处古朴的小木屋,清泠泠的渠水环绕着小木屋缓缓流淌而过,眼前又突现出一处可爱的小拱桥。

  “哇,太美啦!”再次迈上小拱桥,我由衷地赞叹起来:“小桥、流水、人家,啊,真是人间仙境啊!”

  “两位先生,请进吧!”身着艳丽旗袍的服务员小姐非常客气地推开小木屋的房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陈设古朴,空气清新,西侧是一扇硕大的玻璃窗,站在玻璃窗旁举目望去,隔壁平展展土地上栽植着绿油油的山野菜。

  “菜地?”我怔怔地自语起来:“怎么,来到菜园子啦!”

  “嗯,”三裤子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悠然地接过服务员小姐递过来的菜谱:“啊,哥们,我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据朋友介绍说,这里的疏菜很有名气,都是现吃现摘,不施任何化学肥料,绝对的绿色食品啊,哥们,想吃点啥啊?”

  “随便,随便!”我完全被这怡人的美景所吸引,哪里还有心思胡吃海喝:“随便,什么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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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三裤子面呈难色:“随便,什么都行?这,哥们,你倒底想吃点什么啊?”

  “先生,”见三裤子迟迟点不出菜馐来,手握笔纸的服务员小姐大大方方地建议道:“先生,我们这里有一道最有名的特色菜!”

  “哦,”三裤子放下菜谱:“什么特色菜啊,给我介绍介绍吧!”

  “好的,”服务员小姐小嘴冲着玻璃窗外的绿地一呶:“呶,先生,莳新的野菜,应有尽有!”

  “嗨,”三裤子冷笑道:“原来就是小毛菜啊,这有什么吃头啊,没劲!”

  “先生,我还没介绍完呐!”服务员小姐继续道:“莳新的野菜,蘸上我们饭店特制的调味品,……”

  “哼哼,”三裤子摇晃着二郎腿:“蘸什么,还不都是小毛菜,哇,”三裤子无意中扫视一眼菜谱:“我的天,你们店,想宰死谁啊,一盘小毛菜,咋这么贵啊!”

  “先生,”服务员小姐瞅了瞅菜谱,抹满香脂的小脸有些臊红:“先生,这盘特色菜,调味品,很贵的,……”

  “再贵,也得有点谱啊,这,这,一盘小毛菜,就敢要好几百元啊,你们干脆抢钱去算了!”

  “先生,”服务员小姐面庞愈加绯红起来:“这调味品里面,有新鲜的初乳!”

  “啥,”我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服务员小姐:“初乳?谁的初乳,大奶牛的初乳?”

  “不,”服务员小姐撩了撩秀发,小脸蛋红胀得犹如熟透的大栗子:“先生,不,不是奶牛的,是人的初乳,……”

  “哈哈哈,”听到服务员小姐的介绍,我怦然心动,不由得起想乌日额来:啊,哺乳期的少妇,那乳汁,真是绝好的饮料啊!

  “真的啊,”三裤子一脸淫相地盯视着服务员小姐:“人奶,怎么吃啊?嘿嘿!”

  “先生,”服务员小姐腼腆地点弄着手中的油笔杆:“我们店聘用了正值哺乳期的小姐,她们,如果先生 要,她们,会现场,挤的,先生,要不要来一盘啊,尝尝鲜啊?”

  “呵呵,哺乳期的小姐,现场挤,嘿嘿,新鲜,新鲜,……”三裤子冲着服务员小姐淫笑道:“那,好吧,就来一盘,尝尝鲜吧,我倒要看看这道好几百元的小毛菜,有什么新鲜的,呵呵,”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继续问道:“还 要不 要别的什么菜啊,”

  “哦,哦,”三裤子心不在焉地又随意点要了几盘菜馐,末了,又吩咐道:“小姐,再给我们来两杯冰镇的鲜啤酒!嘿嘿,”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唰唰地记录着:“先生稍等,菜和酒,马上就上来!”

  “呵呵,”待服务员小姐走出小木屋,三裤子冲我神秘地微笑道:“呵呵,哥们,这我可头回听说啊,山野菜蘸人奶吃!哈哈,新鲜,新鲜,从来没听说过啊!”

  啪——,啪——,啪——,数盘盛着水灵灵嫩野菜的小瓷碟相继摆放到餐桌上,冰镇的鲜啤酒也用托盘端了上来,然后,服务员小姐冲着门外,小手一扬:“大梅,进来服务吧!”

  “嗳,”随着一声娇羞的应答听,一位身材丰满,但穿戴却比较朴素的年轻少妇,满含娇态地走进小木屋,我和三裤子不约而同地将淫邪的目光,聚焦到少妇的身上:“呵呵,小姐,请坐!”三裤子笑嘻嘻地拽过一把椅子,少妇微微一笑,很是拘谨地坐下身来:“谢谢大哥!”

  “先生,请用餐吧,我出去了,”服务员小姐冲着我和三裤子甜甜地一笑:“如果还 要什么,请按电铃,我会随时进来服务的!”

  “谢谢,”我向服务员小姐摆了摆手,目光却始终停滞在少妇的胸脯上,见我色迷迷地盯视着自己的丰胸,少妇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三裤子则咧着大嘴,粗野地推了少妇一把:“大梅,别不好意思啊,开始服务吧,来,”说着,三裤子便将大掌伸向少妇的胸乳:“来,亮亮灯吧!”

  “哦,大哥,我自己来!”在三裤子生硬的拽扯之下,少妇大梅红头胀脸地解开外衣,扑楞一下,一对美艳的丰乳陡然呈现在我的色眼之前,颤微微的乳头溢淌着星星点点的乳汁:“啊——,”我不可抑制地长叹一声,手指尖哆哆乱抖地溜将而去,在小巧的乳头上轻轻地划抹一下,然后,塞进嘴巴里,吧嗒、吧嗒地吮吸起来:“啊,真甜啊!”

  “嘻嘻,”大梅低附着脑袋,小手伸向小瓷碟,抓过一枚菜叶,像模像样地涂抹着汁液漫溢的乳头,然后,将挂满汁液的菜叶,讨好地递向我:“大哥,呶,应该这样蘸着吃!”

  “谢谢,”我忙不迭地接过菜叶,得意忘形地塞进嘴里,连咀嚼都忘记了,哧溜一声,便吞咽而下,然后,自己拣起一枚菜叶,模仿着大梅的样子,贪婪地涂抹着。

  “啊——”我一边涂抹着大梅的乳头,一边狂饮一口冰凉的鲜啤酒:“哇,爽,爽,真爽啊!”

  “嗨,”三裤子则不耐烦地扔掉菜叶,大嘴巴凑到少妇的胸前,正欲叼咬溢满汁液的乳头,大梅慌忙护罩住:“大哥,不能,不能,这不在服务项目之中啊!”

  “嗨,他妈的,”三裤子不容分说地推瓣着少妇的手掌:“什么不在服务项目中,什么啊,我给钱,老子有钱,我给钱!”

  “大哥,”少妇依然死死地罩护着乳房:“如果你真的想直接用嘴 ,那,得另外打小费!”

  “行,他妈的,”三裤子顺手掏出一张钞票来,啪地拍按在餐桌上:“呶,给,够不够啊,操!”

  “够——了,”少妇大梅毫不客气地抓过钞票,然后,乖顺地移挪开手掌,将美艳的丰乳,奉献到三裤子的嘴边:“呶,大哥,你就随便 吧!”

  “哈,”三裤子一把捧住少妇的美乳,大嘴一张,咕叽咕叽地吸吮起来:“啊,这才叫过瘾呐,刚才,那叫啥破玩意啊,蘸来蘸去的,那点奶水,还不够他妈的闲打牙的呐,哎,”三裤子冲我挤了挤眉毛:“哥们,过来啊,一人一个,一起 呀!”

  “嘿嘿,”我也扔掉菜叶,捧住少妇大梅另一支酥乳,与三裤子一起,毫无羞耻感地、咕叽咕叽地吮 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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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

 

  小镇的生活是沸腾的,人人都是忙忙碌碌,日子过得甚是充实,决不像我,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度日如年。老姑尤其如此,她几乎每天都有人邀请,乐此不疲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婚丧嫁娶的宴会。租赁土地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这种毫无意义的“礼尚往来”之中,这不,我敬爱的八爷安然地故去了,不意之中,老姑又来了一份数额不菲的“礼钱”!

  “力啊,来,试试这身衣服,”临行之前,老姑当然要如此这般地将我刻意装扮一番,直至她感到心满意足为止,在老姑的心目,我是她的骄傲,更是她引为自豪的炫耀,逢人便不厌其烦地介绍道:“嘻嘻,这是我大侄!”

  望着老姑那份激动,那份得意,那份光荣,使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奶奶背着我,走东家、串西家,逢人便说:“呶,这是我大孙子!”

  “嗯,好啦,”老姑仔细地端祥着我:“咂咂,我的大侄,长得真漂亮,越看越受看,嘻嘻,”说着,老姑踮起脚尖,捧住我的面庞,爱情绵绵地吻了我一口:“啊,我的大侄,姑姑真是稀罕不够哇!走吧,”

  肆意亲吻一番,老姑又整理一下我的衣襟,然后,挎起我的手臂,无比骄傲地走向八爷家,参加一场据说是规模空前盛大的丧礼去了。

  八爷家并不宽敞的院落里人山人海,悬系在大柳树梢的高音大喇叭播放着剌耳的哀乐,刚刚搭设起来的灵棚挂着巨幅的挽联、摆满了硕大的花圈。灵棚前巨大的、油彩纷呈、做工考究的棺椁格外引人注目,此刻,痛快淋漓地豪饮了一生、随心所欲地滥赌了一世的八爷,安祥地酣睡其中。

  在棺椁的东侧,按照辈份的尊卑,穿着不同的丧服,高低错落地跪着八爷留下的子子孙孙们,每当有乡邻前来吊丧,一挨跪在八爷的灵位前,这些子子孙孙们便与吊丧者一同,咕咚咕咚地往前面的塔塔米上捣磕着早已撞木的脑门。

  “上祭喽!”

  响头磕过,吊丧人终于如卸重负地爬起身来,伴随着司丁装腔作势的吆喝声,吊丧者大手掌一摆,诚慌诚恐的跑堂小二忙不迭地端过一盘我从来没有见识过,更没有品尝过,当然也就叫不什么名字来的美味佳馐,递到吊丧人的手中,吊丧人接过瓷盘,冲着八爷的灵位,让我莫名其妙地嘀咕一番,然后,毕恭毕敬地将瓷盘摆放在早已堆满大小瓷盘、碗碟的木案上:“八叔,这是五侄的一点心意!”

  “嘿嘿,”望着这乱纷纷的场景,我茫然地嘟哝道:“八爷早死得好好的啦,再好的菜,也没法吃了!”

  “嗨,”老姑推了我一把:“大侄,严肃点,这是留给八叔到阴间享用的!大侄,准备好,快到孙子辈啦,轮到孙子辈上祭的时候,你可是头一个上场哦,喂,大侄,到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啊?”

  “是呀,该说些什么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的确为难起来,平日里神侃胡擂、天南地北,可以三天三夜滔滔不绝的我,此刻,在八爷的葬礼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力啊,快,该你了!”我正苦苦地思忖着上场的台词,老姑突然将我推出人群:“大侄啊,还傻楞着干么呐,快去给八爷上祭啊!”

  “八爷,”在老姑的推搡之下,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八爷的灵位前,八爷的子孙们见状,纷纷向我投之以无比敬畏的目光!啊,人啊,还是有钱好哇,连他人瞅视你的目光,都迥然有别:“小力子,二叔替八爷,谢谢你啦!”

  “力哥,谢谢力哥给爷爷上大祭!”

  “……”

  “八爷,”给八爷咚咚咚地磕过一番大响头,我站起身来,望着周围人们热切的、羡慕的、充满钦佩的目光,我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咳咳地清了清咽喉,便顺嘴胡诌起来:“八爷,我敬爱的八爷,你是镇上大名鼎鼎的老革命,为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

  “哗——,好!”人们咂咂赞叹道:“说得好,说得好,看,还是人家城里长大的人,说话,就能说到正经地方!好,好!”

  “八爷,”我继续东拉西扯道:“八爷,你虽然德高望重,却平易近人,从来不居功自傲,主动接近人民群众,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你为人心胸坦荡,刚正不阿,……”

  “好,好,说得好,”见我没完没了,司丁有些不耐烦,是啊,我一个人如此滔滔不绝下去,别人怎么办?你看吧,身后等着给八爷上祭的人,都排出大院门外的马路上了:“上——祭——喽!”

  司丁一声长喝,非常讨厌地打断我的临场发挥,跑堂小二端着不 钢托盘,走到我的面前,我抓过盘中的酒瓶:“八爷,大孙子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八爷喝酒的事情,是八爷启蒙了我,教我学会了喝酒!”

  “哈哈哈,”身后传来嘻笑声:“这小力子,说着说着,就下道喽!哈哈哈,”

  “八爷,这瓶人头马,送给您,算做大孙子的一点心意吧!”

  “呵呵,这小子,知道他八爷活着的时候,爱喝酒,得,上祭就上了一瓶酒,”

  “城里人尽出洋相,上祭哪有上酒的呀,”

  “咂咂,不过,这可是洋酒哟!”

  “是啊,人头马,多少钱一瓶啊!”

  “咱哪知道哇,咱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啊!”

  “……”

  “大侄,”待我回到老姑身旁,老姑笑吟吟地掐拧着我的腮帮,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和空前的幸福之色:“大侄,真有你的啊,又瞎白虎上了!嘻嘻,”

  “姑姑,”我不解地问老姑道:“你怎么没给八爷上祭啊?”

  “哦,”老姑指了指自己的 尖,卑微地说道:“力,你不懂,女人家,是不能上祭的!”

  “哼,”我撇了撇嘴:“重男轻女,封建!”

  “嘻嘻,”老姑却不以为然:“就这个规矩啊,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啊,女人不能上祭,所以啊,力,”老姑爱怜地挽住我的手臂,认真地说道:“所以啊,力,等奶奶老的时候,姑姑就指望你,代表姑姑给奶奶上一个大祭啊,力,如果没有你,谁替姑姑给奶奶上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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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无奈地耸了耸双肩:“什么上祭不上祭的,姑姑,扯这些玩意,有啥用啊?”

  “可是,人活着,不图别的,累了一辈子,死了,总得热热闹闹的啊,哪能像只耗子,扔出去就拉倒呐!”

  “姑姑,”见还是无法说服老姑,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移了话题,打趣道:“姑姑,女人不能上祭,这也好,起码,省钱啦!”

  “嘿嘿,”老姑冲我妩媚地一笑,继尔,秀眉微皱:“省钱,省什么钱啊,女人虽然不能上祭,可是,钱更省不下,呶,”老姑指了指木台上一群吹吹打打的鼓乐手道:“这些鼓乐班,都是你八爷的女儿、侄女、孙女们花钱雇来的,这,可比上祭,贵多喽!”

  “哦,豁豁,”我瞟了一眼木台子:“姑姑,那,你也入股啦!”

  “哼哼,”老姑小嘴一咧:“那还用问,这事,还能跑了姑姑么!”

  “啊——哈,出殡喽,出殡喽!”

  八爷的丧礼达到了最高潮,十多个壮年汉子手提着棍棒绳索等各种工具,大大咧咧地赤膊上阵,吆三喝四地抬起八爷沉重的棺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在此起彼伏的哀乐声、唢呐声、锣鼓声中,缓缓地走出院落,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引起过往行人,以及闲杂人等的伫足,许多好事者,索性汇入其中,指手划脚地尾随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喂,吹啊,吹啊,卖点力气啊!”人们喋喋不休地怂恿着吹鼓手们:“吹啊,你看,老菊子雇的那班人,吹得多卖力啊,咱们本家,咋的也不能让外家给压住哇,吹,吹,”

  “对,使劲地吹,压过老菊子她们那班。”

  “如果压过她们,我给赏钱!”

  在人们的催促之下,在“赏钱”的诱惑下,吹鼓手们纷纷振作起来,隔着八爷的棺椁,与另一侧的,由老姑雇佣来的吹鼓手们叫阵般地比试起来,而老姑雇佣来的吹鼓手们更是不甘示弱,积极应战,于是,在小镇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规模空前的鼓乐大赛。

  “力,”老姑气喘吁吁地追上我:“力,你瞅瞅,姑姑都忙糊涂了,等会,你八爷下葬的时候,你准备给八爷,扎点什么纸活啊?”

  “纸活,什么纸活?”

  “呶,”老姑指了指身后装满花圈的大卡车,上面拥塞着色彩艳丽,做工精细的纸牛、纸牛、纸人,等等:“大侄,这是大家送给八爷的,咱们也不能差过啊,你好好地想一想,应该买个什么纸活,送给八爷呐!”

  “嘿嘿,”望着卡车上五颜六色的各种纸牛和纸马,我略微思忖一番:“有了,”我笑嘻嘻地对老姑说道:“姑姑,据我剩解,八爷生前,除了喝酒,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打麻将,得啦,这样吧,纸牛、纸马,已经有人送了,我,就送给八爷一幅麻将牌吧!”

  “哈,”老姑禁不住地笑出声来:“大侄,亏你想得出来,”老姑捋了捋散乱的秀发:“行,当家的,就照你的主意办吧!走,”老姑扯了扯我的衣襟,下颌呶向路边一家制花店:“走,大侄,咱们给你八爷,做幅纸麻将去!”

  “什——么?”制花店的老板是一个脑袋又大又圆,身体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听说我要订制一幅纸麻将,圆脑袋可笑地摇晃起来:“没听说,没听说啊,哪有给老人家送麻将的!真是新鲜,净瞎扯!”

  “嗨,”我没好气地催促道:“操,让你做,你就快点吧,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一个子,也不少给你的啊!”

  “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你瞧,”我指了指窗外:“正在送葬呐,急等着用啊,越快越好,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圆脑袋面呈难色:“一百多张牌,一个一个地糊起来,得多少时间啊,恐怕,来不及吧!”

  “嗨,”我刚刚点燃一根香烟,听到圆脑袋老板的嘀咕,望着手中的火柴盒,我灵感突现:“来不及,呶,就用这个,包层彩纸,代替麻将牌!”

  “哈,”圆脑袋老板恍然大悟地咧嘴笑了起来,一把夺过火柴盒:“行,行,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啊,哈哈,快,”说着,圆脑袋老板吩咐手下的徒弟道:“快,多买几包火柴来!”

  圆脑袋师徒数人各负其职地操作起来,很快,由一百多个火柴盒糊制而成的麻将牌,便小心奕奕地装进了外皮精美的方纸盒里,圆脑袋老板抹了抹满脸的汗水,交差般地将纸麻将牌递到我的面前:“先生,做好了!”

  “谢谢,”我掏出一张钞,啪地甩到工作台上:“谢谢,呶,钱在这!”

  当我捧着纸麻将牌大步流星地赶到辽河畔的坟地时,人们恰好开始焚烧从卡车上倾卸下来的、数不清的纸牛、纸马、纸人等物,熊熊的火舌映舔着八爷殷红的大棺椁,我突然想起什么:“姑姑,现在,还让土葬么?”

  “不让了,”老姑认真地答道:“可是,老人死后,一般情况下,还是土葬!”

  “那,政府不管么?”

  “嗨,”老姑答道:“管,当然管,可是,只要肯交贰万元罚款,愿意怎么埋,就怎么埋!”

  “豁豁,这叫什么管法,啊,故乡的土地,本来就极为稀少,再这样大兴土葬之风,后果真是让人担忧哇!”

  “哎呀,”老姑撇了撇嘴:“大侄,你真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想得那么多干啥,以后,如果姑姑死在你的前头,你千万可别把姑姑给烧了啊,一定要,”老姑指着八爷的棺椁:“也要给姑姑买个上好的棺材,埋在辽河边!大侄,行不,算姑姑求你了!”

  “嘿嘿,”望着姑姑慈详而又真诚的面容,我又瞅了瞅手中的纸麻将牌:“行啊,姑姑,把姑姑埋完了,也给姑姑送幅纸麻将,嘿嘿,咱们姑侄俩,到阴间玩去!”

  说完,我手掌一挥,呼的一声,将刚刚糊制而成的纸麻将牌,投掷进熊熊的烈焰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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