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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asapi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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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功十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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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静如死,除了风声夹杂着枝叶沙沙摇曳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此刻,紫凌烟突然有了窒息的感觉,她吃力的伸了伸脖子,想挪动一下儿身子,可是因为有钟浩天压在上面,想动却又动不了。她无可奈何的伸手轻轻摇了摇钟浩天的肩膀,缓缓说道:“浩天哥。”
  钟浩天轻轻“嗯”了一声,吃力的缓缓睁开双目,喜悦而又满足地瞅着紫凌烟,深情而又感激的喃喃说道:“凌烟,我……”
  紫凌烟的脸上早已经红得像个熟透了的大红柿子似的,不胜娇羞的把头一偏,避开他的眼光,轻轻说道:“你你、你压死我了。”
  钟浩天歉然一笑,迫不及待的翻身坐了起来。

  紫凌烟但觉身上一轻,亦跟着坐了起来,忙伸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紧要所在,眼睛一闭,不敢看他。

  钟浩天不禁心神一荡,如痴如呆地怔怔瞅着紫凌烟,良久始情意绵绵地对她说道:“凌烟,我,我要……”
  紫凌烟猛一抬头,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一眨不眨地瞅着钟浩天,虽然她痛创犹在,但却不忍拒绝他的要求,难为情的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唔,休息一下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浩天激动的抓紧紫凌烟的双手,生怕她跑了似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正容大声说道:“我要娶你。”
  原来,紫凌烟误会了钟浩天的意思,她一想不禁心里真想笑,颇为感动的瞟了他一眼,突然愁眉深锁,幽幽一叹说道:“我配不上你的,你走吧。”
  “走,我能走嘛。”钟浩天差一点儿没有跳起来,他双眉掀动,面涌怒容,一声冷笑,继续说道:“凌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怎么,你以为我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男人。”
  紫凌烟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痛苦地轻轻一叹,缓缓说道:“浩天哥,我不是这个意见,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我是我的福气,可惜的是我配不上你。浩天哥,我求求你,让我安心的去吧。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也会痛苦终身。”
  钟浩天不禁心头狂震,打心眼儿里泛起一股子寒意,眼珠子轻轻转着,低头暗自忖道:“看样子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口口声声说配不上我,只不过是一种藉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是在暗示什么呢。莫非她在和我之前,已经跟别的男人发生过肉体关系,怕婚后我说她不贞,弃她于不顾。否则,为什么要吞吞吐吐,不肯表明一切呢。嗯,有此可能。”
  一念至此,只见钟浩天痛苦的瞟了紫凌烟一眼,欲言又止,闷声不响的低下头去。

  一阵沉寂,片刻,钟浩天的眼睛猛然一亮,接着脸上浮现起一抹惊喜交加的笑容。原来,那柔软的杂草地上,在晨辉映射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片落红斑斑。
由此可见,紫凌烟在和他发生肉体关系之前,仍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

  钟浩天眉头微微一皱,颇为纳闷儿的暗暗忖道:“唉,原来是我把事情给想拧了,可是凌烟为什么如此痛苦,如此烦恼呢。”
  一念至此,钟浩天为了要揭开这个谜底,他伸手托起紫凌烟的下巴,一眨不眨地瞅着她。片刻,他诚挚的缓缓说道:“凌烟,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做丈夫的有义务替妻子分忧,你说对不对。凌烟,我知道你心里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追问你,不过我不忍心看着你被折磨得如此痛苦。
凌烟,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尽快把它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许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就听一声长叹,紫凌烟花容惨淡的瞅着钟浩天喃喃说道:“唉,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浩天哥,我想请你答应一件事情。”
  钟浩天点了点头,毫不考虑地接着说道:“好,你说吧。”
  紫凌烟甚为感激的说道:“浩天哥,同我自己来解决,你不要介入。”
  钟浩天似乎被紫凌烟给弄糊涂了,怔了半天,始不解的瞅着她说道:“不许介入,究竟是什么事呀。”
  紫凌烟有点儿不大自然的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因为我而起,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组织北斗七星会是一个杀手组合,它的生存就是待价杀人,前不久我们老大接到一票生意,那份酬劳相当的高,就是要杀死你。”
  钟浩天颇感意外的“啊”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老大铁独门骆孤帆就派上了你,要你接近我,伺机下手。”
  紫凌烟轻轻一叹,点了点头。钟浩天哈哈一笑,说道:“结果你爱上了我,舍不得下手,骆孤帆的美人计落了空,居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紫凌烟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垂首不语。

  钟浩天正容肃然的道:“凌烟,夫妻本是同林鸟,我不能看到大难来临各自飞,这点请你原谅,我做不到。”
  紫凌烟突然猛一扬头,坚毅地说:“浩天哥,这件事情暂时你别插手,如果我自己无法解决,你再伸手去管,好嘛。”
  钟浩天伸手将紫凌烟搂在怀里,调皮的说道:“好的,俗话说得好:惊某大丈夫,要某猪狗牛。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听你的吩咐听谁的呢。”
  “死相。”紫凌烟边说,边轻轻啐了钟浩天一口,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妩媚的一撇嘴角,笑着说道:“哼,狗嘴里长不出象牙。”
  钟浩天见紫凌烟笑了,自己心里也特别高兴,故意逗她道:“凌烟,如果狗嘴里果真能长出象牙来,那该有多好。往后咱们夫妻俩什么事情也别做了,干脆去养狗算了,保险也能够发大财。”
  “噗嗤”一声,紫凌烟已笑得花枝乱颤,倒在钟浩天怀里上气不接下气,扭得像牛皮糖似的扭曲着。

  这件事情经过紫凌烟撒了一个大谎,使骆孤帆深信不疑,筹思另谋他法去对付钟浩天。那是因为他们接了另一宗大买卖,把对付钟浩天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而这桩买卖,竟与紫凌烟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有一天,紫凌烟又找上钟浩天,要他去营救瑞金县县衙监房的牢头,这个人叫甘京间。

  北斗七星会组合的规矩,任务第一,六亲不认。而事实上他们七个人也都是一门孤寡,无亲无故,因为向来行事下刀,都不会遭遇到感情方面的困惑。直到这一次,紫凌烟竟然找上钟浩天,而且是要从北斗七星会手中救人,这就感到非常奇怪。在百般追问之下,紫凌烟才说出那人原来是她的父亲。

  紫凌烟当时的表情异常复杂,有沉痛、有怨恨、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孺慕之情。

  那是紫凌烟十岁的时候,甘夫人就领着她到距离瑞金县两百多里外的泗水镇讨生活去了。甘夫人离开丈夫的原因,除了那永难戒除的酗酒与恶赌之外,尤其是他那拈花惹草的习性,求也求过,吵也吵过,一点效用也没有。后来,甘京间更加变本加厉,干脆弄了个窑子里的姑娘回来姘居。

  甘夫人是个烈性子的女人,如何能够承受得了,和丈夫大闹一场之后,终于横下了心带着女儿赶到泗水镇住了下来。她越想越恨,越思越怨,索性把女儿的姓也改了,不从父姓,跟着娘姓紫。从此以后,紫凌烟与她爹再没有来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紫凌烟虽然怨甘京间,恨甘京间,但他意是她的生身之父,甘夫人死了,世上嫡亲的人只剩下他一人,更无法否定亲生骨肉的事实,紫凌烟可以不认他,却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个杀人凶手就是自己。

  钟浩天这时发觉北斗七星会这惟一的一位女杀手,竟然有着恁般厚重的稚子亲情,便毅然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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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的当晚,北斗七星会派出去老五鬼狐公孙樵,老六妖熊谢大彪,在他们来说,杀死一个五十六七岁的糟牢头力量是绰绰有余,何况还以重酬买通了皂役何七,牢房的铁栅门没有落锁,双重门户完全形同虚设。

  这些方便了北斗七星会的杀手,也方便了钟浩天,就在他们踏入牢房的第一步,钟浩天猝起发难,先解决了鬼狐公孙樵,搏杀了妖熊谢大彪。钟浩天在除了两位杀手后,便给了甘京间一笔银子,并说明始末,要他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过一段晚年平安生活。

  “爹,后来北斗七星会又怎会知道他们两位成员是祖父他老人家杀的呢。”钟家信目光凝注着乃父。

  钟国栋向钟家信投过一瞥嘉许的眼光,说道:“信儿,你怎可断定事机不密,而被北斗七星会知道的呢。”
  钟家信道:“孩儿只是臆测,爹说过北斗七星会的成员有一个共同的标帜,便是襟前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蜈蚣,而且事后在现场留下一条金蜈蚣。早上二哥回来,发现南尔镇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而襟上也绣着一条金蜈蚣,所以孩儿联想到金蜈门极可能是北斗七星会的化身。假如未泄露风声,他们又何以打探钟家堡的情形,以上种种,程姑娘的事只是巧合,而金蜈门来此的目的就是寻仇,了断昔日那场过节。”
  钟国梁吁了口气,说道:“信侄,你应该听说过鸡蛋那么密,也会孵小鸡来,这句话吧。”
  钟家信恭谨的信服地说:“二叔,我明白了,天下间是没有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
  钟国栋道:“你能联想到这许多问题,信儿,这证明你有判断事情的能力。
你祖父在这件事情之后,便离开了原来居住地,而紫姑娘也不久来到你祖父身边,他们来到崂山结庐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而知道老人家行踪的只有欧阳鸣一人,若是他还未死的话,有可能将老人家的行踪泄漏出去。而金蜈门的人寻来此处,那就毫不奇怪了。”
  钟家信冷静的说道:“爹,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堡主钟国栋说道:“说起欧阳鸣这人来,是与你祖父同辈的。”说着顿了一顿,神色凝重的说道:“他若是未死的话,算起来也有七十多岁了。那人姓欧阳,单名一个鸣字。你祖父在世的时候,他们还是好朋友。”
  钟国栋恍然跌回了往日回忆的深渊里,缓缓的说下去:“欧阳鸣比你祖父小十岁,对你们的祖父一向执兄弟之礼,时常到堡中盘桓。但你们的祖父对他却一直不冷不热,那时候我实在不解,为何他老人家对欧阳鸣那样敬而远之,就忍不住问起。老人家郑重地对我说,欧阳鸣这人貌似忠厚恭诚,实则狼子野心,对于这种人实不宜太过亲近,否则必会后悔莫及。我再问那为何又要与他结交呢,老人家叹口气说出与欧阳鸣的结交原本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见到他被昔年凶名远播的狼山三虎联手围攻,岌岌可危,基于道义之心而出手助他,与他合杀了狼山三虎。他自然对老人家感激不尽,谒诚结交。”




第四章
  “初时,老人家不知欧阳鸣是一个外貌忠厚,实则狼子野心的人,见他胆敢一个人惹上狼山三虎,出自敬重相相偕偕之情与他结交,后来与他相处时日渐长,才从他的行事与话语中窥出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老人家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知道惹上这种人,切不可骤然割袍绝交,那只会惹来怨怨报复,所以便采取敬而远之,不冷不热的态度,希望渐渐疏远他,这也是老人家处事谨慎的好处。”
  “爹,孩儿有点不明白你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钟家信眨着眼迷惑地问着。

  “信儿,难怪你不明白。”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当时,为父跟你一样的心情,认为当决则决,那样做岂不是婆婆妈妈么。为父那里候也是你这种年龄,自然不及你们们祖父深谋远虑。”
  “大伯,那到底是什么好处呢。”家义催问道。

  “好处可大了。”钟国栋说道:“终你们祖父一生,欧阳鸣不敢稍露越轨之心或不敬之意,一直对你们的祖父执礼甚恭,咱们钟家堡也才得相安无事。”
  “爹,祖父对他有恩于前,而钟家堡与欧阳鸣又没有过节,祖父他老人家过分小心是否多余。”钟家信又问道。

  钟堡主道:“谁说没有过节,你们的祖父不是杀了北斗七星会的两位成员么。”
  钟家信道:“那与欧阳鸣又有什么关系呢。”
  堡主钟国栋道:“这话又得从头说起,也是北斗七星会时蹇运乖,就在他们损兵折将不久,便碰到了白马大侠许元弘与南天双娇两姐妹,姐姐青城仙子林明明,妹妹南岩玉娃林茵茵,三人仗剑江湖,确实干了不少可歌可泣的仁侠义举,这些杀手霉运当头,竟然碰上了这三位,那还会被轻易放过,当场三死一伤,只有老大骆孤帆逃脱,跑到云南投靠他的师兄普如尘。”
  钟家信说道:“那也与欧阳鸣搭不上关系啊。”
  钟堡主道:“那普如尘是金蜈门之主,欧阳鸣是金蜈门的大令主。”
  钟家信“啊”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欧阳鸣必然知道祖父与北斗七星会的过节了。”
  钟国栋道:“本来不知道,他老人家隐居崂山后,就以青枫这个名字,你祖母也不用凌烟二字,而以甘佩兰的名字自居,姓甘,就是恢复了父姓。”
  钟惠琴道:既已更名,又怎会被人知道呢。“”问得好。“钟堡主道:”那是老人家于一次酒醉之后,笑谈快意恩仇,武林轶事,一时口疏,说了出来。当时还未看出欧阳鸣是个狼子野心的人,与他相交甚笃,说来老人家清醒之后,也很后悔将这件往事说给他听,但也无可奈何了,说了的话是收不回的。“钟国栋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老人家在后悔之余,对他一直暗中提防,及至看出他是一个心行不正的人后,可谓宁可得罪君子,不愿得罪小人,像他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必然会向普如尘献媚邀功。于是,他老人家便开诚布公向他和盘托出事实经过,如何处决由他自己决定。欧阳鸣这次表现倒是非常磊落,指天发誓决不向普如尘陈说,所以也就一直保持相安无事。“
  钟堡主端桌上茶杯啜了一口,润润喉咙,又道:“不过,他老人家在临终之前曾叮嘱为父,说他迟早都会揭发这件秘密,要为父严加防范。”
  “爹,现在事隔多年,不是一直平安无事么。”钟家信提问道。

  “平安无事。”钟堡主道:“那不是他不揭发,而是不愿,因为说出来对他并无益处。”
  “爹这样说,是否说他出了什么事。”钟家信反应灵活,立即联想到其他因素。

  “不错。”钟国栋点头道:“他就在你祖父仙逝不到二个月,因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据传说只是下肢僵硬,不能行动而已。”
  钟家信还想说什么,却被乃父摆摆手阻止了:“信儿,为父知道你想什么,你祖父生前他不揭发,算是知恩图报了。死后来说,那是他已走火入魔,纵然在金蜈门争得较高职位,也只是餐尸索位。不过,有一点必须补充,也值得我们警惕的是,欧阳鸣在走火入魔,下肢瘫痪后突然失踪,金蜈门门让普如尘也相继逝去,骆孤帆顺理成章以师弟身份接掌了金蜈门。”
  “爹,依你看,那欧阳鸣是死是活。”

  “依照为父的猜测,他应该还活着。”钟国栋说道:“这也是一直以来,为父暗中加以防范之故。”
  钟家信沉思片刻,说道:“爹,孩儿认为欧阳鸣有可能被骆孤帆隐藏起来,一则为了拢络金蜈门的人心故施恩惠,明为保护,以防仇家报复,实则收安抚之效。另一方面,死马当活马医,以内功疗治那瘫痪的下肢,能治好,还怕欧阳鸣不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么;不能治好,也就收到收买人心的效果了。”
  钟家信不愧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分析得条络分明。

  “信儿,为父正是这样想的。”钟国栋赞许的瞧着么儿,不停的点头道:“你们祖父的眼光一直很准,决不会看错人,为父一直兢兢业业时加戒备,也就是这点。”
  “爹。”钟家信忧虑的说道:“若是今晚夜行人探堡的目的与程姑娘完全无关,那就极可能欧阳鸣武功尽复,也只有他知道我们的居住地。”
  “这是极可能的事。”钟国栋说道:“因为知道钟青枫即是浩天的人,就只有欧阳鸣一人。”
  钟家义插嘴问道:“大伯,他会不会亦像祖父一样,一时口疏,告诉了别人。”
  “应该不会。”钟国栋肯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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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钟家信道:“依你看,那位程姑娘有没有嫌疑。”
  这位年轻人的确不简单,他立刻将问题转到了程如萍的身上。

  “这一点,爹不敢妄下断语。”钟国栋怔了一下,随即问道:“珍丫头,你跟惠琴经常与程姑娘粘在一起,可否看出她的武功程度。”
  “爹,孩儿看不出来。”钟惠琴不假思索的说。

  钟家信却沉吟着说道:“爹,不管她武功深浅如何,她来到咱们堡中不久,南尔镇便出现了金蜈门的人,同时也发生了夜行人的事,多多少少她难脱嫌疑。”
  钟国栋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咱们一家大小及钟家堡的安危,说不得要暗中对她多加留意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堡主夫人,此刻却突然问道:“国栋,咱们所决定的事,是否有所改变。”
  钟国栋瞧瞧天色,长长一吁道:“照原计划行事,现在你们回去准备,明晨五鼓启程。”
  而就在准备举家远离的当晚,金蜈门即发动了大规模的血洗行动。就在钟家堡不远的山神庙,战斗极为惨烈。

  庙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飘了进来:“钟大堡主,任你长了三头六臂,也难逃出本门所布的天罗地网。”
  钟国栋霍然起身,利用山神庙的阴暗,悄悄掩到门后。微弱的星光下,他看见外面影绰绰的晃动着六七个人,全身黑色劲装。金蜈门的行动原则多以十人为一组,每一组的成员各以武功高低作平均编排,极少分割调配。现在,以庙外的人数来判断,大概只有一组的人马。

  钟国栋比较放心下来,他清楚敌方的编组如何,每一组中因有好手领导,但真正上得了台盘的不过一二个人,除非是特意有所安排,加派他们的首要人物参予,否则,单以一组之力,他有自信可以摆平。眼前的形势极为明显,金蜈门一定是派出大批追骑搜索他,由于崂山山区辽阔,地形复杂,搜索的人马便免不了较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论,金蜈门决不敢以一组人来冒险,也不知道这一组人的运气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庙门外,原先那个阴恻恻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像飘进来的一阵妖风:“钟国栋,在钟家堡那个窝里,你可是太上皇,提起九归剑的名字但也是响叮当的字号。
你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总是以做生意的形式出外游历,管管闲事,会晤老友屈元苍,这件事你能瞒过天下人,金蜈门对你却了如指掌。怎么着,如今你这号大人物竟变做缩头的乌龟啦,连个屁也不敢放。”
  钟国栋想不到对方竟将自己行动打听得如此清楚,他贴身门侧,声音吵哑的递出去:“金蜈门里你又算老几。”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算老几,只是十三把头中的老七。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何妨出来比划比划。”
  这时,钟国栋已经闪到庙门的另一边,他在估算这场搏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才能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时间对他来说,是一项极重要的因素。

  忽然间,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从神案后方传来,那种声音就像猫儿在蹑足行走,又似落叶飘坠,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但钟国栋不是容易忽略任何细微末节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桩不该忽略的事。

  没有出他的预料,就像掩饰在神案后的声音,那位金蜈门的第七号把头又在开腔了:“姓钟的,平日里看你作威作福,神气活现,万想不到节骨眼上你竟是如假包换的窝囊废。你以为这座破庙是铜墙铁壁,能保住你的老命吗。你要再不现身,看我一把火烧不烧得你出来。”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头的说话声中闪向钟国栋的背脊,但是钟国栋面庞贴着门框,恍若不察。当这抹青光以极快的来势刺上钟国栋的背部,发出的却不是锋尖入肉的“噗嗤”声,而是另一种怪异的钝闷声音,就像是刺进了什么厚实的木块中一样。

  不错,这柄青芒灿亮的长剑是刺进了一块木板,一块厚三寸的木板。木板原是神案前端摆置的跪垫,钟国栋临时借来挡在背后,三寸厚的木板足够顶上这一剑了。

  当时阻击者发觉情况有异,却都已迟了。钟国栋的厚剑闪电般出了剑鞘,几乎剑锋出鞘的同时,狙击者的半个头颅已斜飞而出,死亡来得真快,甚至不给这人一声最后呼唤的机会。

  喷洒在钟国栋脸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连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层层的血渍糊满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许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惊异地发觉,鲜血的味道也并不那么难以忍受的。

  尸体仰跌在五步之外,四肢摊开,寂然不动,犹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大型玩偶。
不必细加辨认,钟国栋也知道这个的身份,金蜈门的四卫之一青霜飞虹李川霸,先时在钟家堡那个用剑攻他的角儿,亦就是这一位。李川霸在金蜈门的地位高过十三把头,而这一组追兵的发言人竟不是他,却由那七把头代表,显然他们是有意掩藏自己的实力,企图诱使钟国栋产生错觉,以达成图杀的目的。

  情况发生这样的变化,钟国栋的戒惕已更为提高,他在盘算,敌方这一组追兵里是否还另外隐伏着什么高手。

  山神庙外那位七把头又在出声,不过这次却透着几份心虚,字里言间仿佛不怎么落实:“钟国栋,你还在那里么,怎的又闷着头不说话呢。”
  钟国栋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头那位七把头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倒翻伏上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倏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之人亦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劲装,不用说都是金蜈门的喽罗。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举手抬脚尽量放慢放轻,生恐惊动了下面的钟国栋。

  问题是钟国栋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要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
于是,双手猛挥,两枚追风神芒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两名金蜈门死士骤觉腹部一麻,当他们的目的光慑及金芒,目光已经瞥见自己的肚腹不知何时已经剖开,花花绿绿的肚脏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出。

  当瘰疬的肠脏刚刚拖泻地下,他剑出如电,“澎彭”声响中已击翻了五面皮盾,镝锋打横,三名悍敌的咽喉同时绽裂。不错,网破了,一条人影便在这时由火光中飞来,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状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长剑,一柄尾芒流烁盈尺,青森森的长剑。

  剑尖从钟国栋的头顶闪过,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来。剑花骤起,犹如白莲交叠,于刹那间涌现浮沉,一阵密集的金铁磕击声里,长剑斜荡,剑锋却已透过一面皮盾,把那执盾者活活钉死于盾后。

  又有两个人影大鸟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动下亦可看出两人的手中家伙,他们一个舞动着流星锤,另一个上举红樱枪,显然是金蜈门的高手来增援了。

  钟国栋猛然一个虎扑冲上,却在扑腾的须臾贴窜于地,厚剑掀起冷芒如波,又似砸地铺起一面光耗,九只人脚,立刻飞弹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躲着快,好歹保住了一只脚。

  包围的阵形已经凌乱,这五人一倒缺口顿现,钟国栋剑展如风,面容狰狞若鬼,人剑相连,势同奔牛破篱,锐不可当的突围而出。利刃砍劈人间的声音带着沉闷,锋口入骨的音响反倒脆落得刺耳,这样的声音渗合着挤迫自肺腑的嚎叫,引发于丹田的吼喝,持续不断的此起彼落,似永无休止。时间拖下去,便不必星刺刀戳,光被这种声音也会被逼疯的。

  大堡主钟国栋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他披头散发,手上一柄十七重的厚剑更是染满血迹,赤毒的火焰照映着他棕色的面庞,将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幻映得更为突出,隐藏在眉心当中那颗珠沙痣,鼓涨得似乎要崩出来一般。二十余名金蜈门的弟兄围绕着他,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另外二十余名,看情形躺下来的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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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国栋的脚步不停的移动,他喘息粗浊而急促,双目圆睁如铃,死盯着围绕他团团打转的二十余名敌人。星状的利器伸缩,彷似一朵绽开的金菊,又如天际一曳光而过的流星,而利刃的挥斩劈刺,寒芒锐气笼罩成了面罗网。

  钟国栋暴掠七步,厚剑划过一道半弧,两颗人心已骨碌碌抛上天空。他躲过背后飞来的冷魂飞星,斜肩回身,剑由下起,又有一个金蜈门的伙计被开了膛。

  钟国栋的行动如电,猝而扑下,掌剑齐扬飞斩,劈啪之声连成一串,未见掌影,未见剑势,又是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现在,只剩下七把头一人了,他怔窒了一会,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钟国栋那边。却在看清钟国栋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贴上他的咽喉。

  猛的一哆嗦,这七把头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钟国栋已冷冰冰的拿了言语:“不要叫嚷,七把头,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的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声,这位仁兄尽管强作镇定,无比的惊惧却由他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硬的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钟国栋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却杀手腾腾的说道:“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倘有半句虚言,你就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的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痛苦,只赶紧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将下巴微微的抬起。

  钟国栋缓缓的说道:“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位七把头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音回答:“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钟国栋压着嗓门问道:“带头的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李川霸带头我为副,其余都是一干兄弟们。”
  钟国栋生硬的说道:“派人回去讨援兵了没有。”
  这七把头略一犹豫,颤声道:“讨援的兄弟业已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刃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钟国栋运用匕首杀人的手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七把头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气。

  虚实探明之余,钟国栋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处,金蜈门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这里虽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开市,也是热闹原因之一。其次是,如果有人问这南泉镇是属于那省管辖的,只怕谁也说不上来,因为这儿成了两不管的地界。它位于豫皖边界,地处两不管,自然成了牛鬼蛇神的安命所在,更是三山五岳各路人物的落脚处。

  南泉镇有了这些人物的捧场,繁荣热闹是当然的。镇上共有两条路,一横一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热食铺子,铺子里卖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的猪、牛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边正有四个人在搓麻将,看他们歪带帽子斜穿衣,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估其量是些小混混罢了。

  麻将,源于叶子戏,早先是以纸为牌,故称叶子。盛传是韩信所创,作为军中排遣之戏。早年大陆大家都玩十三张,一家放炮,三家出钱,弊垢甚多。本省兴十六张,放炮的人一家出钱,自摸才三家出钱,减少作弊。其实,任何一种赌都可以取巧,不过各有各的手法,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有人说:打麻将靠战术运用。那战术是否即为必胜之路呢,答案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这两种答案似乎相互冲突,其实彼此都可说是真理哩。但是,最简明的答案,就是十赌九诈。

  本省的十六张麻将,同样有弊。舞弊的方式,有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和联手师傅,后者俗称抬轿子。

  一吃三的高级郎中必须具备有天份、眼力、记性,外加苦练手法。惯用的千术手法,大概不离下述几种:其一,理牌。原理是根据骰子的自然率而使用的手法,简单说明,东风家将好牌像风字对对等放在第一二蹬、第九、十蹬、第十七、十八蹬。假如骰子打出六点、十点、或十八点,东风家就可将理好牌全部抓到,至于其他点子则大家抓不到。自然率是十六分之二自己抓,十六分之二对家抓,高手往往是先打骰看风色,如出现六点、十四点时,在顺序上快手快脚加上四蹬,或缺少四蹬,这样一来,所理好的牌又变成自己抓到。

  理牌原则大部份还是靠机遇,如加上变换次序,就有十六分之四的机遇,按说是投机取巧。但如果看了骰子再转牌,或快手换假骰,甚至用手法掷出指定的点数,那就是真千术了。原则上不限定东风家可以理牌,南西北家都可理,只是加的蹬哪种不一样而已。

  其二,武场手法真师傅,他们苦练到双手可以三指中藏牌,其他二指一样灵活摸牌,外表非但看不出来,必要时还能在摸牌时取换送牌。如此高手,每副是十八张甚至更多,占尽便宜。在假自摸时,左手将多的出牌快速推到桌上消灭证据,清查和牌还是十七张,一张也不多。假如再加练掷骰手法,练到控制自如地步,那就谁都搞不过他了。

  其三,眼力与记性。任何麻将牌每张都会有些微微不同,一副新牌经高手打过短时间就能认得清楚,每张牌的些微不同等于打明牌。

  现在再介绍一下联手师傅,这些联手师傅除了具备理牌、假骰、手法脚法这些基本常识外,还要得有暗语套招。暗语套招,相互之间有一套平常语气的报牌联络暗语,用脚指将对方所要的牌递出收回,相互交换。还有,经过暗语通知,将牌送到桌上让自己人自摸。到对家时,摸走一张,同时另加两张,下家摸走一张,剩下一张对家当然自摸。假如是下家也是一样,只要将需要的牌放在第一张即成。

  联手师傅多练一套脚法和暗语,还在默契好,在千术这门是第二流人物,但手脚并用以多吃少,相当厉害的。

  这四个人当中,其中就有一对联手师傅。这一对只是混混,联手技术并不怎么高明,他们采用的方式就是拉洋片中的一种:凑十。叫牌的方式是这样的,假如搭挡要三万,就指指塘里的七万问:“这七万是谁打的。”其他类似,这样八圈下来,这一对还真的捞了不少。输的想捞,羸的想乘胜追击,可能还有得玩哩。

  在另间阴暗的睡房里有两个人,钟国栋与一个满面胡髯,头上还裹着绷带的彪形大汉。

  钟国栋对着胡髯大汉,神情悲凉而伤感,他的声音也同房中的光线一样阴暗:“于明,在赶达镇上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能不能在你舅舅这儿看到你,真是上天怜见,好歹保佑你逃过这一劫。”
  胡髯大汉唏嘘着,极为沉重的说道:“堡主,我心中苦,我心里愧,我不应该还活着,我觉得活着就像有罪。好好的一个堡被毁了,二堡主与少爷小姐凶多吉少,那么些平日相处像自己子弟的堡丁,一个个流血牺牲,我却苟安于此,这算什么呢。”
  钟国栋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于明,你该往深处想,如果大伙全死做一堆,将来还靠谁去振兴基业,还靠谁去复仇雪耻。再说,你虽是钟家堡的总管,说句你别生气的话,终究不是钟家的人,本堡此次遭逢劫难完全系老太爷结下的恩怨,与你们外人无关,你们为了我钟家出力,我非常感激。如今为了他流血卖命,只有增加我内心的不安。”
  胡髯大汉苦涩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堡主,实在不敢想像堡里还能剩下多少人,伤亡又到了什么程度。夜里一片混乱,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我们算是整个被击溃了。”
  钟国栋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堡主及孩子们的生死,你尚不能确定。”
  胡髯大汉低沉的说道:“金蜈门围攻二堡主的诸人都是他们拔尖的高手,我当时看到的就有金蜈门的大掌法九阴掌斩入相、二执法祭魂幡赵百器,四卫之首无回棍俞宝等人。二堡主在重围之下,固则勇猛依旧。但时间一长,就颇不乐观。”
  钟国栋眉宇深锁,缓缓的说道:“好在金蜈门此次行动,骆孤帆与欧阳鸣好像并没有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未看到结局,就不能断定凶多吉少。于明,说不定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幸运,已经突围而出,正在某处等候我们会合亦未可知。”
  胡髯汉子有些吃力的说道:“堡主,不是我有总说些丧气的话,二堡主与少爷小姐虽然个个都有一身杰出的身手,但却缺乏打斗经验,昨晚的情形,金蜈门的人那一个不是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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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了口气,钟国栋问道:“夫人呢,我是说我那老伴可有消息。”
  胡髯汉子摇头道:“没有消息,不过也令人难以往好处想。堡主,属下听得小黑子相告,说攻击夫人的金蜈门角色亦非等闲之辈,好像除了一名护卫之外,尚有三名把头。现场形势实在太乱,小黑子在摆脱他的两名对手后,赶过去协助夫人的时候,却又找不着人了。”
  钟国栋表情沉重的说道:“这次金蜈门对我们所发动的突袭显然是处心积虑,要一洗当年之耻,为死去的鬼狐公孙樵、妖熊谢大彪报仇。但令人猜不透的是,既然经过详密的计划和预判才下手,那骆孤帆与欧阳鸣为什么不来呢,难道他轻估了我们的实力。”
  胡髯汉子喃喃的说道:“他们地处云南,当然懂得防卫的重要性,难不成他们倾巢而出,连自己的窝也不顾了。万一有人乘机刨了他们的根,那才是得不偿失呢。”说着,他顿了一顿想了想,接着又说:“直到如今,堡主,我方的伤亡还无法确知,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呢。”
  钟国栋说道:“照我事先所说的计划进行,假如他们能脱险,必定会朝原先的路线朝广州方面去的。”
  胡髯大汉道:“他们会不会先去黄土坳那边集结,堡主,那里也是我们预定的避难所之一。”
  钟国栋说道:“你的意思是……”
  胡髯大汉苦笑道:“这是属下的臆测,堡主平日待属下等犹如自己子弟一样,我想他们决不会因为堡破就弃而他去,必定会到那预定的集合场所等候堡主及少爷他们。”
  钟国栋道:“这样好了,于明,你先暂留在你舅舅这里养伤,我去黄土坳看看,假如没有变化,我会要他们来跟你联络。那么你们就去大兴粮行先窝着,俞管事公安排你们的。”
  胡髯大汉于明立即站起,形色凛烈的说道:“于明但得有一口气在,堡主,我亦必与钟家堡同生死,共患难,誓必以鲜血与性命为钟家堡的再创奋斗到底。”
  钟国栋欣慰的说道:“好,于明,我知道你是血性汉子,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大兴粮行是钟家堡的生意,你去那里照样是替我钟国栋工作,又有什么两样呢。”
  于明道:“只是目前危机四伏,我留在堡主身边多少还可出点力,万一碰上那些凶神恶煞,总可挡他一阵。”
  钟国栋道:“你这份心意我领受了,说句不客气的话,万一遇到什么,我一个人脱身比较容易,是不是。”
  于明搓着厚实的手掌,沉默了半晌,终低声道:“堡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黄土坳,那地方隔着这里有一段路程,要走,就得趁早。”
  钟国栋道:“我打算天黑以后上路。”
  


                    第五章
  黄土坳的情景十分凄凉,坳底下是三匹烈马,五具残尸,死马残尸曝晒在阳光之下,几只苍蝇在他们上面嗡嗡打转,钟国栋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是钟家堡的人。

  钟国栋俯视着黄土坳底的惨景,僵窒中仿若听到彼此血液的沸腾声,心间的诅咒。形势已经非常明白了,这个劫后聚集的地点已被金蜈门的人获悉,从而设下埋伏,张妥罗网,坳子里的死马残尸即是金蜈门得手的猎物,可怜这些烽火余生的钟家堡堡丁,好不容易挣出了修罗界,却又一头撞入了鬼门关。

  钟国栋不由暗想,这些预定的所在,只有堡里的人知道,金蜈门怎么摸得如此清楚。他百思不解,缓缓朝前走着。刚刚上了陵脊,芦苇荡子里“唰啦”响了一声,一条高大的人影自斜刺里扑上来,连吭也不吭,一柄大砍刀劈头盖脸的便砍向他的脑袋。钟国栋身形本能的倏然半侧,右手剑一抖猝截。

  那偷袭者这时才看清楚是钟国栋,忙叫道:“堡主,是我,是我罗鹏。”
  钟国栋的长剑自他的胸前移开,缓缓说道:“罗鹏,出手之前也得先看出远近亲疏。”
  那偷袭者果然是红胡子罗鹏,他原是一家镖行的武师,有一年他护送一趟镖路经湘江,被一群蒙面人劫镖,正在危急之际,恰遇钟国栋路过,得以全镖保命。
事后,罗鹏便辞去镖局之职来到崂山,在府中做一护堡武师,闲时就教教堡丁武功。钟国栋的长剑自他胸前移开,臊得他脸红脖子粗,窘迫十分的说道:“一时慌张,没有看清是堡主,你老千万恕罪。”
  钟国栋喘了口气说:“罢了,此地还有什么人。”
  红胡子罗鹏朝里一指,呐呐的道:“就只有我跟忠少爷了,我们突围之后就来到这里,想不到这些狗娘养的竟在这里也设下了一道埋伏,要不是忠少爷及时来到,罗鹏很可能跟他们一样,尸骨早寒了。”
  钟国栋听了之后,心情宽慰了不少,不管怎么说,钟氏总算留下了一条根。

  父子劫后重逢,又不免唏嘘一阵,用衣袖拭了拭脑门上的汗水,罗鹏恨恨的说道:“金蜈门这些绝子绝孙的东西,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连我们一干历劫余生的都不放过,简直摆明了要一网打尽。”
  钟国栋生硬的说道:“没有错,罗鹏,从他们下定决心发动的那一刹开始,就已确定了斩尽杀绝的原则。不要期望他们慈悲,只能依赖我们自己的实力。情形就是这样,以杀才可止杀。”
  咽了口唾沫,罗鹏干涩地问道:“堡主,有一件我一直不太明白。”
  钟国栋说道:“什么事。”
  罗鹏低沉的说道:“我们钟家堡与金蜈门,一在云南,一在崂山,两下相隔如此遥远,我们虽然在外面有几处生意,这些都是正当营业,可说跟金蜈门根本不相抵触,他们突然间就采取了此等血腥袭杀行动,在并无深仇大恨的情形下,是不是有点反常过度。”
  钟国栋平静得像在叙说一桩与他并无关连的渊源过往:“罗鹏,老实说,金蜈门的行动并没有太出我的预料,这件事早晚都会发生。它起源于钟氏上一代,金蜈门的魁首骆孤帆的前身原是一个杀手组合的老大,只因为家父感于一位姑娘的孝心,伸手管了这档事,除去了他的两位得力杀手。而这位姑娘一则感恩,一则是对家父心仪,两人本已情愫早生,在这件事的促合下提早结合。家父与家母也知道这批杀手不会善罢干休,于是双双隐居崂山。想不到这个结却在数十年后才爆发,我们的错误仅在估算仇恨的容积量上过于宽宏了。”
  罗鹏沮丧的说道:“原来如此,只是现在尚难料二堡主及其他人的生死如何,想想也真叫人痛悔。”
  钟国栋沉痛的说道:“悲伤洗雪不了仇恨,痛悔更消失了斗志。金蜈门这次行动,假如是对我钟氏一门,钟某自无话可说,今枉杀无辜钟某决不会就此算了。
罗鹏,血债要用血来还,泄气徒见窝囊,于事无补。”
  罗鹏机伶伶的一颤,忙道:“我错了。”
  钟国栋忙说:“别这样说,罗鹏,于是在南泉镇,你去与他会合,今后行动我已经告诉他了,我跟忠儿去第二个地方,金家老寨。”
  金家老寨座落在一片土山的山顶上,名称叫寨,其实只剩下一堆废墟,断垣残壁的一堆废墟,从苔生蔓草的情形来看,这地方已经荒芜很久了。当钟国栋父子赶到金家老寨的时候,令他们惊喜的发现,他们并不似在黄土坳那边的孤独,他们有伴了,而且同伴不少,意外的夫人陈玉卿、家孝、惠琴都在这里,这一家只少了家信一人。当然,还有钟国梁这一家。但是,既然陈玉卿他们能够脱险,相信国梁一家也应该有人脱险,断不会死得连一个人都不剩的。

  在一阵嘶哑却兴奋的欢呼声中,钟国栋父子匆忙赶了过去,眼瞅着大家憔悴委顿,发蓬衣乱的家人,大家都有着恍如隔世的伤感。迎上前来的三个人是家忠的老婆姚玉姑、家孝和惠琴,三个人纷纷向钟国栋见过礼,直起身来的当口眼圈全红了。钟国栋先把自己的情绪稳住,一边望环顾各人,一边简单明了地问道:“首先,谁知道你们二叔的下落。”
  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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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反应,钟国栋一颗下沉的心反而安定下来,既然没有下落,应该还有突围的一线希望。钟国栋强忍着悲痛,问道:“你妈呢。”
  姚玉姑哽着声音道:“婆婆她受伤了。”
  钟国栋咬着牙问道:“现在她人呢。”
  钟惠琴说道:“在前面那座茅屋里。”
  钟国栋抬头一望,果然发现七丈外有一座茅屋,夫妻情深,他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至,推开门走了进去。

  但只见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钟国栋运足目力视去,稍稍可看清一切。此屋似是多年无人居住,而且失修已久,墙角上结编着不少的蜘蛛网,钟国栋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副火熠子,迎风晃燃。但见陈玉卿躺在一角,双目紧闭,柳眉微皱,小嘴紧抿,唇角滴减一丝血迹,面色苍白异常,胸前微微起伏,气若游丝。

  钟国栋搜索了一些枯木,燃起一个小火堆,顿时屋内一片光亮。忽的“叭叭”几声响起振翼之声,钟国栋赶忙凝目看去,原来是几只蝙蝠夺门而出。他定了一下心神,转首四周打量,但见墙壁上爬了十几只壁虎,地上满是蟀蟋蚁蝼,而且布满了干枯的柴薪,整个茅屋空荡荡的。

  钟国栋回头吩咐了屋外的女儿几句,解下身上沉厚的长剑,放置一旁,便低头察看夫人的伤势。

  陈玉卿左部胸前刺着两枝寸许长的针形暗器,小腹及腰也插着两枝,大腿上更是插着五枝之多。

  钟国栋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是女人禁地,尽管已是老夫老妻了,但总是有点那个……”他望着陈玉卿苍白的玉面,呆呆的迟疑着,不敢动手。

  忽然,陈玉卿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钟国栋赶紧凝神,只见爱妻娇躯猛地颤栗了一下,伤处正涌出了褐色的血水,脸上向微微抽搐着,变成一副痛苦的神色。

  钟国栋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暗叫道“毒发了”。他咬了一咬牙,心里忖道:“老夫老妻了,那有那么从的顾忌。”心念已定,当下毫不犹豫的脱下陈玉卿的衣服。

  那件衣服原本就破烂不整,钟国栋只一两下子就脱了陈玉卿的上衣,露出了红色的亵衣,而且,也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尽管陈玉卿已是四十多岁近五十大几的女人,因为习武之人,肌肉毫不松驰,再加以平日保养得法,真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良久,钟国栋才动手脱下了爱妻的亵衣,只见两座玉峰赫然映在他的眼帘里。
钟国栋心神又是一阵荡漾,只感呼吸急促,喉间干渴异常,一种男人的本能之欲撩起。良久,他不禁暗自责备:“都什么时候了,竟想到那桩事,真是无聊。”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不敢目视那两座玉峰,兀自除下红色亵衣,接着,脱下了她的靴子。接着仰起头,深呼吸了一次,接着开始脱下了陈玉卿的长裤。于是,陈玉卿只穿着一件短红色的亵裤了。一阵肉香,几乎冲昏了钟国栋的脑袋。钟国栋擦了一下汗,仰起头,深呼吸了一次,又俯下头,察看伤势。

  现在,陈玉卿的全身肉体已一览无余。那肌肤白如羊脂,胸前的两座玉峰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两颗乳头微带黑色,犹如两粒黑葡萄撩人漪念。

  钟国栋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触动那饱满的乳峰,他点住了胸前伤处的穴道,以及小腹,腰和大腿上的伤处,以免毒液蔓延。他试着拔出胸前的暗器,微一用力,陈玉卿的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感到万分痛苦。

  “他妈的,够绝,装有倒钩。”钟国栋赶忙住手,不敢用力,取过了绢帕,然后倒了一点酒,滴在绢帕上,在陈玉卿伤处擦了擦,以及被火灼到的地方。

  “唔”的一声,酒精的刺痛,使陈玉卿不由得一叫。

  钟国栋取出了自己携带的匕首,在火堆上烤了一下,然后小心的朝爱妻胸前伤处挖下。

  剑稍一触陈玉卿的肌肤,陈玉卿猛地叫了一声。钟惠琴一听母亲的叫声,急忙走近茅屋,往内探头一望,小妮子不由得满脸绯红的急忙退出。

  钟国栋咬一咬牙,把心一横,不理会陈玉卿痛叫,用力一挑,两枚倒钩暗器已然被挑出。

  “哎唷”的陈玉卿大叫了一声,痛醒过来。陡见自己衣服被剥光,又见一个大男人坐在她身边,本能的一只手捂住胸前,一只手朝着钟国栋面颊掴去。

  “啪”的一声脆响,钟国栋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巴掌。钟国栋只顾低着头,凝神专注的为爱妻取出暗器,哪里会想到爱妻猝然给他一个耳光。再说钟国栋手触着陈玉卿软绵的胴体,不敢分心,压根儿不晓得她已醒过来,钟国栋只感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难当,嘴角缓缓流一条殷红的血丝。还好陈玉卿重创在身,劲力可说已失,否则,这一掌可真够钟国栋吃不了兜着走。

  “玉卿,是我。”钟国栋连忙放下匕首,左手抚着脸颊,苦笑的说道:“玉卿,我在为你治伤。”
  陈玉卿看清了钟国栋,叫道:“是你,国栋,我是不是在做梦。”
  钟国栋俯首用手紧握着陈玉卿的肩膊,说道:“玉卿,是真实的,孩子们也安然无恙。”
  忽然皱起了柳眉,嘤咛一声,陈玉卿抚住酥胸,无力地躺下去。

  钟国栋连忙接住爱妻,说道:“玉卿,你不要乱动。”
  陈玉卿忍着创痛,点了点头。钟国栋看到爱妻胸前伤口血流如注,赶忙替她止住血,轻声说道:“玉卿,你不要说话,我正在拔那暗青子。”
  陈玉卿再次点了点头,想到自己裸着身子,只穿着一条亵裤,尽管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禁两颊飞上两朵红云,羞得说不出话来。

  钟国栋道:“你胸前的伤处暗器,我已替你取出,暗器中装有倒钩,那里不用匕首挖出来,待会取出另外两处的暗器后,我再助你一臂之力,运功将体内的毒气驱走,然后敷上伤药就没有事了。”顿了顿,接着说道:“取出暗器时,可能很痛。我怕你受不了,想点住你的黑甜穴,减少痛苦。”
  陈玉卿右手仍然捂着双乳,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不,我受得了。”
  钟国栋见陈玉卿心意坚决,当下也不勉强,举起匕首,在火堆上烤了烤,然后在陈玉卿小腹上挖下。

  陈玉卿面色陡地一变,一阵剧痛使她混身颤栗不止,捂着双峰的手垂了下来,紧紧握着,又露出那丰满撩人的乳房。

  “好了。”钟国栋用力一挑,取出了两枚暗器,拭了一下汗水,说道:“还好,入腹不深,否则恐难救治。”
  陈玉卿强作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但钟国栋知道她是强咬牙龈,忍着痛苦。
钟国栋举起了匕首,说道:“玉卿,还有一处,你再忍耐一下。”
  剩下的一处,分在两腿上,左腿三枝,右腿两枝,入肉最深,仅露出一点点尖端。钟国栋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按住陈玉卿的左腿。他只感手上传来一阵烘热,手不由得震了一下,那里离私处只不过两寸。

  陈玉卿娇躯也是一震,两眸紧闭着,一张俏脸上红得像一块红布。

  钟国栋艰辛地吞了一口口水,左手用力按下,右手的匕首轻巧的刺下,用力一挑,两枚暗器“叭”地一声,已被挑出。

  “嗯”的陈玉卿嗯了一声,强忍住呼出的声音,刚才的剧痛,差点没把她昏死过去。

  钟国栋见爱妻痛苦的样子,不忍再动手,停了下来,柔声的问道:“玉卿,很痛吗。”
  陈玉卿摇了摇螓首,坚强的应道:“不。”
  钟国栋双眸闪过一丝赞许又痛惜的神色,举起了匕首往右腿上挑去。

  “唔”的陈玉卿娇躯大大地震了一下,只见她昏死了过去,但没叫一声。

  钟国栋吁了一口长气,将匕首插入靴筒,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望了爱妻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那里含着无限的关怀与怜惜。钟国栋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枯枝,然后坐正了身子,两掌按在陈玉卿的小腹气海穴上,两眸闭着,缓运出功力。

  但见钟国栋头顶上枭枭的升起一股白蒙蒙的气体,愈来愈多,一会,罩住了钟国栋周身,而传至陈玉卿周身。钟国栋正以本身内家功力辅助陈玉卿疗伤,一方面运功逼去陈玉卿体内的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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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国栋的脸上一片湛然,已进入忘我之境。钟国栋只感丹田一股纯真的真气,缓缓升起,然后在周身三十六穴道畅通游走,再自两掌传入陈玉卿体内。此刻要是有人,即使是一个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只要轻轻向钟国栋一点,那么钟国栋与陈玉卿就会双双走火入魔,或者当场气绝而死。此时此刻,钟国栋在大敌当前之下仍能如此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但也足见其伉俪情深。

  须臾,只见陈玉卿惨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而且伤口处正缓缓流出一股黑褐色的毒血。

  如此约摸过一炷香,钟国栋始缩回两手,周身白蒙蒙的气体也随之消失,只见脸上流露出一片疲惫的神色。

  睡着的陈玉卿悠悠醒了过来,她撩目一见钟国栋闭着两眼,两掌互按着,放在盘膝的脚跟上静静打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暗暗运了一下气,骤感体内真气十足,宛如长江涌流,畅通周身三十六大穴。

  知夫莫若妻,她知道钟国栋十六岁便打通了任督两脉,功力之厚,非凡无比,自己这条命算是从鬼门关打了转回来。她心中一喜,猛的坐了起来。

  “哎”的一声,陈玉卿蹙起眉,又躺了回去,只感全身的皮肤如针刺股的抽痛起来。她俯下螓首,朝自己身子看了一下。只见全身几乎体无完肤,除了受到暗器的伤口外,还有几处被兵器所割伤,再来就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皮肉飞绽,是受到灼伤后所引起的。

  内伤虽愈,体外的皮伤却使人痛得难受。她咬了一咬银牙,不敢再动一下。

  须臾,钟国栋吁了一声,睁开两眸,脸上疲惫之色消失一空。他向陈玉卿望去,正爱妻的目光打了一个正着,陈玉卿不自禁的红了脸,赶忙的又伸手遮住胸前裸露的乳峰。

  钟国栋尴尬的朝陈玉卿笑了一下,轻轻说道:“玉卿,你醒过来啦。”
  陈玉卿带着少女般的忸怩点了一下螓首,红着脸,细若蚊声的应道:“国栋,累垮了吧。”
  钟国栋道:“还好,适才调息了一阵子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一次,真是苦了你啦。”
  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瓶白色的瓷器,拔开塞子,倒出了四五粒红色的丸子。陈玉卿十分清楚,这是钟氏祖传秘方制成的伤药,可治外伤。

  钟国栋望着陈玉卿道:“玉卿,我要替你敷药了。”
  陈玉卿放下胸前的手,让丈夫敷药。只见钟国栋从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银匙,捋了一匙红色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胸前的伤口上,陈玉卿顿感伤口处一阵澈心的清凉传来,苦痛立即消失。

  陈玉卿明知是伤药敷上后产生的效果,但仍不期然的向下望去,只见那红色的药粉敷在伤处,立即化作一滩红色液体,沿着伤口窜进肌肤内。而伤口处马上起了一层血红的黏膜,逐渐闭合起来。陈玉卿心中不禁赞了一声:“好个生肌再生丹。”
  钟国栋依样照葫芦的在其他伤口处一一洒下,然后将小瓶揣回怀中,微微一笑道:“好啦,明日再敷上一次药就可痊愈。”顿了顿,又说道:“现在你不要说疾,堡中所遭遇的情形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去叫琴丫头进来,看看她是否有备用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穿。不然的话,你这样子怎能出去。”
  陈玉卿羞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当钟国栋走出茅屋时,看见钟惠琴和她的嫂嫂姚玉姑已经走过来了,琴丫头手里正提着一套衣服,钟国栋暗自既又骂赞的说道:“这个鬼丫头,真是生了一付玲珑心肝。”
  一切妥当之后,钟家忠把生还的堡丁聚在一起,吩咐他们去黄土坳找于明、罗鹏听候分派工作,如有不愿留用的每人可支二十两银子,任自离去。钟国栋交代一切之后,这才率领大家继续上道。

  柳泉在徐州以北,是一个位于要冲的大镇。这天傍晚时分,一行男女六人赶到镇上投宿,他们正是钟家堡堡主钟国栋夫妇,还有二子一女及长媳姚玉姑,这群隐居山林的老少,在这次大劫之后竟举家投入了江湖。

  钟国栋老谋深算,他终于摆脱了前来找碴的神秘门派金蜈门,很平安地进入了河南境界。当然,陈玉卿难免想到吉凶未卜的钟家信,经过钟国栋的百般劝慰,依是唏嘘不止。

  柳泉镇上的客栈只有四家,以一个镇集来说,应该不算少了,但钟氏老少连走三家都无法找到容身之处。

  第四家在一个冷僻的横巷之内,房屋低矮,环境脏乱,是贩夫走卒歇脚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屑一顾的。而且这里没有房间,只有两条长长的统铺,只要一脚踏进店门,那股包括汗臭、脚臭,以及说不出的怪味便直冲鼻端,当真是五味杂陈,不令人作呕才算是怪事。

  来订房间的是钟家忠夫妇,他们被薰得掩鼻而退,姚玉姑几乎呕了出来。

  钟国栋问道:“忠儿,有什么不对吗。”
  钟家忠道:“爹,这家客栈又脏又臭,咱们如何住得下去。”
  钟国栋往里瞧了一眼,说道:“走吧,咱们先找地方吃饭,然后再想办法。”
  吃饭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了,虽然酒馆中也是家家客满,只要等一下总会找到座位的。饭后钟国栋询问店小二道:“小二哥,镇上除了四家客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宿的。”
  店小二道:“客官不妨到药王庙去试试,镇西有一条小路,约莫五里就可到达药王庙了。”
  钟国栋说了一声“多谢”,顺手塞给店小二一声碎银,店小二千恩万谢的颠着屁股走开。

  离开酒店,他们沿着镇西的小路前进。五里不到,果然瞧到一片森林。钟家孝一马妆先,钟惠琴紧跟身后,兄妹俩穿越林间小径,径向庙前驰去。

  他们刚刚驰出小径,庙前忽然传来一声“打”的叱喝,接着三点寒星挟着厉烈的劲风,向钟家孝迎面袭来。这是有人发射暗器,由寒星飞驰的速度及取位的准确推断,此人在武林之中必然是个有头有脑的人物。

  不过,钟氏追风神芒是武林中的一绝,钟家孝虽是骤遇袭声,还不至将那三点寒星放在心上。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右掌倏地一吐,同时叱喝一声道:“还你。”
  就这么一抓一抖,三颗银色弹子便似流星逐月之势倒飞而回。

  庙前立着一名长髯拂胸的黑袍老者,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八卦掌门银弹夺魂时逢春,他身左站着一位油头粉面、长像英俊的银衫少年,是他的大弟子浪蝶虚龙,身右站着一名满脸煞气的白衣少年,是他的二弟子百步蛇闻放鳌。

  在江湖上,八卦门原是一个小门派,很难与其他门派争一日之长短,但时逢春却勤练武功,力争上游,终于获得了银弹夺魂的盛誉。时逢春成名了,八卦门也在江湖道上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他们还是一个小门派,仍然无法与少林、武当、丐帮、令狐世家等相提并论,甚至连新近崛起的冷泉庄也凌驾于八卦门之上。
时逢春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因而性格大变,几乎是动辄伤人,要不他就不会以成名的暗器轻率的出手了。

  他绝未想到,来人年轻如此之轻,功力竟这般惊人,银弹伤人不着,还几乎弄来灰头土脸。他避过钟家孝还击的银弹子,但不肯善罢甘休,口中喝一声道:“小贼,你小下,老夫要劈了你。”
  天下竟有这种不讲理的人,双方素昧平生,见面就施煞手,除非他是疯子,怎能这么不讲理的。因此,钟家孝兄妹全被逼出真火,连随后跟来的钟国栋夫妇也对他大为不满。

  当然,钟家孝兄妹并不知道他是一派掌门,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在乎,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什么他们也要战战这三名师徒。他们跃下坐骑,撤出长剑,兄妹并肩踏前数步,冷冷一哼道:“为什么,朋友,咱们有仇吗。”
  时逢春不理会这些,伸手向名弟子一挥着:“废了他们。”
  浪蝶虚龙及百步蛇闻放鳌同时应了一声,双双向战场奔去。在江湖道上,这师兄弟俩可也是一对名人,师兄好色,师弟嗜杀,出道几乎就做了不少坏事。由于他们十分狡猾,很难抓到他们为恶的真凭实据,各门派倒也奈何他们不得。

  浪蝶虚龙出场之后首先奔向钟惠琴,因为她是一个小美人儿。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请教贵姓芳名。”他好像不是为搏杀的,一双贼碌碌的眼珠在钟惠琴身上一直转个不停。

  钟惠琴日处深山,几层见过这等恶形恶状的嘴脸,立时气往上冲,抖手一剑刺了过去。钟家堡的天都九归剑法,快如闪电,玄奥绝伦,出招就是九剑连施,速度之快无与伦比。钟惠琴这一剑并未施展天都九归剑法,但仍有石破天惊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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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虚龙原是全神戒备着的,他却想不到钟惠琴出招如此之快,要不是来了个懒驴打滚,他的左肩必然会刺出一个血洞。

  钟惠琴没有跟踪追击,只是秀目一翻,樱唇一撇,说道:“滚得好,姑娘饶你一回。”
  浪蝶虚龙曾经打过败仗,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因而一蹦而起,八卦刀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钟惠琴的功力不弱,只是欠缺打战的经验,他们兄弟姐妹平时过招都是点到为止,几曾见过这等凶狠的搏杀。如此一来,她自然要落在下风了。十招不到,她就陷入手忙脚乱的险境。

  堡主夫人陈玉卿眉峰一蹙,说道:“国栋,琴儿只怕招架不住了。”
  钟国栋说道:“不,她能够应付。咱们的出乱子除了忠儿全都缺乏打战经验,尤其经过这次劫难之后,往后可能处处荆棘,借这个机会让她历练一下也是好的。”
  他说得没错,二十招以后钟惠琴就稳了下来,现在她已是有攻有守,再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钟家孝最初的形势跟钟惠琴差不了多少,在百步蛇闻放鳌狂野的攻势下也有点应接不暇。不过,他的功力高过钟惠琴,百步蛇又比浪蝶差了一点,因而十招不到他就已争回了主动,现在更是胜算在握。

  场中的情形,银弹夺魂时逢春自然比谁都明白,他知道再战下去,他这两名得意的弟子只怕会一败涂地。八卦门人才凋零,这两名弟子是他最大的本钱,他当然不愿意他们遭到意外。于是,他忍下一口气,扬声呼叫道:“住手。”
  钟氏兄妹原本不愿打这场糊涂仗,场中的搏杀因而应声停了下来。银弹夺魂时逢春冷冷地说道:“叫你们的大人出来答话。”
  钟国栋踏前数步,双手一举,说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时逢春道:“咱们好像面生得很,阁下是那个门派的高人。”
  钟国栋道:“咱们原本不是江湖中人,练武宜在强身,倒叫兄台见笑了。”
  时逢春“啊”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本座时逢春是八卦门的掌门,承江湖朋友抬爱,送给老夫银弹夺魂的名号。”
  钟国栋说道:“是时掌门,久仰了。”
  时逢春“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上门欺人的事作何解释。”
  钟国栋淡淡的说道:“莫非这药王身是贵门的私产。”
  时逢春说道:“药王庙虽不是吃们的,总有个先来后到,你擅自闯来,就是上门欺人。”
  钟国栋道:“药王庙是十方善地,你能来咱们也能来,何况此地朝宇很宽,咱们只求一席之地聊避风霜,兄台何必做得太绝。”
  时逢春冷冷的说道:“一山难容二虎,本座也不愿意跟不相识的人打交道,你们要住,咱们就走,不过咱们今后就是生死仇家。”
  他们果然走了,钟氏却无端的结下几个可怕的仇家。

  堡主夫人陈玉卿叹了口气,说道:“时逢春身为一门之长,为什么如此蛮不讲理,彼此都是借宿,咱们碍着他什么了。”
  钟国栋感喟的说道:“这就是江湖,在江湖上有些事是不能按常性而论的。
咱们该歇息了,忠儿,你去跟庙里的庙祝交涉一下。”
  钟家忠应了一声,立即偕同他的妻子姚玉姑向药王庙里奔去。交涉的结果很圆满,他们总算不至于露宿荒郊。

  翌晨天刚破晓,他们便由柳泉镇南下迳奔徐州。

  这里是座名城,交通十分便利,在江湖来说,是非也就比别处为多。钟氏一行到得不算太晚,还是连续找了好几家客栈才觅得寄宿之处。由于连日长途跋涉,一家老少全都有些疲乏,晚餐之后也就分别就寝。

  钟家孝与大哥家忠同睡一个房间,正当他好梦方圆之际,忽然被人推醒,及他睁目一瞧,只见床前立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白衣姑娘,却是五弟家信在云岭救下的程如萍。他正要出声呼叫,一只柔若无骨、软玉温香般的玉手已堵住他的嘴唇。

  “不要出声,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程如萍说完这两句话,也同时拿开了自己的手掌。钟家孝坐了起来,他没有出声,只是目射异彩,眼巴巴的向程如萍瞧着。

  程如萍原是要告诉他重要消息的,此时竟然面色一红,低声娇叱道:“瞧你这副傻像,你还要不要听了。”
  钟家孝“啊”了一声,说道:“姑娘请说。”
  程如萍说道:“有人要对付你们。”
  钟家孝一怔道:“是谁,你快说。”
  程如萍道:“他们虽然毁了钟家堡,但自己也受到严重伤亡,于是领了援兵一路追赶下来,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是谁了。”
  钟家孝心中雪亮,那追赶他们的人自然是金蜈门了,不由切齿道:“金蜈门未免欺人太甚,正好与他们决一死战。”
  程如萍嫣然一笑道:“二哥,保存实力,以图再起,逞勇斗狠,智者不取。”
  此女生得具有沉鱼落雁之容,当得上天生尤物,艳丽无双,不知有多少年轻人会甘拜她的石榴裙下。当日在堡里,钟家孝也是对她追求的一个,后来见此女对他家老四家义较为偏爱,其他的人便悬崖勒马了。翅机会让给了家义。如今,那支纤纤玉手堵住他的嘴,他觉得在刹那之间,有着如视芝兰的感觉,直到此刻还有满颊生香的感觉。尤其是她这嫣然一笑,更是百媚俱生。钟家孝虽是坦荡荡的君子,也不免感到心神一荡。

  程如萍又说道:“他们人数若有十人之多,个个功力不凡,你们要小心应付才是。大哥被我点了睡穴,也应该醒来了,告辞。”
  说着,她轻功拂过后窗,人影顿时杳息。程如萍的轻功之高,钟家孝不由得衷心欣赏。

  钟家孝起身穿上衣衫,家忠也于此刻醒来,见状问道:“老二,你要做什么。”
  “程姑娘适才来过了。”
  “她来做什么。”
  “她说咱们仇家已追上来了,要我们小心。我要去禀告爹一声,咱们一起去吧。”
  “好的。”
  他们兄弟叫醒了钟国栋,当即将程如萍所述详细的向老父禀告。钟家孝报告完毕,家忠已是双目冷赤,握拳透掌,从喉咙发出嘶叫:“好杂种,我们拼了。”
  家孝也咬牙切齿地说道:“金蜈门未免逼人太甚,爹,正好在此与他们决一死战。”
  他们兄弟二人的声音很大,早已惊动了陈玉卿婆媳,她们刚刚来到钟国栋卧榻处,惠琴小妮子也来了,问明了原委之后,无不百脉贲张,热血沸腾。

                    第六章
  此刻,客栈的屋顶上一个粗厉的语声已传了进来:“钟国栋,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金蜈门的掌握,识相的,赶快滚出来回话。”
  从窗隙望出去,来敌约莫有十数人,逼近的速度不但缓慢下来,而且开始分散,显然是准备接刃的阵势。

  钟国栋沉思片刻,突兀下令:“玉卿,你带家忠夫妇与琴丫头由后面撤退,按我预定路线在白马寨等候,由我与家孝断后。”
  命令不出,诸人无不愕然,陈玉卿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国栋,强敌当前,我等怎能丢下你父子二人。”
  钟国栋凛厉的说道:“保存实力,以图再起。玉卿,不必多说,快带孩子们走。”
  姚玉姑一扯陈玉卿的衣角,悄声道:“娘,爹的指示是对的,咱们就遵命吧,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于是,陈玉卿不再多说,叮嘱一声“保重”,叠声招呼家忠夫妇及惠琴向屋后撤退。

  这时,钟家孝已经站在乃父身边,他右手一把青钢长剑,左手紧握两枚追风神芒,杀手腾腾,威风凛凛,活像一头发怒的牛犊。

  由于金蜈门的人马是由外往内攻,视线的角度受到限制,到现在尚未有发现屋内的情况有变,他们正一步一步的以半圆阵势缩拢接近,期待着一场歼灭性的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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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立在客栈前的栓马广场,钟国栋侧身问道:“家孝,不怨我留下你来断后吧。”
  钟家孝忙道:“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大哥已成家,琴妹她们是女流,爹的决定绝对正确。”
  钟国栋笑了笑,说道:“孝儿,你相不相信,人的生死是早就注定的,劫运不到,虽死犹生;劫运临头,虽生还死。爹作这决定虽也有如你说的,但主要的是看你面相并非夭寿之状。孝儿,咱们爷儿俩好好干一场。”
  攻击者各自取好位置站好,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人物缓步走了出来,一双褐色的眼睛,眼中的神情在冷漠中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寡绝意味。他盯着钟国栋,语声平板的说道:“钟大堡主。”
  钟国栋点点头,笑道:“不敢当。”
  对方目光流动,问道:“其余的人呢。”
  钟国栋平静的回答着:“走了。”
  哼了一声,那人似乎颇为不悦地说道:“走了,从那里走了。”
  钟国栋毫无笑意的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嘛。”
  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发怒,反倒是有所顿悟的样子:“不错,你不会告诉我,但我可能有法子找到他们。”
  钟国栋说道:“那是你的事。”
  那人忽道:“我姓彭,叫彭汉云,金蜈门的总司事。知道我的心,都称呼我为血蛇。”
  钟国栋问道:“席卷钟家堡那天晚上,你似乎不曾到场。”
  彭汉云颔首道:“我是第二拨,在途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耽误了支援的时限,也失去了一次大好的立功机会。”
  钟国栋淡淡的说道:“不用急,眼前的机会你下载好淌上。”
  彭汉云竟笑了起来:“大堡主的确是可人儿,难怪史老二恨你入骨,提起你来咬牙切齿,想是那天晚上吃了你不少苦头。”
  这彭汉云称呼他们的总执法竟用这等口吻,表面上似乎狂妄逾矩,实则正显示出他在金蜈门的身份与份量。虽然钟国栋早已晓得这总司事的权力甚重,却未会料到几乎有凌驾金蜈门除正副门主外的第一号人物之上的威风。

彭汉云又接着说道:“如此说来,宝眷是安全的了。”
  钟国栋说道:“托彭兄之福,至于他们情况如何,似乎与你没有关系吧。”
  彭汉云言词闪烁的说道:“大人拼命,孩子们无辜,我只是表达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而已,人都有某一方面的仁恕心怀,是不是。”
  冷冷一笑,钟国栋道:“像尊架这种长辈,还是少有为妙,尊驾的善意只怕孩子们消受不起。”
  彭汉云眼中光芒映动,古怪的说道:“这却不一定,大堡主。”
  钟国栋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汉云蓦地腔调转为僵硬,变化之快,犹如风谲云诡:“意思是说,替史老二他们报仇雪恨的辰光已经到了,钟大堡主,你想拖延时间,好让你的家人从容逃逸,我却由不得你这么称心如愿。”
  沉重的厚剑剑举胸前,钟国栋平静的说道:“你原是为这个来的,彭汉云。”
  彭汉云慢慢转动着身子,当他转到一半,插在后腰板带上的一柄龟壳鞘长剑业已握在手中,剑锋拔出,映出一溜冷电似的莹莹青光,然后长剑倏分为二,交叉闪耀,老天,居然是双刃合一的利器。

  站在钟国栋身侧的家孝凑近一步,压低嗓门道:“爹,由我先上。”
  钟国栋摇摇头,说道:“不,你掠阵。”
  钟家孝知道老父用意,是恐他敌不过彭汉云,事实上也的确有所顾忌,搏命当前,不是客气事,没有把握便会白白牺牲,则毫无意义可言了。他不再多说,默默退了圈外。

  彭汉云斜瞅着钟家孝,声音里似笑非笑道:“娃儿,在钟家你是排行第几呀,你要对我有兴趣,且等过了这一场,迟早总会轮上你的。”
  钟家孝面孔僵沉,双目平视,半句话也不回答。钟国栋左臂一抬,说道:“请吧,大司事。”
  两道剑刃就好像双龙吐水,仅仅一晃之下,已到了钟国栋眼前,他的沉重厚剑皮鞘下沉,剑锋暴起,但见冷焰炫映于鞘口,一对长剑已经荡出,先有火星飞溅,才响起连串的金铁撞击之声。

  彭汉云身形回旋,双剑芒彩骤现,宛如万千光芒陨落,口中同时叱呼:“好个拔剑术。”
  钟国栋剑随人走,匹练般的银带绕体流灿,光接合着光,刃连冲着刃,镝锋破空,声同裂帛,彭汉云九次运剑罩盖,全然无功。就在双方急速的腾掠交触里,彭汉云猛的一声断喝:“并肩子上。”
  应合着他的叱喝,围在四周的金蜈门诸人中立即跃起三条人影,飞扑而来。

  不待钟国栋分神动手,一旁掠阵的钟家孝立刻纵身迎战,长剑伸缩如电,竟然照面之下就被他截住两员。

  第三个夹击者冲过钟家孝的拦截,盾斧并举,悍不畏死的攻向钟国栋。钟国栋猝旋三步,让过彭汉云的连环剑式,大偏身,厚剑忽而从他的右手贴肘溜滚,肘弯适时上抬,剑锋便不可思议的突出于肩顶。那夹击者攻补落空之下,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的家伙会自这样的角度冒现,慌忙躲避,却已慢了半分,血光涌处,胸前业已裂开了一道尺许长的血槽。

  钟国栋左手反穿,握至剑柄,剑刃由下而上,划出弧光,以快得无可言喻的速度再次飞虹,斩肉声才起,那甫受创作的夹击者已被拦腰劈为两段。

  同一时间,彭汉云双剑闪掣,倏然在钟国栋背上带起两抹鲜血。但钟国栋宛若不察,他的厚剑就地猛撑,人已一个斤斗猛翻出去,倒翻的过程仅是条短窄的曲线。就在这路短窄的曲线中,剑如电光石火,像是骤然间炸碎了千万根冰柱。
彭汉云身形狂掠,着地时连连踉跄,要不是急以双剑撑地,差一点就仆跌于广场之中。

  另一边,钟家孝正拼着以长剑硬架敌人挥来的尖矛斧,剑身吃不住,斧刃压落,在他手臂上割裂三寸入肉,几乎就在肉绽的一刹,他的长剑就势往前一送,插进了对方的小腹。

  并肩子力拼钟家孝的两位如今只剩下一员,这一员亦颇够种,趁着钟家孝的长剑未及自他的同伴小腹中拔出,猛一皮盾砸向钟家孝的背脊,斧起如锤,狠狠劈向钟家孝的后头。于是,钟家孝往前一个晃荡,藉着晃荡之势,原地横滚。这一横一滚之间,手上的长剑猝往回抛,剑势的强劲,不但完全没入对方的小腹,更把这位金蜈门的朋友撞出五步,仰头翻倒。

  又有五名金蜈门的角色扑入场中,在他们尚不会有所行动之前,钟国栋大叫着,凌空一个翻腾,形状竟似一头隼鹰的扑击,他的两只袍袖猝扬,立即五彩缤纷的光华流虹也似,倏然旋闪射击。

  “追风神芒。”浑身浴血,衣裂肌绽的彭汉云怪喊一声,飞快后退。

  钟国栋已疾不可言的抢到他的前头,只见他厚剑挥扬,彩芒刺眼,七十股劲道合击彭汉云。

  奇就奇在这里,狠也狠在此处,在四射的彩芒灼眼,劲力纵横中,斗然间叫人分不清钟国栋的攻杀重点在那里,更摸不透他的出手路线是何方了。一位金蜈门把头角色蓦地涌起一轮光圈护住全身,光圈弹厚而严密,滴水不进。但是钟国栋的攻势却诡异的反折,越过了这位把头,飞罩那方待扑上来的五位仁兄。

  其中一位仁兄舞着尖矛斧,他甫见彩芒射至,马上倒跃,同时短矛斧在一颤之间布起一路光网。钟国栋的大笑声中左臂猝抡,彩光神芒交相映辉,暴射而出,竟一下子突破那位仁兄的尖矛斧拆成两半,他自己也被那枚如电飞来的神芒击中肩头,猛然一个侧转,这位金蜈门的角色便闷鼻着摔倒于地。

  “嗡”的颤抖着,那枚击中金蜈门那位仁兄的神芒却并不坠落,竟在一撞之后反弹而回,恰巧被钟国栋等在那里的一只手接住,就好像那枚神芒自俱野性,特意飞回它主人的掌握里一样。不错,这正是钟家堡的一门绝技,归引力,是一种力道上反回技巧的至高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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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点迟延,钟国栋又以鹰隼似的姿态凌空飞斜,剑芒四跃中,另四名围上来的黑衣劲装大汉已有两名脑袋碎成柿烂子般跌跃出去。一名黑衣的雪亮腰刀齐着头削过钟国栋的上面,钟国栋忽地一口“长龙气”喷出,哺的一声激响,那黑衣人整个面孔全开了花,四仰八叉地倒翻七步,不差分毫。在此时钟国栋的左手发挥,仅存的那个黑衣人也在惨叫声里把一张脸蛋染成血红了。

  “住手,通通住手。”金蜈门的人齐齐收势站定,却全拿眼睛望着彭汉云。
姓彭的不理他们,先试着以双剑维持重心,颤巍巍的走出两步,才冲着钟国栋说道:“难怪史老二在你手下吃了大亏,钟大堡主,对金蜈门来说,你是一个祸害。”
  钟国栋舔舔嘴唇,说道:“这全是你们逼出来的,钟氏一门隐居崂山,做的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你们却血洗我钟家堡。彭汉云,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金蜈门便永无宁日。”
  淡褐色的眼睛泛着赤红,彭汉云艰辛的说道:“我们不会容许你继续对金蜈门肆虐,钟大堡主,我们要使用一切可行的法子除去你。”
  钟国栋冷硬的说道:“彼此的心愿完全相同,彭汉云,如果你们认为我仅至此而已,就未免轻估你们血洗钟家堡之后所种下的仇恨了。”
  注视着钟国栋片刻,彭汉云扭头便走。由于身子转动太急,险些又摔在地下。
两名金蜈门的兄弟赶忙抢过来将他扶住,才歪歪斜斜走出屋外大路。

  他这一走,金蜈门其余的人马立时收拾残余,一阵风也似随卷而去。

  钟国栋目送这一些凶神离开,默立无语。钟家孝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神色怔忡又迷惘,说道:“姓彭的约莫以为只待他们一到,立时便可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我们一扫而光,所向披靡,杀得落花流水。如何料及竟是撞到铁板,碰了个丢盔卸甲,鼻塌嘴歪。”
  钟国栋说道:“我们仅有两人,就我们两个已生杀他们三双有半,彭汉云自己亦受创不轻,在这种情形下,他如何不敢轻举妄动,继续深入。彭汉云尤其担心的是不知我们背后尚有多少伏兵,刚刚开头已然损卒折将,徵兆一坏,难免动摇士气。硬撑下去,而敌性未卜,局面将会更糟。姓彭的懂得这个道理,方才下令退兵。家孝,现在你明白他们撤离的关节何在了吧。”
  钟家孝依然迷惘的说道:“爹,那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先解决他们再说呢。”
  钟国栋说道:“他们心怀鬼胎,担心我们背后伏兵,我们又何不防他们后面的援兵呢。再说,你应该懂得困兽反噬的道理,若把他们逼急了,便撑下来,到时候还不见得谁胜谁负。同时你也伤得不轻,何不见好就收,赶去跟你娘他们会合呢。”
  连连点头,钟家孝说道:“原来是这层因由,难怪彭汉云走得比兔子还快,我先时犹在奇怪,就凭他如何会生生咽得下这口鸟气的。”
  钟国栋道:“忍一时之气,总比怀千古之恨合算。孝儿,行道江湖,当以此为戒。”
  须臾前后的死斗狠拼,来得快,去得急,对钟国栋而言,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将厚剑连鞘挂向腰侧,钟国栋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微现倦意的说道:“好歹又过了一关。”
  他们还没有到白马镇,就追上了陈玉卿他们。到达白马镇仅仅打了个尖,又策马西行。直待夜色苍茫之际,他才勒住奋蹄狂驰的健马。此地右临河道,左依森林,景色荒凉无比,在月隐星稀之下,冷风刺骨的寒夜,难免令人兴起一股凄凉的感觉。

  钟家忠他们不敢问,夫人陈玉卿缓缓策马来到钟国栋的身侧道:“国栋,咱们今晚……”
  钟国栋说道:“咱们在这儿歇息下,让马儿喝点水。”
  陈玉卿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还要赶路。”
  “是的,这是不得已,为了摆脱金蜈门的纠缠,咱们必须提前到达怒汉坡。”
  “国栋,咱们的人马却很疲乏,迢迢数千里,怎能如此赶法。”
  “不,咱们只要到达怒汉坡,就不必再赶路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咱们要去广州么。”
  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你们都住在怒汉坡,广州由我一个人去。”
  陈玉卿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国栋。”
  钟国栋说道:“咱们在一起目标显着,很容易被金蜈门发现。再说,孩子们江湖经验不够,武功不够扎实,这样流浪江湖,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陈玉卿幽幽说道:“国栋,你一个人去就能叫咱们放得下心么,再说咱们在怒汉坡人生地不熟,即使能够生活,也非长远之计。”
  钟国栋道:“你放心吧,玉卿,凭我的武功,江湖上能奈何我的并不多。只要没有了后顾之忧,天下都可去得。至于怒汉坡么,你忘记屈元苍那个人了,他就在那里称雄道霸的。”
  “屈元苍。”陈玉卿失声低叫:“我想起来了,那位肩膀上披着一条红白两色的披肩,形似半截大氅般横遮两肩,又围在腰上,身体魁梧,低额隆鼻,突腮削唇,形同豹子头的仁兄。”
  钟国栋笑道:“不错,正是他。”
  陈玉卿说道:“这个人去过一次钟家堡,因为初次见面,我对他并无深刻印象,事后我也忘了问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能信任到托妻寄子的地步。”
  钟国栋回忆着,他笑着道:“屈元苍精擅一种玄天掌,那是一种力道如钢,粉石贯顶的阳刚掌力,有着无比的罡烈劲道。”
  陈玉卿颔首道:“我晓得,那种掌力打在人身上能把人像炸飞炸散了一样,又宛如一个人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似的四分五裂,看上去十分恐怖。”
  钟国栋低沉的说道:“正是如此,但别人却不知道屈元苍在施展玄天掌掌力之前,必须先提聚他苦练有成的巨杵真力,将一股巨杵真力贯入掌心之中,发掌后才有如许力量。我在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玄天掌还没有今天浑厚,而他的天马堂组合也没有现在的硬实,那是八年,不,快九年之前了。”
  顿了顿,他微笑着继续说道:“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在怒汉坡南去十余里的一片荒林子里,我正好经过那边在林外歇脚,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呻吟声,呻吟声中还加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我好奇心甚,马上前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陈玉卿说道:“屈元苍在里面。”
  钟国栋笑了,他说道:“当然他在里面,我们本来就是说的他嘛。”
  陈玉卿跟着也抿嘴笑了,她说道:“那么,他叫人揍伤了,是不是。”
  钟国栋摇摇头,说道:“不是。”
  沉思片刻,陈玉卿问道:“那是生病了,或叫毒虫咬了。”
  钟国栋说道:“生病怎会跑到荒林子里去生,这乃是他自己地盘以内呀,而且时已深秋,那来的毒虫。”
  陈玉卿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猜不出来了。”
  夫妻二人这么聊着,孩子们像听故事般听得入神,此刻,钟家跺突然插嘴道:“那便是练功不慎,走火入魔。”
  钟国栋嘉许地点点头,说道:“是屈元苍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林子里练他的玄天掌,可是就在提聚一口巨杵真力的时候,因为一只兔子突然从他身边奔过,他老混球猝然惊扰之下,这一股力量便没有正常的循着经脉之道贯入四肢百骸,反倒猛一下子散窜了,完全逼注至内腑五脏里头。”
  陈玉卿听着低呼一声,说道:“内力散窜,真气反逆,乃是一个有高深武术造诣的人最最忌讳之事,就如走火入魔近似……”
  钟国栋道:“正是如此,屈元苍当时便倒在地上,牯牛似的身子却卷曲成一团,弓着背,缩着肚皮,双手捂胸,一张豹子头般的脸孔也倏红倏白,汗水岑岑,甚至连面上的五官也移了位。我一见他这狼狈熊样,便明白他是怎么回子事了,所以我立即上前用本身的一口丹田真力为他疏导经脉,并逼使散窜于他内腑的反逆之力缓缓回位。搞了一阵子,才算给他调理过来,他又自己坐下行功运息,一直折腾了快两时辰,屈元苍的一条命方才保住。你猜他恢复体力之后对我如何。”
  陈玉卿嘴角一撇道:“那还用猜,当然是千恩万谢,感激得恨不能掏出肺腑以服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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