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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大梦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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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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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莲珠信得贴实了,喜孜孜地对周月娥说:“娥姊姊,咱俩赶紧收拾东西去,夺上骡车就走。”一把拉着周月娥往梧荫阁飞掠而去。
  赵康九神目如电,见雷啸天说话神情,便觉有不尽不实之处,但知必有用意,也不反问。这是雷啸天聪明处,他一说出谢云岳同顾嫣文姑娘赶赴洛阳,登时就得醋瓶子打破,酸气冲天。等二女一走,赵康九就追问雷啸天。雷啸天神色凝重将谢云岳入晋情形详细说出。

  周维城摇头叹息道:“这孩子太任性了,报仇也没这样的报法,最好将顾女一事,暂时不让她们知道。”赵康九爱女心切,派了六名得力助手,护持二位姑娘去察北牧场。

  二女登车走了,赵周二老决定二月初赶达察北牧场,因为不耐塞外酷寒,与雷啸天计议之下,二老先去济南访友。济南这边气候温暖些,赵康九喘疾虽经谢云岳治愈,但仍畏寒冷。翌晨,赵周二老南下,乾坤手雷啸天北上。

  大年十二的下午,是一极凛冽的天气,雪是暂时停了,但积雪没径,原野上寂无行人,一望无际,延伸至穹苍,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朔风仍是那么劲,深锁穹苍的彤云,不住地翻腾,幻化成各种形像,宛如大漠原野上受惊狂奔的群兽。

  蓦地天边涌出两个黑点,好快,逐渐扩大,眨眼,便到了近前,那是两人两骑践雪飞驰。只见骑上的两人,一是花白胡须老者,另是一紫溜脸膛,海口无须的四旬大汉,两人都精神奕奕。两匹健骑吐气如云,浑体渗出汗渍,显然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来到一处山坡,那老者呵了一声,两匹马登时煞住,纹丝不动。

  “这太奇怪了,贤弟,咱们追出已是百里外,依然未见偷马贼人的踪影,连个蹄痕都没找到,赋人手段委实高明。”老者口中说话,眼光却不住地打量周近。

  紫溜脸膛大汉,略作沉吟,道:“大哥,依小弟想法,可能不是普遍贼所为。半月来,连续不断盗去马匹时,均在风狂雪浓之夜,等到我们发觉,蹄痕早被大雪烟没了,此是地形极熟之人所为,可能是内贼勾引……”

  老者插口说道:“那么你说说看,究竟是谁?我们在牧场里的人,都是极为诚谨可靠。我实在意想不出。”这两人正是察北牧场场主飞云手吴奉彪,副场主八卦金刀郑金吾。

  八卦金刀郑金吾低渭了一声,道:“这事隐藏小弟心中已久,只是查不出来确实证据,一直未便说出,恐怕伤了你我兄弟的感情,此人就是大哥义子徐兆森。”

  飞云手吴奉彪掉诧道:“是他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金吾用力望了吴奉彪一眼,叹息道:“大哥真是忠厚人,徐兆森外貌恭顺,内则好险狡猾,小弟早就瞧出,起因就在卜家堡主卜英手上,卜英早就垂涎我们牧场,徐兆森被卜英之女丽霞所迷惑,因此趁机耸动兆森暗中捣鬼,此是主因,大哥可记得十年前在龙江相伤三魁的事吗?风闻龙江三魁落在卜家堡中,小弟可断言必是卜英所为。”

  飞云手吴奉彪听后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当真如贤弟所料便好,我看内中情节并不如此简单,这个疑团也在我胸中凝结半月之久,始终解他不开……”

  言未了,一个洪亮的嗓子,起自左侧不远处一座雪丘中:“果然姜是老的辣,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闻言心惊,吴奉彪骑上姿势不变,离座飞起,突变「飞鹰攫兔」,两手暴伸电射扑去。吴奉彪发动得好快,此人声起他就飞出,待他即将扑到时,相距两只突腾起一条灰白人影,哈哈狂笑,眨眼即落在五丈外,狂奔飞驰,片刻消逝在茫茫雪野中。

  飞云手吴奉彪眼望着此一远逝人影,发了一阵子怔,又纵身掠回马上,对郑金吾苦笑了一声,道:“此人身法绝快,不在你我之下。不过由此证实了方才所说的话,我们回去吧。”两人勒转辔头,扬鞭驰去。

  察哈尔多伦城之北,四郎城以西,放眼过去,是一片幅员千里的草原,春夏之交,绿油油的长可半人的青草随风翻波,其间尚有野花,姹紫嫣红,绚丽灿烂。穹苍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诚畜牧之天堂乐园也。在这片原野中,布有许多大小湖泊,「葛什尔」湖之南,一簇簇的木栅,错综罗列,圈了近万头骏马,平时可见一群群马匹放足骋驰,昂首长嘶,声彻云霄。

  但此刻,雪笼四野,天寒地冻,马群均关在厩中咀嚼干草,有时也感得耐不住奇寒,发出一声低鸣。牧场中建有一座四合庄屋,大小房舍不下百数十间。东厢一间小屋中,有两人对坐凝神下棋,屋内热了一个土炕,火势熊熊,一室如春,烧的都是干马粪,不时发出嗤嗤之音。

  严冬之季,室内光线本暗,但在火光辉映下,仍可辨认两人面目,一人约四旬左右年纪,短须若戟,红红的一张脸膛,酒气熏人,对首一人是个二十不到的青年,虎目棱眉,鼻准微钩,白净脸膛,颌下无须,嘴角不时泛出笑意,显然胜券稳操。

  天时已交申初,室内光线越来越昏茫了,那青年人突发出朗笑道:“廖武师,这盘棋你是输定了,不如认输,再对局一盘如何?”说到此处望望窗外一眼,又道:“天要黑了,正副场主还没有返转,不要出了什么事吧?”

  廖武师充耳不闻,两眼凝视着残败之局,不停地挠耳抓腮,半晌,才道:“好,这盘认输,咱们再来。”

  蓦地青年人推棋立起,道:“场主他们来了,我先出外看看。”翩然闪身,步出院外,只见飞云手吴奉彪、八卦金刀郑金吾跃落坐骑,交与马厩看守,并肩缓步走来。

  吴奉彪一见青年人,两道冷电般目光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兆森,这大出意料之外了,偷马竟是虎牙杖卜英手下所为。”青年人正是郑金吾所疑之徐兆森。

  徐兆森听说眉头微微一耸,面色甚是平静,笑道:“看来不会吧,卜堡主不是与义父相交很好?他怎会做出此事?”

  郑金吾道:“如今世道日非,人心险诈,骨肉之亲尚不可靠,何况酒肉之交。”徐兆森听了微微色变,默不作声。

  吴郑两人进入大厅,吴奉彪只得一老妻及幼孙住在牧场,子媳均在天津卫开设镖局。郑金吾则子女成群,共是八人,最大的才不过十一岁。他一进去,均关然上前牵衣抱膝,天伦之乐,无过于此。徐兆森拉着郑金吾幼子调笑,但神色似带不安,郑金吾看在眼里,心内不住冷笑,记起谢云岳由千山返经牧场,暗对郑金吾说:“徐兆森鹰鼻狼形,脑后见腮,此人险沉险诈。虽是吴场主义子,对他仍要当心一二,须防变生肘腋。”

  郑金吾平生不服任何人,但对谢云岳是由衷钦佩,自是以后,暗中监视徐兆森行动。这晚,雪笼四野,朔风吹啸,马群耐不住寒冷,传来一声声悲嘶,夜是这么凄凉,肃杀。吴奉彪等人正在围炉谈酒谈心,蓦见一马师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报道:“场主,副场主,大事不好了,有蒙面贼多人在东栅劫马,还放了火,我们这面已经伤亡四五人。”

  吴奉彪霍地离坐,虎目生威,向那马师说道:“你赶紧传令众人,紧守各处不得自乱,老夫即刻赶来。”

  那马师如风地走出,吴奉彪对郑金吾道:“贤弟你可就在此保卫家小,免得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愚兄去去就来。”

  回首喝道:“兆森,我们走。”

  两人掠身窜出厅外,只见东方红光烛天,风助火势,浓烟弥漫,火苗此灭彼起,人喊马嘶,乱成一片。吴奉彪气满填膺,恨不得将所来贼人悉数手刃,施展踏雪无痕上乘轻功,拔足飞驰,察北牧场方圆数十里,要赶到东栅也非瞬眼可至。徐兆森心中比什么人都急,跟着吴泰彪身后两丈之处,身法虽见矫捷,可与吴奉彪一比,显然差着很多。

  寻见一条黑色飞快的身形,斜刺里扑来,飞云手吴奉彪眼明忙喝道:“是叶武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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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征得一怔,道:“场主么?今夜贼人来得甚多,我去前面接应去。”说着反身窜去,一溜轻烟似地飞射而没。
  飞云手吴奉彪赞道:“好汉子。”回面望了徐兆森一眼说道:“患难见交情,休看叶胜平日酗酒买狂,胡闹一气,真的事情到得头上,也是舍死全交,江湖人物的可贵处,就在这点,兆森,你得多学叶武师的长处。”徐兆森点点头,面上讪讪地晕红,也不知是火光映面,抑是内疚而发。

  两人电逸云飞地奔至东栅,火势此时减弱不少,牧场武师马师及杂役,不下数十人,泰半均涌在东栅,阻截来敌,扑灭火势。飞云手吴奉彪一眼瞥见十数蒙面贼,均是一身独特武功,剑光刀影向牧场武师要害招呼,自己这面多人业已负伤这时,吴奉彪可把蒙面贼恨到家,心知今晚一个应付不好,数十年心血便要被毁于一旦。认定其中狠猛一贼对付自己手下三名武师尚有余如的人,就是今晚的祸首,「刷啦」佛手拐掣出,一式「摩云金翅」,凌空腾起,迥空一旋,又挟着拐风掌影当头罩下,去势之奇,无愧于「飞云手」之名。

  火场情势混乱异常,那蒙面贼尽力招呼这三名牧场武师眼看得手之际,万料不到飞云手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扑来,乍觉身后强风袭体,疾逾奔雷追电。此贼毕竟是武林高手,功力不弱,腰一弓,燕子三抄水,嗖、嗖、嗖,窜出两丈开外,侥幸避过吴奉彪这一手绝招。

  吴奉彪见此贼具有这种临危不乱的身手,也不由心生钦佩,自己一招扑空,又紧接着一式「飞雪蔽岳」跟踪劈去,这一式较前更为凌厉凶猛,飞快绝伦。那蒙面贼人足才沾地,倏地身化「乌龙翻云」凌空拔起。好快的身法,竟似狂风卷落叶般旋起半空,端的绝妙灵巧,堪堪避开「飞雪蔽岳」这一绝招。


  吴奉彪暗暗喝了一声采,看出这身法甚熟,猛惊起一人来,不由哈哈豪笑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云当家驾临,吴某自思给云当家从来未有过节,分晚云当家为何如此照顾吴某?莫非说吴某不知接待朋友之道么?”原来那蒙面贼人即是在周家庄鸳鸯擂上,显过一手惊人武功的,关中一怪飞天蝎子云浩。

  果然那是飞天蝎子云浩,闻言登时一怔,倏地纵声狂笑道:“吴场主眼力不差,一见便知是云某,可是别血口喷人,云某行事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惯做杀人放火的勾当。”说着霍然将面幕一扯,露出上唇蓄有山羊胡子瘦脸,豺眼内闪出炯炯的凶光。

  吴奉彪嘿嘿冷笑道:“云当家真会说话,今晚的事不是摆明么?”

  飞天蝎子狞笑一声道:“既是吴场主认是云某所为,纵使云某舌粲莲花也是徒然,不过话可要说明白来,云某是受人之托而来。”

  吴奉彪朗声大笑道:“吴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龙江三魁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云老师受他们蛊惑,助纣为虐,何况正点子不来,反倒劳动云老师大驾?”

  飞天蝎子云浩目光阴森地望了吴奉彪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吴场主别这么说,为友助拳,义不容辞,何况云某与龙江三魁又是过命之交,今晚之事,是非难论,龙江三魁已然来了,你自不见怪得哪个,反正吴场主今晚凶多吉少,徒费唇舌则甚?”

  吴奉彪闻言惊疑不止,龙江三魁已来,人又未见,一定另有什么图谋,自知今晚必是基业全毁,于是把心一横,冷笑了一声道:“云老师别夸下海口,吴某岂是如此容易打发,朋友,你纳命来吧。”说着,佛手拐拧腕一横,带起漫天拐影打去,只见卷起凌厉劲风,手法诡妙神奇之至。

  吴奉彪这一手卅九式「飞云」拐法,驰誉关外,使出手法也特别,急则风雷应变,缓则云逸絮飘,拐头拐尾轮替打去,并无一定法则,明见拐头迎胸打到,其实是虚,拐尾反朝下盘扫来,若对方不知虚实,径想硬碰硬打,准会吃亏,一招使出,蓦觉仿若无物,如中轻云,再要撤招已来不及了。

  飞天蝎子云浩不愧为当代黑道枭雄,眼光锐利,一眼看出吴奉彪「飞云」拐法,若虚若实,刚柔共济,一出手就是上下四招,电迅之极,深明利害,一击手中蝎子钢鞭,护定全身,觑空追击,一面使出上乘轻功,纵、跃、闪、窜,极见其巧。两人都是名负一时之江湖人物,动起手起,分外精奇,一时之间,难分轩。

  这时,人喊马嘶,惊马奔窜,蹄声四起,东栅火势渐扑灭,仅有一两股火苗高扬,浓烟弥漫,空气中夹着一股熏焦枯气味,狂飞急卷扑面袭到,令人感得窒息呛口难耐。可是东栅火势渐灭,西栅又有火头高举,东西栅相距甚远,牧场中人一声惊叫,救火的又涌向西栅而去。

  叶武师杀红了眼,蒙面贼人在他的面前已倒下了三个,一柄钢刀卷起一团瑞雪,人也像疯虎似地扑去。那与叶武对手的两个蒙面贼人,看得暗暗心惊,哪有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但人总不是钢打的,叶胜真力殆尽,这拼命的打法,只不过是垂死之前挣扎了。

  牧场十数名武师,已伤亡过半,蒙面贼党,一声声阴森狞笑出自口中,随风传荡,令人震动心弦,分外恐怖。徐兆森已走得无踪无影,显然自知已遭疑嫉,又不便与匪党交手,只好隐匿起来。飞云手吴奉彪使出凌厉精奇紧拐法,依然占不了一点上风,飞夭蝎子一支蝎子铜鞭却不时地展出一记怪招,空隙而进,宛如怒龙出洞,迅疾无比,令自己难于提防他何处进招。

  然而飞天蝎子云浩主要是仗着上乘轻功,贴身欺进,如影随形地飞转,蹈虚就是一鞭,或是一拳。云浩处身虽是黑道,却习的是一种内家「摔碑手」,掌力也练得有七八分火候,精纯雄厚。武林中人一项绝艺,要练得炉火纯青的,却是凤毛麟角,寥寥可数,能有云浩这种造诣的,可算难能可贵,当年在鸳鸯擂上劈飞三才夺命凌飞就是这种拳法,故现在每出一拳,均令吴奉彪心头微震。

  在平常飞云手吴奉彪与飞天蝎子云浩相较,功力相差无几,云浩以轻功身法稍胜一筹,吴奉彪「飞云拐法」有独到的精湛,掌力而言是各有胜场,但吴泰彪此刻,所云浩言及龙江三魁已然到来,心悬着家小安危,又目睹西栅火势蔓延,火星被强风涌上半空,如同散花般撒下,不由情急,心神不能贯注,致使身法略见滞缓。

  两人交手差不多半个时辰,吴泰彪有几次迭遇险招,心知今晚不能两立,强把心神收敛,专意抬制先机,眼看云浩移宫换位过于神诡,行云流水地使人无从捉摸,不禁眉头一皱,心想:“看他的心意,似是等到自己耗尽真力时,才予反击,我岂能如他心愿。”想着,左腕倏翻,打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内家真力,右手跟着佛手拐「云起飞腾」,「毒蟒卷身」,「天神倒挂」三招闪电而出。

  这三招都是「飞云」拐法中夺命绝招,只见狂风骤起,破空疾啸,雄浑绝伦,而且迅快无比。云洁看出这拐势神奇,四面八方只见拐影袭来,任是何种玄诡身法都不能避开,不禁心头一凛,索与不作闪挪,见腕翻拳电光石火般打出三拳向劈风撞去,右手一甩蝎子鞭「乌龙卷尾」,由下往上往佛手拐身卷到。蓬地一声大响,两人身影都震得微晃,撤出半步。

  吴奉彪瞥见云浩蝎子鞭梢又是奔云惊电地劈面撞来,急急飞出一拐,忽然听得一声凄厉惨嗥起自不远,眼角晾见叶武师肩头血花飞溅,身形踉跄,不由心神微分。忽然云浩一声狂笑,鞭势到得中途,疾又变招,飞快地一撩,望吴奉彪头面卷去,左掌一扬,出手就是九支蝎尾毒镖。

  这九只蝎尾镖手法更是神奇特别,一束而出,急如飞蛇到得对方身前二尺之处,忽又散开,人身各处部分,无有可在范围之内。这一手绝技,飞天蝎子云浩从来少予露出,武林中人几无人知他有此阴狠手法。吴奉彪一拐飞出,还未击实,猛见那束毒镖倏似一蓬花雨地散开,电射而来,躲已不及,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张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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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间,一声清脆的轻叱,只见寒芒匹练天外涌来,九支蝎尾镖,登时卷得无影无形。那股寒芒匹练毫不停留,径望飞天蝎子云浩卷去。云浩眼看得手之际,不料变生天外,猝不及防,来人身形还未来得及瞧清楚,电芒已是惊天匝地卷来,骇得神魂皆颤,急全身一仰,贴地后窜,可已来不及了。
  一声厉叫,云浩已被剑芒将双膝切断,人也痛昏过去,躺在地上面如金纸,双膝断处,血液像涌泉般冒出,惨不忍睹。剑光毫不停顿,倏又向叶武师那边蒙面贼人卷去,电飞飚迅,只听得几声掺嗥,显然又戳伤了数名贼人,救下了命已垂危的叶胜,剑光倏收,落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飞云手吴奉彪这才看清了那是谁,不由惊喜叫道:“赵姑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莲珠姑娘,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紫色镶白的劲装,秋水无尘的双眼瞧定吴奉彪,粉颊盈盈含笑,一手甩着「巨阙」剑,一手掠着狂风吹乱鬓发,美艳已极,闻言笑道:“吴叔父,你猜不到吧,不但侄女来了,连月娥妹妹也来了,龙江三魁被月娥妹妹剑伤逃逸,现郑叔父与月娥妹在大厅上立等你咧。”

  吴奉彪不由喜笑颜开,随命未负伤的武师将叶胜等人抬往厅前救治,又道谢说:“赵姑娘,幸得你一来,不然愚叔那有命在,看来,姑娘年来武功过境一日千里了。”说着,微微一顿,又道:“我们不如先往西栅察看一下,再回大厅?”

  赵莲珠娇笑道:“不必了,侄女尚带来家父得力助手,先已赶去驰救,侄女未来之先,已得回信说贼人全退,火势已渐扑灭。”

  吴奉彪望了西栅一瞥,只剩下浓烟弥漫,散碎冒起火星,心想:“要重整支离破碎的牧场,恐怕又要费上无限心血了。”轻叹了一口气,便同赵莲珠回到大厅。

  雪地迷茫之下,只见两条娇捷的黑影,纵跃如飞……且说谢云岳在泰山千丈渊前,因低估了对方功力,自恃艺业,被九邪联臂出掌,交汇推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掌劲,待到警觉已嫌稍晚,立呈缚手缚脚之势。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有,一着失机,真气运转滞涩,空负盖世功力,被九邪打出的排云狂飚逼得身形疾往后。退,不知不觉地退在云迷雾绕的悬崖边缘。

  忽又被独臂神魔突如其来,当胸撞上一掌,立感心痛如绞,真气涣散,身形顿时被震飞得激射了出去。月夜之下,谢云岳身形如殒星下坠,望那云雾迷朦千寻峡谷下落去。谢云岳虽然真气涣散,气血狂涌,但神智依然清醒,耳听得崖上众邪傲放无比的长声狂笑,不禁切齿痛恨。

  此刻谢云岳下泻的速度,愈下愈快,只见一颗身子虚虚飘飘的,遍无着力之处,这是真气涣散的必有现象,身不由主,两耳急啸风生,千层云雾迷目,纵然他目力异于常人,也是犹如茫茫黑夜。

  他不禁想起在酒鸥岩洞,被宝坛魔僧一掌击下千丈绝壑的情景,暗忖道:“要只象上次一样,足下卷起一道气流,可以借力稳住身形,该有多好。”继一转念道:“天下凑巧的事情只有一次偶然的发生,哪会每次均得此奇迹,如果这样就不是凑巧之事,何况自己真气已被震散,即就是有次凄巧,也无法稳住身形,咳。”这一声轻叹,代表着死亡之神已向他呼唤,这有多么凄侧,酸楚。

  他际此死亡之前,也可说是濒临死亡的边缘,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涌现,较他下泻的身形尤连,他在短短一年中,显示了无比的才华机智,痛惩了无数邪魔恶匪。意念及此,他英俊的面上浮起一种下意识的傲笑,但刹那之间,又一扫而尽,他不禁自问:“难道自己灿烂的一生,就这么短么?如昙花一现而逝么?”

  他并不畏死,他引以为憾的,就是伤父仇人,不能一一而诛,往昔一思及此,便耿耿于胸,此刻,更倍于前。可这些意念虽是打闪似地自他心头闪过,求生之念,也并未或忘。急啸的风只在耳边刮过,脑中顿起一片激荡晕眩,身形如投石下谷般,越落越急。

  因为他不想死,来生的意志,往往使人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产生出一种奇迹。人,受意念支配,可也是受意念而生存,这话一点都不错。他突然悟出菩提禅功有自行疗伤之效,最近又参透「轩辕十八解」绝奇的心法,能使自身逆窜的真气可引导归元,心中灵机一动,于是把两种绝乘奇学融于一炉,他自知不能再猛吸真气,这样反会把情形恶化。

  他想出用逆运法,使气血倒流,这一来,奇迹发生了。以他的福缘根骨,必不会遭横逆而亡,事实上大半也靠他绝顶聪明天赋,才能悟出死中求生之机。俗语说:「一贤一劣,立判不肖。」这话可用在他的身上,一智一愚,立判生死。

  他默运在「气海」残余一点真气,强忍着心头郁结,迫使倒流,这是菩提禅功无上心法。一面运「轩辕十八解」中十二天干心法,催送散窜真气汇聚,这一来生机复,真气在人体流行无阻,直至九宫雷府,脑中顿觉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后,倏然身形一轻,灵府空明,心头这种欢欣,是无法可用言词来比拟的。

  他两手下垂,倏地一拧腰,人也立即回转过来,头一伸,身形疾变天龙八式中「云龙行空」。两臂猛张,稳住身形盘旋下飘。只觉才得一个盘旋,足已踏落实地,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说:“好险,只差片刻便是粉身碎骨。”

  惊魂一定,眼前见着的,只是一片乌黑,心疑这是自然现象,事实上现在是昏夜之际,就是白天,上有千重云雾遮盖光线,也是一样迷蒙。他现在不急于出谷,他知道泰山方圆,广袤千里,不摸清楚方向,不但疲于奔命,反会南辕北辙,适得其反。

  于是一心一意等候天明,只要一丝光线漏入,便可测知方向,也说不定气温幻变,云雾上升,可瞧清楚谷底清形。他取出怀中玉瓶,倾了四粒长春丹入嘴,索兴入起定来。半个时辰后,睁开双目,自觉伤势全无,灵府倍觉空明,心知此刻本身的功力,又较前日高出不少。

  仰面上空,仍然是无比黑暗,他不禁思忖方才在崖上,被邪魔群力劈下谷来的一幕,痛定思痛,他悟出先前悔不该自恃盖世功力,予人可乘之机,反而自陷危境,他痛恨这种邪魔外道,一点不能给与半丝同情怜悯,双手血腥就让它血腥下去,反正邪正不能并立,杀得一个便是一个,除恶务尽。这是天经地义的确论。

  这与他佛门出身弟子身份大相迳庭,难怪他临下山时,明亮大师看出谢云岳杀孽奇重,便是此故。这片峡谷,万物寂然无声,沉静异常,连虫鸣兽行之声,都没有,只觉谷底温暖如春,与崖上寒风侵骨的境界大不相同。

  谢云岳正在沉思之际,忽隐隐听出远处有脚步声,及喂喂低语声传来他不禁心神狂喜。这空谷足音与人声,在这沉寂山壑中,无异是巨雷轰耳,迥荡不绝,谢云岳缓缓立起,凝耳静听,便听出两人并肩走来。眼中显出一点迷蒙红光冉冉晃来,虽是这么一点点,在谢云岳眼中不啻是大放光明,精神为之一振。

  只听得两人边走边说,一个粗旷嗓子道:“我真不知道神君是什么用意,既然那人死定了,又为何差我们来瞧瞧,如说那人未死,我们岂不是白送死吗?”谢云岳听出「那人」是指自己,暗暗心笑。

  接着另一个南方语音说道:“你别胡说!神君的意思,是命我们寻那人尸体中有什么遗物,他老人家说那人武功造诣及才华都属上乘,如非他老人家用上数十年性命双修的「少阳掌」力,并在骤出不意下才得击下千丈渊,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得手,想神君「少阳掌」力何等利害,十丈以内,击石成粉,那人纵然武功通天,也无法幸存,神君如无自信,岂肯差我们前来,何况我们也不是泛泛之辈。”两人脚步迅捷,触动谷底乱石,轰隆之音如闷雷之声。

  谢云岳心说:“这倒巧了,千丈渊就是自己险被葬身的这座山谷,若非撞上苍须怪叟等,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哼,鹤诞草即在这两人身上。”他眼见红色迷蒙灯光越来越近了,模糊现出两条身影,在浓雾中忽隐忽视。他立即屏舟在一块高可及人嶙峋峻牙岩石后隐藏。

  突地两人蓦然止住脚步,只见一人晃动红灯低身迥环射照,口中喃喃说道:“奇了,神君说那人坠下之处,就在这附近,怎么没有发现尸体,至少骨渣肉酱也要寻着一点,不要是那人没死吧……”意味着说话的人汗毛凛竖,语音说到后来竟微带颤音。

  “你这胆小鬼,别大惊小怪,就是你在崖顶跃下也别想活,何况他中了神君「少阳掌」力,我看就在这附近,我们细心探索吧。”昏茫中淡淡红光向前急速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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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渊底宽不过四五丈,奇石林立,两边峭壁均是藤草虬结,绿石蔓延,假如是云开见天的话,由下望上,危峰插天,高不可攀;由上望下,深不见底,心骇神摇,称之千丈渊,并不为过。此刻虽然是初春,严寒未解,北国气候不到三月春后,花开季节,依旧是凛咧冷冻,故云密雾绕积郁渊底,不能上散,以谢云岳目力可以看透重雾之人,也是不甚清切,只见两条模糊身影带出一溜红光之字形掠来。
  谢云岳忖道:“时不可再,不但鹤诞草要落在他们身上,出此千丈渊也在他们身上。”心念甫动,身形一闪,五指萁张,就望手执红灯身旁同伴抓去。

  谢云岳年来奇缘天授,根骨秉赋又无一不好,自服了半支「千年何首乌」后,平添了半甲子功力,近又悟出「轩辕十八解」「菩提贝叶神功」及「弥勒神功」,三种绝学全部玄奥,不知不觉本身功力突飞猛进,而且生死玄关也在不知不觉中冲破,这一点在他而言是蒙若无知的,按说这三种博大精深武林绝学,在别人不但梦寐以求,而且在这短短时期也不能全部参悟透彻,这种根骨,这种奇遇,百年来武林中难得有一人企求的。

  他悟彻「轩辕十八解」在武学中确是崇奥无极之学,生死由心,易发易收,他深知施展此种手法,对他有莫大便利。他勉强停住紊乱如潮的思绪,转念到鹤诞草的问题,没有光亮是一筹莫展的,他听方才那人说千丈渊终年云迷雾绕不见天日,于是不由着急起来,心说:“这该怎办呢?岳父周维城已命在垂危,像此燃眉之急,岂能容我进退维谷,犹豫不前。”立在那儿发愣,思索不出一个善法,只急得连连顿足,空负有绝世武功,到了此刻也是一无用处。

  似此彷徨无策差不多费了半个时辰,终于伸手轻敲了一下脑袋,喃喃自骂道:“我怎么这样糊涂。”霍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玉佩出来,蓦地,霞光四射,十丈以内清澈异常,了无云雾痕迹,如同白昼。

  那是静明园中虚受堂乾隆皇上所赠,玉佩上所嵌夜明珠是稀世之珍,除却照明之外,尚有避暑、避寒、逼毒各项妙用。他用王佩系在胸前,移近渊壁,珠光到处云雾滚滚,似被风卷一般的四散迫开,慧光映照,清朗无比。

  纵眼一瞧,洲壁上满是藤萝蔓草,纠缠百结,密密层层。因为挤迫在一处,想由其上找出一株鹤诞草十分不容易。泰山之鹤,夏秋二季,成千成万栖息于千丈深渊底两崖壁藤萝中,一至冬季,便像雁群一样结队南飞,灰鹤睡眠时,动作奇怪,两足分立藤梗,嘴蝝插入岩壁,涎在熟睡时注入岩壁,每日如此,年深日久,才可孕育出一株鹤涎草来。

  鹤涎燥热奇毒,人服必死,但以毒攻毒,极着灵效。谢云岳凝神分开藤蔓,细心寻觅,这才发现了鹤涎草隐藏于藤蔓内繁殖着,紫茎绿叶,长不盈尺,叶上遍缀赤红斑点,珠光映照之下,分外绚丽,但要找出一株百年上品,颇不容易。

  他循着岩壁走着,一面分藤拨蔓,约费了一个时辰才掘得两株藏于怀内。现在他任务已了,只要出得千丈渊便可径奔济南,然而这条千丈渊最尽头之处有多远,方向如何,他不知道,也许迥旋无尽,虽然循着渊底走去,终久可找出一条出路,但为此延误治了周维城伤毒,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头踌躇不决,不禁仰面望了望,心想便捷之法,便是直登崖顶由原路返回。这种想法,无异是痴人说梦,崖顶距渊底至少二三百丈高,慢说是他,就是灰鹤也难直登。正在发怔时,突听得厉啸之声传来,这声音凄厉骇人魂魄,胆小的人怕不毛骨悚然。

  谢云岳闻声心境反而平静,他猜出来者是什么人,暗暗忖道:“我不找你,你倒来了,这出得千丈渊便在你身上。”心念方落,面前珠光所罩之处,突在云雾中现出一具巨灵身形,面目狞恶,眼内逼射出蓝色奇光,头上光秃秃地,不见半根头发,颌下一部银白的短髯,左肩下拖着一只虚晃晃的袖管,傲然巍立,神采逼人。来人不言而知便是独臂神魔查坤。

  只见独臂神魔查坤皮动肉不动地阴阴说道:“老夫向例,一击不中便不再击,所以差遣人寻找你下落,如未死去,便护你出渊,你却不知好歹,伤毙老夫手下,老夫忍无可忍……”

  言未了,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查坤,你说得多动听,一掌之仇,恨如海深,你不能忍,谁可能忍得了呢?”

  查坤目光炯炯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报一掌之仇了?”

  谢云岳说道:“人同此心,那你又为什么而来呢?”说时,发出一声轻笑,这种笑意极其冷峭,讥刺,像一柄利剑,插在独臂神魔当胸,任谁也不能忍受。

  方才,独臂神魔还佯装一代高人的气度,但此刻,竟沉不住气,面上倏然现出怒意,狞声道:“好,好,你倒自负得紧,老夫正要领教你究有什么惊骇武林绝艺。”

  谢云岳一声长笑,五指闪电飞,竟往查坤那只断臂抓去,身法更是玄诡莫测,弹指方向,手指便要触及断臂。独臂神魔查坤,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身形也急如行云流水地脱出五指嘶嘶劲风之外,口中喝道:“你怎么一声不响,便自偷袭暗打?”

  谢云岳又是朗声一笑,道:“你不是专以偷袭着名的,反倒说我。”倏地又五指抓来。

  独臂神魔查坤只觉眼前一花,谢云岳又自欺到身前,心中大惊,不是亲眼目睹的话,简直不相信世上有这快速身法的人,自己不敢怠慢,亦是步履迷旋,一晃而动。两人都是同时发动,其间仅是粟米之差,究竟谢云岳夹天下之奇学,比查坤快了一步,五指已搭着查坤断臂处。

  谢云岳五指电闪地一扣,如中金石,笃然微声发出,不禁一怔。忽然独臂神魔查坤单掌挥出,夹着一片潮涌山倾劲风当胸劈来,奇热如焚,不过被谢云岳胸前所悬珠光减却七分。这种「少阳」掌力与天外三尊者「赤煞摩伽」有异曲同工之妙。人一中上,表面不损,骨炙如蒸,端的厉害无比。

  「少阳」掌与淬毒飞针称为独臂神魔双绝。高手过招,互制机先,以独臂神魔查坤在武林中,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魔头,身蕴武林奇学,可是在动手时,竟被谢云岳抢了先机,迫得一再闪避。查坤他那断臂处,已被他元阳真火凝练成钢,所以谢云岳之指一扣,便发觉有异,查坤就等他一怔神之间,飞掌劈来。

  这时,正是独臂神魔查坤千载一时之良机,但谢云岳适才在崖顶,一时疏忽,予人可乘之机,长此耿耿于心,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哪会容他劈上。嘿嘿冷笑声中扣住独臂神魔查坤断臂的五指,倏然一推,用上弥勒神功震字诀,一推一弹。

  只见查坤巨灵的躯体如飘叶般被震出三四丈外,少阳掌力登时卸于无形。查坤胸前气血微震,激得白髯猬张,目含怒火,大喝一声道:“你再接我一招试试看。”掌随声出,又是一片排空激荡的狂飚径袭而去,一掌推出,身如电漩星射欺至谢云岳身侧,改掌为指,飞快地向人身九大重穴点去。

  他那里快,谢云岳比他更快,「玄天七星步」何等的神奇,独臂神魔查坤身法再快,也无法与之比拟。查坤五指堪堪到得谢云岳「天璇」穴前,倏见眼前一黑,对方身形顿杳,心中直喊:“不妙。”

  蓦觉后胸搭上十只钢钩,一麻之后,只觉痛入骨髓,不禁大叫了一声,速运「少阳」真力与之对抗,奋力一挣,究竟是他功力深厚,被他挣出谢云岳双手之外,蹬、蹬,蹬啷跄三步才予立定。在查坤挣出二际,尚有一声裂吊嘶响,原来查坤长衫为谢云岳扯下一大辐来,背后郎当,加上单袖飘飘,神情甚是狼狈可笑。

  此时查坤心胆俱寒,目光炎炎似要喷出火来。谢云岳也暗自心惊查坤,能脱出自己「轩辕十八解」双手之外,这是从未经有的事,尤其是为查坤体内「少阳真力」一撞,自己十指隐隐作痛,遂觉查坤无愧于当代巨掰魔头。

  此刻,谢云岳微笑道:“查坤,你若觉输得不服?还可试试。”

  独臂神魔查坤双目炯炯,像是愤怒已极,闻言眼中蓝色积光渐渐收敛,面色转趋平和,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痴长了这么多年岁,阅广见深,武林奇学,多半一见就知,但阁下年纪轻轻,竟有此玄高诡异的绝学,不但见所未见,而且知所未知,猜它不出出自打门何派?命老夫不胜惶悚自愧,纵然再试,就是胜得一招半式,有何光采可言,不如我们尽释前嫌,尚为阁下首允,老夫自当引阁下出这千丈渊。”说时,目光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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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谢云岳天生傲骨,吃硬服软,被独臂神魔查坤一席委婉语言打动,不禁杀机泯息,心想:“此人虽是当代魔头,几句话却颇为得体动听,自己杀他的师侄,他出面相助是必然的事,将心比心,换了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
  眼看着他长袖虚飘,顿生怜悯同情之心,他知残废之人,性格必然多嫉世、孤独,倔强、而又自卑自怜,具有双重人格,尽管他表面上如何狂傲,其实私底下存着自卑念头,深恐旁人瞧他不起,甚之嫉视旁人比他幸运,将别人的同情反认作讥刺,由于种种的看法不同,批项养成他有一种怪僻的心理。

  谢云岳幼遭孤露,深明此理,遂淡淡一笑道:“神君既如此说,你我之间怨隙暂予消释,只要神君以后不再对在下为难,在下也不会永记前仇。”他为何说此话,深知苍须怪叟永不会回心向善,撞上此人,自己一定致之于死地,到那时,查坤断不能置之不问,自己现在也不能扣牢他不管。

  独臂神魔查坤点首作礼道:“阁下称我神君,万不敢当,老夫习性孤独,隐世已久,对世间俗礼繁文都不记意,请阁下勿以为仵。”说此一顿,倏又转口道:“这万丈深渊终年云迷雾绕,绝少人知,除了老朽后洞是唯一通道,别无出口途径容老朽先行引路吧。”说时,当先带路,疾驰而行。

  谢云岳看出查坤对这千丈渊地形极熟,不仗光亮快步如飞,一霎那已隐于云雾中,自己则仗珠光逼开浓雾,跟踪追去。谢云岳脚程飞快,不到片刻与独臂神魔查坤赶了个头尾衔接,查坤回首探望,见谢云岳步法疾如电飞,面上微露惊容,赞道:“阁下步法这等快速,老朽望尘莫及。”

  谢云岳口中谦逊了几句,一面仔细观察渊底情形,只见珠光迫开滚滚浓雾处,面前顿呈开朗,渊底尽是犬牙错列寻丈任石,容身之径仅可两人并肩而行,脚底满是潮湿淤泥,心想:“如非有此珠光,必需摸索而行,要想出得此渊,诚难于登天。”

  七极八弯,查坤身形倏隐倏现,近在咫尺也是一样,因为被犬牙怪石阻住视线。约莫费了一个时辰,忽听查坤大声说道:“蜗居已到,请阁下先行吧。”

  谢云岳抬眼一瞧,只见一座径可丈余黑樾樾的山洞,平伸渊底峭壁凹进,遂拱手笑道:“不敢,还是神君先请吧?”

  查坤微微一笑道:“既是阁下如此多礼,只好老朽失仪了。”说罢当先走去,谢云岳在后亦步亦趋。

  谢云岳奔走江湖年余,见识大增,他知鬼蜮江湖,处处有险,步步都有机诈,独臂神魔查坤虽面色极其诚恳,终觉防人之心不可无。独臂神魔查坤所居山洞,是由下而上,作斜坡形,迥旋曲折,岔径尤多,走了片刻,两边洞壁上开始嵌有松油石灯,黄光昏茫,进谢云岳王佩夜明珠一逼,顿呈黯淡。

  查坤回面笑道:“阁下胸系宝珠,罕世奇珍,老夫费尽心机才找着一粒,不过比起阁下所有,可就相形失色。”语气中似带出无限欣羡。

  谢云岳也不说话,微微一笑,却留意出为何走了这久,没遇见查坤门下弟子一人,心中暗存凛意,也不留心路径。不知不觉随着独臂神魔走进一间宽敞石室。谢云岳见这座石室只有一榻,一石桌,尚有四块青石充作凳椅之用,别无他物,壁间嵌有九盏松油石灯,映得一室通明,谢云岳胸前玉佩明珠早收妥怀中了。

  独臂神魔查坤微笑说道:“蜗居简陋,请勿见笑,阁下且请宽坐,待老朽命人送上水酒野味,以享嘉宾。”

  谢云岳忙道:“神君请勿如此张罗,在下需急赶回济南,何况现在腹中不甚饥饿,他日有暇,再来叨扰吧。”

  独臂神魔大笑道:“阁下说话太见外了,一夜劳累,哪有不饿之理。请勿疑心老朽在酒食中下毒就是,赶回济南,也不急在此片刻功夫。”

  谢云岳面色一红,他实在有怀疑酒食下毒,经查坤一说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走了,暗想:“不管你如何弄鬼,我先发制人也就无妨。”遂佯装随和,端坐于石块上。

  只见查坤步至榻前,俯身在榻下取出一柄石锤,在壁上敲了三下,霎时,室外走进两个浓眉大汉。查坤说道:“赶紧送上酒食,少时嘉宾还要赶路。”两大汉唯唯走出。

  谢云岳歉然一笑道:“神君这么看重,在下怎样过意得去。”

  查坤目光炯炯道:“人生难得有友共醉,有什么过意得去过意不去。”忽见两大汉匆匆进入,手中托着酒食杯盏两大盘,一一置于石桌上,又低眉垂眼退出。

  只见食肴尽是山鸡、野猪、鹿脯等野味,独臂神魔查坤为谢云岳敬酒,色作碧绿,酒香四溢,一嗅即知是陈年好酒。谢五岳浅浅一尝,见无异味,便放心饮食。两人边吃边说,独臂神魔查坤畅谈昔年武林见闻,及自己行事乖异处,毫不隐瞒保留。

  吃到中途,室外缓缓走进一个黑衣少年来。独臂神魔查坤一见此人进来,眉头微微一皱,目光隐蕴凶芒,但瞬眼查坤即换了一副和蔼无比的神色。谢会岳瞧出,不由暗暗起疑。但见查坤笑道:“贤侄来得甚好,老朽为你们引见。”遂转面对谢云岳道:“这是我一故友之后,姓邢名天生,因终年一袭黑衣,人称铁爪黑鹰,阁下以后在江湖上见着,请多予关拂。”

  谢云岳心笑彼此尚是仇怨,明知自己不会关顾,他还要这样说,可是面上却不露出,微微笑道:“岂敢,岂敢,邢兄请坐。”

  铁爪黑鹰邢天生一长缉,说道:“谢大侠英名贯耳,在下久已钦慕,只是无缘拜见,引为平生撼事,今日听得大侠到,在下仪慕心切,所以不由通禀,就闯进来了,祈勿见罪是幸。”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好说,谢某焉敢受邢大侠如此推重。”言谈之间,知道铁爪黑鹰出身黄山始信老人门下,谢云岳心疑始信老人为人方正不阿,数十年不闻外事,绝意江湖,怎会有门下与这魔头交往,便细心观察邢天生面貌。

  只见邢天生五官方正,可惜眉目之间露出桀骜不驯之色,右颊上有一淡紫色刀疤。蓦闻有急任声隐隐传来,独臂神魔查坤面色一变,道:“洞外传警,想是昔年强敌,老朽去去就来,且请宽坐。”说着急急走去。

  铁爪黑鹰邢天生忽眼含深意地展齿一笑,霍然立起,即要转身步出室外。谢云岳心中一凛,闪身飞掠拦在邢天生身前,作色欲待喝问。邢天生插手止住,低声道:“大侠勿急,让在下去室外瞧瞧有人否?”谢云岳感出有点不对,尚不知就里,听说挪开一步,让邢天生走出。

  邢天生才走了四五步,忽由室外闪进一执刀大汉,步法矫捷。竟然挡住了邢天生去路,傲然问道:“邢天生欲待何往?”

  邢天生从容笑道:“小弟要去前洞瞧瞧,李兄为何阻拦?”

  那大汉面色冷漠道:“神君命俺相护两位,无事不得外出,怕在意外。”

  铁爪黑鹰邢天生冷笑两声道:“你这话骗得了小孩,可骗不了我邢天生,我要出去,岂是你阻拦得住的。”那大汉微微作色,霍地劈出一刀,电光闪耀地向邢天生左肩劈去。

  谢云岳看出那大汉虽是仅仅一刀,不但快速,而且玄诡之极,绝似天南「鬼头」刀法。哪知邢天生不闪不避,如同视若无睹,后至刀光堪近肩际,才向外一挪,右手闪电的飞出,迅捷无伦地扣住大汉执刀右腕,左腿同时踢出,登时被踢在「气海」穴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邢天生右腕一用劲,跟着腕骨断折之声传出,只见那大汉口角渗班,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邢天生随手一撩,接着快步走出。谢云岳着出邢天生身手高明,比自己快、狠、绝手法如出一辙,并不稍逊,不禁暗暗称奇。不到片刻功夫,邢天生又自走进,双手染满血迹,面色沉重,到了近前,忽朗声一笑道:“谢大侠身在危境,你知道么?”继目光棱射,冷哼了声道:“他就将在下一并葬身在内,那可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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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岳淡谈说道:“这事是怎么说的?谢某一点都不明白。”
  铁爪黑鹰邢天生见谢云岳面色不改,依然镇定如恒,暗自惊诧道:“怎么此人气宇这样恢宏,燃眉之急尚有如此镇静,自己平日自负沉着机智,此刻与他一比,显然自己太渺小了。”想着,不由泛起诚敬颜色,于是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出险再说?独臂神魔查坤居然想将我们两人,活埋在洞内,岂不可笑,大侠随我来吧。”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我说查坤哪有此雍容大度,其实口蜜腹剑,走,我们找他去。”

  两人才一启步,突地,一片浓烟由室外涌来,一刹那间,弥漫全洞,烟焦之味尚夹着丝丝异香,令人感到呛咳,而又晕眩窒息。邢天生大叫道:“大侠赶紧屏住呼吸,这是「毒兰」香味。”说着呼呼劈出两掌,将这片浓烟暂时逼开。

  但那浓烟滚滚翻腾弥漫而来,岂是掌风可以劈得开的,掌一停住,立时又合上。邢天生呛咳不止。谢云岳虽不知「毒兰」是何物,但知其必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植物,中人必死,长时期屏住呼吸那极不可能的事,必需想一善策,不禁想起玉佩宝珠有照明及逼开云雾之能,立刻取出悬于胸前。

  果然宝珠一出,光芒四射,近身浓烟如遇狂风一般,四散卷开。珠光照耀十丈,将邢天生也笼罩在内,邢天生只觉神智一清,精神大震,欣羡地望了谢云岳宝珠一眼,笑道:“此刻在下才相信人之受命于天,不可逆行的道理。来,大侠随我来。”

  谢云岳随在身足道:“邢兄千万别大侠大侠这么称呼,你我兄弟相称岂不是好。”

  邢天生笑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如风地驰出,行至石室之外洞径中,七歪八倒躺了多具尸体,均是腕断头折死状十分狰狞可怕。那都是铁爪黑鹰邢天生方才的杰作。谢云岳清点了一下,一共是十一具尸体,心中微惊邢天生在片刻之间,能击毙十一人,可算是迅换手狠,由此证明其人武功造诣不凡,但思索不出邢天生为何与自己亲近,又为什么独臂神魔查坤对他意图一并杀害,这是个难解透的谜。

  浓烟愈来愈密为,尚夹着无数火星,爆射飞来,才得挨近珠光,立时又迸回四射,顿成绮丽夺目的奇景。只见邢天生闪入一条洞壁岔径中,谢云岳亦随之趋入,发觉这条岔径只是山石自然裂缝,高可四丈左右,只容一人贴身掠过。

  谢云岳诧问道:“邢兄,我们怎么不直往洞外,用掌力劈开焚热之物,岂不是方便得多。”

  邢天生大笑道:“谢兄!你把独臂神魔查坤看得太轻了,在谢兄未来之先,他就处心积虑安排火焚之计,前后洞都有巨石堵死,掌力劈开谈何容易,却未料他将兄弟一并计算在内咧。”

  谢云岳狐疑不解道:“在下实在不懂,怎么邢兄事前不知道查坤有心害你?”

  邢天生笑道:“怎么谢兄竟然一时糊涂,没想及此,方才兄弟走入室内,老魔头脸色微变,瞬即转为和蔼,此即为老魔头杀人的先兆,兄弟尚不知道是对你而发,抑是对兄弟,后来征声急起,他竟一人离去,如不想害我,怎不招呼兄弟离开,所以不言而知。”

  谢云岳暗道:“好险,如非激起邢天生同仇敌忾之心,则自己生死不可逆料。”遂笑道:“在下就不相信合我们两人之力,不能劈开巨石。”

  邢天生摇首道:“谢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堵石虽厚,以我们二人之力把它劈开,还难不住我们,可是彼逸我劳,等我们脱身洞外,真力已将耗尽,那时我们将何以制胜,何况另外还有二个魔头与查坤联手咧,否则,兄弟一发觉查坤存心陷害时,何以不径随其后跟去,便是此理。”

  此时,裂隙途径愈来愈狭,而高度也越低,差不多两人几乎匍匐爬行,仗着珠光映照,倘不觉其困难。谢云岳也不说话,只是心头思忖邢天生为何知此秘径,而查坤身为洞主焉有不知悉之理,感觉太以奇怪。约莫有一盏茶时分,赫然瞥见前无通路,分明是一条死径了,谢云岳心正惊讶之际,忽听邢天生笑道:“谅这壁虎功是谢兄轻而易举的事,兄弟献丑啦。”

  谢云岳一听便知要向上攀登,抬目向上凝望,只见浓烟弥漫了洞隙,飞涌钻来,珠光之外看得不甚真切,但上面依然不见天光,似乎也是封死一般,然而邢天生这样做,定有原故。此刻,见邢天生一拂面,手脚四掌猛向石壁一贴,身形一动,晃眼已像升了五六丈,十分灵活,敏捷无比,暗暗称赞不已。

  要知「壁虎游墙」这类轻身功夫,虽是武林司空见惯,但要练到绝顶却极难,最难的就是全身重力及真气,全都凝聚手脚四肢,用吸字诀彼此互替直升而上,普通武林中所见者,爬至七八丈高真力即已用竭,而又十分缓慢,似邢天生这样矫捷者,并不多见。

  谢云岳也不怠慢,反身一贴,沿壁直上,一口真气不绝,刹那间已上在二十丈高处,猛听得邢天生在头顶道:“谢兄留意,要转弯了。”音甫落,谢云岳蓦觉右掌倏然贴空,风快地旋身一扑,只觉这条裂隙突变平着山腹裂开,成弓字形。

  果然贴在裂隙爬行,不一刻又突变直上,这样回环九折,已见天光由上照射而来,依稀天光由一小洞射入,离置身处还要相距五六十丈高。两人虽是内功精湛,至此也觉得有点疲累,谢云岳还不大显,邢天生可额角淌汗,微喘频频,可见谢云岳内功造诣,较邢天生高出很多。

  只见邢天生用手抹了抹额角汗珠,笑道:“我们快出困了,先休息一会,再用壁虎功游上吧。”

  谢云岳点首笑道:“甚好,小弟也有点疲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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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爪黑鹰邢天生留心看出谢云岳脸上,并无半点汗珠,也未喘气,面色依然原状,心中大为凛骇,暗道:“此人内功已经练到寒暑不侵之地,真气也不虞匮乏,究竟他是何人门下?我平素自负内功已臻上乘,看来,自己不如他太多。”心内顿起嫉妒之念。
  他不知道谢云岳本来面目已隐藏在人皮面具之下。继发觉谢云岳晶澈如水的双目也投在自己面上,四道神光相接,邢天生不宽心神一凛,只觉谢云岳两道眼神似利箭般,直要看穿自己心思,不禁面色一红。只见谢云岳微笑道:“小弟真猜不进邢兄为何知道这一密径,那独臂神魔查坤难道不知道吗?”

  邢天生略一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容脱困之后,容兄弟细叙,还要请谢兄相助咧,现在只说此洞原是兄弟童年故居,这样谢兄该不难想出吧。”

  谢云岳一时若有所悟,逐点点头,只是其中疑虑重重,甚难解透,心想:“别人的事,与我何干,但不知他有何事要我相助。”

  但听邢天生说道:“休息已够,我们且出洞吧。”说着,毫无声息地四肢一贴,身形游动,因为他穿黑衣,宛然一只壁虎模样,转眼,已滑上了八九丈。

  谢云岳这才看出邢天生武功造诣上面,的确不同凡响,却又看出邢天生故意卖弄壁虎身法,尽力施为,心笑武林中人,不恃艺称强的人,绝少得见。谢云岳略一展动,一溜轻烟缘上,这段五六十丈距离非同小可,只靠一日真气不缀,中途绝不能更换,否则直坠下落,又不能变换身形,必致粉身碎骨,好在两人都有一身上乘功夫,故不畏其难。

  两条身躯,极见灵巧迅捷,上升爬行,谢云岳突见邢天生仅距洞口十余丈处,身形略见滞缓,瞧出他已真力不继,心中大惊,又不便出口相问,令他心神微分,全身下坠,必连累自己也跟着坠落,这样一来,两人便死无葬身之地,不由把一颗心悬在口内。

  蓦然,只见邢天生身形霍然停顿,显然真力已绝。谢云岳差点惊叫出口,突见邢天生风快地旋身,一只右掌紧撑着另一面洞壁,接着一条右腿也撑着壁上,人宛然一个大字形。谢云岳这才把一颗即将跃出的心,又复回到原位,心说:幸得这洞径狭窄小。可容四肢撑着,不然,岂堪设想。

  仰面遥见邢天生好似换了一口气,又四肢飞快地贴上,转眼已出得洞口,谢云岳紧接着而出。只见存身处,已在一峭壁之中凸出悬崖之处,下临千丈,上望则还有数丈寻高,切平似镜的峭壁,不禁心骇神摇。游眼一顾,只见雪笼山野,一片晶莹,往昔之乔干密枝,漫空笼翠,尽都在茫茫冰雪之下,天风过处,凄厉长啸,振荡衣袂,遍体生寒,与在酒瓯峰所见,别有异处。

  这时候铁爪黑鹰邢天生已闭目盘膝静坐,入起定来,那苍白的脸色,代表真力用之过度。谢云岳也不吵他,只负手眺望泰山雪景。移时,铁爪黑鹰邢天生面色转趋红润如初,睁开眼来一跃而起,笑道:“方才兄弟运岔了一口气,险遭丧身,几累及谢兄,现在想起好不惊骇。”脸上泛出赧然之色。

  谢云岳笑道:“练武人总有百密一疏处,小弟何尝不是常常遭遇如此,只是邢兄未见到罢了。”说此一顿,又道:“现在我们又从何而去呢?”

  邢天生微作沉吟道:“兄弟童年尽费力气,才到达此洞的下面,因无此功力游上反而作罢,目前所见,兄弟还是头一遭,不过以方向忖度,前洞大约在这峭壁之上,再跨过一座峰头就是,现在峭壁既无可攀越,只有向悬崖缘下,绕过数座峰脊,不难找到前洞所在,只要一找出,我们便可径下泰山了。”

  谢云岳点点头,回眼望见洞底尚有浓烟骨骨冒出,一遇冷空气便凝聚如云,飘浮于空,冉冉随风而去。谢云岳摇头叹息道:“这独臂神魔查坤真心狠意毒,居然用出这般毒辣的手段,其心可诛,现在遇上,小弟必不饶他。”

  邢天生朗声大笑道:“兄弟还不是一样,这等恶人不诛,还等哪个?”语气豪迈,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谢云岳看出这悬崖之下,略无藤蔓可攀,只在数十丈下,有多株虬树古松插生危壁之中,横枝射出,可以停身,逐抬抬目望着邢天生道:“现在只有飞坠古松之上,别无出路了。”谢云岳不便问他是否有此功力,只好略转话意。

  邢天生用眼向下望了望,微微一笑道:“既别无途径可循,只好勉强一试,兄弟在黄山每日纵越树间,藉增轻身之功,大约还可无险。”说着又道:“献丑了。”只见他身形倏地一拔,腾起五六丈高下,又突电轮疾转,头下足上,疾如殒星似地下坠,才近得松柯之上三四丈处,两臂猛然一振,身形倏变平飞,盘旋三匝,轻轻飘落松干之上。

  谢云岳看出他是用山黄山独门绝艺「翠鸟坠技」身法,精奇玄妙,心生赞佩。只见邢天生仰面高声叫道:“谢兄何不下来,让兄弟瞻仰谢兄神奇身法。”言下大有自负得意之态。

  谢云岳微微一笑,双臂倏地一振,穿空斜飞,身形慢慢盘旋下落,十数个盘旋身形飞絮般落在树干之上。铁爪黑鹰邢天生心中大惊,表面上谢云岳身法毫不出奇,其实骨子里暗含「天龙八式」身法,只此十数个盘旋就可以看出真气已运到毫巅绝伦地步,顿生惭愧之念,而且嫉妒之心随之大增。

  两人以同一身法,连续纵落,一抵谷下即振身疾驰,踏雪飞奔。正驰在一座山脊转角处,突迎面转出十数人,赫然便是独臂神魔查坤等人。双方均是一怔,蓦然,邢天生如同疯狂一般,飞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汉首当其冲,嗤的声响,顿时胸骨全折,只听得惨叫一声便向山崖之下落去。

  这一声嗥叫,震得山谷荡应,雪崩轰雷……第十六章 以怨报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 种爱难释刻骨相思不即不离铁瓜黑鹰邢天生与怪手书生谢云岳两人,翔落谷底,即振身疾驰,踏雪飞奔。正驰在一座山脊转角处,突迎面转出十数人,赫然便是独臂神魔查坤等。双方都是一怔。蓦然,邢天生如同疯狂一般,飞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汉首当其冲,啪地声响,顿时胸骨全折,只听得惨叫一声,便向山崖之下落下。

  这一声惨叫,震得山谷荡应,雪崩轰雷,雪崩声势,煞是惊人,惨叫之声一落,又陡起满空嘶啸,转眼四山松冰积雪,势如万条玉龙飞爆,千寻怒涛,排山倒海地倾泻而下,轰隆声震耳欲聋,激起回空狂飙,逼得众人几乎立足不祝饶是谢云岳胆大,也感觉心骇神摇,铁爪黑鹰邢天生对此浑如不见,一掌打下那汉子后,身形略略稍缓,只微一沉,复已激扬,右臂一旋,左手已迅如雷光石火向独臂神魔查坤打去。

  独臂神魔查坤目睹邢天生近似疯狂,掌势凌厉,心中微凛,独掌平胸推出,人已借势闪退九尺。查坤推出一掌,何啻万钧,双方掌力一接,只见铁爪黑鹰邢天生被震退两步,面红气福邢天生略一运气,人又急矢般射出,十指如喙,电似地向查坤胸前「璇玑」穴抓去,黄山始信老人「五禽爪」法,玄诡无比,邢天生出手之神化,显然已届炉火纯青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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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神龙查坤为当今魔道有数高人之一,内功修为已有超绝的成就,何怯于铁爪黑鹰邢天生,但对怪手书生谢云岳有所畏忌,忙中偷眼,只见谢云岳立在丈外,一心注意四外雪崩形势,自己同来诸人亦远远避开去,只因拳大冰块溅飞如雨。他知这一引起雪崩,整个山势均将变更,弄得不巧,自己也要葬身在万斛冰雪之中,已打定脱身的主意,趁着谢云岳不注意时,手中已抓着一把「毒芒飞针」,目睹铁爪黑鹰邢天生人如飞电扑来,低哼了一声,旋身激起,一掌甩出,「少阳真力」已用到十成,凌厉无俦的劲风中挟着千数百根毒芒,径望邢天生胸前打到。
  邢天生十指递出,堪一近得查坤身前,突见查坤旋身激起,让开自己「五禽铁指」招式,便情知不妙,尚未来得及动念时,蓦觉一股从未经历的一种罡风,挟带着千百枚「毒芒飞针」电射压来。距离又近,无论如何也闪避不了,咬牙一横,真气布满全身,双手护住头面,身形疾望下挫,欲避过查坤这致命的一击,只要毒针不打中主穴,以自己精湛的功力,尚无大碍。

  要知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那查坤功力何等精湛快速,邢天生身形微动时,胸肩已中了飞针多枚,骤觉胸口气逆麻窜,眼中一黑,身形已被独臂神魔「少阳真力」震飞得激射了出去,疾如离弦之弩。邢天生虽被震飞,神智被飞针剧毒已呈半昏迷状态,但双耳并未失聪,依稀中听见谢云岳口中发出一声大喝,感觉后胸为五只钢钩抓住倒飞了返去,接着又听见一阵绵续雪崩响声,最后,已是知觉全失了。

  原来谢云岳一心注意着雪崩形势,他知道积雪坚冰一开始崩落,震波所及,一定引及绵密不断的雪崩,方圆数十里地形均为之变更,就象一块巨石击人入止水内,生起圆形波辐渐渐扩大。谢云岳首次瞧见这次深山雪崩的威势,深感个人的武功,无论造诣怎么高深,或力能移山填海,但与这种自然威力相形之下,遂觉渺小已极。他发现存身最近之处,一座雪峰已呈裂隙,自己也微觉一阵极轻微之动摇,心知不好,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电掠过,眼光落处,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邢天生身形已被查坤震飞了出去。

  这时,足下一阵乱晃,耳际只闻得缓缓的轰轰之声,即是雪崩开始崩落的先兆。谢云岳已知是间不容发之势,两足一踹,飞矢一般向邢天生身形那边掠去,堪近身侧,右臂向外迅快地一探,抓住邢天生后背,身形一侧往回掠了过去,飞越了二十余丈,足尖一点地,又凌空飞起。

  谢云岳这一次是发挥了人类至高无上的友爱,自己身存危境中尚未曾忘怀解救朋友凶危,同时亦展出了一身震古烁今的武学。要知一人轻功不论造诣达到何种高深地步,绝不能抓住另一人同时掠空飞越,下坠的体重往往抵消了飞窜之力,何况飞越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远,可说是当今武林高手,甚少有人敢轻于尝试,其间真是惊险万分。当谢云岳抓住邢天生时,即为其体重将身形下坠两尺,待等他身形急飞时,又被雪崩下落逼起的飙风急压上身。

  如果谢云岳可以就势落下,也就好了,只因下临无底雪谷,若不趁着雪崩压体之前,飞出险境,十个谢云岳也是白送。但谢云岳展出的是绝艺「凌空虚度」身法,神速无与伦比,两个起落,就存身在一处平坦的雪岭之上,耳闻得惊天动地的雪崩声,不绝于耳。眼见适才存身之处,飞雪瀑泻夹着无数巨大的冰块,向那绝谷中落去,不禁心骇神遥独臂神魔查坤在打出飞针后,即率着众人逸去无踪。

  谢云岳目注着邢天生色如金纸的面上,不由黯然失神,自己心注在雪崩,可未料及邢天生如此之快便中了独臂神魔的暗算。事已至此,追悔也无用,眼前急务便需脱出崩雪震辐之外。但又谈何容易,四外雪崩之势并未稍止,独自间歇倒塌下崩,震声如密雷轰耳,回旋不绝,譬之如铜山东倒,洛钟西应并不为过。

  谢云岳极目四顾,并未寻出一条可资安然通过的途径,只好暂时停下离开念头,等到雪崩静止之时再说。谢云岳用手按了按邢天生的肌肤,蓦觉炙热如火,烫手异常,暗惊独臂神魔查坤的「少阳真力」厉害,回忆自己被他一掌震下千丈渊,被自己护身游潜抵消了「少阳热罡」,不然哪还有命在。于是他又纵目一瞧当前雪崩情势,虽然依旧石破天惊地崩倒,但自己存身之处尚可无虞,遂澄心凝神。将邢天生脉象一扶。

  只瞧谢云岳眉头紧皱,便知伤势不轻。独臂神魔查坤出手恶绝,显然对铁爪黑鹰邢天生有着深仇大恨,要知查坤「毒飞针」与「少阳神掌」号称双绝,惟生平出手仅用其一,如今同施在邢天生身上,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谢云岳细察脉象,知其「少阳热毒」已侵入骨髓,如过了十二时辰以后,骨髓定为如火如炙热蒸竭,尤以飞针淬毒渗入血液,流向不循正道,四散飞窜,逆流乱向,脉博跳得很急,病在血髓,真亘古之绝症,谢云岳虽医道通神,也深感棘手为难。

  当然鹤涎草对飞针淬毒具有奇效,但是否更加重「少阳掌热」,若反助骨髓速枯而死,这岂不是有愧于心么?但医乃仁术,死马权充活马医的惯例,每每可见,谢云岳深感为难的,就是时间急迫的问题不得解决。济南镖局内的周高二老等自己鹤涎草解救,已是客不容缓,自己所掘得的百年上品鹤涎草才得两株,尚不知是否够周高二老之用,即使是分出半株鹤涎草救治,但他的「少阳掌毒」非自己金针炙穴,再用菩提禅功在「脊中」穴运进,将热毒驱出体外,方可行动如常,但需时两昼夜不可,所以为难至极。

  谢云岳细察邢天生面象,只觉他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之像,潜于内必形于外,相法之枢机,颧势骨低,手足亦如蛇鼠,鼻准鹰尖,老毳而至妄佞,总不是终生益友。他权衡轻重,只有舍弃邢天生一途,但他仍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有相助出险之德,于是取出半支鹤涎草,卸开邢天生颚骨,将鹤涎草合于双掌之内,指尖对准邢天生舌上,默运弥勒神功「化」字诀聚于掌心,移时,只见一缕暗红的浆液,顺着指尖流入邢天生喉中。

  一俟余藩滴完,将颚骨合上,又将邢天生身形翻转伏在地下,疾起一掌,按在他的「脊中」穴,用绝世功力「菩提贝叶禅功真气」,运行一周天后才予住手。只见邢天生已自醒转过来,睁眼一瞧,见是谢云岳将自己救醒,发出微弱的笑声,道:“多谢谢兄救治之德,小弟终生当有以报。”强力挣起,身形摇摇欲坠,面色仍是一样苍白,显然受损太过。

  这时,雪崩渐止,方圆数十里内的山形已面目全非,谢云岳闻言微笑道:“济危扶困,本是我辈侠义份内事,何况邢兄于小弟有德,区区何足挂齿,只是邢兄受少阳掌伤过重,最好邢兄能径赴黄山令师处,求令师以先天真气对准「脊中」穴运行二昼夜,尚能全愈。”

  邢天生闻说,剑眉一皱,问道:“以谢兄的绝世功力,尚不能助小弟痊愈么?”

  谢云岳心中一震,便知引起邢天生疑心,遂慨然道:“这种骨髓伤毒,小弟勉强可以助邢兄快愈,只是小弟火候尚浅,一个运用不当,必将使邢兄含恨终生,故奉劝邢兄不如径返令师处。”

  邢天生一听,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含着无限怨毒,心想:“原来你是居心恶毒,不愿助我恢复功力,哼,我邢天生有生之日,誓报此仇。”这恶念陡生,遂注下了他日后死于谢云岳的「七日搜阴断魂」手法之下,这是后话不提。

  谢云岳见他垂首不语,心中暗暗起疑,才要启齿说话,突见邢天生抬头笑道:“谢兄说得一点不错,小弟势必赶返家师处,伤愈后尚须习一种绝艺,报这独臂神魔查坤一掌飞针之仇……”

  谢云岳经那邢天生指点途径,不到一个时辰,便自到了万德村。他俩在村中投宿了一家简陋的小客栈,匆匆用了一些饮食后,谢云岳笑道:“邢兄,方才我们进得村中,见这村首有家药肆,小弟去配几味药,对邢兄伤势不无稗益,请邢兄暂在房内小睡一会,小弟去去就来。”

  邢天生颔首笑道:“谢兄此种盛德,小弟铭感不忘。”谢云岳谦逊了几句,便迈步出店,望街首走去。

  邢天生见他走后,目光阴毒微微冷笑了两声,唤来店主借了一副文房四宝,端坐椅上振笔疾书,从身旁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洒在纸上后吹掉,他那苍白面上浮起一丝狞笑,又取两颗红色药丸,和水吞服,径自离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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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岳买了伤药回来,一见邢天生身形杳然,不由微微一怔,眼角掠处,桌上端端正正摆了一张信笺,毫不思索地捏在手中目诵,上写:“谢兄,自吾兄走后,小弟忆起身旁尚有家师赠用两粒灵丹,吞服后自觉功力渐复,如今已恍然悟出独臂神魔查坤实乃杀父仇人,先父与查坤总角之交,惜以小弟稚幼无知,当年杀父情景未曾目睹,小弟先三月为家师携去习艺,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查坤每三年去黄山探望小弟,坚说杀父仇人系寰宇三绝之一的雪山人魔,如今再三思维之下,可能雪山人魔查坤联手制取先父死命,小弟心切父仇,不耐等兄返转径自赶赴黄山,请兄见谅。前谓需兄相助者,是为其因,若兄不弃小弟而去,允于助拳,小弟六月月圆之时,当在成都武侯祠候驾,语不尽意,执笔匆匆,落笔小弟邢天生拜启。”

  谢云岳看完此信,心中疑点颇多,他厌倦这种江湖上为了细故,而致杀孽屡屡相寻,倘若目前他能刃尽仇人,这些都已是无关紧要之事,什么雪山,什么版泉,他也不会再去应约了。想到此处,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撕碎信笺于地,算了店饭钱,扬长出店。

  他心急济南周高二老等侯自己鹤涎草,恨不得插翼电飞,策步如飞,黄土大道上,只见一缕滚滚黄烟随在他的身后,引入瞩目。这时,谢云岳套上了第一副面具,一脸病容。未正时分,已自赶到幸庄,距济南才不过二十里,发现自己在幸庄附近途中,不时遇上劲装捷服的江湖人物,一拨拨地快马来往飞驰,形迹可疑。

  他知如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们面色不会如此凝重,不过他只是如此想法,根本没有寻究他们这种不平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谢云岳一踏进幸庄,立时把脚步放缓下来,突然他感觉手指有微麻现象,这种微麻异常不好受,软绵绵,懒洋洋,直如有力无处使般。一有此麻软现象,谢云岳立即封住自己臂肘穴道,因为麻软撼觉窜行甚速,刹那间,已走至手肘关节,心中大惊,一闪身,步法加紧,径向庄外一处枯干密林掠去。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盘膝运功逼毒。

  「菩提贝叶禅功」果然奇妙无比,不到一盏茶时分,双肘以下毛孔内冒出一缕缕黑气,随风散失,麻软现象尽除,立起正要启步走去,蓦闻林中人声隐隐的传来,好似一男一女,只听得那女的娓娓说道:“亮哥,你别这么傻,死有轻重之分,杖着匹夫之勇非但济不了什么事,而且令师更不能保全性命,休说庄主武学惊人,不是你所能对敌,还有蒯化子最是心辣手毒,撞上他手死活不能,万一你再有失闪,岂不是抱憾终天吗?”谢云岳心中一动,蒯化子不是混元指蒯凌吗,于是倾身凝听下文。

  那男的微叹了一口气,道:“蕙妹,愚兄知你说的是一番好意,但家师无端被囚,为人徒者岂能坐视不救。”

  女的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糊涂,令师被囚是在一个极秘密情况下为之,除了有限数人得知,别人一概蒙在鼓里,小妹还是从我爹口中得知,命你即速去请师门好友援救,以免不及。”

  谢云岳毫不带出半点声息走去,隐在一棵白杨树后,觑眼过去,仔细看出一男一女形貌,都是二十上下年岁。那男的生相英俊,满脸忧容之色,女的长得娇小可人,杏眼瑶鼻,异常妩媚,说起话来,一双星目睁得又圆又大,焦急心上人犯险轻身,在她目光中已是表露无遗。

  只见那少年说道:“蕙妹,我真猜不透,家师与庄主颇称莫逆,怎么庄主对他如此,你可知道其中原由么?”

  少女摇头表示不知,又轻启檀口道:“只怕是为了乾坤手雷啸天而起吧……”

  谢云岳听得心中大震,正欲现身追问,蓦闻哧哧怪笑声起,一男一女面目顿起惶恐之色,倏然一条身形在林中穿出,只见那人身长鸢立,面色灰白,一对小角小眼,一瞬不瞬凝在那少女脸上,冷冰冰的神色,活象一具死人,半晌,阴恻恻地笑道:“贺姑娘,你也有落在我小丧门柯锦星手中之时么?”

  少女惊得粉面沁汗,娇躯微颤,星目中露出畏怯光芒。那少年强自镇定,冷笑一声道:“柯锦星,你别以是庄主义子,就敢肆行无忘?”

  小丧门眼角也不瞧那少年一眼,只冷冷道:“我不耐烦与要死的人讲话,贺姑娘,你的事要不要我柯锦星代你隐瞒?”语气之间,竟似有所要挟。

  贺姑娘尚未答话,突然;那少年振腕亮出一剑,一股寒光剑气猛向小丧门柯锦星肩头削来。小丧门柯锦星竟头也不回的,剑堪近身,陡地冲霄而起,双足飙忽地往剑身上一落,使出千斤坠身法,「克折」一声竟将那少年手中剑一踩而断。

  这一手真令人叫绝,单是柯锦星一升一沉之势,快速绝伦,而且踩在剑上时间拿得十分奇准,这一双男女显然不及他太远。在少年断剑之时,贺姑娘呼地一掌向柯锦星胸后劈去,柯锦星听觉极聪,就知姑娘出手,左掌望后一甩,打出一股阴柔掌力,一接之下,姑娘竟被震得飘后丈余,柯锦星右手疾如电光石火地望外一探,将那少年夹颈抓祝其间的变化,提足出乎探臂,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快得逾如电闪,简直使那少年无还手之机,可见小丧门柯锦星武功惊人,落在怪手书生谢云岳眼内,不由称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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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柯锦星一扣住少年颈骨时,那少年立时瘫痪得全身无力,柯锦星左掌微举,面对着贺姑娘泛出一丝诡笑道:“贺姑娘你要否留着这小子的性命?”目光闪烁,手掌颤了几颤。
  贺姑娘骇得花容失色,蓦然间,她星目中露出惊喜交织的光辉,小丧门柯锦星看出姑娘神色有异,心中一动,突觉自己后脊第五根脊骨「三阳」重穴上,着了一记万斤铜锤般,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涌,右手一松,将扣住的少年坠落在地。姑娘一见心上人脱出柯锦星手中,喜极惊呼了一声,身形一动,矫若游魂,捷如电闪地捞起,掠在一旁。那少年本是穴遭受小丧门所制,一经脱手,便如好人般灵活自如。

  小丧门突遇重袭,便知碰上了强敌,不禁股栗肤粟,好半晌,眼内金花渐定,尚未见背后有半点动静,心内惊而且疑,眼见贺姑娘两人目注自己身后,面露喜容,知得那人尚未离,自默运真气,只觉周身并无半点不适,不由胆气大壮,忖道:“我只旋身双掌一扫,两丈以内敌人必筋断骨裂,当场身死,哼哼,叫你知道我小丧门的厉害。”于是双掌潜运真力,蓄意一击。

  小丧门柯锦星真气引满,突然吐气开声,两臂一抡回旋望身后扫去,掌力山啸潮涌,狂飙顿起,面前十数棵海碗径粗的老树,当掌断折震飞,威势惊人。柯锦星满以为这种变生仓卒,身后那人虽然功力盖世,也当不起自己疾如电闪致命一击。

  那知面随掌转,举目一瞧,不由目瞪口呆,面前那有半点人影,忽觉头颈一凉,被人摸了一把,不由胆战心惊,矮身一窜,突又掉首「犀牛望月」甩出一掌,依然打空,只见姑娘立在十数丈远处吃吃窃笑。

  这一来可把小丧门下得魂飞天外,面上强作镇定,冷笑道:“何方鼠辈,有种的何不现身出来见个真章,效那鼠窃之辈,见不得人做什么?……”话犹未落,风送入耳,一声冷笑,异常阴森,跟着只觉左腿「飞扬」穴,似被虫螫了一口,小丧门身不由自主地跃起八九尺高,倏又平摔下地,碰地声响,震得砂土飞扬,人也萎顿不起。

  小丧门躺在地上,四肢无力,抬头只见是一面色姜黄,带着病容的中午人,微笑凝视着自己,但觉那人目光如利剪般,饶是小残门平时心毒手辣,至此也不禁脊骨直冒寒气。这时,林中又是喝叱声起,嗖嗖嗖飞扑出三条人影,身法都是快逾电射,矫捷无比。

  三人足一沾地,三般兵刃平伸着,暗踩三才方位,目光炯炯地盯住怪手书生谢云岳。那三人从谢云岳眼中已瞧出是陇西三鸟。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的毕鹭大喝一声道:“朋友,你……”谢云岳微笑挥手止住毕鹭说话。

  毕鹭登时打住了话头,惊疑地望着谢云岳,只见谢云岳身形一动,右足已踹着小丧门「喉结」上,但听得半声凄厉惨嗷,七孔喷出鲜血而死。陇西三鸟登时面目变色,身形攸然而动,兵刃舞起三团光幕涌攻谢云岳。谢云岳左掌轻轻一挥,陇西三鸟登时感觉一片劲气当胸撞来,只觉立足不住,踉跄退出三步。

  三鸟大惊失色,只见谢云岳微笑道:“陇西三友,龙门小别,相隔匪遥,竟何致不识在下。”

  三鸟闻言面面相觑,毕鹭听得口音好熟,恍然忆起那是什么人,不禁大喜望外,叫道:“阁下竟是严少侠么?怎么形像已改?不是毕某听出口音,险些冒犯恩人。”

  原来陇西三鸟在云雾山庄险被任七姑一掌「横扫千军」击毙,若不是谢云岳解救,难逃死厄,故此心德谢云岳,后来任七姑及龙门四怪一意追赶谢云岳,弃他们不顾,三鸟窜至云雾山庄藏宝库,取出一箱金珠,径回陇西而去。

  此时谢去岳笑道:“严某为便于行事,故而易容,三位为何不在陇西,落在此处,为了何故。”

  毕鹭面色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可了,此间辛家庄庄主金钩无敌幸蒙是家师好友,我们系应邀前来,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辛庄主意图在江北地面争一席之位,与南派丐帮掌门混元指蒯浚共图大事,现在不少人前来加盟。”

  谢云岳眉头一皱,问道:“毕老师可曾听见有一乾坤手雷啸天么?”毕鹭闻言一愕,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只见贺姑娘向着那少年盈盈走来,向谢云岳一福,低声道:多谢大侠援手之德,雷大侠前日被混元指蒯浚所擒,囚在水牢。”说着一顿,飞红上颊,手指着身旁少年道:“这位是王式耀,是矮伽蓝崔大侠弟子,雷大侠被擒,崔大侠劝说庄主不可与雷大侠为敌,一言不合,竟自反脸相向,崔大侠亦被蒯浚掌伤,同雷啸天囚在一处。”

  谢云岳闻言点点头,沉吟一刻,又面向三鸟问道:“请问辛蒙为人如何?”

  罗泻道:“辛蒙为人智计深沉,谋定后动,行事多籍人手,故恶名不彰,严少侠想必是辛庄之敌非友,罗某三人即行返,转陇西,免遭祸及。”

  谢云岳大笑道:“三位明智抉择,可敬可佩,在下他日若至陇西,必来拜谒三位。”

  罗鸿忙道:“好说,我等恭候大驾光临。”说完,三鸟同时抱拳一揖,身形顿处,捷如飞鸟,瞬即穿林杳然。

  谢云岳正待向贺姑娘王式耀两人问话,忽然微风掠起,面前倏然落定两人。只见是一元居士胡刚及其爱女胡若兰翩然降落。一元居士胡刚抚髯微笑,胡若兰凝眸满含幽怨。谢云岳抱拳笑道:“胡老前辈为何知得晚辈在此?”

  一元居士胡刚呵呵笑道:“老弟一离燕京,老朽父女两人即蹑踪于后,武清县郊小庙之事,得以亲眼目睹老弟功力震世绝俗。”

  谢云岳不由惊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庙内红旗帮匪,均是老前辈及姑娘相助除去,晚辈这里相谢了。”说着一揖到地。引着胡若兰抿着嘴格格娇笑不住,神情妩媚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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