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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别克-阿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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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十大禁情欲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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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坐着曼纽。塞克弗里德和塞得里克,一对被抛弃了的情人。他们俩瞅着彼此,一幅忧郁的样子。这时,玛尤莉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堆包裹。气氛马上就变得活跃起来。几分钟之内,内德、奥玛拉,还有乌瑞克像火车到站似的一连串地都来了。这下,老朋友都凑齐了。

  现在,酒吧里的每一个人都彼此互相认识了,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聊上了。上酒!这是我的职责,不能让任何人的杯子空着。一有空,我就坐下来。和他们中的一个随便聊几句,但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还是静待新客人到来,为招待他们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为他们点烟、上菜,打开酒瓶塞,倒烟灰缸,就这样和他们一起打发掉一天的时间,还有诸如此类的其他一些事情。这些接连不断的谈话对我私下的一个愿望大有帮助。我打算要写另一部大部头书,而现在。我就先在脑海中积累素材。

  我注意观察酒吧每个人的表情,他们的眉毛、他们嘴唇的轮廓、动作姿势,还有他们说话时的语调。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在排演一部话剧,而我的顾客们在剧中做着即兴表演。有时在往厨房走时,我会忽然想出一个词组,然后我就在这个词组的基础上,编出一句话,然后是一段话,最后是一整页话。当有人问他旁边人话时,我就在心里默默地替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这样做好玩极了。我也变得很兴奋。一空闲下来,我就为自己倒一小杯酒或再吃一份三明治。

  厨房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在这儿,我总幻想我将来的生活该是多么令人感到轻松悠闲。

  "嗨!亨利。"乌瑞克在厨房水池旁找到了我。"怎么样,让咱们干了这杯,为你的成功干杯!"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不错,你一定要给我你认识的那个酒贩子的地址。"我一边填写订货单,一边同乌瑞克又喝了几杯。"噢!你拿着这只雕刻刀的样子真滑稽可笑!"他说道。

  "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我告诉他说:"我可以一边雕刻一边琢磨将来我要写的那本书的内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当然是认真的了。做三明治应该是别的什么人的事儿,不是我要做的。就像人在梦游时似的……你要不要来片成腊肠?有犹太式的和意大利式的两种。吃点儿橄榄吧,这可是正宗希腊产的橄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我仅仅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吧招待员,我会对现在知足的。""亨利,要知道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永不感到知足,知足者常乐。"他又开始劝导我了,"内德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告诉你了没有,他最近刚丢了工作,嘿!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时常关照点儿他。你也知道他总是那么信赖你。这段日子,他大概会经常来你们这儿。别让他出事儿,你能做到对吗?酒对他来说只有坏处……""对了。"他继续说:"你看哪天晚上我是不是把我的象棋带来?我的意思是等酒吧间里空闲下来的时候。可能会整个晚上没有一个客人。到时候给我来个电话。

  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都在读你借给我的那本书,就是关于象棋历史的那本书。真是本好书。有空儿,咱们一定要到博物馆去,看看那些中古时用的象棋棋盘,好不好?""成。只要我们能在中午之前起床就去。"我的老朋友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厨房和我聊天。他们还经常帮我招待来酒吧的客人。一有时候,一两个客人自己走进厨房要杯酒,或者他们只是想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奥玛拉始终也没离开过厨房,滔滔不绝地说他在阳光明媚的南方种种奇特的经历。他还在想要是我们三个一起回到南方该有多好。一切都将从头开始。"真遗憾你们这儿没有一张多余的床铺,"他边说边若有所思似的搔搔脑袋,"我们能不能把几张桌子拼起来,然后在桌子上铺张床垫?""以后再说吧。""可以,当然可以。"奥玛拉又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不过是随便这么一想。不管怎么说,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感到很知足了。我想你会喜欢南方的生活,至少那儿有清新的空气……这里天气有些潮湿!真不如南方好。……对了,你现在还与那个疯狂的家伙保持联系吧?他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你说的是谢尔登吗?""对。是谢尔登,就是那个人。他不久就又会露面,你等着瞧吧!你知道在南美人们是怎样对付他这种寄生虫的吗?他们会踏平了他在乡下的那幢庄园,没准儿还会私自判处他死刑呢!""对了,"他一边说一边挽起了袖口,"那边坐在墙角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把她叫到咱们这儿来,怎么样?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找过女人了。她别是个犹太人吧!

  嗯,我敢打赌她绝对不是……"说完他狡猾地嘿嘿一笑,又唱了一口白兰地。

  "亨利,下次我找个时间告诉你我都是怎么戏弄那些我所到之处结识的女孩的。

  听上去一定很像《欧洲道德史》中的一章。有个女孩和一群身穿制眼的仆人。她一个劲儿地追求我,长得又很漂亮,我差点儿就要陷入情网了。这还是在彼得堡发生的事儿,后来在查塔努加我又遇到一个女色情狂,我几乎都快被她榨干了。这两个女人都有点儿怪,还是福克纳给我打听了一些关于她俩的内部消息。她们都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近乎杀气腾腾的感觉。最糟糕的还是她们很能缠人。我简直受不了了,所以我就又回来了。我得干点儿正事,但是上帝啊!纽约就像个停尸房!那些一辈子都呆在这儿的人一定是疯了……"这时,那个奥玛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坐在角落里的女孩用手示意他过去。

  "对不起,亨利。"说着他就径直朝那个女孩走过去了。

  自从阿瑟。雷蒙德成了我们这间酒吧的常客以后,酒吧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随他一道来的还有他的亲密伙伴斯巴德。杰森和阿拉梅达,斯巴德的情妇。阿瑟。雷蒙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别人进行激烈的辩论。当他和别人争论时,他总是把两臂交叉放于胸前,用脚尖着地。那样子真是神气活现。最令他高兴的事莫过于使劲地拧别人的胳膊或是把别人的胳膊掰脱日了。吉姆。德里斯卡尔是他的偶像。

  也许是因为前者曾学过弹风琴,阿瑟才那么崇拜他。

  阿瑟。雷蒙德总喜欢找麻烦。好像周围没有点儿麻烦事,他就不自在似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和他一同辩论,他就同与他有同样癖好的斯巴德。杰森争论。斯巴德是个十足的放荡不羁的人。卡锡卡锡也能说出一大串佛罗伦萨名人的种种奇闻轶事,毫无疑问,全都是他杜撰出来的。这其中有些故事他已讲过许多遍了。每次讲时内容都不完全相同,或增或减某些细节,全凭当时他那些听众们所显示出来的兴趣而定。

  在他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中,有一个是关于一个十二世纪时制造的机器人的故事。这个机器人的发明人到底是谁,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人是位中世纪时的学者。最初,卡锡卡锡只是说这个机器人能不知疲倦地做各种各样仆人干的话,但到后来,他不断地在这个基础上添油加醋,把这个机器人叫作皮科迪里比比。渐渐的,这个机器人不仅具备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而且还显出种种惊人的能力。例如,在它学会了模仿人的声尸说话之后,皮科迪里比比的主人给它灌输了一些自己平时经常用到的知识,也就是说教机器人记住一些有关计量和重量的数据、数学定理和对数、天文学计算公式以及各个恒星的名称和它们在过去七百年中不同季节里的不同位置。

  这个机器人还学会了如何使用锯、锤子、挫、指南针和剑。不仅如此,它能还演奏一些简单的乐器。总而言之,皮科迪里比比不再仅仅是一部机器;一个全能的仆人、秘书和数据贮存库,它已经成为自己主人精神上的支柱。它的主人总是在皮科迪里比比弹奏的一段格立克式的旋律古怪的音乐中入睡。然而,这个机器人逐渐对说话着了迷,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似的。它能一口气不停、没完没了地说个没完,就连它的主人也拿它没办法。这个机器人能用拉丁语、希腊语、希伯莱语和许多种语言背诵长诗。有时候,它会忽然间开始背诵这些诗歌,把它的主人搅得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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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没有疲劳感,它还能连续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数据、公式等等,逼得它的主人不得不逃出家门。随着时间的推移,机器人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奇怪的爱好。只要听到主人的客人说出一句它不爱听的话,皮科迪里比比就会和他们激烈地争论起来,甚至动手打起架来,它把这些客人像推倒九柱戏中的木柱一样一个个推倒在地,狠狠地揍他们,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不仅如此,每当有学者来访同它的主人共同探讨学术上的难题时,它也要加入他们的讨论,而且猛然间向客人提出一连串古怪而且根本就无从回答的问题,弄得这些知名的学者十分尴尬。

  慢慢地,皮科迪里比比的主人开始嫉妒起自己发明的这个机器人了。最令他气愤的是机器人不知疲劳,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不论做什么事,机器人几乎能达到完美的境地,它能迅速又毫不费力地掌握各种学科知识。基于这一切,这个原先被其主人称为"傻子"的机器人变成了一个爱嘲弄人的东西,它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这位学者本人。几乎无论做什么事,机器人总比学者干得好,干得快。对于这个怪物而言,它缺乏的只是生物才具备的生理功能。很显然,这位学者要想重新正常地生活就一定得毁掉机器人,然而,他不忍心这样做。他总共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造就了这个机器人。在这个世界里,这个机器人是无以伦比的,它可以同真人媲美。如果毁了现在这个机器人,他再也不可能创造出另外一个这么完美的机器人了,而关于这个机器人的种种记忆也会永远困扰着他。

  面对这一切,学者简直要发疯了。既然不忍心毁掉自己的心血,他开始绞尽脑汁要摆脱它。他曾想把机器人装进一只箱子,再埋在花园里。他甚至考虑过把机器人送进修道院,使它永远与世隔绝。但是,他害怕,害怕机器人一旦离开他会被人损坏,他害怕失去它,所以迟迟没有采取行动。这位学者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既然自己把机器人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他将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它了。有时,学者会暗自琢磨将来该如何把他和机器人埋在一起呢?这可真是个怪念头。一想到在地下躺在他身边的不是一个生命,但又在许多方面比他更具活力的机器人,他就不寒而栗。

  他相信即使在他死后进入的另一个世界里,他创造的这个怪物也将永远伴随着他,困扰着他,使他的灵魂不得安宁。学者终于明白,当他斗胆充当创造生命的上帝制造出机器人的同时,他就被剥夺了就连最卑微的人也拥有的死亡带来的永恒的平静。

  他感到自己正游荡于生和死两个世界之间,而机器人无时无刻不追随着他。他是个虔诚地信奉上帝的教徒,他向上帝祈祷,祈祷他将被超度。他跪在地上,请求上帝的怜悯,请求上帝帮助他,使他得以摆脱他心灵上沉沉的重担,但这一切似乎都不能打动上帝的心。

  这位学者感到又沮丧又卑微。他不得已向教皇求救。他和那个奇怪的机器人一起步行一直从佛罗伦萨走到阿维尼翁。当他抵达阿维尼翁时,一大堆好奇的人也尾随他至此。他没被愤怒的人们用石头打死真是个奇迹。当时,整个欧洲都知道了恶魔将同教皇会晤的消息。教皇是一位知识丰富并且精通秘术的学者,他尽全力保护了来自远方的圣徒以及随行的机器人。有谣传说教皇本人打算领养怪物,把它教化成一名真正的基督徒。教皇是在他的私人会客厅里接见心中充满了忏悔之情的学者和那个机器人的,除此之外,只有教皇的一名心腹红衣大主教在场。会面共长达四个半小时,谁也不知道会面时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结果呢,如果能称其为结果的话,那位学者在被教皇接见的第二天就突然暴死了。第三天,他的尸体被公开火化,骨灰就撒在阿维尼翁。

  在这个时候,卡锡卡锡忽然停了下来,等待着人们问他:"皮科迪里比比后来又怎么样了呢?"他脸上挂起一个神秘的、充满挑逗性的微笑,举起空了的酒杯,示意为他斟满,咳嗽几下,清清嗓子。正要接下去讲那个故事时,又要了一份三明治。

  "噢!皮科迪里比比呀!你们中间有谁读过那本叫《奥卡拉》或《大阿尔伯图斯的私人信件》的书吗?"不用说,大家都没读过这么一本书。

  这实际上是个反问。接下来,他继续说道:"每隔一段时间,人们就会听到关于一个在海底生活的怪物出现在拉布拉多海岸的怪事。要是明天有消息说一个可怕的人形怪物出没于合伍德森林,你会怎么想?所以说,皮科迪里比比并不是我们所听说的头一个这样的怪物。早在古埃及的时候,传说中就提到过发现类似皮科迪里比比的怪物。欧洲一些有名的博物馆还收藏着有关各种各样的怪物和机器人的详细记载。然而,人类却从未发现记载了这些怪物是如何被销毁了的材料。实际上,从人类现在已掌握的有关材料来分析,我们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就是这些怪物都已摆脱了它们的创造者对它们的控制,而不知去向了。"说到这儿,卡锡卡锡又停了下来,带着征询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并不是说事情真的就是这样。"他接着原来的话题说:"但是,一些可靠的证据表明这些可怕的怪物至今仍在一些遥远的和鲜为人知的地带生活。而且,到目前为止,它们很有可能已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地。为什么不可能呢?它们不会衰老,不会生病。对它们而言,死亡是不存在的。就像那位曾经公然违抗亚历山大大帝的哲人一样,这些怪物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它们是不容摧毁的。当今,有一部分学者认为那些很久以前便销声匿迹的怪物也很可能已经发明出了他们相互交流的独特方法。甚至有可能学会了如何去复制它们的同类。这些学者还认为即然人是从愚味野蛮的动物进化而来的,这些机器人同样可以发展前进,而且它们完成进化所需的时间会比人类的发展历程迅速得多。人类同制造他们的上帝一样神秘莫测,动物同样如此。如果我们进一步思考,就会发现非生物界也存在同样的现象。如果这些怪物具备足够的才智而逃脱它们的主人,摆脱人类对它们的控制,它们同样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及自己的同类,并且不断地增加它们的数目。又有谁能确切地证实当今世界上不存在这样一个由这群怪物建立起来的聚居地呢?

  "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们皮科迪里比比的结局了。在那位学者暴死的当天它就失踪了。它失踪的消息给人们带来了一阵恐慌,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看到这个机器人。每当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或遇到意外,人们便猜测是皮科迪里比比干的。许多曾参与研制这个机器人的学者受到牵连,被定罪入狱,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被判在火刑柱上处以火刑。甚至曾经有这样的传闻说,教皇曾下令复制一个皮科迪里比比,还用这个仿造品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这些都不过是谣传和人们的猜测罢了。梵蒂冈的档案中的确有一些关于大体同皮科迪里比比同时期出现的机器人的记录。但根据这些记录来看,它们当中没有一个能与传说中的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皮科迪里比比相提并论。当今世界,人们已经发明并制造出许多种机器人。想一想,只是设想一下,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中古时代而不是现在,将会意味着一个多么可怕的灾难呀!我们的发明家们会被指责为使用巫术的巫师,会因此被判在十字架上施以火刑。如果这一切真的都已发生,设想一下另一个同样可怕的后果吧。那就是,我们可能至今还不能制造和使用机械,可能探索这世界的种种奥秘的研究工作不是由我们人类来完成,而是完全靠那些精于专业知识的机器人们完成了。"说到这儿,卡锡卡锡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接着说:"那么,由谁来解放这些机器人呢?别笑!实际上,我们不是一直把这些机器人看做成是我们的奴隶吗?我们不是像那些受到他们发明的机器人不断困扰的学者们一样而受到折磨和惩罚吗?长久以来,人类渴望能摆脱艰苦的工作,而在这种愿望背后,隐藏着人类对快乐天堂的向往。对于现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自由不仅仅意味着远离罪恶,它同样意味着摆脱繁重的工作。因为在当今社会中,工作已成为一件令人讨厌又毫无价值的事。当人们如饥似渴地在知识的海洋中探秘时,他们的目的是要找到一条通往天堂极乐世界的捷径。他们想从上帝那儿窃取到能赋予人类无穷力量的秘密。结果又如何呢?罪恶、疾病、死亡、无穷无尽的战争和永久的动荡不安。人类把自己已掌握的微乎其微的知识都用来毁灭自身了。人类不知道应该如何摆脱自己制造的种种恶魔。人类逃避现实,使自己相信有了这些东西来代替人类工作,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能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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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实际上呢?我们这样做只能带给人类更多的工作去做,更多的烦恼去承担,还有更多的痛苦和死亡去忍受。人类正逐渐地使用自己种种伟大的发明和创造改变地球的面貌,直到地球变得丑陋而不堪入目,甚至连人类也对它感到陌生,直到生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夜空中无数的星星闪烁着把它们的光芒洒向大地,太阳、月亮和所有的行星都无私地给予地球它们自身的光辉,为什么即使这样人类仍处在一片黑暗和失落之中呢?

  为什么人类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迅速精疲力竭,而人类组装起来的机器人却那么坚不可摧呢?人类在迅速地衰败和消失。当求生的欲望不复存在的时候,人的生命也就到了结果的时候。为什么人类这种对生命的强烈渴求会消失呢?因为我们没有信仰。从我们被带到这个世界那一瞬间起,我们就被告知人不是永生的。从我们开始识字懂事时开始,我们就被告诫人要生存就必须互相残杀。无时无刻,不论我们多么健康,总有人不断提醒我们总有一天会生病,会死去。从出生之时开始,我们就被灌输死亡的概念。无怪乎我们每一个人都将面临死亡。"卡锡卡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在试图向我们大家讲明一个用语言无法表达清楚的道理。而且很显然,他说着说着就连自己也被搞糊涂了。他似乎在努力说眼自己相信某个道理。我觉得他这番话已经说过好多遍了,而每次都试图寻找到一个超乎他理解范围的结论。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不能领会其中的重要意义是因为他没有勇气把这个故事探寻到底。人可以编故事,可以信口开河,不着边际地胡说八道,但他讲的东西总有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真的东西。卡锡卡锡讲的这个关于皮科迪里比比的故事也是这样。他编的是一个寓言故事或者神话传说。

  像每一位善于讲故事的人一样,他的话大部分都是编出来的,但是……这时,卡锡卡锡显得特别严肃认真:"有时我想除非我们与过去一刀两断,人类将永远看不到希望。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换种方式思考和生活。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已经老掉牙了。人们已经不止上千次说过这样的话了,但是什么也没改变。我总是想那些环绕在我们四周的巨大的星球。我们对这些巨大的天体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它们当中的一个星球被认为是维持人类生存的物质的来源地。有人说人类要生存就不能没有月亮,还有人说人类的存在应归功于行星,但是,如果抛开这一切不去想它,要强调的一点是任何事物,无论是看得见或者根本看不见的,已知的和未知的,对人类的生存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生活在一只巨大的、各个部分相互协调作用的网系里。这个网系中的一切事物都不是人类创造的。我们只是仅仅学会了束缚和利用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即使是当今世界上最勇敢、最值得骄傲的魔术家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已知的世界比起未知世界来说是多么地渺小。请每一个人都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在此的人有谁相信人类有一天会了解世界上的一切奥秘?再进一步说,有没有人认为人类的自我解脱要依靠知识来实现?想象一下人的大脑装满了一切要掌握的知识,那又会怎么样呢?有了这些知识,我们人类又该做些什么呢?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你们当中有谁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吗?几乎每一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不断积累知识是件好事。从没有人问过,'我们有了知识以后又能做些什么呢?'没有人敢相信在自己相对短暂的一生中,能了解并掌握哪怕是现有知识中的极小一部分。……"过了一段难忍的沉默之后,我们都想喝点儿酒了。卡锡卡锡真是累坏了。他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他所关心的并不是知识本身或知识的贫乏。我意识到他在借停顿的时候来调整自己的思路。我感到他正挣扎着把大家重新带回到他最想说明的问题上去。

  "信仰!我刚才是在说信仰。我们已没信仰了,完全没有了。我是指对任何事物的信仰,而信仰却是支持人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力量。不是知识。我们认为知识是无穷的,而最终知识是毫无用处的,甚至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但是信仰是没有尽头的。从前是这样,将来仍会是如此。信仰激励人们去行动,信仰帮助人们克服困难。

  像《圣经》中说的那样,只要有信仰,再难的事情,哪怕是移山也能做到。无论是信仰什么,只要有信仰支持就成。也许,接受这个词听起来比较顺耳,但同信仰比较而言,接受的含意更难理解。有人会问:"罪恶也是这样的吗?'如果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别人也就不会再问什么了。罪恶是个抽象的概念,它的特点经常发生变化。当我们进行分析时,人们会发现表面罪恶的事物原本也有善和美的一面,然而,罪恶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容置疑。谁也不愿意接受罪恶的事物,无论其罪恶性是否真正存在。人世间存在罪恶的唯一原因似乎就是让人们把原本罪恶的事物改造成充满善和美的事物。要完成这个目的最起码应该先去接受它,然而事实上是没有人这么去做的。

  "这使我又想起了皮科迪里比比,它身上是否体现出某种罪恶的东西呢?为什么它周围的人一听到它的名字就有一种恐惧感呢?这个机器人被当作违背自然界发展规律的代表,而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我们能成功地制造出皮科迪里比比第二或是一个更加出色的机器人,我们还会欣喜若狂。但设想一下,如果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个更加完美的机器人,而是一个智商能力比我们高出许多的人,我们会如何反应呢?这只不过是个假设。但在现实生活中,总有人坚持认为他们自己是聪明绝顶和无所不能的。每个人心目中都可能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形象。

  我自己呢,我总想象有一个从没有人听说、看见或了解的神秘生命具备我刚才提到过的一切本领。"说到这儿,卡锡卡锡看上去有点儿垂头丧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他不停地用手搔着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叨唠着:"奇怪啊,真奇怪,但我想我还没说清楚……"突然间,他又显得特别高兴了。"噢!对了,现在我明白了,听着,假设这位高高在上的人对全世界说:"放下你们手中的活吧!男人和女人们,请注意!你们选错了自己的道路,你们正一步步走向毁灭2'如果这地球上生存的几亿人真的静下来聆听刚才那一番话,结果会是怎样的呢?整个人类是否曾经仔细听过明智的忠告?

  想象一下下面的情况:每个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听每一句话,试图领会这段话的含义。

  每个人在心中默默地回答:爱。这一个字包含了多么伟大的思想和多么巨大、永恒的力量啊。如果整个人类都能随时心中充满爱,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有谁会不愿意让爱充满人间呢?如果能永远沐浴在爱的阳光下,又有谁会在乎权力和知识呢?

  "据说在遥远的西藏要塞中,住着几位智者,他们至高无上,被人们称为'大师'。他们选择了这个人烟稀少的边远地区定居下来。和我方才提到的那些怪物一样,他们一个个都长生不老,对他们来说,永远也不存在疾病和死亡的威胁。这些智者为何不与凡人混居在一起呢?又为何不来到人间教化和启迪人们呢?他们是否自愿独来独往,与世隔绝,还是受我们人类的逼迫不得已远离人类呢?在试图回答这些问题之前,先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们人类是否拥有足以吸引这些智者的其所不知所无之物?我相信这样的东西还是有的。既然是这样,人类与智者们之间相互交流的唯一障碍大概就是二者的意识层次不同了。确切地说,人的意识还远远落后于智者的意识。例如,当人类开始进一步探索某一深奥的思想和知识领域时,这些智者即早已全面地掌握了这些对我们来说仍是奥秘的事物。现在,人类没有足够的能力,也不愿意同神共同创造生活。在远古时期,人类了解神,并与神平起平坐。在意识领域里,人类早已陷入缓缓发展或停滞不前的状态中。今天,人类早已被远远地落下,而沦为神的奴隶。更令人担忧的是,人们已成为彼此的奴隶。相信我,只要人类真的向往自由就能获得自由。今天,人们思考问题时如机械一般生硬,而实际上人早已变得有如机器一般。人类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又不幸地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当人类学会表达心中的爱的时候,人类也就会了解爱并且获得爱。

  罪恶是人的思想的产物。一旦人类把它视为粪土,罪恶也就变得毫无作用了。因为罪恶本身并没有价值。人类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罪恶对爱的永久世界的巨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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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人类在很久以前就幻想过人性的解放。人类幻想如同过去一般像神一样在大地上自由自在地生活,很显然,那些被称做'大师'的智者已经寻找到了实现人类这些幻想的方法。也许,那些怪物也找到了答案,只不过它们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而已,但是,无论是沿着哪条道路走下去,都将最终抵达那个创造生命的地方。正如劳伦斯在临死前说的一样:"对人类而言,最美妙的奇迹莫过于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人类以及花、鸟、虫等等一切生命而言,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能生机勃勃,能够充分享受生活中的种种乐趣……'从他的角度分析,那个叫皮科迪里比比的机器人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好啦!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在这一番宣泄之后,卡锡卡锡已经十分疲惫了。他匆匆离开了我们,而其余的人们都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大家都沉默不语。这种沉默大概持续了几分钟。

  阿瑟。雷蒙德往往对像刚才卡锡卡锡发表的那番长篇讲演不感兴趣。这时,他打量着周围的人,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斯巴德。杰森和他的"爱人"都是随大溜、根本没有主见的人。大家仍都沉默不语,似乎对卡锡卡锡刚才那一番讲演毫无反应。

  最后,还是勃朗尼打破了僵局,他轻声地而又以急促慌乱的语气说他这是头一次发觉卡锡卡锡原来还是这么一个严肃的人。听了这话,特里威兰哼了一声,似乎在说:"你懂什么!"接着,他便开始一股脑儿地抱怨起自己的苦恼来。我们对他接下来的这一番抱怨心理上却毫无准备,每个人都显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他说他妻子现在不仅怀了孩子,而且简直是快要发疯了。前天夜里,竟然企图趁他熟睡的时候用绳子把他勒死。他承认自己是个十足的英国式的男人,对待自己妻子的态度向来十分恶劣。他还坦白地告诉我们,从一开始认识这个女人时起,他就从来没喜欢过她。

  那个把她肚子弄大的男人自从抛弃她后就再也没露面,而他是出于对她的同情才娶她为妻的。他妻子是位诗人,而他自己也对她的工作极为欣赏。这个女人之所以让他难以忍受,是因为她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总是变化无常。她能一连几个小时专心地编那种从不会穿的毛袜子。或者躺在一把摇椅中,什么事也不干,只是前前后后地摇来摇去,嘴里没完没了地哼歌。而有时,她会突然间变得滔滔不绝,把他堵在厨房或卧室里。非要他听她描述她的所谓的灵感,无非是一些梦一般朦朦胧胧的东西。

  "你说的梦一般朦朦胧胧的东西是指什么?"奥玛拉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他。

  "唉!有时是关于雾,或雨,还有雾气忽然间散去时树林的景致。有时是关于雾的颜色。她那双眼睛像猫眼一样灵,竟能在一片雾中分辨出几种深浅不一的灰色来!

  "童年时期,她曾在康韦尔的海滨一带住过--那地方有点儿怪--她会回忆起自己在灰朦朦一片雾中散步时的情景。以及她是怎么遇见幽灵、猫,还有在村子里居住的几个傻子的,一旦她陷入这种状态,我就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她说的话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她用一种陌生的方言来叙述这些古怪的经历,而。是说她说的话完全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语言,恐怕除了她本人以外,其他人谁也听不懂,每当她说起这种古怪语言的时候,我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的这种语言听起来似乎是猫在叫。她还时不时地发出长啸。一听到她发出这种声音,我恐怖得周身的血都要凝固了。有时,她还模仿刮风时各种各样的风的不同声音,从徐徐的微风到呼啸而来的狂风。接下来,她又开始不停地抽泣和流泪,同时试图向我解释清楚她是在为被采摘践踏的花朵而感到伤心。尤其是那些可爱的三色堇和百合花。它们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还没等我完全明白过来她刚才说的一番话的含意,她的思路又早已跑得老远了。过一会儿,她会把你的思路带到许多陌生的地方,栩栩如生地对你描述这些地方的景色,好像她一直就处在那些地方似的。这些地方包括特立尼达、库拉索岛、莫桑比克、瓜德罗普、马德拉斯和考文垂,等等。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老实说吧,有一阵子我真觉得她有第二视觉。哎!我说,能不能再给我们每人来一杯酒?不过,你们也都知道,我身上一分钱也没带。

  "没错儿,她是个怪人,不过不仅如此,她还是个非常固执的家伙。不管谁和她争论都从来说不过她。她能让你毫无退路。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给你布下了陷阱。在这以前,我还从来没有认识到女人能有这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你们讨论的话题无论是怪物、植物、疾病还是太阳黑子,她总是那么头头是道,让你哑口无言,总之,最后总是她占上风,她说的话最有理,不仅如此,她还喜欢对细节斤斤计较,对那些琐碎的小事纠缠不清。比如说,她能坐在早餐桌前,认真仔细地盯着手里摆弄的一块坏脚镫子琢磨几个小时。她还会把我也叫到桌旁,让我仔细观察脚镫上还不到芝麻粒儿那么大的一小块地方,还坚持说她能从中看到各种各样的奇特和美妙的事物,而且,她还是用肉眼看到这些东西的,上帝啊,她的眼睛简直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的眼睛。她能在黑暗中看到周围的情景,比猫眼还灵。信不信由你,她居然闭着两眼仍能看得见东西。有一天夜里,她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充分证实了她这种超人的本领,但是,她对活生生的人却视而不见。当我和她说话时,她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她的视线已经穿透了我的身体。她看到那些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描述着的事物,像什么雾呀、猫呀、傻子呀、遥远的城市呀、在海面上浮动的岛屿呀和漂动着的肾脏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开始时,我还使劲儿地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地摆晃她,我还以为她是在打摆子呢。结果呢?什么事儿也没有,她和你我一样头脑清醒得很!我得说她比我们每个人头脑甚至还要清醒。什么东西也别想从她身边溜过而不被察觉,举个例子说,她会在话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下来问我:'你听见了吗?''听见什么?'我问她,心想没准儿她是指冰盒里的一块冰稍稍挪了点儿位置,也许她在指花园中一片树叶落在了地上,也没准是一滴水从水笼头中滴了下来。每当她问:"你听见了吗?'我就紧张得快要蹦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我就不禁会想自己是不是快要变聋了,怎么什么也没听见啊!而她总是强调这些根本就是重要的事。'没什么。'她会跟我说'你只不过是过分紧张罢了。'即使如此,她却不懂得欣赏音乐。她听到的已不再是乐曲,而是没完没了的唱针的划动声。

  听音乐时,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琢磨那张唱片是新是旧,或者是那张唱片到底有多新或有多旧了。她也分不清谁是莫扎特,谁是普契尼,谁是萨蒂,她只喜欢轻轻哼歌,都是些古老而忧郁的曲子。她一边哼着这些曲子,一边带着一个圣洁的微笑。

  那样子好像是她已来到了天使中间。实际上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可恶的妖婆,她总是冷着个脸,没有一点儿幽默感。你给她讲滑稽故事呢,她觉得没意思,你笑吧,她就大发雷霆,你打喷嚏,她也说你没修养,就连我喝杯酒,也要被她指责为是个酒鬼。……我们已经亲热过三次了,大概是三次。每次她都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像根棍似的躺在床上。那样子比一个烈士看上去还悲惨。最后,她拿一只靠垫放在身后,半坐在床上,开始在一张纸上作诗。我猜想,她这么做是想使自己得以净化。有时,我真想把她给宰了……""那么,那个孩子又怎么样了呢?"奥玛拉又问道,"她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她从来没跟我谈起过这件事。对她来说,怀个孩子大概同肚子里长个瘤子没什么两样。她看上去就是这样。有时候,她抱怨说她看上去太笨重了……但她不用肥胖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对她来说听起来太不文雅了。非用笨重这个词不可。好像怀孕七个月后肚子圆鼓鼓像个气球是件怪事似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怀了孕的呢?"斯巴德。杰森懒洋洋地问:"有时,这只不过完全是凭人想象出来的!""想象出来的!得了吧!我但愿这完全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她的确是怀孕了……我能感觉到那婴儿在她腹中蠕动。""那也许是风的缘故。"又有人说。

  "但风不长手和腿!"特里威兰回答道,看样子他已经生气了。"风可不会在人腹中滚来滚去,或伸胳膊伸脚!""算了,咱们别再讨论这个话题了。"斯巴德。杰森提议道,他一边说一边给他旁边的人的肋下来了一记,差点儿把她从椅子上推下去。

  阿拉梅达似乎对这一切已经变得习以为常了,她从椅子中站了起来,走到斯巴德。杰森面前,毫不露声色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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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啦!"斯巴德。杰森大叫着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用一只手使劲地扭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长长的马尾巴辫子拼命地拽。他嚷嚷着:"放规矩点儿,要不然我把你揍个鼻青脸肿!""你敢!你敢!"阿拉梅达手中挥舞着一只空酒瓶子说。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莫娜大声说道:"记住以后不许再到这儿来了!""我欠你们多少钱?"斯巴德。杰森这时怯怯地问。

  "你们什么也不欠,"莫娜答道:"赶快出去,再别回来了!"K一天晚上,麦克格利高尔突然来访。他要了一份饮料,一声不响地付了钱。他一扫过去的幼稚模样,显得很成熟。他急切地问我们在干些什么,这项生意的前景如何,以及是否需要帮助--合法的帮助,诸如此类的话。我不知道他到底中了什么邪。

  突然,当莫娜转过身来时,他说:"你不能挑个晚上去轻松几个小时吗?"还没等我表态,他接着说他又恋爱了,而且深深地陷进去了,不能自拔。"我猜你会说的,是不是?""他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他解释说。"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事?"他就回答说他要告诉我一件非常隐秘的事,虽然他知道让我守口如瓶是非常难的,但这没什么……"你知道苔丝从不怀疑任何一件事。见鬼,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别笑!我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说不准哪一天晚上你豪气大发,就会把这些事泄露出去!"我淡淡地一笑置之。

  因为那很容易做到。他的新女友特丽克斯住在布朗克斯。"真见鬼,"他接着说。他每天早上三四点前总是外出。"苔丝认为我是在赌博。我挣钱的方式是每晚去瞄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射击!但是问题不在这儿,我想问你哪天晚上能不能外出哪怕只是几个小时?"我没有回答,依旧只是冷笑了一下。"我想让你看看她……,我是不是很疯狂?"然后他顿了一下,似乎很尴尬。"亨,请为了你自己注意一下这件事,让我告诉你,每天晚餐后她都让两个小家伙坐在我的大腿上,一只大腿上坐一个。你想我会做什么?给他们讲催眠时讲的故事!你能想象这一幕吗?"他突然大笑起来。"亨,你知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自己,但这竟然是事实。

  即使他们是我自己的孩子,我都不可能如此细致入微地照料他们。上帝呀,我送这两个小家伙的玩具都可以开一个幼儿园了!你知道,如果苔丝没做过绝育手术的话,我们可能已经有三四个我们自己的种了!也许这就是我们分开的原因之一。亨,你知道,苔丝有一颗高贵的心,但她又不善于表现这一点。沉醉于她的法律工作就几乎成了她的一切。如果我呆在家里一个晚上,我会睡着了。或者是喝得大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娶她。你!你这个杂种!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你让我深深陷了进去,好像这对我有好处似的。噢,我离题了……你知道,有时候听我自己说话,我好像听到我老爸在说话。我老爸两分钟之后总是会偏离所说的主题。老母亲也是一样……再来一杯怎么样?我请客,不要担心。"大家都没说话,几分钟之后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我见他的新女友。"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得到我的同意。"我接着说道。

  "不是这样的,亨,"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别拿这件事开玩笑,我曾希望你哪一天能来同我们吃晚饭,和孩子们一起,还有……""还有什么?""还得为那些该死的神话故事加一些说明,小家伙们都把这些故事当真的了。

  我有一种反潮流而动的感觉。也许这些故事我得等他们五岁以后再给他们讲……""就是为这种事?"我一下子叫了起来。"噢,我那么混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做那种事?""你不是有一个孩子吗?此外,你是一个作家,你熟悉这一套,而我不行。一个故事讲了开头,我就不知该怎么结束,我不知所措,我告诉过你!""你难道没有任何想象力吗?""你是不是在嘲弄我?听着,你了解我!我所知道的只是法律,可能连法律也不很精通。我只会单向思维,不管怎么说,我并不是只为了这个才请你来……我想让你见特丽克斯。我想你会喜欢她的。小子,她会做一手好菜!苔丝呢?顺便提一下,她可连个鸡蛋都不会煎,而特丽克斯呢,她做的菜会让你有在'滋润饭店'吃饭的感觉。她可有一手呢!她还有一些佳酿,可能会合你的胃口。见鬼,你哼哼个什么呀?我只想让你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仅此而已。有时你得改变一下。奥玛拉可以接手几个小时嘛,是不是?当然,你得信任他!我个人认为,我只在看得见他的时候信任他……"这时,托尼。莫利尔突然走了过来,胳膊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同平常一样,他是一个极其热心的家伙。搬了个椅子在我们的桌子旁坐下,他就邀请我们和他一起喝一杯。他把书摆正,我看到了书名:《西方的没落》。

  "我从没听说过这本书。"我说。

  "你很快就会听说的,"他说,"这是一本了不起的书,很有预见性……"麦克格利高尔突然打断了他:"忘了它吧,你无论如何不会有时间看的。""你读完之后我可以借阅吗?"我问。

  "当然可以,我甚至可以送你。"托尼回答道。

  麦克格利高尔为了摆脱窘境,忙问这是不是一本神秘的书。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当然,可是他发现托尼可不是傻子。

  当他被告知这是一本哲学史方面的书时,他咕哝着说:"总是你们的事!"我们和托尼一起喝了几杯。在这之前,我自视很高,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要在特丽克斯家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至少是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特丽克斯的全名应该是特丽克斯。米兰达。我喜欢这个词的发音。

  "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催眠故事?"我问道。

  "他们喜欢,比如说三只熊的故事之类的东西。""你是指《金锁》还是《三只熊》?为什么呢?上帝!这些故事我可再熟悉不过了!你知道吗,我正想……晚会以后干什么呢?""你不正在谈吗?亨利,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下不来台的。当然,这不一定,但是如果你来时能带来一瓶葡萄酒的话,特丽克斯会感激不尽的。如果可能,最好是法国葡萄酒。""小事一桩!我带个两三瓶来也不成问题。"格利高尔起身要离去,和我握手道别时,他说:"赏个脸吧,别在孩子们上床睡觉之前喝醉!""就这样定了,现在让我求你件事,就让我给你的小家伙们讲《三只熊的故事》,好吗?""好吧,就这样定了,亨利!"两天以后的那个晚上,我与麦克格利高尔和特丽克斯在布朗克斯一个偏远的角落--他家所在地共进晚餐。两个小家伙气色不错。男孩五岁,女孩三岁半。小孩子非常可爱,可借看起来有点儿早熟。在两个小家伙被送去睡觉之前,我尽力注意没有喝过头。在正餐开始前我们已经喝了三瓶马丁尼酒,现在又在品着那瓶我带来的香揖了酒。

  特丽克斯是个出色的童子军,正如麦克格利高尔所说。她并不漂亮,但是长得还可以。性格开朗。我发现她的唯一缺陷是她有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和他的两个小家伙在一起,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有这种感觉。他俩不断地提示我:我曾答应要给他们讲《三只熊的故事》。

  "你答应一定要讲的,亨利!"麦克格利高尔也说。

  说实话,我现在压根儿没有讲述这个催眠故事的想法。我尽量地吃,已经有点儿醉了。我记不起这个该死的故事如何开头。

  突然,特丽克斯发话了:"亨利,你得讲故事了,都早过了他们睡觉的时间了。""好吧!"我气喘吁吁,"再给我一杯浓咖啡,我就开讲!""我帮您开头。"男孩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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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特丽克斯训斥他,"亨利就要讲这个故事了,从头至尾。我希望你好好听。别再讲话!"我吞下几口咖啡,却被呛了一下,喷了出来,然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始讲:"从前有一只大黑熊……""这故事不是这样开头的。"小姑娘尖声尖气地打断了我。

  "那么是怎样开始的呢?""很久很久以前……""当然当然……我怎么会忘记呢?好了,你在听吗?接着来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只熊,一只是北极熊,一只是棕熊,另一只呢,是一只玩具熊……"(两个小孩发出嘲笑声。)"北极熊长着厚厚的长毛以保暖,当然啦,棕熊……"男孩打断我。

  "这故事不是这样发生的,蚂咪!"小姑娘则叫了起来。

  "他在编造故事!"男孩接着说。

  "安静一下,你们两个小东西!"特丽克斯叫了起来。

  "听着,亨利,别让他们打断你,你慢慢讲,记住,轻松一点。来,再来一杯白兰地,你喜欢喝这种酒。"我点燃一支雪茄,又啜了一口白兰地,试图让自己恢复到讲故事的状态去,突然,一个快如闪电的念头闪过,我意识到只有一种方式讲这个故事。如果我停止思维的话,我会沉醉下去。

  "听着,小家伙们,"我说,"我要重新开始讲故事了,请不要再打搅我了,好不好?"我朝小姑娘递了一个眼色,给小男孩扔过去一根还有点肉的骨头。

  "像你这样想象力丰富的人也有这样难堪的时候,"麦克格利高尔说道,"你的这个故事有那么多开场白,一定值一百美元。你肯定你不需要吃一片阿斯匹林清醒一下?""这个故事要值一千美元吧,"我回敬道,因为我已经又找到了我的才能,"别打断我!""开始讲吧,开始吧,别再骗人了!'很久很久以前',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格利高尔嚷了起来。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对,是这样。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只熊:一只北极熊,一只棕熊,一只玩具熊……""你又在重复开头了。"男孩子说。

  "安静,你!"特丽克斯训斥道。

  "北极熊可什么都没有穿,只有一身都长得拖地的长毛。棕熊强壮得像头牛,它的掌很肥。玩具熊呢,长得正好,既不太肥也不太瘦,既不太壮也不太弱,既不冷也不热……"孩子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嘲笑声。

  "北极熊只吃冰块,只吃冰屋上的新鲜冰块;棕熊呢,只吃朝鲜蓟,因为朝鲜蓟上有刺球和蓖麻……"。

  "妈妈,什么是刺球?"小姑娘问道。

  "闭嘴!"她妈妈说。

  "至于玩具熊为什么只喝脱脂牛奶呢?因为你知道它是一只成年熊了,不再需要维生素了。一天,棕熊外出打柴。它除了熊皮一无所有,苍蝇把它叮得发疯,它只好拼命地跑,它跑啊跑,很快就跑到森林深处。不一会儿,它坐在一条小溪边上睡着了……""我不喜欢他这种讲故事的方式,"男孩抗议道,"他全混在一起了。""如果你再说话,我就要你上床睡觉!""突然,小金锁进了森林,她带着一个装着午饭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包括一瓶'蓝标金牌'番茄酱。她在找有绿色百叶窗的小屋。突然,小金锁听见一阵鼾声,在一起一伏的鼾声之间,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吼:给我橡子馅饼!给我橡子馅饼!小金锁左看右看,什么人也没看到。于是她掏出指南针,面朝西,一直向前走。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也可能是一小时又一刻钟之后,她到了树林里的一个林间空地。带纯橄榄绿百页窗的小屋正在那儿呢。""是绿色百叶窗!"男孩叫了起来。

  "没错儿,是绿色百叶窗!你猜接着发生了什么事?一头狮子冲出了森林,后边跟着一个矮男人,手里拿着弓和箭。这只狮子非常害羞,也非常顽皮,它只是跳上屋顶并且用自己的身体缠住烟囱。那个矮个子却戴着受罚小学生带的尖帽子爬来爬去,一直爬到门口,然后他起身跳了一曲基格舞。冲进屋子里去……"我不信,这不是真的!"小姑娘叫了起来。

  "是的,"我说,"如果你不好好听的话,我可是要揪你的耳朵,"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寻思着该怎样继续下去。雪茄已经抽完,酒杯也空了。我决定加快进度。

  "他于是跑得更快了。"我接着讲下去。

  "别讲得太快了!"男孩子说道,"我可不愿漏掉什么。""好了……现在,小金锁一进屋子,发现里面一切都井然有序:盘子洗得干干净净的,堆放得整整齐齐;破衣服补好了;那些画刚刚装上了框。桌子上有一本地图册和一本两卷的完整的字典。玩具熊不在的时候,有人搅乱了它的棋盘,但是,金锁被那些设计精巧的玩具给迷倒了,以至于没再考虑棋盘的事。做了一早上的三角算术题目,她昏胀的头脑已没法再去绞尽脑汁地想一步妙棋。小金锁急切地要想摇响挂在厨房洗碗槽上方的牛铃。她得用一条凳子才能够得着铃铛。第一条凳子太矮,第二条又太高,第三条刚好合适。她摇响了铃铛,铃铛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响亮,放在架子上的盘子都抖动起来。小金锁先是被吓着了,但很快她觉得那样很好玩,于是又摇起了铃。这一次,在房顶上的狮子滑了下来,它的尾巴打了四十个小结。小金锁更觉得有趣,于是第三次摇响了铃。戴着小帽的小矮人跑出起居室,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并开始翻筋斗。他翻了又翻,就像一个老式马车的车轮,然后他就消失在森林里了……""你没有失去故事的线索吧,我希望?"格利高尔问。

  "别打断他!"特丽克斯叫了起来。

  "妈咪,我想上床睡觉了。"小姑娘说。

  "别说话,"男孩不满了,"我刚刚开始有点儿兴趣。""然后呢,"我继续,因为我已经喘过气来了,"天突然开始打雷、闪电。大雨倾盆而下,小金锁真的被吓着了。她从凳子上头朝地掉了下来,扭伤了脚踝和手腕。她只想找到一个藏身之处,直到这一切都过去。'这太容易了,'从屋里一个墙角处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那儿立着一尊胜利女神像。随即密室的门自己开了。

  '我要跑到里面去。'小金锁想,并且真的冲进那间密室里去。密室里除了瓶子就是坛子,数不清的瓶子和坛子。小金锁打开一个小瓶子,用山金车酊剂敷自己扭伤了的脚踝,然后她摸到了另外一只瓶子。你们猜里面有什么?'斯劳思擦油'!

  '天啊!'她叫道,然后立即付诸行动,用嘶劳思擦油'涂抹在手腕上。然后她找到一瓶碘酒,干脆喝了它,然后就开始唱歌。这是一只小曲--关于雅克兄弟的。

  她用法语唱,因为她妈只教会了她用法语唱歌。当唱到第27行时,她觉得烦了,就想看看密室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是这间密室居然比主屋本身还要大。地下密室有7个房间,但地上正房却只有5间,并且每间房子里都有卫生间和洗澡间,更不用说壁炉和装有印花棉布的穿衣镜。小金锁完全忘了雷鸣闪电、大雨冰雹、蜗牛青蛙,也忘了那头狮子和那个小矮人,带着弓的小矮人。顺便说一下,那个小矮人就是皮诺曹。她所想的就是如果能住在像这间密室一样的房子里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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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讲仙女的故事了。"小姑娘说。

  "不是,是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小男孩叫了起来。

  "别说话,你们两个!""接着讲吧,亨利,"麦克格利高尔对我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从你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里跳出来!""于是呢,小金锁就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甚至没有料到三只小熊已经回来了,并且正在吃晚餐。在起居室的壁凹里,她发现了一个书架,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书,全是关于性和灵魂复活的……""什么是性?"男孩问。

  "那不是该你知道的。"女孩说。

  "小金锁坐下开始大声朗读一本大部头的书。这本书是威尔海尔姆。雷切斯写的,书名叫《金色花朵》或是《荷尔蒙的秘密》。这本书太重,小金锁都没法把它撂在膝上。于是她把书放在地板上,自己则跪在书旁边去读。书中每一页都附有精美华丽的彩色图片说明。尽管小金锁看过的书很少很有限,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图片说明。这些图片是一些叫毕加索、马蒂斯或是吉尔朗达亚的人所画的,这些画无一例外的漂亮和令人不能不看……""这个词真好玩,'不能不看'。"小男孩叫了起来。

  "说得对!你能不能谦虚一会儿?因为故事开始真正有趣起来了……正如我刚才所说,小金锁开始大声读了起来。她正读到关于救世主耶稣以及耶稣如何为了拯救我们的罪而被打死在十字架上。小金锁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因此呢,她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原罪,但是她急切想知道。她读呀读,直到双眼酸痛,但还是没有弄明白什么是原罪。哦要下楼去查查字典,这是一本很全面的字典,它会告诉我原罪是什么意思。'她寻思道。她的脚踝和手腕都痊愈了,真是神药!她轻快地蹦蹦跳跳,来到了楼下,就像一只出生才七天的小羊羔。当她到了密室门口,门还半开着,她就翻了一个连环筋斗,就像那个戴小尖帽的矮人一样……""皮诺曹!"小男孩叫了起来。

  "你想想看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好落在棕熊的大腿上!"两个小家伙高兴地欢呼。

  "'最好吃掉你!'棕熊咂咂它像橡皮一样的嘴唇,咆哮道。'对极了!'北极熊叫道,刚淋了一场冰雹雨,它现在全身雪白。并且把小金锁抛向天花板。'她是我的!'玩具熊叫起来一下子紧紧抱住金锁,这一抱却折断了小金锁的几根肋骨。

  三只熊忙了起来,它们把小金锁剥光衣服,放在一个大浅底盘里,准备切碎了她!

  当小金锁在绝望中抖成一团、啼哭不已时,大棕熊在磨刀石上磨它的斧子;北极熊则把它随时挂在腰带上的放在一个皮鞘里的猎刀给拔了出来;玩具熊呢,却拍着双手在兴高采烈地跳舞。'她真是个好东西!''是个尤物!'三只熊围着小金锁转来转去,挑哪一块会是最嫩的。小金锁怕得惊叫起来。'别出声,要不你什么都吃不到!'北极熊命令道。'求求您别吃了我,北极熊先生!'小金锁求饶了。'住嘴!'棕熊叫道。'我们先吃,然后你再吃。''但是我不想吃,'小金锁叫起来,泪流满面。'你不会有机会吃了!'玩具熊尖声叫了起来,它抓起小金锁的腿塞进嘴里。'哦哦,不要吃我,我还没有煮熟呢。'小金锁叫了起来。"两个小家伙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对!你说的有道理!'棕熊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棕熊它爸爸有个复杂的脾气,它从来不吃做得不好的女孩子肉。棕熊也有此爱好,对小金锁来说真是太幸运了。因为另外两只熊的脾性可没这么复杂,并且已经饿得什么都想吃了,不管怎么说,当棕熊在点火架柴时,小金锁就跪在盘子里祷告。此刻的她更加美丽迷人,如果这三只熊是人的话,它们会尊她为圣母玛丽亚而不会生吃活剥了她的,但熊始终是熊。于是,当火已经生起来时,三只熊把小金锁抛向燃烧的火堆里。没出五分钟,小金锁就被烤熟了。三只熊又把烤熟的小金锁放四盘子里,并且把她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棕熊分了一大块;北极熊分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玩具熊分得一小块,都是很嫩的排骨。哦,味道好极了!三只熊把小金锁吃得一干二净--牙齿、头发、指甲、骨头甚至肾脏。盘子被舔得如此干净,甚至可以照出人影来!现在,棕熊说,'我们要看看她的饭篮子里装的是什么?我现在只想吃一块橡子馅饼。'它们仁打开篮子,当然啦,里面是有三块橡子馅饼。一块很大,一块不大不小,另一块则是一小块。'哞,哞!'玩具熊用舌头搅了一下口腔,发出怪叫声。'橡子馅饼!'。

  '我告诉你什么来着?'棕熊咆哮了。北极熊的口里塞满了食物,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当它吞下最后一口时,它又东张西望了,很是惬意:"要是篮子里再有一瓶烈酒该有多舒服!'于是三只熊又开始在篮子里翻来翻去,它们想要找那瓶烈酒……""我们有这种烈酒吗,妈咪?"小女孩惊问。

  "那是骗人的,你这个笨蛋!"小男孩叫道。

  "最后,在篮子底,它们找到了那一瓶用一块湿餐巾包着的烈酒。这瓶酒出产于1926年荷兰的尤翠切地区。当然对这三只熊来说,这只是一瓶烈酒罢了。现在三只熊开始开瓶子,你们当然知道,它们从不用开瓶器,所以花了好大的劲和挺长的时间才打开了瓶塞……""你离题了。"格利高尔说。

  "那只是你认为的,等我说完你再发表意见。"我回敬他。

  "请在子夜前讲完你的故事。"他加上一句。

  "我会在那之前结束,不用担心,但是你老是打断我的话,我会迷失线索的。""咱们接着瓶子讲,"我重新开始,"这可是一瓶非同寻常的烈酒。它有神奇的魔力。当每只熊轮流喝了一口之后,它们就开始头昏目眩。并且,它们喝得越多,瓶子里会自动生出更多的酒。它们越来越昏,越来越软,却越喝越想喝。最后,北极熊说:"我想要喝干它,不剩一滴。'于是,用两只熊掌捧着瓶子,朝喉咙里直灌,它喝呀喝,最后终于喝到了只剩最后一滴。它烂醉如泥,倒在地板上,瓶子嘴朝下。围巾缠着喉咙。我刚才不是说过它喝了最后一滴吗。他把瓶子口朝下拿着,试图再倒出一滴来。如果他不这样拿瓶子,瓶子会自动灌满。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金锁突然复活了,穿着衣服,就像刚开始一样。她正在北极熊的肚子上跳基格舞呢。当她开始唱歌时,三只熊受到惊吓并且昏了过去:先是棕熊,然后是北极熊,最后是玩具熊……"小女孩高兴地拍手。

  "好了,我们故事要结束了。雨停了,天空又湛蓝湛蓝起来,小鸟在歌唱,一切都宛如平常。小金锁突然想起她答应过回家吃晚饭。她收拾了一下篮子,四处看着以免漏掉什么东西,然后朝门口走去。突然,她想起了那只牛铃。'再摇一次这个铃肯定很好玩,'她自言自语道。想到这儿,她就又爬上凳子,位置正合适,于是她就尽全力摇响了铃铛。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撒脚就跑。门外,那个戴小尖帽的小矮人正等她呢,'快点儿,爬上我的背。'他命令她。'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一半的时间。'小金锁跳上他的背,他们就拼命地跑了起来。穿过幽谷、草地、小溪。这样跑了三个小时左右,小矮人说:"我跑不动了,我要把你放下了。'然后小矮人就把小金锁放下了,这时他们已经来到森林边缘了。'向右转你就不会迷路了。)然后小矮人就隐去了,就像他神奇地出现一样……""这就是结尾?"小男孩叫道,显然有点失望。

  "不,"我回答他,"听下面的……小金锁就照着小矮人的话向右转,几分钟之后,她就来到了自家门口。

  "'小金锁,你怎么了,瞧你的眼睛那么大!'她母亲说。

  "'最好把你吞吃掉!'小金锁回答。

  "'你怎么了!小金锁,你到底把我的那一瓶烈酒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把它给了三只熊。'她顺从地回答母亲。

  "'小金锁,你对我扯谎!'她爸爸威胁她。

  "'我没有说谎,这是千真万确的。'小金锁突然回忆起她看的那本大部头的书,那本关于原罪和耶稣赎罪的书。她一下子非常尊敬地跪倒在父亲面前:"爸爸,我想我犯了一个原罪。'"'不,比原罪还恶劣!'她父亲抓起皮带朝她抽去,口里还训斥着:"你犯了偷窃罪,我并不在乎你去找森林里的熊玩,但我绝对在乎在嗓子干得冒烟时没有一口烈酒喝!'他把小金锁打得遍体鳞伤,末了再加上几皮带。'我会给你治伤的。

  我会告诉你三只熊的故事--或者我的烈酒瓶里发生的故事。'"孩子们,我的故事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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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被赶上了床去睡觉。我们可以舒服地坐下来喝两口,吹吹牛。麦克格利高尔只喜欢谈些怀旧的事。我们俩不过才三十来岁,却已经有二十年的友谊了,而且,这个年龄比在五六十岁时更让人觉得老了。实际上呢,麦克格利高尔和我还处于延长的青少年期。

  每次麦克格利高尔喜欢上一位姑娘,他就会来找我并且征求我对姑娘的赞许已经成为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了。每次找到我都要进行一次多情的长谈。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多次,每次都像是在演一出二重奏。姑娘被假想就坐在那儿,并且入迷地听我们交谈,还时不时提两个恰到好处的问题。每次我们中的一个总是以问对方最近听到有关马歇尔的消息没有为引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不自觉地选了这个开头。我俩就像有些棋手,每次开局,不论对手是谁,总是以苏格兰走法开始。

  "你最近见到乔治了吗?"我不知所云地问。

  "你说的是乔治。马歇尔吗?""是呀,我好像几年没见他了。""不,亨,说实话,我也没有见他。我想他还去'周六村庄'。""去跳舞?"麦克格利高尔笑了一笑。"你想这么称呼也行,亨利,你是了解乔治这个人的!"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乔治是个古怪的家伙,我对他了解是越来越少了。""为什么?""那是因为,亨利,这个家伙是个两面人。你可能看到他在家中和妻子儿女在一起的情景,可是你并不了解他的另一面。"我承认自从乔治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他从来没有爱过他妻子?""你得和乔治亲自谈谈他的妻子。他俩能在一起生活真是奇迹啊。他给她她所想要的一切,作为回报,他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到他家做客就像是在炸药上滑冰!

  你知道乔治醉心的那种双关语……""听着,"我打断了他,"你还记得在格林坡恩特的那个晚上吗,我们坐在那间磨棉子的磨房后,乔治谈起了他的母亲,他说得天花乱坠!""天哪,亨,你尽想起一些怪事。当然,我当然记得我们的每一次谈话,甚至每次谈话的时间和地点,每次我是醉的还是清醒的。"他转向特丽克斯,"我们没烦着你吧?你不知道,我们三个是铁哥儿们,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些美好的时光。亨,你还记得'麦斯皮斯'--那些田径运动会吗?我们可没把这些运动会放在眼里。

  让我看看,开着窗你是不是不舒眼,还是时候不早了你太累了?特丽克斯,你在听吗……这个亨利一出校门就爱上了一个年纪都可以做她母亲的女人,并且想娶她。

  是不是,亨?"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亨利是个严肃顽固的家伙,你看他时绝对看不出这一点来的,但是乔治呢,我前面不是说了吗,亨,乔治是个不同寻常的家伙。他放荡得很,游手好闲。他讨厌工作,嫌弃妻子,觉得孩子们让他烦得要命。他所考虑的只是落后,他也终于落后了!一天到晚只想年轻一点儿再年轻一点儿。前一次我见到他时,他正与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在一起,这个女孩子是他所在学校的。(我无法想象作为成年人的乔治,你呢?)在办公室里。看来他似乎有一个好的开始,然后他就在舞厅里约会她。

  最后他有胆量带她上旅馆,并且以夫妻的名义开房间……最后我听到他们俩在球场附近的一间空摄影棚里互相欺骗。有一天,我听说那家伙都要成为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人物了。亨利,那可不好玩!"这时,我突然记起一件事,记得如此深刻如此完整,我都无法抑制住了。这情形正如打开一把日本折扇。那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那时乔治和我处得像双胞胎兄弟一样,可以这么说;我在为我父亲干活,也就是说那时大概有个二十二三岁。乔治。马歇尔因为肺炎卧床休息了几个月。当他身体好转一些之后,他家里人把他送到乡下--大概是个叫新泽西的地方。一天我接到他的信,说他恢复得很快,并且想见我一面。我当然巴不得可以偷懒几天,于是我就发了一个电报给他说我第二天就去看他。

  那时已是晚秋。乡下的景色怡人。乔治和他的表弟在火车站接我,他表弟叫荷比(农场由乔治的姨妈和姨父经营)。他最先说出的那些话--正如我所预料到的,想表达是他母亲挽救了他的生命。他见到我欣喜异常。当然他的体形很好,肤色被阳光晒得黝黑。

  "干点儿粗活可真带劲,亨,"他说,"这儿可是一个真正的农场。"对我来说,看到的与其它任何一家农场一样:破烂、脏。他的姨妈是个身材高大、体态丰满、热心肠的典型的贤妻良母。表面上看来,乔治非常敬爱他的姨妈,待她就像对待母亲。荷比呢,样子有点儿傻,还有点儿多嘴多舌,但是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眼中的迷惑之情。他显然已经把乔治当作了自己的偶像。而且,我和乔治谈话的方式对他来说还很新鲜。"把他从我们身旁叫开可真不容易。

  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我还记得如此清楚,是喝了一大杯牛奶。多么醇的牛奶,我多年没有喝过这么醇的牛奶了。"每天你可以喝五六杯!"乔治说。他给我切了一块厚厚的家里自烤的面包,涂上乡村产的黄油,再夹上一块家里自制的火腿。

  "亨。你带一些旧衣服来了吗?"我承认没有想到带来。

  "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在这儿你得穿旧衣服。你知道。"他敏锐地看了荷比一眼,"对吗,荷比?"我是坐下午的火车来的。天已经要黑了。"换换你的衣服,亨,我们出去随便走走。七点钟之前晚饭不会开始。出去走走胃口会更好一点儿。""是啊,今天晚上我们吃鸡肉。"荷比说。

  然后他问我是不是一个出色的赛跑运动员。

  乔治给我递了一个眼色:"亨,这小家伙对体育特别着迷。"当我在楼梯下和他俩会面时,他们递给我一根长棍子。"你最好戴上你的手套。"荷比告诉我,随即扔给我一条羊毛围巾。

  "穿好了吧?"乔治问,"我们走吧,快一点。"说完关上录音机,准备出发。

  "怎么那么急?我们去哪儿?"我问。"去火车站。"荷比回答。"去干什么?""你到时候会知道的。是不是,乔治?"火车站是一座黯淡、孤零零的建筑。外面排着一排满载的卡车,显然是在等奶罐车来。

  "听着,"乔治说,边放慢了脚步以便与我的步调一致。"我的主意是做个榜样。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说得很快,小声、快速地吐词,好像我们的行动事关机密。"到目前还只有我和荷比。我们只管自己干。不用担心别的任何东西。亨,你很快会习惯的。跟着我干。"我被这个神秘兮兮的事弄得非常迷惑不解。荷比却显得兴奋,嘴里快速地说着什么,像只火鸡。

  乔治轻轻地、偷偷摸摸地打开车站门,朝里面看了一眼,一个老酒鬼醉倒在长凳上。"这儿,"乔治说,抓起我的帽子,却塞给我另一顶旧帽子。一戴上它!"他的头上戴着一个样子很奇怪的精致小玩艺儿,外衣上别着一个标志。"你呆在这儿,"他命令我,"我去打开商店,你像荷比一样行事就行了。"当乔治摸进办公室并且打开售票窗口时,荷比抓住我的手。一就是这样,亨。"他说,到了窗口,乔治已经站在那儿了,并且假装在做火车时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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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想买一张火车票,"荷比怯怯地说。"到哪儿的?"乔治皱皱眉头。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车票。你要一等、二等,还是三等车厢的车票。我看看,威洪肯恩特快车8分钟以后从这儿开出。这趟车运行在丹佛尔、里奥格兰德河、奥马哈之间。你有行李吗?""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我要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意思,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你怎么想的--你以为这是摸彩吗!

  你后面的那个男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荷比转朝我,然后眨眨眼。

  "他是我大伯,想去温尼伯,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他来这儿,他怎么了--是聋了还是听不见?"荷比把我朝前推。乔治。马歇尔和我对视了一会儿,似乎过去从来没见过面。

  "我来自温尼伯,还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去吗?"我说。

  "我可以卖给你一张到新布伦瑞克的火车票,那儿的风景可没有这儿的乡下好。

  你知道,我们得量入为出。这儿有一张到斯班特恩的游览车厢票,你看合适吗?或者你想要更贵一点的?""如果你可以安排的话,我想乘坐经过五大湖区的火车。""安排?这可是我份内的工作!一共几个人?带了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没有?

  你不知道湖面都结冰了吗?但是你可以从加南德高这边乘破冰船。我没必要给你画张示意图吧?"我把头向他凑过去,就像是要与他交流什么特别隐秘的事。

  "别嘀嘀咕咕!"他叫了起来,用尺子猛敲了一下柜台。"这可不合规矩……,好了,你想告诉我什么?说清楚一点,断句要分明,逗号是逗号,句号是句号!""这是关于棺材的事。"我说。

  "棺材?刚才你为什么不说?等一会儿,我要给发送主管发个电报。"他走到一架机器前按动了键钮。"需要特别的手续。家畜和尸体走不同的路线,这些东西太容易腐烂……除了尸体外棺材里还有其它什么东西吗?""有。我妻子。""快滚出去,要不我要叫警察了!"窗子猛地一下关上,家禽笼子里突发一阵可怕的混乱,似乎是新站长杀气腾腾地跑进来了。

  "快!"荷比说,"我们从这儿出去,我知道这儿有条近路,来。"于是他拉着我的手从另外一个门把我拖出,门外是一排排水箱。"快趴下,快!要不他们会看见我们的。"我俩就趴在水箱下边的一洼脏水里。"嘘嘘……"荷比把手指放在唇间,"他们会听见的。"在那儿趴了足足几分钟之后,荷比边东张西望边站了起来,好像我们已落入陷阱。"你在这儿再趴几分钟,我爬上梯子去看看水箱是不是空的。""他们是疯子、白痴!"我自言自语。突然,我问自己为什么会趴在如此冰冷的脏水里。荷比轻轻地叫我:"上来吧,河岸边还亮,我们可以在这儿稍呆几分钟。"当我扶着梯子往上爬时,风冷得像刀刮一样。"别掉进去,水箱里还有一半的水。"荷比说。我爬上顶部,冰冷的手支撑着悬在水箱上面。

  "我们要这样支持多长时间?"几分钟之后我问。"不长,他们现在正在换岗,听见我的话吗?乔治会在守车室里等我们,那儿有一炉火,我们马上就可以暖和了。"我们钻出水箱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们径直穿过院子,一直来到排着长队等火车的那长排卡车后。我已经冻得无法再忍受了。荷比说对了,当我们打开守车室的门时,乔治正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烤他的双手。

  "脱下你的外套烘干它,亨。"他说,然后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瓶威士忌酒。

  "来吧,喝一口,这个东西够味得很。"我照他说的干了一口,然后又递给乔治,他喝了一口之后又递给荷比。

  "你带什么吃的东西没有?"他同荷比。

  "带了一些碎面包和几个马铃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

  "酱呢?""我实在找不到,真的。"荷比回答。

  "下次我要酱,懂吗?"乔治。马歇尔大声说,"见鬼,没有着这些干洋芋怎么咽得下去?"然后,甚至不换一下话题,他就直接了当地说:"下面的事情是爬到卡车下,一直爬到引擎附近。当我吹口哨时,你们就从卡车下爬出来,抄近路尽快跑到河边,我在桥下等你们。亨,最好再来一杯酒,地下很冷。下次我给你一只雪茄--但还是不抽的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感觉是如此的好,看不见匆忙活动的意义,但是显然他们的计划必须严格按时间规定完成。

  "面包和土豆怎么办?"我冒昧地问。

  "那是为下一次行动准备的,如果在这儿被抓住,我们可担当不起。"他转身问荷比:"你带枪了吗?"又一次出发了,像贼一样,我们又潜到运货卡车旁,爬入车底。真高兴荷比给了我那条羊毛围巾。我们只等乔治的信号了。

  "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我悄声问。

  "嘘!有人会听见的。"几分钟之后终于听到一声低沉的口哨声,一钻出车底,我和荷比拼命朝大桥跑去。乔治又在桥下坐等我们。"干得漂亮,我们刚躲开他们。好,现在听着,我们休息一两分钟之后要向那座小山出发,明白了吗?"他又转向荷比:"枪上了子弹了吗?"荷比检查了一下他的那只老枪,点点头,然后把它塞进枪套。

  "听着,没到紧要关头千万别开枪。我不想让你们不小心杀死哪个小孩子,明白了吗?"荷比摇头时目光闪了一下。

  "办法是这样的,亨,在他们报警之前,我们得走到山脚下。只要我们到了那儿,我们就安全了,然后我们绕过那个沼泽地回家。"我们快步出发了,稍稍猫着点儿腰。很快我们走进了芦苇丛中,水从脚尖上流过。"留心那些流水,亨!"乔治低声说。我们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山脚下,在那儿休息了几分钟,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沼泽地。我们终于来到公路上,可以轻松地走了。

  "我们几分钟后就可以到家了,我们从后门进去换换衣服,否则你妈会有话要问的。""你肯定我们已经摆脱他们了吗?"我问。

  "按理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回答。

  "上一次他们一直跟踪我们到谷仓呢。"荷比说。"我们如果被抓住会怎么样?"荷比作了一个吊死的动作。

  我咕哝了几句,意思是我不想被这件事牵连进去。

  "不会的,这可是夙怨。"荷比回答。

  "我们明天再详细解释。"乔治说。

  楼上宽大的屋子里有两张床,一张是为我准备的,另一张是乔治和荷比的,我们生起了火,火一旺起来,我们就换衣服。

  "你愿意给我按摩一下吗?我每天接受两次按摩,一次是用酒精,另一次是用鹅油。"他边说边脱下他的贴身内衣。

  于是他就躺倒在大床上,我就去给他按摩,一直到我手发痛。

  "现在你躺下吧,荷比会给你安排的,他会让你觉得不是原来的你。"我照他说的做了,感觉确实不错。血脉畅通,肌肉放松。我有了好几年未曾有过的胃口。

  "你明白我为什么来这儿了吧?晚饭后我们还要玩一轮游戏--只是为了让老父亲高兴一下,然后我们就睡觉。""顺便说一下,亨,管住你的舌头,在老人面前可不能诅咒或是发誓。他是一个教徒。吃饭前我们要祈祷,那时千万别笑!""有些晚上也得这样干,"荷比说。"说一些想到的大事可没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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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饭桌上,我被引见给了那个老人。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夫:长满老茧的一双大手,不修边幅;谈论着他的苜蓿和肥料,话很少;大口吞吃食物,打着饱嗝,用叉子去剔牙齿,不断抱怨他的风湿病。我们都吃得很多。一盘烤鸡肉,加上七八种蔬菜,主食是面包布了,还有各种干果和鲜果,然后上的是真正的奶油啡咖和盐煮花生。我不得不松开几个皮带扣子。

  晚餐一结束,桌子被收拾干净,并且摊开了一副油亮亮的扑克。荷比得去帮他母亲洗盘子,我和老人、乔治三个人打起了扑克牌游戏。乔治的意思早跟我说过,就是让老人赢牌,否则的话老人会不高兴的。我的牌老是很好,让我输掉变得很难。

  但我尽量不露破绽地输。老人小赢了几把牌,非常得意。"凭你那手牌,你本应该几下就赢了我的!"他评论道。

  我们上楼去睡觉之前,荷比放了几张唱片,其中一首是《星条旗永不落》。此时此刻,这首歌别有一番象征意义。

  "那张滑稽唱片在什么地方,荷比?"乔治问。

  荷比用两个手指从一个盒子里夹出一张古老的唱片。我从来没听到过类似的唱片。除了傻子、狂想者、大喊大叫者的笑声外,别无其它。我笑得肚子疼。

  "那还不算什么,你听到荷比笑才知道厉害!"乔治说。

  "现在别笑了,留到明天再笑吧!"我赶紧说。

  我甜蜜地睡去。好舒眼的床。柔软、轻松的羽毛。真是妙如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或是到了天堂。真是妙极了。

  "床下有尿盆,如果你需要的话。"这是乔治最后的话,但是我知道我是不会起床的,即使憋得很急。

  梦中,我听见了疯子的大笑。锈迹斑斑的门把手、绿色的蔬菜、野鹅、歪歪斜斜的星星都回应着这狂笑。这还包括荷比的老爹,他的一部分有时被一阵悲哀的笑声取代。这笑声来自远方,荒谬无理。这是发疼的肌肉的笑,是食物穿过肚子的笑,浪费了时间的笑;这是成千上万小东西合谐拼在一起产生了非凡的感觉、意义、美丽、舒适的笑。乔治。马歇尔病倒了是多么幸运。我赞美宇宙造物主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精美绝伦。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梦,舒服得欲仙欲死。

  我比其他人都醒得早,满足得很,已完全恢复过来了,只是觉得手指有点儿抖。

  农场里的各种声音对我来说就像音乐一样。各种刮、擦发出的声音;桶落地声;公鸡鸣啼、母鸡咯咯;鸟鸣、猪嚎,马嘶牛叫;远处火车轰鸣;风声、雪落地声;锯木声、车轮辗过发出的吱吱声,沉重的长筒靴踏过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对我来说,构成了一曲我所熟悉的合奏曲。农庄里的各种古老的声音、混响、回声让我深深体会到尘世的快乐。如一个营养不良又丑又怪的婴儿,我听到了先人们古老的船歌。古老的歌--关于舒适丰裕;关于有着蓝天流水和平幸福的生活;关于生生不灭永远兴旺发达繁盛不衰的生命。这歌曲从内心深处开始,渗人全身血脉,扩散到四肢和全身各部分。活着真好。我已完全清醒,又一次感恩于上苍给了我的孪生兄弟乔治。马歇尔灵感。在我感恩、赞叹神圣的工作和创造物的同时,我的思想却滑向了可能早已准备好的早餐,滑向一天结束之前一秒、一分、一个小时地延长的时间。这一天我们什么也没有干或者干了一整天的活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时间是我们的,我们可以用它做自己想做的事。

  鸟儿鸣叫得更为婉转动人。一我可以听到它们从一个树梢飞到另一个树梢,双翅拍打着玻璃窗,在屋檐下飞来飞去。

  "早上好,亨!早上好,亨!""早上好,乔治!早上好,荷比!""亨,先别起床,荷比会起来生火!"""这儿听起来真舒服。""睡得怎么样?""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了。""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愿尽快康复的原因了吧?""你真幸运,小子!你不庆幸你没死?""亨,我永远不会死的。我在临死时所卧之床上许过愿。活着真精采!""你说过的。让我们愚弄他们来获得永生吧,怎么样?"荷比起床去生了火,然后又钻进被窝,并开始独自在那儿抿着嘴笑。

  "我们现在干什么?总不能一直躺到打铃吧?""对!"荷比应道。

  "我说,亨,等你吃到他妈妈做的玉蜀黍酥饼你再起床吧。这饼入口即化。""你喜欢怎么吃鸡蛋?煮、煎还是炒?"荷比问。

  "怎么做都行,谁在乎这个?我可以生生地吸吃一个鸡蛋呢。鸡蛋就是鸡蛋。""亨,熏猪肉可不好对付,它有大拇指厚。"第二天就这样开始了,以后的十多天也是如此。我前面已经提到,那时我们才二十二三岁,还是青少年。我们除了玩,什么都不想。每天都想出一些令人毛骨耸然的把戏来玩。"当领袖!'乔治这样说也这样做,就像可以任意给人以生命一样轻松。我们跳绳、扔铁环、跳背,我们甚至还玩捉人游戏。在户外厕所里,我们常摆下棋盘,总有一些解不了的棋等着我们。我们三个经常一起拉屎。那间户外厕所里的谈话是多么荒唐!我们总谈一些有关乔治母亲的一些新鲜的轶闻以及他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她是如何的圣洁。诸如此类的话。当他谈起上帝时,他断定一定有一个上帝存在,因为只有上帝才能帮他度过生死关头。荷比则非常敬慕地听着--他是如此崇拜乔治。

  一天,乔治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我们要避开荷比一两个小时。有一个乡下姑娘乔治要我去会会。我们可以在天快黑的时候在桥下找到她。

  当我们急匆匆朝那个地方走去时,乔治说:"那个女人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其实还是个雏儿,一定是个处女。不过她是个淫邪的小妖精。你除了感觉良好,什么都得不到。我试过了,什么都试过了,但还是不行。"吉蒂是她的名字。名如其人。女孩相貌一般,但充满活力和好奇心。长有像猴子一样的驼背。

  当我和乔治羞怯不安地朝她走过去时,乔治先打了招呼:"嗨,怎么样,想不想认识我的朋友,他可是从城里来的。"因为欲望和温暖,她的手激动得发抖。看起来她羞得脸都涨红了,但这很可能只是因为她太健康了,红润渗出到脸庞上。

  "搂抱他一下。"吉蒂张开双臂把她的身体紧紧贴向我的。一会儿她的舌头就滑进了我的喉咙。

  她院咂着我的嘴唇、我的耳垂、我的脖子。我把手伸到她的短裙下,从她的法兰绒内裤里把手摸了进去。她没有反抗……"怎么样,亨?我怎么告诉你的?"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让青蒂喘口气,然后乔治和她又绞在一块儿。桥下又冷又湿,可是我们仁却像被火烤着一样。乔治又一次想进入时,吉蒂扭动着挣开了……当我们要往回走时,吉蒂问她以后能不能去看我们--当然是我们回城以后了。

  她还没有到过纽约呢。

  "没问题,让荷比领你去,他知道。"乔治大大咧咧地说。

  "但是我没有钱呀。"吉蒂说。

  "别担心,我们会关照你的。"乔治慷慨地说。

  "你认为你妈会相信你吗?"我问她。

  吉蒂说她母亲根本就不管她干什么。"她是一个观念陈腐的人,只想让我拼命干活。"分手的时候她自己捡起衣服,并且请我们再给她一次销魂的感觉。

  "到那以后我可能不会这样腼腆了。今天晚上我会梦见你们的。"她悄声说,几乎都要哭了。

  "明天见。"乔治说着,与她挥手道别。

  "亨,知道我的意思吗?小子,如果你想留下什么可以值得回忆的东西的话。""我的睾丸都痛了。""多喝点牛奶和奶油,很管用的。""我想我最好还是悬崖勒马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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