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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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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折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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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广杰走上几步,朝仲飞琼躬身道:「袁广杰见过仲姑娘。」
  
  仲飞琼还未开口,胡大娘三角眼一瞪,大声道:「姓袁的,老婆子在问你的话。」
  
  袁广杰听得一怔,脸上微现怒意,这也怪不得他,百步神拳成名数十年,名满关洛,也是一方的大豪,你胡婆子在江湖上不过一个三流角色,居然当着他的面,大声吼叫,当真是狗仗人势。但在仲飞琼面前,他不好发作,缓缓转过身道:「胡大娘,你问什么?」
  
  胡大娘道:「老婆子问你做什么来的,挡着咱们仲姑娘的车驾,是何道理?」
  
  九指罗汉祝祥符连忙走上一步,双手合十,陪笑道:「胡大娘不可误会,袁兄和兄弟是奉命晋见二小姐来的。」
  
  胡大娘道:「奉谁之命?」
  
  祝祥符依然合十道:「总护法。」
  
  仲飞琼听说是大姐夫派他们来的,不觉问道:「大姐夫有什么事,要二位老远的赶来。」
  
  袁广杰拱手道:「总护法因腊八会期己近,二小姐此时回雪山去,岂不是摆明了和火灵圣母闹意气么,因此特命兄弟和祝天师赶来,奉劝二小姐回去。」
  
  胡大娘哼道:「这是火灵圣母的意思吧?」
  
  她虽是随口说话,但听到仲飞琼的耳中,心头不禁一动,大姐夫怎知自己要回雪山去?这自然是火灵圣母的意思了。火灵圣母为什么要一再阻止自己去雪山呢?金铁口说的「雪山有变」,莫非会是火灵圣母捣的鬼?心念闪电一动,冷声问道:「你们此来,我大姐知道吗?」
  
  袁广杰含笑道:「总护法派兄弟二人前来,大小姐自然也知道的了。」
  
  仲飞琼道:「可有书信?」
  
  袁广杰陪笑道:「总护法要兄弟二人,向二小姐面陈,未备书信。」
  
  仲飞琼冷笑道:「你们认为我会相信吗?」
  
  袁广杰道:「兄弟二人,怎敢欺骗二小姐?」
  
  祝祥符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在下皈依三宝,佛门弟子戒打诳语。」
  
  胡大娘冷笑道:「你是佛门弟子?」
  
  仲飞琼柳眉一扬,冷然道:「看来你们是有意阻拦我去路了。」
  
  袁广杰道:「兄弟不敢。」
  
  仲飞琼话声一落,回身道:「俊弟,咱们上车。」
  
  袁广杰道:「二小姐明鉴,总护法命兄弟二人赶来,一来是奉劝二小姐回去,不可意气用事,二来也要请这位岳少俊屈驾一行。」
  
  仲飞琼明白了,这二人果然是火灵圣母派他们来的,心头不觉大怒,脸色一沉,喝道:「你们好大胆子。」
  
  只听一个低沉而沙的声音接口道:「仲二小姐何须动怒,他们来的时候,总护法确实如此交待他们的。」随着说话,从左侧松林间,缓步走出一个身形极矮的黄衣老人来。
  
  这人生得头大身矮,披着一头稀稀疏疏的花白长发,一脸横肉,色如死灰,配上一双三角小眼,也翻着鱼白色,看去简直像个老太婆。黄衣矮老人是由一个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挽扶着而行,这女的一张尖瘦脸,同样色呈死灰,身子也瘦得像一根竹竿,但一双眼睛却灵活明亮,挤得出水来。
  
  仲飞琼瞥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段伯阳,是你。」原来这黄衣老人正是崆峒派左护法秃尾龙段伯阳。那瘦女人则是段伯阳的姬人犹如是,入称尤二娘子,段伯阳走到那里,她就跟到那里,两人一向寸步不离。
  
  秃尾龙段伯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道:「正是兄弟,仲二小姐可是觉得奇怪么?」
  
  仲飞琼依然沉着脸道:「是火灵圣母要你来的?」
  
  段伯阳阴笑道:「仲二小姐这可猜错了,兄弟是奉教主之命,专程来请岳少侠的。」
  
  仲飞琼听得暗暗一惊,忖道:「听他口气,姬山主也亲自下山来了。」
  
  段伯阳口气一顿,接着道:「教主听说岳少俊少年奇才,极为高兴,亟欲一晤,深恐总护法派来袁、祝二位请不动岳少俊,故而要兄弟随后赶来,向仲二小姐面陈并敦请岳少侠的侠驾。」
  
  仲飞琼道:「我要回雪山去,谁敢阻拦我去路?」
  
  段伯阳阴侧恻一笑道:「仲二小姐一定要回去,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你的了,只是……」
  
  仲飞琼道:「只是什么?」
  
  段伯阳道:「仲二小姐回雪山去,和兄弟奉命敬请岳少侠,并不相悖。」他这话暗示你可以回去,但岳少侠即得留下。
  
  仲飞琼凛然道:「不成,他要和我一同上雪山去。」
  
  段伯阳死灰脸上,微露为难之色,缓缓说道:「这叫兄弟为难了。」
  
  仲飞琼道:「你有什么为难,你奉山主之命,来请岳少俊,但人家不愿意去呢?」
  
  段伯阳道:「教主令出如山,谁敢不遵,何况兄弟亲自来请,岳少侠自然非去不可了,最使兄弟为难的,是仲二小姐在此,兄弟……」他没说下去,但口中却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
  
  仲飞琼冷笑一声道:「因为岳少俊是我义弟,我会护着他的,对不?」
  
  段伯阳陪笑道:「兄弟正是此意。」
  
  仲飞琼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岳少俊虽是我义弟,他想不想跟你去见山主,他自己可以决定,用不着我仲飞琼护着他,他如肯去,我不会不答应,他如果不想跟你去,我也不会插手,左护法只管把他擒走好了。」
  
  段伯阳死灰般眼睛一亮,阴笑道:「这是仲二小姐说的。」
  
  仲飞琼道:「不错,是我说的,左护法请不动他,若要凭武功把他擒走,仲飞琼绝不插手。」
  
  段伯阳拱拱手道:「多谢仲二小姐,有仲二小姐这句话,就够了。」仲飞琼没有再说,胡大娘见识过岳少俊的真章,只是站在一旁,嘿嘿冷笑。
  
  秃尾龙段伯阳身为崆峒派的第三号人物,自然不会把岳少俊放在眼里。转过身,望了岳少俊一眼,只见他脸含微笑,负手站在那里,看去一派安逸,气定神闲,虽觉他气字不凡,但究竟不过弱冠年纪,又能有多大能耐?心念转动,不觉朝岳少侠拱拱手道:「兄弟方才说的,岳少侠都已听见,教主慕少侠风仪,特命兄弟专程赶来,奉邀侠驾,敦请前往黄山一晤,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岳少俊淡淡一笑道:「在下和贵派教主素昧生平,怎好打扰?再说在下答应仲姐姐,陪她上雪山去的,还望段老覆上贵教主,异日有缘,在下自当专程拜谒。」话说得很客气,但拒绝了。
  
  段伯阳深沉一笑道:「岳少俊方才自然听仲二小姐说过,只要少侠答应,仲二小姐并不勉强少侠前去雪山,教主渴望和岳少侠一见,目前正在黄山候驾,武林中人,莫不以一见教主为荣,少侠不可失去了机会。」
  
  岳少俊笑了笑道:「在下已说过,雪山之行,非去不可,贵教主见邀,虽是一番盛情,在下只好方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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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伯阳呵呵笑道:「岳少俊应该知道,教主令出如山,无人能够更改,少侠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岳少俊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虽然日浅,但在下言出必践,贵教主只是要段老前来相邀,去与不去,在下自己有权决定,段老只要把在下的话带回去,奉覆贵教主就好了。」
  
  双手搀扶着秃尾龙的犹如是一直没有开口,这回娇滴滴说道:「我说左护法,人家岳少侠既然不肯去,我看就算了。」
  
  段伯阳道:「不成,教主要老夫前来邀请,岳少侠不去,老夫如何向教主交差?鱼白眼一翻,冷然道:「岳少侠真的不考虑么?」
  
  岳少俊道:「在下要说的话,都已说了,并无考虑的必要。」
  
  「很好。」段伯阳皮笑肉不笑,点点头道:「仲二小姐方才已经声明在先,今日之事,她并不插手,岳少侠一口拒绝教主的邀请,邵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岳少俊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在下从未吃过罚酒,段老要如何罚法?在下就喝你这杯罚酒了。」
  
  段伯阳大笑道:「岳少俊的意思,是认为段某请不动,就无法把你擒回去了?」
  
  岳少俊道:「那要看段老的手段了。」
  
  「好,好。」段伯阳连说了两个好字,阴恻侧道:「段某那就领教岳少侠的高招了。」突然欺身而上,右手一探,使了一招「赤手缚龙」,猛向岳少俊肩头抓下。你别看他连走路都要尤二娘子搀扶,这一出手,就像天龙腾拿,猛虎出押,威猛绝伦。
  
  岳少俊神态悠然,只是身子斜斜一转,就让开了秃尾龙一记擒拿手法。秃尾龙段伯阳在崆峒派中,地位极为崇高,平日自然很少亲自出手,他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也老谋深算,至少要有三分制胜把握,才肯上场。
  
  秃尾龙段伯阳数十年来,从没有落败过,这是铁的事实。这一抓之势,他只不过用了三成力道,原是存有试探性质,但以他的功力,这三成力道,依然非同小可,一般的江湖武士,休想闪避得开。那知岳少俊连脚都未跨出,只是身子稍一转动,就避了过去。
  
  这下直看得秃尾龙神色为之一变,因为他抓去之时、身法极快,欺到岳少俊身前,只觉他身子斜转,已经变了位置,一抓落,根本没看清他身法是如何转动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秃尾龙段伯阳大笑道:「岳少侠身手果然不凡。」左手一掌,疾向岳少俊当胸拍去。
  
  岳少俊含笑道:「段老夸奖了。」右腕一翻,竖掌当胸,缓缓推出,出手甚是潇洒,居然硬接秃尾龙的掌力。
  
  段伯阳想不到岳少俊竟敢硬接自己的掌力,要想增加劲力,为时已迟,双方掌力,很快接实,发出砰然一声轻震。段伯阳是个心机极为深沉的人,他看到岳少俊竖掌当胸,准备硬接自己一招,又因左掌已发,要待加强掌力,已嫌不及。因此他就两掌接实之际,劲运右手,迅若惊霆,一掌横拍过去。
  
  岳少俊接住段伯阳一掌之后,觉得崆峒派左护法也不过如此,左手一挥,又迎着段伯阳掌势截去。他自然不知道段伯阳这一掌上,不但运集真力,而且也提聚了全身功力备用,随时都可以增强力道,压制敌人的掌力。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再次接实。岳少俊陡觉对方这一掌,竟然重逾千斤;在一接之下,几乎被对方巨大掌力,震得后退,但他练的乃是「逆天玄功」,不须吸气运行,只要遇上外来的压力,立可自生反应,因此岳少俊在一掌接实,感觉对方掌力极强之时,掌上内力,已经随着加强。
  
  秃尾龙段伯阳满以为这一掌,运集了八成力道,岳少俊弱冠年纪,能有多大的内力,自然接不下来,那知双掌交接,对方掌力,如斯响应,忽地由弱转强,依然株两悉称,心头不禁大奇,暗暗冷笑一声,突然又加强了四成丈道。
  
  这回他由八成力道,加强到十二成。已是把毕生修为的功力,全使出来了。这一段话,比之方才两次击掌,更为快速,因为双方加强掌力,只是在双掌接实之后,电光石火般事。就在秃尾龙段伯阳掌力加到十二成的时候,突觉岳少俊掌上突然涌出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自己右腕剧震,几乎连呼吸都为之一窒。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三步,再看岳少俊依然神定气闲的站在那里,面含微笑,望着自己。
  



                                      「第二十章」雪山之变  
  这下直把秃尾龙段伯阳惊诧得不知所云,他怎么也不相信凭自己数十年苦练的功力,竟然还敌不住一个廿来岁的小伙子。当然感到惊诧的并不只是秃尾龙一个,尤二娘子睁大一双水淋淋的俏眼,死灰般脸上,也流露出震惊之色。百步神拳袁广杰和九指罗汉祝祥符,也同样暗暗惊诧不止。
  
  段伯阳是崆峒派中有数的高手,在江湖上从未遇到过敌手,这回却被岳少俊震得连退了三步,看来,他今儿个遇上劲敌了。秃尾龙段伯阳一退之后,忽然仰夭长笑,他这笑声,在荒凉的山野之间,宛如老龙长吟,响遏行云,直冲霄汉,显示出他充沛的真气。
  
  就在他笑声中,从右侧一片树林间,疾如飞鸟,翩然飞掠出五道人影,泻落场中。那是五个一身劲装,怀抱长剑的青衣少年,在他们飞落之时,正好把岳少俊围了起来。段伯阳笑声突然而止,呛的一声,从肩头掣出长剑,森冷的道:「岳少侠请亮兵刃。」
  
  胡大娘看得老脸一沉,哼道:「姓段的,你想倚仗人多……」双手一摸插在腰间的短拐,要待抢出。仲飞琼轻轻抬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妄动。
  
  岳少俊目光扫视了围着自己的五个青衣少年一眼,只觉这五人年约二十出头,不但个个生得眉目俊秀,身材也一般高矮。最奇特的是他们和段伯阳一样脸色如同死灰,没有一点生气,这时抱剑而立,目光之中,竟然包蕴着浓重的杀机。
  
  岳少俊今非昔比,这一瞥已然发现环伺四周的五个青衣少年都身具上乘剑术,因为他们抱剑而立,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正是使展上乘剑术的准备。最使岳少俊犯疑的,还是他们死灰般的脸色,心中暗自讨道:「这些人莫非练有什么邪门功夫不成?」这一发现,不由得使他提高了几分警觉,暗暗凝神戒备,一面抬目问道:「段老要他们一起动手么?」
  
  段泊阳沉森一笑道:「不错,兄弟不把岳少俊请去,无法向教主交代,所以只好动用兄弟一手调教的阵势了,岳少侠只要能凭手中长剑,脱出此阵,兄弟自当立时撤走。」
  
  岳少俊爽朗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在下脱出此阵,段老就回去覆命,在下若是闯不出此阵,就随段老去见教主。」
  
  段伯阳深沉一笑道:「岳少俊快人快语,兄弟正是此意,岳少侠可以亮兵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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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少俊微笑道:「段老只管请发令好了。」
  
  段泊阳手中长剑一振,阴喝道:「岳少侠小心了。」寒光一闪,洒出四、五、六、七点寒星,直向岳少俊迎面而来。
  
  「崆峒剑法」,夙以快捷奇诡着称,在他手中使出,果然别具威力;这几点流星般的寒芒,点点锋芒四射,光华夺目,使人不可捉摸,莫辨虚实。这一刹那,五个青衣少年突然身形闪动,双手一分,五柄长剑突化为十,原来他们手中使的是双股剑。双剑交叉,交织成一片纵横剑网,但见人影流动,立时把岳少俊围入在剑影织成的网幕之中。
  
  六个人全已出手,只有搀扶秃尾龙的尤二娘子犹如是,如今秃尾龙不用他搀扶了,她站在原地,并未退走,此刻和岳少俊同样被围在一片剑网之中。当然十一柄锋利长剑,不会攻到她身上,但她手无寸铁,在一道道寒光飞洒之下,不禁令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岳少俊早有准备,就在段伯阳长剑出手,飞射出点点寒星之际,他右手剑九同时从掌心飞射出一道青虹,向前挥出。尤二娘子就站在他右首,他没出手之前,她只是悄然独立,作出凝眸旁观之状,他右手这一挥,软剑出手,她也动作如电,右手突扬,匹练般飞出一条彩虹,熟练无比,朝岳少俊软剑上缠绕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是快,段伯阳剑上飞出的四、五、六七点寒星,堪堪洒到岳少俊身前。岳少俊挥出的软剑,本待封解来势,突然间被尤二娘子的彩带缠个正着,挥出去的长剑,再也挥不出去。尤二娘口中发出一声银铃般轻笑,身形更是轻盈,随着轻笑,已经到了岳俊身后,右手一收彩带,缠住软剑不放,左乎五指笼罩舒展如兰,轻轻一翻,五道指风,正好笼罩住岳少俊身后五处大穴。
  
  段伯阳一剑幻起的七点寒星,上是剑术中最上乘的点穴手法「七星入户」,寒星错落,笼罩了岳少俊身前七处要穴。这一着前后夹攻,当真使人顾前失后,避无可避,何况四周还有十把长剑构成的严密剑网,你想闪也闪不出去。
  
  岳少俊挥出去的软剑,被尤二娘子彩带缠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之间,急中生智。右手急忙劲力一松,左脚赶紧朝前跨出半步,从段伯阳右侧闪了出去。要知他手中握的乃是一柄软剑,软剑必须劲贯剑身,长剑才能挣得笔直,如果内劲一松,软剑就随着软了下来。
  
  尤二娘子的彩带,虽能缠得住一般软剑的剑身,但软剑一旦软了下来,纵被彩带缠住,也会很快的滑脱了。再加岳少俊自幼练的就是避剑身法,这套身法,原是针对「宋家百剑」而设计。「宋家百剑」号称「武林第一剑」,能避开「宋家百剑」,天下剑法,大概也都能闪避得开了。
  
  岳少俊施展「避剑身法」,虽然避开了秃尾龙和儿二娘子一招前后夹击,但也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从他出道江湖,短短数月之间,会过了不少高手,使他如此惊险,实在还是第一次遇上。但在他闪出之际,又遇上了一片绵密无间的剑网,直向身前逼近过来,剑影寒光,交织而至。
  
  「避剑身法」,原是针对一个人所发的剑势而设计,一个人发出来的剑势最凌厉,最快速,最绵密,总就只有一只手腕,一支长剑,因此纵然也交织成一片剑网,其中必有许多是幻影,是虚实互用的变化,故而也必有破绽,和可乘之隙,「避剑身法」就是觑定你这点空隙,游身闪避,以进为退,乘隙而入。
  
  但这五个青衣少年十柄长剑交织的剑网就不同了,一个善于使用双剑的人,就可弥补单手使剑,仅有一支长剑,有时会露出破绽的缺点。何况他们五个人,又是久经训练,十支长剑的剑网,不是为了攻敌,而是专门为了控制敌人。只是不使对方有脱逃的机会,至于如何克敌,自有主持阵势的左护法和尤二娘子去对付。
  
  因此岳少俊纵会「避剑身法」,面对这一张由十支长剑所构成的严密剑网,就无法适用了,这原是一刹那间的事,他眼看剑网逼近,幸好软剑已经脱出尤二娘子的彩带,口中大喝一声,随手朝前挥出。如今他的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剑虽是仓猝发出,依然剑风逼人,软剑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道,向外推出,逼得十支长剑交织而成的剑网,像风吹轻纱,被推出去四五尺远。
  
  只是剑网依然是剑网,逼进之时,绵密无间,真像一张网罟一般,丝毫没有被这一剑割裂冲破,露出破绽来。段伯阳眼看岳少俊人影一闪,居然从自己右侧闪出,心下自然大为惊凛,暗道:「这年轻人果然身手非凡,无怪仲二小姐故作大方,说出若凭武功把他擒走,她绝不插手的话来。」口中狂笑一声,剑随身转,一招「回风舞柳」,划起一道雪亮的银虹,突然间,化作一蓬数十缕银练,长短参差,飞洒过去。
  
  你自然看到过春风吹拂起来的柳叶吧,他这一剑,就像丝丝柳条,随风飞舞。尤二娘子不但一记「兰花拂穴」手落了空,连已经被自己缠住的剑身,都被滑了出去。她死灰脸不觉一绷,水淋淋的眼睛,忽然漾起一丝凶芒,口中娇声道:「唷,瞧不出你身法倒蛮俊的。」口中还在连笑带说,右手皓腕一抖,彩带「灵蛇缠颈」朝岳少俊颈后飞缠过去。
  
  岳少俊展开「避剑身法」,身躯半旋,段伯阳一招「回风舞柳」,丝丝剑光,就像风回柳转,拂着他身侧掠过,又落了空。岳少俊顾忌的还是五个青衣少年的十支长剑,因此避开段伯阳一剑之后,立即横剑扫出,左手疾然向后抓去,一把抓住尤二娘子的彩带。
  
  尤二娘子还不知道岳少俊功力奇高,见他一下抓住自己彩带,不觉轻笑一声道:「你想和我较劲?」在她想来,这时候外有剑网,内有在剑术上火候老到的段伯阳剑势如虹,剑剑足以制敌于死命。在这种情况之下,岳少俊要和她在彩带上较劲,自然非吃亏不可。但就在她话声甫出,口中忽然惊「咦」的一声,一个人就像鱼儿上了钩一般,被岳少俊凌空钓了起来。
  
  原来岳少俊一把抓住彩带,他如今一身功力,何等深厚,手腕一抖,就像使用软剑似的,一股强劲的内力,随即贯注到彩带之上,一条柔软的彩带,登时挣得笔直,变成了八尺长一根铁棍。尤二娘子一个人就高高的顶在棍头上,像表演特技一般,在高空手舞足蹈,就是放不开手来。这原是一刹那间的事,岳少俊五指一松,尤二娘连带带人,「呼」的一声,凭空摔出去数丈之外。
  
  段伯阳眼看岳少俊被困在「七煞剑阵」之中,不但没被逼落下风,自己连发两剑,都被他避开。如今尤二娘子又被他抖手摔出阵外,心头更是又惊又怒,口中连声大喝,长剑如雨,猛扑急攻过来,一口气攻出了八九剑之多。
  
  岳少俊一柄软剑,只能顾到十支长剑交织,交迫而来的剑网,不得不随时挥剑,向外推出。对段伯阳的攻势,只能施展「避剑身法」,游身趋避。本过眨眼之间,一连避开了段伯阳七剑,心中暗自忖道:「这般缠斗下去,何时了结?」心念这一转,身形随着一转,左手突出,一把扣住了段伯阳执剑右腕,运劲朝外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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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着真还管用,段伯阳稀里糊涂的被人扣住了手腕,不禁呆得一呆,一个人已经应手飞起。岳少俊知他功力精湛,在这一记擒拿手法上,用上了八成力道,因此段伯阳飞起的人,想中途停住身子,重行飞回去,都办不到,「呼」的一声,越过剑阵,直摔出去四五丈远。
  
  岳少俊奋起神威,接连摔出两人,精神大振,右手软剑随着横扫,剑光矫若神龙,光华大盛,一下逼退迫近身来的三个青衣少年,左手一收再发,呼的一掌,直拍出去。但听蓬然大震声中,迎面一个青衣少年首当其冲,口中闷哼一声,整个身子飞了起来,跌出去一丈开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十支长剑本来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剑网,但因此人被震飞出去,十去其二,使这片剑网,露出了空门,其余四人一时之间,那有功夫弥补得住?岳少俊立时使出「避剑身法」,口中朗笑一声,从剑阵中闪身而出。从他摔出段伯阳,到闪出剑阵,前后只不过是眨个眼的时间。这时段伯阳也口发怪笑,疾若流星,一下飞回阵中。
  
  这两声长笑,几乎是同时出口的,因为两道人影,一个往阵外闪出,一个朝阵中飞回,也几乎是同一时候的事。段伯阳落到剑阵之中,眼看岳少俊已经冲出阵外,脸色不禁大变,但他不失为崆峒派的左护法,世面见得多了,死灰脸一松,迅即返剑入鞘,左手一摆,呵呵笑道:「岳少侠已经冲出阵去了,你们还不收起剑来?」四名青衣少年立即敛剑后退。
  
  段伯阳朝岳少俊拱手一礼道:「岳少侠果然身手超群,兄弟甘拜下风,不胜佩服之至。」
  
  岳少俊慌忙还礼道:「段老夸奖,在下侥幸得很。」接着朝那个跌坐在地的青衣少年歉然拱手道:「在下方才一时收手不及,误伤这位兄台,不知伤势如何?在下实在抱歉得很。」
  
  段伯阳道:「不要紧,他们随身都带有敝派急救伤药,让他坐息一会就好。」
  
  尤二娘一张死灰脸上,又笑又怨,俏眼朝岳少俊一溜,娇声道:「奴家一条手膀,被你震得直到现在,还在又酸又麻,你连问也没问。」
  
  岳少俊听她这么说了,只好抱抱拳道:「在下鲁莽之处,还望姑娘见有。」尤二娘子被他这声「姑娘」,叫得心花怒放,一张死灰脸上,绽起盈盈笑意,正待开口。
  
  仲飞琼冷然道:「左护法,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吧?」她讨厌尤二娘子那张死灰脸,那双水淋淋,直勾勾的眼睛和妖里妖气的声音。
  
  段伯阳连忙陪笑道:「自然,自然,兄弟说过,岳少侠只要冲出阵势,兄弟立即率人撤走,怎敢阻拦?」
  
  胡大娘哼道:「左护法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呀?」
  
  仲飞琼道:「咱们上车。」大家相继上车,涂金标立即挥动长鞭,驱车疾驰而去。
  
  尤二娘望着马车后影,重重呸了一声说道:「左护法,你看,这小丫头有多神气?」
  
  秃尾龙段伯阳诡笑道:「这小子身手高得出奇,但他们去了也是白饶。」
  
  仲飞琼原是剔透玲珑,冰雪聪明的人,她眼看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拦截阻道,使他顿时想起大觉大师要金铁口转告,要自己和岳少俊尽快赶去雪山。曾说「雪山有变」,听金铁口的口气,好像事情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如今崆峒派果然一再派人在路上阻挠。
  
  她这一想,立时觉得事态严重,略为盘算,就要胡大娘和四个使女,继续留在车上,由涂金标赶车驰行,按站食宿,藉以分散对方的注意。自己和岳少俊另行换了两匹健马,尽快赶路,除了沿途购换马匹,遇上镇集,购备乾粮,一路马不停蹄,昼夜赶路。
  
  雪山、亦称大雪山,横亘川康二省之间,终年积雪不消,白皑皑的高入云霄,像这样的冰天雪地,除了采药的老人,可以说人迹罕至。雪山老神仙玄灵叟隐居之处,叫做长春谷,是在雪山岭的一处山谷之中。尽管大雪山终年积雪,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但长春谷却是洞外天地,四时如春。
  
  这天晌午时光,岳少俊,仲飞琼两人,赶到雪山南岭,弃马入山。岳少俊但觉山势愈走愈高,气温也愈来愈低。冷风呼啸,奇寒澈骨,放眼四顾,群山起伏,如屏如障,冰山雪岭,到处都是白皓皑的,无穷无尽。他在车上曾听仲飞琼说过,长春谷有四时不谢之花,景物之美,不输江南,如今看到这般辽阔无垠的冰雪,心头止不住暗暗生疑,心想:「像这般冰山雪岭,亘古不化的地方,怎会有四季如春的山谷?」
  
  仲飞琼看他四处眺望,并不言语,不觉嫣然一笑道:「俊弟,你可是觉得大雪山到处都是一片冰山雪谷,不可能会有四季如春的长春谷么?」
  
  岳少俊道:「长春谷是琼姐姐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有了,我想没到过长春谷的人,一定会找不到那地方的了。」
  
  仲飞琼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我看你方才向四处眺望,似有不信之色,但也给你说对了,长春谷地势隐密,又经我爷爷费了很大的功夫,把谷口用冰封了,不熟悉的人,就是到了谷口,也找不到呢。」
  
  岳少俊道:「会有这等事?」
  
  仲飞琼道:「很快就到了,到时你自会知道。」两人在冰雪之上,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倒也不觉得有雪地难行之苦。不多一会,两人已奔到一座冰峰的脚下,仲飞琼忽然脚下一停,回身笑道:「到啦。」
  
  岳少俊仰头望去,但见山势陡峭,高耸入云,两边山岭纷陈,都没有这座插天高峰的雄伟,虽有几处丘壑,也处处冰封雪积,无路可通。心中暗暗奇怪,琼姐姐说已经到了,自己果然找不到长春谷的所在,这就问道:「这里就是长春谷的谷口了么?」
  
  仲飞琼道:「是啊,你不妨找找看,入口在那里呢?」
  
  岳少俊看了一阵,摇摇头道:「小弟愚鲁,实在看不出来。」
  
  仲飞琼朝他甜甜一笑:「那就随我来。」说罢,朝峰侧一座冰雪积成的小山走去。
  
  那座冰山,也足有十余丈高,孤拔峭立,宛如屏障一般,左首是一道绝壑,虽然盖着积雪,但一望而知是下临极深的山涧。仲飞琼笔直走到壁立如削的冰山前面,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朝屏障似的冰山正面半人高处,缓缓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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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手腕用劲,缓缓的由右而左,由上而下,划了一个土圆下方的圈圈,才抽回室剑,收剑入鞘,伸出双手,抵着那块圆圈,缓缓朝里推去。那方圆冰,果然随着她双手推动,缓缓的往里滑入,露出了一个洞窟。仲飞琼把圆冰椎到一旁,直起身,笑道:「好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岳少俊惊奇的道:「原来这里就是入谷之路,还要人工开路,才能通行。」
  
  仲飞琼当先俯身而入。岳少俊跟着她身后,跨入洞窟,但见里面竟是足有丈许方圆,一条由坚冰凝成的隧道,不但甚是宽敞,而且四壁晶莹,再经外面积雪反照,更是透明光亮,如入水晶之宫。不觉赞道:「这条隧道,真是天造地设,造化之奇,不知令祖当年是如何发现的?」
  
  仲飞琼口中嗤的轻笑一声,等他入洞之后,才把那方圆冰,又缓缓移到洞口,把洞口堵好,才道:「这里本是山谷入口,爷爷昔年无意之中发现这座山谷,向阳避风,地气温暖,才取了长春谷之名。后来就搬到这里来往,又怕被人发现,才花了好几年的工夫,从山上采了许多大冰块移到谷口,把谷道填满,再用人工在凝结住的坚冰之中,开辟出一条甬道,我们进出,都要用剑在洞口开一个窟窿,才能通行,堵上之后,不消多时,它就会自己凝结住了,外人不知内情,永远也无法进来。」
  
  岳少俊道:「原来如此,小弟还当是天生的呢。」这条隧道,晶莹明亮,宽阔平整,走在中间,不怕凛冽寒风,奇寒刺骨,也不怕冰粒打在脸上,隐隐生痛。
  
  走了约有二里光景,跨出一座高大的洞窟,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葱绿的山岭,同时但听雷声盈耳,就在当头,寒气袭人,十分冷冽。岳少俊呼了口气,说道:「好冷。」
  
  仲飞琼没有说话,拉着他走了数十步,才回身指点着来路,说道:「你回头看看就明白了。」岳少俊回头看去,但见从百丈高峰上婉蜒挂着一条玉龙,水势下注,有如天来,发出轰轰雷鸣之声。瀑布一直泻到方才出口处的崖洞之上,再倾注入涧,自己是从瀑下走过来的,那就无怪寒气凛冽了。
  
  再奇怪的是这道瀑布,就像分隔了寒温,外面的冰天雪地,北风奇寒,但出了这座崖洞不过十数步,气温就升高了许多,使人渐有暖意。尤其沿着山径两旁,松林细啸,绿草如茵,真有江甫二月情景。仲飞琼领着他盘过山脚,这是群山环绕中的一片平地,约有里许方圆,正因谷地向南,又有群山挡风。天造地设,形成了冰天雪地中的奇迹,大雪山中四季如春的山谷长春谷。
  
  岳少俊目光一瞥,不由得惊叹出声:「长春谷真是洞天福城,四季长春,也由此可见令祖不但是武林奇人,也是高蹈隐逸之流,好生令人钦佩。」
  
  原来他目光所及,但见这一里方圆的谷地,居然引瀑成溪,架板为桥,白石为径,盖竹为亭,一亭一池,一台一榭,莫不取景自然,布置得宜,古朴而有真趣。最难得的,还是漫山遍野,到处嫣红奼紫,花团锦簇,开满了不知名的山花。仲飞琼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作声。
  
  原来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前面一方巨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黄衣驼背老人,双目炯炯,打量着岳少俊。仲飞琼急忙躬下身去,说道:「侄女见过司徒伯伯。」
  
  黄衣驼背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问道:「这娃儿是谁?」
  
  仲飞琼道:「他是侄女义弟,天山门下的岳少俊。」一面朝岳少俊道:「俊弟,快见过司徒伯伯,他就是昔年大名鼎鼎,人称一掌开天的司徒翼,跟随爷爷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岳少俊连忙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岳少俊,见过司徒前辈。」
  
  司徒翼含笑道:「小兄弟原来就是天山门下,这就无怪英华内敛,一身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了。」接着回头问道:「二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下山的么,怎么独个儿回来了?」
  
  仲飞琼道:「我是来看爷爷的,爷爷好吗?」
  
  司徒翼道:「你来得不巧,只怕见不到老神仙呢。」
  
  仲飞琼入谷之后,看到替爷爷守山的司徒翼,本来心情可放宽了,但此时听了此言,不觉一楞,问道:「爷爷可是出去了?」
  
  司徒翼微微一笑道:「老神仙已有一个甲子没出去了,怎么会出去?他老人家自从你们走后,大概大寂寞了,所以又坐关了。」
  
  「坐关?」仲飞琼感到有些奇怪,爷爷功参造化,一身所学,已臻上乘,他老人家时常说,一个人练武练到某一境界,就是已经到了极限,无须再求精进,若要勉强修练,那也是徒劳无功,而且极易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因此他老人家恬淡乐天,生活十分平静,怎会又去坐关练功呢?心中想着,忍不住问道:「司徒伯伯,爷爷没有坐关以前,可曾告诉你他老人家练什么功夫?」
  
  「没有。」司徒翼道:「自从你们走后,过了不久,姬山主来过一次,足足和老神仙谈了三天三晚。老神仙这次坐关,可能和姬山主谈道有关,大概是为了探究由武功进而静参天人之道,寻救长生不老之术。」
  
  仲飞琼心头猛然一动,问道:「爷爷是姬山主走后,就坐关的?他老人家没和你说起什么?」
  
  司徒翼道:「老神仙坐关之事,老朽还是听黎嫂说的。」
  
  「黎嫂?」仲飞琼又是一怔,问道:「黎嫂是谁?」
  
  司徒翼道:「黎嫂是大姑娘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大姑娘怕二姑娘和三姑娘走后,老神仙没人伺候,据说黎嫂从前是伺候火灵圣母……」
  
  仲飞琼顿时感觉事情不对,惊异的道:「我怎会没听大姐说起呢?」
  
  司徒翼道:「那是姬山主带来的,说是大姑娘的意思,这也是大姑娘一番孝心……」
  
  「这事情大有蹊跷。」仲飞琼急道:「我这就去看爷爷去。」一面回头道:「俊弟弟,咱们快走。」急步飞掠而去,岳少俊也只好跟在她身后掠去。
  
  司徒翼看着仲飞琼飞奔而去的后影,摇摇头道:「她还是小时候的那股脾气,一点也没改。」
  
  长春谷当真温暖如春,有四季不谢之花。如今已是腊月初头,这里还是繁花如锦,群芳吐艳,把长春谷点缀得花团锦簇,香风熏人。仲飞琼因金铁口说过雪山有变,而且事情可能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如今听了司徒伯伯的活,就可证明果然有事,心头这一急,脚下加快,奔行如箭。现在她身后的岳少俊,也只好紧随不舍,连四周景物,都无暇细看,一路急驰下去。
  
  不大工夫,已经赶到谷底,一座苍翠峻峰的山岳间,石崖百尺,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窟,上面铸着:「长春洞府」四字。洞府前面,有着十几级石阶,仲飞琼走在前面,匆匆登上石阶,正待朝洞府中走去。突见绿影闪动,从洞中闪出两个身穿绿衣的少女,手执长剑,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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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一个娇叱道:「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到长春洞府来乱闯。」
  
  仲飞琼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右边一个打量着仲飞琼、岳少俊二人,问道:「那司徒老儿不是看守着谷口么?你们怎么进来的?」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们是那里来的?既知这里是长春洞府,就该知道我是谁了。」两个绿衣少女给她说得一呆。
  
  仲飞琼不待二人开口,接着道:「我问你们,你们可是黎嫂的手下,那就去叫黎嫂出来。」
  
  左边一个似是被仲飞琼声势所慑;望了她一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仲飞琼道:「我是仲飞琼,你们听见了么,还不快去?」
  
  左首绿衣少女朝右首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进去通报。」右首绿衣少女点点头。左首绿衣少女迅快转身往里飞奔而去。
  
  不过一回工夫,只听洞内莲步细碎,随着左首绿衣少女身后走出一个一身葱绿衣裙的中年美妇。仲飞琼迅速的打量了她二眼,只见她高譬如云,眉眼盈盈,看去虽有三十出头,却有一股成熟的美,美而且冶。仲飞琼冷冷的道:「你就是黎嫂?」
  
  绿衣少妇忽然嫣然一笑,迎了上来,说道:「你就是二小姐了?贱妾正是黎嫂,是奉大小姐之命,来伺候老神仙的。」
  
  仲飞琼道:「我就是从大姐那里来的,怎么没听大姐和我说过?」
  
  黎嫂娇笑道:「啊呀,我的二小姐,幸亏贱妾是随同姬山主来的,不然人家还当贱妾是冒名顶替,有什么企图呢。」说到这里,口中轻哦了一声,忙道:「香珠、香玉,你们还不快去见二小姐?」
  
  二名绿衣少女一齐欠身道:「小婢见过二小姐。」
  
  仲飞琼问道:「我爷爷呢?」
  
  黎嫂道:「回二小姐,老神仙正在坐关,已经快三个月了。」
  
  仲飞琼道:「爷爷坐的什么关?」
  
  黎嫂笑了笑道:「老神仙坐的什么关,贱妾只是个下人,老神仙没说,贱妾就不知道了,老神仙在坐关之前,只说过这次坐关,大概需要三年时光,在他坐关之时,不准有人惊动。」
  
  仲飞琼道:「那我问爷爷去。」
  
  黎嫂吃了一惊,挡着仲飞琼道:「二小姐,那不成啊。」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要拦阻我么?」
  
  「贱妾不敢。」黎嫂敛去了笑容,央告道:「但二小姐总得听贱妾一言。」
  
  仲飞琼道:「你说。」
  
  黎嫂道:「贱妾听说二小姐一身武功,极为高强,不知确否?」
  
  仲飞琼道:「你是想见识见识我的武功了?」
  
  黎嫂一笑道:「二小姐误会了,贱妾只是在想,二小姐精通武功,当知练功的人,正在行功之际,一旦受到外界的惊动,后果该如何呢?」
  
  仲飞琼听得一怔,接着微笑道:「你很会说话。」
  
  黎嫂甜甜一笑道:「二小姐夸奖了,贱妾只是提醒二小姐,此时不可去惊动者神仙。」
  
  仲飞琼道:「爷爷什么时候醒来?」
  
  黎嫂计算了一下,说道:「十天,老神仙每隔十天,醒来一次,约有半天时间,进些水果,和服用特别配制药丸,这半天时间,可以和人说话。」
  
  仲飞琼道:「那要等到几时去?」
  
  黎嫂道:「老神仙是每逢庚申日午时醒来,酉时又要入关行功,上次庚申日是前天,还要再等七天。」
  
  她不待仲飞琼开口,笑盈盈的道:「二小姐既然千里迢迢的回到山上来了,自然要盘桓些日子再走,七天时间,转眼就到了。」
  
  「不。」仲飞琼道:「我不能在山上耽搁得太久,我是特地赶回来探望爷爷的,我一定要看看他老人家才放心。」
  
  黎嫂陪笑道:「二小姐只管放心,贱妾一向伺候圣母。这回大小姐跟圣母说了,才要贱妾前来伺候老神仙的,绝不会有什么差错,二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伺候圣母」这四个字钻进仲飞琼的耳朵,不禁触动心事,坚决的道:「不成,我赶回雪山,就是要看爷爷来的,你不用多说。」
  
  黎嫂惊诧的道:「二小姐怎么会不肯听贱妾的劝告呢?」
  
  仲飞琼道:「我要看我爷爷,你管得着么?」
  
  黎嫂微微摇头道:「二小姐,恕贱妾放肆,二小姐是老神仙的孙女,贱妾只是一个下人,也是外人,本来二小姐要见老神仙,贱妾自是无权可以阻止……」
  
  仲飞琼道:「你知道就好。」
  
  黎嫂春花般的脸上,微微一笑,但笑容旋即敛去,脸色一正,说道:「但贱妾是大小姐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姬山主临行之时,再三嘱咐,老神仙此次坐关,修的是天人合一无上神功,不可有丝毫疏忽之处,贱妾职责所在,二个姐就是老神仙嫡亲的孙女,贱妾也只好冒死谏阻了。」
  
  仲飞琼看她说得不像有假,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道:「我不会惊动爷爷的,我只是进去看看爷爷就好。」
  
  「不成。」黎嫂斩钉截铁的道:「老神仙正在坐功之际,进去一步也不成,万一……万一……唉,若是惊动了老神仙,贱妾死不足惜,但……但教贱妾如何向大小姐交代呢?」
  
  岳少俊一直冷眼旁观,只觉黎嫂说话之时,眼神不住的注视着仲飞琼,仲飞琼话说得硬了,她口气就软,但仲飞琼稍一犹豫,她的口气又强硬起来,分明是个善于鉴貌辨色之人。这近几月来,连经了不少事故,江湖阅历渐增,心中不禁暗暗动疑,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琼姐姐,此女矫揉善辨,不可深信,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才好。」
  
  仲飞琼经俊弟弟一言提醒,立即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爷爷坐关之事,我事前并无所闻,连大姐也并不知道,所以才要我赶来看看,我爷爷的事情,自有我作主,就算你是伺候爷爷来的,也不用你操心,还不给我让开?」
  
  黎嫂脸色连变,依然挡在阶前,仰首说道:「二小姐既然不肯听贱妾劝告,一定要进去,贱妾责任所在,那就先杀了贱妾吧。」她随着话声,忽然双膝一屈,扑的跪倒在仲飞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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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飞琼方自一怔,岳少俊忽然看她跪了下来,心中不禁一动,喝道:「琼姐姐,小心她有诈。」话才说到一半,黎嫂忽然仰起脸来,她脸上已经隐有笑容。不,左手疾举,从她纤纤王指中间,弹出一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轻粉。
  
  岳少俊早就注意着她,喝声未落,挥手一掌,凌空劈了过去。他如今功力大增,掌风出手,收发由心,这一记掌风,正好劈到仲飞琼和黎嫂两人之间。要知她们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二、三尺光景,这一记掌风,发得恰到好处,从两人身前涌过,把那一缕肉眼难见的轻粉,悉数随风扫出。仲飞琼也陡然警觉,立即屏息后跃。
  
  黎嫂跪着的人,也在这一瞬间,原式不动,一个人忽然离地数寸,唆的一声,斜飞开去,长身立起,口中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哟,看来你年纪轻轻,功力可不含糊呀。」
  
  仲飞琼脸色严霜,玉手一抬,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凛然喝道:「好个贱货,你敢使诈,看来祝灵仙派你前来,果然没安着好心。」
  
  黎嫂脸色不变,娇笑道:「二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贱妾只是怕二小姐惊动了老神仙,才出此下策的。」
  
  仲飞琼目注对方,冷声道:「我不会听信你花言巧语,你还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动手?」
  
  黎嫂微笑道:「二小姐既然坚决要见老神仙,贱妾替你带路就是了。」说完,但见她柳腰一摆,一个人像一朵绿云,轻灵的朝洞府中飞进去,身法美妙无比。
  
  仲飞琼娇叱一声:「你还不给我站住?」同样以极快的身法追入洞去。岳少俊虽知仲飞琼从小生长在长春洞府之中,对洞窟的情势,十分熟悉,但黎嫂举动诡异,匆勿往洞中逸去,恐另有埋伏,一时怕琼姐姐有失,也急忙双足一点,紧随她身后,飞射入洞。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仲飞琼追入洞中,眼看黎嫂往左首一道石门中逸去,她衔尾疾追,堪堪追到门口。突觉眼前疾风飒然,绿影闪动,两个一身绿袍,自眼以下,半个脸孔用绿中蒙着的人,放过黎嫂,并肩挡住了去路。
  
  仲飞琼心头一怔,长春洞府,是爷爷居住的地方,谷口还有司徒伯伯守着,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呢?但稍一思索,她就明白了,司徒伯伯不是说姬山主来过了么?这些入,一定是他带进来的了。她心念闪电一动,立即叱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给我让开?」左手「呼」的一掌,朝前面两人劈了过去。
  
  她这一掌,在急愤之下出手,虽然只使出了八成力道,但她使的却是雪山派的「金形掌」,掌风出手,带着一股凛烈的肃杀之气,极为霸道。但听「蓬」然一声,掌风击在两个绿衣人的身上,只见他们钉立原地,一动也没动。仲飞琼不禁大为惊凛,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只听黎嫂在洞内叫道:「她就是二小姐仲飞琼,二老不可放过了她。」
  
  仲飞琼这时才看清楚,这两个身穿绿袍的蒙面人,额上皱纹甚多,眉目之间,十分相似,看去年纪已甚是老迈,这就长剑一指,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右首一人沉声道:「亏你还是玄灵叟的孙女,连老夫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仲飞琼惊然一惊道:「你们会是崆峒四皓?」崆峒四皓,还是崆峒山主姬灵运的师叔,辈份甚尊,据说他们四人原是孪生兄弟,生下来头发就是白的,故而有崆峒四皓之称。
  
  左首一个哼道:「你知道就好。」一手撕下了蒙面绿布。右首那个居然和他心意相通,同时举手,撕下了绿巾。这下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果然皓首庞眉,面上皱纹密布,牙齿已掉,倒有几分像是老太婆。
  
  仲飞琼怒声道:「雪山和崆峒派无怨无仇,你为何侵入我爷爷的住处?」
  
  左首老人沉声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老夫兄弟二人是奉山主之命,替玄灵叟护法来的。」
  
  仲飞琼道:「用不着,我已经回山来了,我会替爷爷护法的,你们请吧。」
  
  黎嫂站在洞门口,娇哼一声道:「仲飞琼,你心里有什么企图,当我不知么?」
  
  仲飞琼怒声道:「我有什么企图?」
  
  黎嫂娇笑道:「告诉你,我早就接到圣母的飞鸽传书,说你心生外向,和一个姓岳的小白脸双双私奔,还想回山来盗老神仙的千年玉宝……」
  
  仲飞琼听得大怒,长剑一指,厉叱道:「你胡说什么?」正待纵身扑去。
  
  右首老人峻声喝道:「小丫头,还不给老夫乖乖的站住?」抬手拦住去路。
  
  黎嫂在洞内吃吃娇笑道:「二小姐,你给说着了心事是不是?何用这般着急呢?」
  
  仲飞琼满脸铁青,目光一惊两个绿袍老人,怒声道:「二位再不让开,就莫怪我仲飞琼无礼。」
  
  黎嫂眼波如流,娇声道:「二小姐,二老是替老神仙护法来的,你背叛老神仙,二位老人家要把你们拿下了,让老神仙亲自处置,你还大言不惭?」
  
  右首老人缓缓跨出一步,峻声道:「小丫头,老夫看你还是弃剑受缚吧。」
  
  仲飞琼听得气往上冲,叱道:「皓首匹夫,你们果然是有企图来的……」
  
  右首老人双目乍然一睁,射出两道森冷的目光,直注仲飞琼,喝道:「小丫头,你敢对老夫无礼?」
  
  岳少俊虽不知崆峒四皓来历,但看出这两个绿衣老人修为甚深,一身功力,不可轻估,忙道:「琼姐姐,你且退下来,让小弟接他们几招试试。」
  
  黎嫂娇晴一声道:「小白脸,你这是鸡蛋碰石头。太不自量力了。」
  
  岳少俊咳目道:「只怕未必。」
  
  右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小伙子,老夫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叫你连翻几个斤斗。」
  
  岳少俊朗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仲飞琼道:「俊弟,崆峒四皓还是姬山主的师叔,功力高不可测,你可得小心。」
  
  岳少俊笑道:「有高深武功的人,必须胸怀正直,才能功臻上乘,出手无敌,如若心术不正之人,纵然武功盖世,何足惧哉?」
  
  右首老人怒笑道:「好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啊。」右手抬处,果然伸出一根指头,凌空点来。
  
  岳少俊看他随手出指,最多也只用了三成功力,但指风嘶然,依然甚是劲急,直奔自己肩头,对方说过,要叫自己连翻几个斤斗,出手自然不会太重,他练的「逆天玄功」,不惧穴道,因此故作从容,微笑道:「老丈年纪不小吓,火气却大得很。」口中说着,并未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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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首老人还当自己指风发得太快,对方闪避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指风不偏不倚,击中岳少俊的左肩肩窝。岳少俊不但没有中指飞出,连翻几个筋斗,居然脸含笑容,站在那里,纹风不动。这下直把右首老人看得神情一呆,他自然想不到凭他这一指的力道,一般江湖高手,都未必接得下来。
  
  这年轻人不过弱冠年纪,竟能不动声色,硬接自己一指,他双目之中暴射出两道慑人的绿光,扁嘴鼓动,发出呵呵笑声,说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掌么?」
  
  岳少俊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自己也毋须和他们客气,这就朗笑一声道:「老丈既有赐教之意,别说一掌,就是三掌,岳某也只有接的了。」
  
  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这小子好像有些来历。」
  
  右首老人洪笑道:「就算有来历,兄弟也劈定他了。」接着目光一抬,喝道:「年轻人,你小心了。」右手抬处,一只巨灵般的手掌,凌空朝岳少俊拍了过来。
  
  他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绿袍,有如青竹竿一般,手掌也没有肉了,手爪枯瘦,但比常人却要大得多。即此一点,可见他在掌上必然下过很大的功力。岳少俊暗运功力,凝聚右掌,目注对方,站立不动,直等对方掌力涌到,右手才迎击出去。
  
  左首老人一直注视岳少俊,这一瞬间,他突然发觉这年轻人身形凝立,有如渊停岳峙,一身功力,几乎不在自己兄弟之下,双方掌力,很快就接上了,但听砰然轻响,右首老人和岳少俊各自震退了一步。正因两人被震退了一步,右首老人一张脸上神色为之大变,他这一掌,已用上了七八成力道。这年轻人居然只被震退一步,自己居然也被震退了一步。这不是说他和自己功力悉敌?
  
  右首老人当然心有不甘,冷冷一声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掌么?」崆峒四皓,辈高齿尊,他讲过一掌,故而第二掌,必须征求岳少俊的同意。
  
  岳少俊朗笑道:「在下说过,老丈就是三掌,在下也只有接的了,老丈只管请发掌好了。」
  
  右首老人目中隐泛凶光,沉笑一声道:「好,那你就接着了。」这回他不再客气,话声中,突然跃上,双掌如开山巨斧,接连劈出两掌。
  
  这两掌不但快,而且重,但内劲却蕴在掌心,蓄而卞发,不到四掌击实,听不到一点风声,也没有一丝内劲外泄。这是崆峒派的「摧枯掌」,震力内劲,只要接触到他的手掌,内劲可以摧入内腑。岳少俊可没听说过「摧枯掌」之名,虽有准备,也只是气运百穴,遍布全身,然后双手提胸,出掌封解,迎击而出,但听两下「蓬、蓬」轻震,两人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但两人都钉立原地,秋色平分,谁也没被震退半步。
  
  右首老人不由得十分惊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己劈出的「摧枯掌」震力,对方居然接得下来,但他焉知岳少俊「逆天玄功」已练到顺逆由心之境:「摧枯掌」的震力,已难伤得了他。更何况他体内另有大觉大师的「接引神功」,专引各种外门震力,自可极轻松的把「摧枯掌」接了下来。
  
  左首老人嘿然道:「老四,你退下来,让我来试试他。」随着话声缓步走上,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其黑如墨的通天尺,缓缓说道:「年轻人,你兵刃呢?老丈要在兵刃上试你一试。」
  
  岳少俊微微笑道:「很好,老夫有意在兵刃上赐教,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在下之意,二位在此现身,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倒不如两位一起上的好。」
  
  左首老人脸色一沉:「咄」了一声,道:「年轻人,你太狂了。」
  
  岳少俊朗笑一声,道:「二位老丈大概不屑联手赐教了?但在下不妨告诉二位,除非二老即时退出长春洞府去,否则不想和在下动手,只怕办不到呢。」他是明知不可能善罢甘休,口气也就越来越狂。
  
  右首老人怒哼道:「好小子,你敢对老夫兄弟这般说话?」
  
  左首老人手中墨玉尺一摆,缓缓说道:「年轻人,老夫一出手,你还有几分生机,若是老夫兄弟联手,你连一丝生机都断绝了。老夫看你年纪轻轻,能有此修为,大是不易,故而有放你一条生路之念,激怒老夫,对你并无好处。」
  
  岳少俊抱了抱拳,道:「多谢老丈好意,在下也有一言相劝,在下在武林中,只是一个未学后进,虽不知道崆峒四皓的来历,但方才听琼姐姐说,二位还是崆峒派姬山主的师叔,辈份甚尊,武功甚高,崆峒四皓,既有如此崇高的身份,盛名得来不易,据在下所知,雪山和崆峒联手合作,老神仙的大孙女,还和崆峒联了姻,双方既有如此密切关系,二位无故侵占长春洞府,岂非有伤两家和气,故而依在下所劝,二老还是退出洞府去的好。」
  
  黎嫂插口道:「你少颠倒是非,二老是山主请来替老神仙护法的。」
  
  仲飞琼柳眉倒竖,寒英剑一指,叱道:「贼婆娘,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先劈了你。」身形一晃,纵身朝石门中扑去。右首老人大袖一展,拂出一股劲气,加以拦阻。
  
  岳少俊喝道:「琼姐姐只管去把她拿下,这两位老丈自有小弟应付。」话声甫出,右腕抬处,呛然剑鸣,寒光迸射,朝右首老人挥出的大袖挥去。
  
  左首老人怒声道:「小子,你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墨玉尺随着朝岳少俊剑尖点出。
  
  这下,四人发动虽稍有先后,但也是指顾间的事。右首老人大袖先发,一股劲气堪堪涌出,岳少俊的剑光也同时扫到。但听一声裂帛似的清响,剑光扫过,一角衣袖,立被截断,但左首老人的墨玉尺,也在此时快要点上岳少俊的剑尖。
  
  这时仲飞琼早已身形一闪,扑入石门。好个岳少俊他一下截断右首老人袖角,剑势忽然一折,「叮」的一声,反而点上了左首老人的玉尺。这一下出手之快,剑势之奇,连左首老人都不禁为之一怔。他玉尺本来是去拦截岳少俊剑势的,不但没有截住,反而被岳少俊剑尖点上,他岂非比人家慢了一步?
  
  这对他来说,已是十分难堪之事,何况剑、尺这一接触,双方自然势均力敌,岳少俊居然接下了这一尺,没有被逼后退。「叮」声甫发,剑、尺已然一触即分,岳少俊依然站在原处,连他掌中长剑都已收了回去,不见影子。
  
  左首老人惊异的看了岳少俊一眼,问道:「你会是无量剑派门下?」他当然不相信无量剑派会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
  
  岳少俊微笑道:「在下不是无量剑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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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首老人一记衣袖,没有拦住仲飞琼,反而被岳少俊一剑破了他贯注大袖上的真气,连衣袖都被截下了一角,心头不觉大怒,扁嘴鼓起,怒声道:「老二,不用和他多说,今天非毙了这小子不可。」右手一探,同样取出一支墨玉通天尺,一袭绿袍,胸前渐渐鼓了起来,眼中射出森森杀气的光芒,厉喝道:「小子,你死定了。」一步步朝前逼来。
  
  岳少俊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崆峒四皓中的老二,老四。」一面暗暗运功戒备,口中却大笑一声道:「在下早就说过,二位还是一起上的好……」他话声还未说完,右首老人突然身子离地数寸,快如流云,一闪而至,趁他说话之际,墨玉通天尺当心点到。
  
  左首老人方才和岳少俊接过一招、深知眼前这年轻人功力之深,出人意料,因此在右首老人举步逼去之际,左足跨前了一步,他虽来出手,但三人却顿成鼎足之势。岳少俊在右首老人逼来之时,早已铮然发剑,横胸凝立,此时玉尺尚未点到,但一股酷寒之气,已经先尺涌了过来。心知以自己所学的剑法,绝难是两个人的对手,因此没待他玉尺,点到。软剑一折,斜挥出去。
  
  这正是金铁口代师传授的第一折剑法,金铁口在他伤愈之后,又教他第二折剑法,这一路上,也早就练熟了。他虽然只是使了第一折的前半招,而且挥剑出手,看出只是随手挥出,但剑势如迅雷忽发,势道极为强劲。右首老人究非等闲之辈,他这一发觉不对,面色一变,急待收尺,已是不及,但听「叮」的一声,剑尺交击,右首老人一支墨玉尺,竞被直荡开去,急忙向旁跃开七八尺远。
  
  左首老人目光厉芒闪动,沉声道:「老四,此子似已练成剑气功夫。」
  
  右首老人面色狰厉,哼道:「所以非把他除去不可。」
  
  崆峒四皓平时自视甚高,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岂肯联手?但这回可不再客气。左首老人口中「唔」了一声,右首老人已然身如飞隼,一闪即至。左首老人「唔」声方出,两人已同时攻上,两支墨玉通天尺,化作两道乌光,分从左右攻到。
  
  岳少俊没有作声,手中软剑只是剑尖向前摆动,作了一个曲折之势。试想剑尖向前作个曲折模佯,摆动的幅度,当然不会很大,更谈不上大开大圃,但他这一摆动,剑上真气,就突然暴涨,说也奇怪,左右两个老人的墨玉尺,就像自己凑上去的一般,又是「叮、叮」两声,先左后右,两支墨玉尺,同时撞上软剑,居然一下就拆解了对方两人的攻势。
  
  不,两支墨玉尺又被直荡开去,左右二老也同时被逼得后退了两步。三人攻守之间,一合即分。崆峒二皓本以为联手合攻之下,最低限度也总该把岳少俊迫得招架不迭,那知这联手一击,依然毫无结果,而且岳少俊只不过使了一记简单的剑式,就把他们逼退出去,不禁暗暗感到凛骇。
  
  岳少俊这一招,看去剑尖摆动,十分轻松,就把对方两柄玉尺荡开,其实他这一条右臂也被震得感到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软剑,心头同样暗暗震惊不止。
  
  三人静默了一回,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年轻人,你能架开老夫兄弟合击一剑放眼江湖,已是寥寥无几,你究是何人门下?」
  
  岳少俊依然手抱软剑,昂然说道:「在下师门,说出来了,二位也未必知道。」
  
  右首老人不耐道:「老二,你还和他噜嗦则甚?」墨玉通天尺一指,疾然欺进,一道如虹乌光,随着他手臂挥舞,左右飞旋,也看不出他发出来的招数,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片网罟,缓慢的朝岳少俊面前推来。
  
  左首老人微唱一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老夫了。」同样舞动墨玉尺,挥起一片网罟,缓缓推动,和他老四的网罟,渐渐合拢。
  
  两面墨王尺交织的网署,愈合愈近,岳少俊站立在两人之间,只觉酷寒之气,愈来愈烈,全身血液,好像冻得快要凝结了,但两方面交织的网罟,来势极为缓慢,在对方还未到某一距离之际,他剑招自然不好出手。因此只是凝立不动,暗暗运起玄功,抵抗酷寒之气,依然觉得奇寒澈骨,忍不住连上下齿都冷得打起战来。
  
  左右二老看在眼里,暗暗冷笑,两柄墨尺挥舞得更加快速,阵阵酷寒之气也随着加强。这不过是瞬间的事,左右两片网署,此时距离合拢之势,也随着愈近。岳少俊自然看得出对方两人一路挥动玉尺,缓缓推进,无非是凭仗挥舞之势,增加他们的威力,这两面网罟,当然极难对付,因此也运起了全力,软剑一曲一折之间,幅度加大,朝左右挥去。
  
  他这一招剑身上布满的罡气,剑势出手,剑风铮然有声,青光大盛。正因两面玉尺交织的网署,来势极缓,故而压力奇重,他挥出的软剑,剑光虽强,只能把左右两面网罟撑住,再也无法把两人逼退一步。岳少俊心头一急,手腕一振,剑尖左右摇动,再次使出第一折剑法来。
  
  他因金铁口说过,第二折剑法,威力极强,如非万不得已,不可妄使,是以依然不曾展露,这接连两招,连续使出,果然立见颜色,剑光一闪,把两片网罟椎得一阵波动,但却仍然未能把网署逼退。
  
  右首老人看得大笑道:「老二,这小子只会这一招。」
  
  左首老人咦然道:「就是只此一招,也够神奇的了,可惜……」两面网罟眼看就要合拢,这一合拢,立可把岳少俊击成粉未。
  
  就在之电光石火之间,但见岳少俊身形一晃,一道青影,像淡烟幻影,一闪而逝,从两片网署中闪了出去。他使的自然是「避剑身法」了,但左右二老却看得不禁神情一震。在两面墨玉尺交织的网署,要合未合之际,中间较宽,两面上边,空隙已仅余一线,要从这一线空隙中逃出去,可说绝无仅有;但这年轻人毕竟趁这一丝空隙,飞了出去。
  
  二老虽然心头震动,但既已出手,岂容他漏网?右首老人口中大喝一声,急如飘凤,紧迫岳少俊身后,手腕一翻,把墨尺交织成的一片网罟,倏然带转;像玩大旗一般,贴地疾卷过去。左首老人在老四追出去的同时,双足一点,一个人登时凌空飞起,手中玉尺挥舞,同样把交织成一的网署,朝岳少俊当头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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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面网署,每面足有八尺方圆,方才是左右合拢,如今却变成上下交合。左右合拢之时,是缓缓推来,势道较慢,这回变成上下交合,一个贴地席卷,一个当头罩落,来势就像迅雷惊霆,快速无匹。岳少俊从两片网署中闪身而出,身形还未站稳,陡觉身后寒气潮涌过来,一片网罟横向脚下扫来,一片网罟当头罩落。
  
  如果左右夹击,自己学的天山剑法还可挡一下,但如今他们来势,变成一上一下,自己剑尖,曲折如何使法?他心念迅速一转,权衡轻重,立即决走先对付上面罩落的一片网署,心念方动,人已吸气上腾,软剑一曲再伸,朝上挥去,这回临危保身,迫得他不得不使出天山第二折剑来。
  
  剑势才出,果然矫若天龙,一道曲曲折折的剑光,向空展开,紧接着就响起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暴响,剑风迫荡,银光飞洒。左首老人墨玉尺织成的乌光网署,本待紧紧收束,往下压去,在一阵叮叮声中,玉尺脱手,光网倏然消失,一个人头下脚上,垂直跌下。
  
  这时右手老人的一片网罟,正好横扫过来,看到岳少俊纵身上腾,手腕再次翻动,带转一片网罟,正待朝上兜去。瞥见老二一个斤斗摔了下来,心头猛然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撤招,硬行把正待往上兜去的网罟及时收回,口中急着问道:「老二,你怎么了?」
  
  左首老人身上受了几处剑伤,但伤势不算很重,落到地上、勉强站住,惨然道:「老四、这是老夫第一次败在人家剑下……」数十年来,第一次落败,自然十分痛苦。
  
  岳少俊对第一折剑法,使用过多次,已是运用成熟,但对这第二折剑法,虽已练熟,但从未使过,只是依样葫芦,照式挥出。他身在半空,只知破了左首老人罩下的网署,并不知道他这一剑的威力,到底如何?左首老人摔下之时,他也相继落在地上。
  
  右首老人没待老二说完,眼看岳少俊落到右首,相距较近,口中嘿的一声,抡起墨玉量天尺,猛向岳少俊背后砸去。岳少俊堪堪落到地上,突觉一股寒气,朝身后袭来,心头不觉大怒,身形疾转软剑曲折挥出。这下他含愤出手,使的虽然只是第一折,但却使了十成力道,他方才连续使出第一折剑法,那是对付两个老人,两支玉尺,这回却只对付右首老人一个,又使了全力,威力自然极强。
  
  但听「当」的一声狂鸣,右首老人一柄墨玉尺立被直荡开去,一点寒光,如飞星入户,一下点在右首老人咽喉之上。右首老人几乎连他剑招都未看清,森寒剑尖已经直点咽喉,要待闪避,都来不及。岳少俊点到为止,就把软剑收了回去,冷然道:「在下不想伤人,二位请吧。」
  
  右首老人几乎气疯了心,瞪着双目,半响说不出话来,气愤填胸,切齿的道:「好,小子,记着,崆峒四皓会向你要还这笔帐的。」
  
  岳少俊俊目放光,冷然道:「老丈最好也记住了,岳某今日若非看在你年事已高,剑下留情,只怕你走不出这长春洞府。」
  
  左首老人从地上拾起墨玉尺,黯然道:「老四,咱们技不如人,一切都不用说了。」转身往洞外行去。
  
  右首老人跟着走去,回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崆峒四皓的厉害。」岳少俊惦着琼姐姐安危,无暇和他多说,右手执着软剑,转身往洞内走入。
  
  仲飞琼恨透了黎嫂,当然也关切着爷爷的安危,因此有岳少俊替他挡住了崆峒二皓,她就双足一点,身如穿帘之燕,「唆」的一声,朝洞门中窜去。黎嫂迅快后退,口中娇笑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在她后退之际,手腕一抖,但见十来缕非金非丝的绳索,长短错落,向仲飞琼当头撒来。
  
  这石门之内,是一条长廊,相当宽阔、壁间每隔一丈,点着一盏玻璃灯,故而虽在山窟之内,光线依然十分明亮。仲飞琼目光一注,但见这十几条络索上,还附着蓝光闪闪的小钩,分明钩上有毒,这就抬腕撤剑,扬起寒英剑。往她绳上削去。
  
  黎嫂娇笑道:「我的二小姐,寒英剑可以斩金截铁,但未必削得断我的十二锦索。」她虽在和人敌对,依然软语如珠,又娇又脆。
  
  仲飞琼冷嘿一声,剑光如练,依然横削过去。黎嫂口中虽说寒英剑削不断她的十二锦索,但说归说,双手还是疾然翻起,改直撤为横扫,拦腰卷来。她双手控制着十二根锦索,长短不同,粗细各异,使出一招来,长的钩人,短的防身,粗的攻敌,细的为辅。
  
  在一招之间,可以四面八方,同时打到,同时有的收回,有的才攻出去,有攻有守,参差不齐,却毫无破绽。仲飞琼连发了七八剑,剑光连闪,却连人家一根锦索都没有削到。不,但听「嗤」一声,自己左手衣袖,竟被一根锦索上的小钩钩住,撕破了一块,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乘对方一招使老,六根攻出的索子正待收回,另外六根守护的索子已畜势将发之际,突然施展雪山「天衣身法」,身如一缕青烟,从十二根锦索缝隙闪入,一点剑光,直指她胸口,叱道:「再不撒手,我就要你尝尝一剑穿心的滋味。」黎嫂这十二根锦索,都有八尺来长,一旦被人欺近了身,就再也使不出花样来了。
  
  此时眼看仲飞琼业己欺到身前,寒英剑光离自己胸脯不过三寸,心头发慌,口中惊「啊」一声,急忙双手一抖,放弃锦索,一个鲤鱼倒窜波,往后倒跃出去。仲飞琼一招得手,岂肯容你后跃躲闪,一个人如影随形,飘飞跟进,寒英剑剑锋指着胸口依然不过三寸距离。但就当她追上黎嫂之时,眼前银光一闪,耳中听到「当」的一声,同时感觉手上一震,寒英剑居然被荡了开去。
  
  黎嫂又退后了一步,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她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银钩。寒英剑是爷爷用寒铁精铸;功能斩金截铁,居然没有削断对方的银钩,而且一招之间,能把自己长剑荡开,足见她腕上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了。突然间,仲飞琼想起一个人,她姓黎,莫要是姬山主二个侍姬之一的黎姬。
  
  不错,她化名黎嫂,一定是黎姬无疑,她手上使的准是姬山主的吴钩剑了。心念转动,目光一注,冷峻的道:「你是黎姬。」
  
  黎姬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娇声道:「你随便叫咯。」
  
  仲飞琼切齿道:「我爷爷和姬山主无怨无仇,你们处心积虑要计算我爷爷,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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