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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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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唐三藏,而他细长秀目中闪动着的精光正从宫难身上移到我的脸上,目光相对,我猛地一醒,江湖局势变幻莫测,饶是唐天文有智者之称,也不会洞晓其中的奥秘,最多送给自己的儿子四个大字“便宜行事”,那麽江东的这一切都该是唐三藏所为了,想通这一点,我不禁迎着他的目光会心一笑。

  唐三藏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我笑容的含义,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他那比女子还要白皙细嫩的脸上渗出了一丝陀红。

  “宫郎。”

  站在清晓园月门口迎接我们的是齐萝,她的目光总是毫不矫揉造作地先落在了自己心上人宫难身上,转眼才看到了我,似乎吃了一惊:“怎麽是你?!你不是在杭州替人打官司吗?”

  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宫郎和哥哥都不告诉我是谁来了。”

  “我是淫贼嘛!”我笑道,齐萝的美是惹人喜爱的天真烂漫,和那些富贵人家里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命根子一样不懂得半点俗事,却没有那些人身上的骄纵与铜臭气,看到她,就连我这个淫贼也不好意思涌起那些淫亵的念头,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开着玩笑:“若不是因为宫兄,仔细我拐跑了奶。”

  “你敢!”齐萝瞪了我一眼,跑到了宫难身边,亲昵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而宫难有美女倾心在怀,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得色。

  就在我也开怀大笑的时候,似乎有一缕细柔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全身。

  我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竟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心中倏地一惊。我知道那不是风,风不会像杨柳一般在我身上摇摆不定,我的衣袂也没有荡起半点波纹,可若不是风,那掠过我面颊的轻柔是什麽?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对面几树栀子花正开得烂漫,将树後精舍的窗户掩映的看不真切,可我似乎依旧能感觉到那後面藏着一双令人惊心动魄的乌亮眸子。

  唐三藏好奇地望了我一眼:“王兄还有这等雅致替人打官司吗?”

  我只说一来与人有旧,二来这案子着实有冤,我有些看不过眼。

  齐小天几个都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市井之事并不在意,便没人多问,倒是齐萝噘着小嘴道:“哼,我可是听说你是看上了那家姑娘的。”

  “萝儿,不得胡说。”随着一声娇柔而不失威严的呵斥,从精舍里步出两人来,前面是个三十出头的女道士,容貌端庄秀丽,态度和蔼从容,一袭灰白道袍并不掩其天姿国色,看齐萝扑进她怀里叫了声师父,我知道她就是恒山派的掌门人练青霓。

  “她看起来竟这麽年轻,当真是修真有数呀!只是做个女道士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升起,我甚至还来不及回味练青霓那种特别的美,这念头就倏然而去了,因为我看到了从她身後袅袅而出的那个神仙似的丽人。

  魏柔。

  一瞬间彷佛时光倒流,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记得那是一场春雨後,十四岁的萧潇恍若天仙一般站在芭蕉翠竹中。

  惊艳。

  那时我才明白什麽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什麽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天天面对服侍我的李嬷嬷,就算我想破头也想像不出先贤那些优美词句中所描绘的神仙人物。

  多长时间没有惊艳的感觉了?玲珑、无瑕、苏瑾与孙妙俱是沈鱼落雁、羞花闭月,可对美女已经习以为常的我并没有惊艳,或许正是我这颗平常心换得了她们的敬重。

  只有宝亭是个例外,她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以致我明知道她易了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洛u酗F那双眸子似乎就有了一切了。

  谪仙。

  百晓生真是一字千金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惊鸿。萧潇妩媚,苏瑾冷艳,玲珑娇痴,无瑕沈静,魏柔竟似兼而有之,正是百看百模样,千看千滋味,怪不得萧潇怎麽也画不出她的容颜,那谪落人间的仙子岂能是丹青所能描绘?

  就在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或者恼意的时候,我发觉我似乎失态了,目光蓦地一转便回到了练青霓的身上,在旁人看来我的目光仅仅是在魏柔身上多停留了那麽一会儿。

  “齐姑娘说得没错,在下的确看上了殷家的女儿,练仙子奶就别责怪她了。”

  虽然我说的是实话,可看大家的模样似乎都认为我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替齐萝开脱而已,若不是宫难就在眼前,没准儿他们会以为我在讨好齐萝也未为可知。我眼角的馀光若即若离地瞄着魏柔,她站在练青霓的背後,落日的馀辉染红了她冰雪似的玉容,也染红了那一袭胜雪白衣;她白嫩的脖颈上并没有任何饰物,只有秀发拱卫出优美的弧线;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让旁人看不出她心中的喜怒哀乐,只是她听到我那番话之後若有所思的惊鸿一瞥,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练青霓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你就是春水剑派宋思仙子的弟子王动?”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麽问过我了,江湖传言里我其实是玉夫人的入室弟子,练青霓这一问想来大有文章,果然见我点头之後,她接着问道:“玉珑玉玲两姐妹可好?”她不问玉夫人,不问春水剑派的其他人,单单只问玲珑,我知道她有意避开让我尴尬的话题,不免心生好感,语气便恭敬了许多:“有劳练仙子挂念,玲珑姐妹已经嫁入王门了。”

  和当初齐萝听到这消息的反应一样,练青霓、齐小天和唐三藏似乎也是立刻就想到了玉夫人,孝中嫁娶,理所不容,那麽玉夫人是生是死岂不是呼之欲出,那江湖传言岂不是千真万确?

  於是几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空气中原本颇为和谐的气氛转眼加进了些异样的因素,练青霓的脸色也是转了几转,才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可语气里依然掺杂进了一丝冷淡:“王少侠行事真是出人意表呀,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这些人的前恭後倨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而齐小天在魏柔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後,魏柔的神情似也微微有些变化,我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难道天上的仙子也这般世俗吗?

  “若说秦楼後天开业,诸公碰巧在苏州,届时敬请赏光,怕不仅唐突了佳人,而且齐姑娘要找我拚命了,“你为什麽教我相公学坏?!””

  我把众人鄙夷的目光抛在脑後,笑道:“要不,说我虽然纳了玉家三女,却是偷偷摸摸的太不光明正大,下个月初准备摆上几桌宴请亲朋好友以正视听,诸位若是有空请来捧个人场,又怕诸公笑我王动不自量力。罢了,其实是我听说西江阁来了三个大美女,若是不过来看看,岂不是弱了我淫贼的名头?”

  齐萝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怪不得人家说读书人的肠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你说这不说那不说的,可都说出来了。”

  她抬头问师父:“秦楼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吗?”

  她师父点点头,她又问秦楼是我开的吗?听我称是秦楼的少东家,她便对宫难道:“那我就去不得了,宫郎,你去吧,不过要是你学坏了,仔细我不理你。”却不提参加我婚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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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齐萝竟是如此聪明懂事,将尴尬的气氛一语化开,顿时对她另眼相看,宫难一时间也觉得大有面子,笑道:“我怎麽会辜负了妹妹,去给王兄捧个场罢了。”

  至於此举会不会给武当声誉带来什麽不利的影响,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把它抛在脑後了。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凭着练青霓与武当的特殊关系,她完全可以制止宫难,可她非但没有制止,略一沈吟,反而对齐小天道:“小天,要不你和难儿一起去吧,想当年我和玉夫人最是投缘…”她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不说了。

  原来是看无瑕的面子,我心中释然,倒是齐小天闻言望了魏柔一眼,似乎在徵求她的意见,而魏柔此刻却把目光轻轻移走,脸上表情没有半丝波动。

  “小天听师叔的吩咐。”齐小天眼神一黯,旋即朗声笑道:“木蝉、唐兄,索性我们一道去吧,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无事,去王兄那里见识一下江南风月,也算不虚此行!”

  唐三藏立刻抚掌称好,而木蝉犹豫了一下,竟然也答应了,我顿时有种意外之喜,秦楼开业本来是我前来拜访魏柔的藉口,却不想真的拉来了重量级的贵宾,有这四个人来捧场,秦楼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

  更让我心中暗喜的是,齐小天和魏柔的关系不仅没有进展,似乎还不如太湖时那麽亲密了。

  可我并没有喜形於色,因为我突然发觉似乎有人受到了冷落。从魏柔出来到现在,她竟没说过一句话。论地位,隐湖乃十大门派之首,数度解救江湖於危难之中,早被人尊为武林圣地,每一个隐湖弟子都是江湖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论武功,魏柔高居江湖名人录第九位,据说已经练成了隐湖不传之秘“心剑如一”,江湖年轻一辈中的四大高手木蝉、宫难、唐三藏和齐小天无一不臣服於後,练青霓虽是一派掌门,可在江湖名人录上却也被魏柔抛在了身後。无论从哪方面,她都应该是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可她似乎有意把自己隐藏在众人身後,这究竟是为什麽呢?

  “武林四大少联袂到访,秦楼真是蓬壁生辉。只是秦楼虽涉风月,亦有雅处。久闻隐湖弟子琴剑双修,在下已经请得江东琴神孙妙,魏仙子届时可否移樽赐教?”我突然对魏柔道,说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听我竟然邀请天仙一般的魏柔去污秽的勾栏院,众人脸上都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那样子彷佛我娶了玉夫人母女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吃惊。

  魏柔黛眉轻轻一锁,正欲出言,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野黄花轻轻落在了她洁白如雪的比甲上,之後又被风轻轻吹走了,她目送着这不知名的小花渐飞渐远,突然展颜一笑。

  “好。”

第三章

  魏柔为什麽来苏州呢?”

  “她是苏州人嘛。”

  六娘听我诉说完西江阁那边的情况,低低自语了一句,便陷入了沈思,烛光落在她出神的脸上,虽然平凡,却自有一种出尘的味道。

  倒是紫烟少年不识愁滋味,抱着一只雪白肥大的异种波斯猫偷偷偎上了我的後背,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主子,她,真的像天上的仙子吗?”

  说着,还用她滑腻的香舌轻轻舔了一下我耳根,惹得旁边的无瑕一阵偷笑。

  “就算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子,我也要吹散她脚下的白云,折去她背後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只能匍匐在我的足下。”我的话让屋子里的三个女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异彩。

  “无瑕,听说奶和恒山练青霓交厚,可知她是什麽时候收得齐萝为徒?”半晌之後,六娘突然转移了话题。

  无瑕正细心替我把橙子上的白筋去掉,闻言略一沈吟道:“那…该是齐盟主四十大寿时的事情吧,说起来已经有十年光景了,那时候练姐姐才刚刚接掌恒山不到一年呢。”

  她怕我不了解武林那段历史,又把当年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练青霓算得上是恒山一派少有的天才,五岳剑派早在五十年前就势微了,但恒山派却因练青霓而重新崛起,成为北方武林的重要力量。

  不过,也有人说练青霓之所以武功得以突飞猛进大大超过了她的授业恩师定意师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於她的亲哥哥也就是当今武当掌教清风道长,据说清风曾将武当内功秘传心法“一气化三清”偷偷传给了自家妹子,恒山武当同是道家一脉,练青霓得此心法後,才从同门中脱颖而出。

  “兄妹俩一起出家,倒是奇闻…”我漫不经心地道。

  “练家在当地是大家族,听说清风道长和练姐姐是庶出,在家中甚受歧视,才相继出家的。”

  无瑕在说庶出的时候,语气稍稍一顿,下意识地一低眉,手也不自觉地移到了小腹上。

  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起了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不过,有妻就有妾,有嫡出就有庶出,这本是身为我女人应有的自觉,只是无瑕温婉贤淑中的那一缕轻愁还是让我心弦一颤,投向她的目光便是万般温柔。

  “我倒是听过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六娘冲着我微微一笑,道:“动儿,你看练青霓她是处子之身吗?”

  “真是知我者,乾娘也。”每次见到美女,我都要仔细品味一番,她是妖媚还是清秀,是环肥还是燕瘦,都一一记在我的脑中,当然也少不了判断一下她究竟有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判断一个女子是不是处子,对於肯定的答案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像我没看出隋宝儿竟是媚骨天生一样,或许只有萧潇凭着她超人的六识和女人的直觉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可作出相反的答案我却是有绝对的信心,而练青霓正属於我可以作出判断的那一种。

  “啊?”无瑕惊讶地轻叫了一声,旋即神色一黯,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我身边,她才展颜一笑。

  “这麽说那个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六娘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听说练青霓出家前曾与齐放相恋,只因齐放之妻奇妒无比,活生生棒打了这对鸳鸯,致使劳燕分飞,练青霓伤心之极,才出家做了道士。”

  “哦?竟是这样?”这倒是恒山与大江盟交厚的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要知道恒山派虽小,却是有几百年的历史,而大江盟的崛起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情,若说两家有着源远流长的交情显然是胡扯了,何况与六娘相交虽短,却知道她向来言不虚发,说是传言,怕是九成确有其事:“那齐放的老婆不早死了吗?练青霓乾脆还俗嫁给他不就成了?”

  “动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六娘的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齐放目光远大,当初他不肯得罪自己的妻子是因为他妻子娘家有很深的商业根基,大江盟快速崛起得宜她良多,而现在练青霓身为掌门,齐放能得到恒山一派鼎力相助岂不比练青霓嫁过来用处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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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没想到在六娘心目中,齐放竟是这麽一个人,不由得诧异地望了六娘一眼,她显然明白我目光中的含义,笑道:“我对齐放并没有偏见,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岂能顾儿女私情!齐放一代豪雄,自不例外。你看齐放小处的布局就能发现他大的野心,齐萝拜在练青霓的门下不光是为了旧情难忘吧!而齐小天穷追魏柔不舍,也不仅仅是仰慕她的美貌,其中难道没有想和隐湖搭上关系的意思吗?而把女儿嫁给宫难更是神来之笔,宫难是清风的大弟子,极受清风的宠爱,虽然因为是俗家弟子,不能接任武当掌教,可听说清风已经有意提名他出任权力极大的武当俗家长老,武当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成洛u灾v的女婿,齐放定会得到武当的全力支持,你说齐萝和宫难的婚姻难道没有一点功利的色彩吗?”

  “齐萝还真冤枉呀,自己的婚姻都要被自己的老爸如此的利用!”我顺口道,无瑕还在震惊於六娘的话语,而我却已经弄明白了它背後隐藏的含义。

  “他妈的原来练青霓也是齐放的说客,来做魏柔工作的,看来她对自己的老相好还真是旧情难忘呀!”

  “可练青霓的份量远远比不上齐放呀,想让魏柔嫁给自己的儿子,乾脆他自己来央求魏柔好了,“求求奶了,奶嫁给我儿子吧,这样我一统江湖就指日可待了,奶也就成为隐湖有史以来第一个江湖少盟主的妻子了。””我模仿着齐放的声音道。

  六娘和无瑕都笑了起来:“齐放若是真的这般去求魏柔,恐怕真会如他所愿呢。”

  六娘笑道:“魏柔虽然被人称为“谪仙”,可她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虚荣心,以齐放的江湖地位而言,如此恳求魏柔,定会让她感到十分的光荣,或许就真的答应了也未定,要知道那齐小天也算的上是江湖中凤毛麟角的人物。只是,齐放打死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有人没准儿会试上一试呢!”说着,含笑打量了我一番。

  我笑道:“是呀,我就和她说,奶看我人物俊俏,文采风流,武功高强,琴棋书画,样样皆工;风花雪月,样样皆通,又是身家巨万的财主爷,床上功夫又好,这样的金龟婿奶不嫁,还要嫁给谁呢?”

  可说着说着,我原本嬉笑的脸却渐渐僵硬了起来,声音也渐渐低落。是呀,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呀,像我这样的金龟婿天底下上哪儿去找呢?可苏瑾她为什麽变了心?!

  “苏姑娘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六娘明白我的心思,安慰我道:“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

  道理我自然懂,我也不想让别人分担我的愤怒与哀伤,便把话题拉回来:“莫非练青霓与隐湖有什麽特殊关系不成?”

  六娘说没听过两家有什麽特殊的关系,倒是无瑕微微一笑道:“练姐姐与人最是友善,与江湖许多门派交厚,奴家记得有一次练姐姐无意中说起,她和隐湖的辛垂杨辛仙子很有些交情呢。”

  “哦?”六娘一怔,想来这个情报秦楼并不清楚,我说那就对了,六娘奶不是说这些年隐湖的行动都是辛垂杨主导的吗?或许练青霓已经说通辛垂杨了呢。

  我越想越有可能,心里有气,便把练青霓连同她妈一起问候了好几遍。

  “是这样啊!”六娘一皱眉:“这就不奇怪了,听说隐湖门规森严,最是尊敬师长,师长的话,魏柔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六娘感喟道,话音中竟隐隐有股寒意:“既然後天他们都来,秦楼的开业大典,动儿你可要用些心思了。”

  从六娘的西厢房里出来,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嘻嘻的笑声,花树下一堆女孩儿围在石桌旁不知干什麽。

  走过去一看,却是解雨和武舞玩起了双陆,旁边玲珑、孙妙和明珠、喜子等几个丫鬟正在加油助战,解雨一方的十五个子已经大半侵入了对方的领地,而武舞则在苦苦支撑。

  众女见我到来,慌忙让出中间的座位,玉珑把棉垫替我铺在石凳上,笑道:“解姐姐双陆打的真好,已经连赢武姐姐四场了。”

  “是吗?”我顺口道,抬眼看解雨提骰子的手势,突然一怔,这丫头的手法很有些古怪,怎麽看着与传说里的赌中绝技“九品红莲”相似。

  等她把骰子掷下,两粒象牙骰子在玉盘上轻巧地跳动了几下,便倏然停下,赫然就是她眼下最需要的六四。

  众女一齐拍手,就连武舞脸上也露出佩服的神色:“解姐姐奶是不是会打骰子呀?”

  解雨得意地点点头,我见状心思一动,接过武舞手中的骰子,道:“我来替奶玩一局。”看了看棋盘的形势,手一扬,便掷出五六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众女面前展露赌技,大家顿时叫起好来,解雨脸色一怔,诧异地望了我一眼,道:“想不到你这…还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呀。”

  玲珑孙妙她们虽然和解雨相交的时间长短不一,可都知道她说话口没遮拦,而且似乎对我怀有很深的成见,只是因为碍於自己的誓言才不得不留在我的身边,不过正是因洛uo的直率,她和众女的关系反倒很是融洽。听她如此说我,都是嘻嘻一笑。

  “这都是淫贼的必修课嘛。”我一语带过,路上的几日,我已经很少听到解雨的那声“淫贼”了,即便喊出来,她的表情也与以往大不相同,我知道我已经渐渐打开了她的心扉。

  见我把棋子走好,解雨神情庄重地把骰子掷下。这让我颇有些失望,她虽然不知从什麽途径学到了赌国至尊无上的绝学,可显然她没有学会纵横赌场最关键的东西——冷静。

  “呀?!”当解雨看到停下来的两粒骰子并不是自己期望的六三,而是一个一点一个两点时,不由吃惊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拿起骰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粒骰子的一角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被我轻轻锉掉了些许。

  “你耍赖皮耶…”解雨娇嗔道,却没有生气,显然她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使诈。

  “以奶的赌技,在拿起骰子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已经动了手脚,在赌桌前注意力不集中,可是赌客最大的致命伤。”

  其实她的能力与敏锐的六识带来的通灵直觉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可我还是不客气地指出她的弱点。

  “大家只是玩玩而已嘛,干吗弄得剑拔弩张的?”听我批她,解雨不满地道。

  “解雨,後天秦楼就要开业了,奶想不想少爷我挣钱呢?”

  解雨刚想反驳,却正对上了我灼灼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两下,眼皮一垂,半晌才道:“不想!”

  她的声音并不像以往那样决绝,我心中不由得一乐,孙妙久在欢场,其中的微妙之处自然了然於心,便噗哧一笑道:“解妹妹,奶可把大少一家子人都得罪了唷。”

  “谁叫奶们一个个都赶着嫁给他!”解雨抓着旁边偷笑的玉玲一阵乱捶,转头对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秦楼现在缺个坐庄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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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六娘总管秦楼,偶一出手倒无所谓,经常救场则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风险;我便从扬州的春风得意楼重金礼聘到了江东有名的赌手温小满,可他的赌技比起解雨来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应付寻常赌客绰绰有馀,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恐怕就要把我秦楼全赔进去了,再说他年事已高,怎麽捧他也变不成一个当红炸子鸡。不若解雨,无论男装女相,俱有风采,好好包装一下,定能名躁江东。

  “解雨,我需要奶的帮助。”

  “好。”或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真诚的求过人,解雨情不自禁地回应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成了众女嘻笑的对象,俏脸一板,道:“输钱不管,赢钱我可要二一添作五了!”

  解雨用起心来,那盘双陆我就没有了机会,毕竟武舞落下了太大的差距。

  可我并没有输棋的懊丧,反倒颇有些意外之喜,搞定了解雨,一块心病顿时去了大半,原本秦楼最薄弱的一环终於被我补的八九不离十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解雨说累了,直接歇息去了,孙妙、武舞也都各自回房,只有玲珑脚步迟疑,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

  “怎麽了?”看到姐妹俩的样子,我隐约察觉到了她们的心事。

  虽然是最先入我王家大门的女人,可眼看着我周围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会不会对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产生迷惑呢?

  “来吧!”我把姐妹俩拉进了我的屋子,屋子檀香缭绕,萧潇正披着一拢遮不住春光的轻纱跪迎着我,见我拉着玲珑,眼中飘过一丝讶色。

  “不、不,”也不知是红烛掩映或是别的什麽原因,玉玲脸色绯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萧潇姐姐才、才回来,爷你、你…”

  “爷是不是该好好宠爱她一番呀?”我接过玉玲的话头笑谑道,顺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吩咐萧潇起来,让她把房门关了,然後对怀里的玉人道:“萧潇是爷的女人,纵是爷身边佳丽如云,纵是和爷远隔万水千山,我也会惦记着她。”

  见玉玲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我拍了拍她的小手,望着玉珑道:“奶们姐妹也一样啊!”

  我微微一笑:“何况奶们姐妹俩可是第一个有我王动妾室身份的女人,说起来除了宝亭,就连无瑕以後也要管奶们叫姐姐哩。”

  “啊?”玉玲羞得忙捂住了嘴,萧潇明白了我的用意,不由得会心一笑,盈盈下拜道:“婢子见过玉二奶奶。”

  唬得玉玲连忙从我怀里站起,把萧潇扶起来。

  还是玉珑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道:“可奴家总觉得什麽也帮不上爷,殷姐姐家财万贯,萧潇姐姐武功高强,武姐姐她爹是个大官,解姐姐可以打理赌场,娘…娘她可以给爷…给爷生养,就是我和姐姐最没用了…”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奶们是爷的一对解语花呀!”我把姐妹俩拉进怀里:“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了,是身为女人的最高目标,其馀的,难道爷我缺钱吗?武功低微吗?日後自己不能出将入相吗?!”

  “真的吗?”虽然嘴上还在疑问,可玉珑已是破涕为笑,玉玲却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大的信心,粉嫩的脸蹭着我的前胸,呢喃道:“怕奴和妹妹蒲柳之姿,又不懂风月,难讨爷的喜欢…”

  “傻丫头。”我心中一阵爱怜,这对姐妹花对我情根深种,竟是这般地患得患失:“奶们说是蒲柳之姿的话,天下的女人一百个有九十九个要改名无盐了。”

  我笑道:“至於风月,就让爷来好好调教调教奶们吧。!”第四章

  “萧潇,奶在什麽地方找到苏瑾的?”我拥着沐浴後萧潇赤裸的身躯,问道。

  “在…松江府。”

  欢爱後的萧潇浑身散发着慵懒的娇媚,我的分身不由得又举了起来,正顶在她的私处,激得她一哆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了。

  “她在松江的海边买了一处宅子,似乎准备在那里长住,不过见到了婢子,她便二话没说,和婢子起身回苏州了。那时婢子也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和她同住的也只有一个老妈子而已。”

  “这麽说,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人竟能让苏瑾舍我而去,显然非等闲之辈。

  萧潇“嗯”了一声:“听小仙说,那些日子偷偷和她来往的一共有七八个人之多,似乎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她也只见过其中的两个,剩下的连面都没看过,只是听姐妹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

  “给我查!”不就是七八个人吗?即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挖出来,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男人究竟出色在什麽地方!

  而我的分身似乎也因为我心中的怒火而暴涨两分,直直顶入了萧潇泥泞的花径中。

  “知…道了,婢子…明儿就、就用主子的名义给…给五师娘书函一封,请她、她老…人家动用一下,嗯…以前的关系,调查…苏姐姐这、这半年的举止行踪,喔…”

  她一边温顺的抬起一条玉腿缠在我的腰间,一边喘息道。

  五师娘是扬州神手埙升的女儿,至今对帮中事务有着莫大的影响力,神手帮是扬州一个下九流的帮会,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在扬州地界上消息最是灵通。

  我原本一直不愿劳动她老人家,而调查苏瑾当然也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可我不想弄的满城风雨,眼下似乎也只有请她老人家出山这麽一条路了,便应了一声“是”。

  “等…婢子和苏姐姐眼看就要、就要到苏州了,却在城外三…十里的柳树坡遇、遇到了贼人,其中一个竟然会老爷子传给主子的那招刀法杀、杀、杀…”

  她转眼就被我杀的娇喘吁吁,最後竟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忘情地咬住了我的肩头。

  我动作蓦地一停,脑中猛地浮起与我交过两次手,酷似高光祖的那个汉子来:“杀猪?是不是个又高又胖的家伙?!”

  “弄死婢子了。”萧潇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媚眼如丝地呢喃道,直到我又问了一遍,她才慌忙道:“不是,那人胖是胖,可个子却矮得很。他武功只比婢子弱一半筹的,缠住了我,其他人就去抢苏姐姐,若不是福临镖局的邱总镖头正好路过,苏姐姐怕就被他们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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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顿时头疼起来,对於邱鸿声伸出援手,我并没感到意外,他是慕容世家的一份子,而苏瑾眼下还是慕容家的摇钱树,其中的利害关节他自然把捏的清楚,可为什麽一下子出现了这麽多会魔门武功的江湖人物呢?难道是魔门武功挥泪大拍卖吗?

  镇江、苏州、杭州,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几乎就是江南武林最活跃也是最大的经济来源,眼下它也正是大江盟的主要生命线,因为大江盟赖以发家致富的私盐买卖有七成是经过这条水陆黄金线发送出去的。

  “大江盟知不知道这条路已经变得不太平了呢?”我心中暗忖,不过这念头转眼便不知飘到了何处,萧潇的呻吟声惊醒了已经睡去的玲珑,玉玲睁开朦胧的睡眼望过来,高悬的夜明珠把帐子里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萧潇香汗淋漓地伏在我身上,一头秀发散乱地披在我的肩头,看不清她的脸,雪白的香臀缓缓扭动着,每扭一下就能听到一声动人的娇吟。

  “去,帮萧潇伺候爷。”我示意她转到萧潇的背後,那里的奇景该是她终身难忘的吧,萧潇的名器“朝露花雨”将我的分身涂抹得亮晶晶的,却不像通常那样摩擦久了就泛起了白沫,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粉红的蛙口吞食不下巨大的肉棒,外面还留着湿淋淋的半截,一进一出发出淫靡的声音。

  玉玲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俯下身子凑近我,我只觉得腿根被发丝撩拨得心动,一只卵子已被吸进了温暖湿润的口腔内。

  第二天早晨我才起来没多久,丫鬟明珠来报,说霁月斋的李先生求见。

  待我来到客厅,李宽人正和一个穿着褐色湖缎马褂的胖子一起看着我堂中的壁画,却是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

  “哟,稀客呀!别情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两下说了几番客气话,分宾主落了座,宋廷之一拱手,笑道:“今日老朽特来为大少贺喜,一贺秦楼开张,二贺大少官升三级,三贺大少做的好讼师呀!”

  说着,一摆手,李宽人献上了一幅画,却是唐人吴道子的真迹“飞雪图”。

  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而且若是我想重振宝大祥雄风的话,首先就要面对它的挑战,也只有把它打倒,宝大祥才有机会重新站在珠宝行业的顶峰,可我依然对它和它的东主宋廷之充满敬意。

  若是能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把宝大祥卖给霁月斋,然後和宝亭风流快活去。

  我也没有因为替宝大祥打了一场官司就放弃了与霁月斋业已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早就派人给李宽人送去了请帖。不过,看起来虽然我不在意,霁月斋倒是有些顾虑了。

  “宋老,您可是二十八日的贵宾,想逃席可不成呀!”

  我笑道:“替宝大祥打官司只是看不顺眼,毕竟我家与宝大祥有着十几年的买卖关系,不过咱们各交各的,宋老您可别多虑。”

  说着我又眨眨眼,小声道:“我还等着宋老、李兄给我弄点奇技淫巧的好玩意呢。”

  把话说开,宋廷之和李宽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其实光是面对一个身家巨万的富商,两人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可面对一个眼下官运亨通、前程不可限量的一榜解元,也不由得他们不多虑,民不与官斗,商亦不与官斗,这可是自古以来的铁律啊。

  “大少侠义心肠,老朽甚是佩服。若是用得着我霁月斋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叫宋廷之这麽一说,我却想起件事来:“每年正月十五是苏州一年一度的花会,苏州各大风月场所都会推出自己的代表来争奇斗艳,竞选花魁。在下对贵号的那场开业典礼记忆犹新,它的设计十分大胆精妙,在下想请这位设计者替秦楼的代表设计服饰首饰,不知东主此人的来历?”

  李宽人笑道:“这个人大少可是见过的。”

  “可是苏州店的掌柜宋三娘?”我眼睛一亮,不过话一出口,心里却升起一丝疑问:“宋三娘,莫非她是宋廷之的娘子不成?”

  宋廷之笑道:“正是三娘。别看她一个妇孺人家,却是胸有珠玑,我霁月斋十大大档手里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构思的精巧。”

  “那宋老您可要帮我这个忙。”我笑道:“大不了我把秦楼那些女孩的首饰全交给霁月斋来做。”

  “一言为定。”宋廷之也极是高兴,秦楼楚馆向来领风气之先,有了这些千娇百媚的女人做样板,霁月斋就能轻易地在苏州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送走宋廷之二人,解雨不满道:“喂,你把生意拱手让给霁月斋,殷姐姐的宝大祥怎麽办呀?”

  “以眼下宝大祥的实力,它能做出让秦楼女孩子满意的首饰吗?既然不能,我为什麽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我开始教育解雨:“做事要把眼光放远一些,生意也不能被感情所左右。”

  而私下我也在教育着我身边的女人:“若想打败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手对你失去防备之心,然後背後捅他一刀。在杭州替宝大祥打官司已经让霁月斋对我心生疑虑,我若是不给它一点甜头,它会时刻防备着我,或许还会节外生枝,想先打倒我呢。”

  “爷,你真卑鄙呀,喔…,背後捅人家…”我女人中的一个不满道。

  “是呀,我就是要在背後捅奶怎麽着,萧潇,奶给我数着,一刀、两刀…”

  秦楼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这是开业前的最後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开业而忙碌着。

  冀小仙、庄青烟这两个开业大礼的主角虽然已经把自己的别院章华台和牡丹馆打理的一尘不染,以我这个花丛高手的角度看完全就可以开门纳客了,可她们还是督促丫鬟把桌脚凳腿再擦亮些;孙妙则躲在停云楼调宫弄羽的,除了六娘谁也不许上去半步;其他的女孩子也都在打扫香闺,试着新衣;就连解雨也跑去金满堂试了一番赌具,还抱怨说金满堂三个字太俗气,让我换个新名字。

  当然六娘是其中最忙的一个,秦楼的每一处她都仔细检查过,开业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仔细斟酌过,甚至当天客人如厕的线路她都考虑到了,看她忙碌的样子,我只好把萧潇、玲珑和武舞全拨给她,供她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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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同为东主的我却是无所事事,在视察了秦楼一圈後,便带着因洛u酗F身孕而被我勒令休息的无瑕来到了老三味。

  “真是啥人有啥人福呀!”南元子端上来两碗南瓜团子的同时还忘不了感慨自己的劳碌命,而我却发着牢骚:“老南,你这儿是不是贴个告示呀,“因为要参加敝友旗下秦楼的开业大典,老三味停业一天,敬请广大顾客周知。”好歹你给兄弟我做个广告先。”

  南元子憨憨道了一句“成”,转眼却看见无瑕停箸似乎在强忍着什麽,他一怔,像是恍然大悟般眼中闪过一道异彩,然後飞快地把无瑕眼前的南瓜团子端走,眨眼间便换来了一碗白粥,粥里还飘着几片绿油油的青菜,看着煞是清爽。

  而我也反应过来,老南的南瓜团子做的再好,也有南瓜的那股特殊味道,孕中的无瑕显然无法忍受,忙轻抚着她的後背,埙uo平复涌上心头的恶心之意。

  南元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他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看出无瑕怀了身孕。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的饭口,店里的人并不多,他把围裙一解交给徒弟,坐在我和无瑕对面,道:“老弟,不介意我说个故事吧。”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夥子,刚刚遇到我师父不过两个月。”南元子眯起了眼睛,说起往事,他脸上竟有些意气消沈。

  对於南元子,我很是好奇,一个拥有江湖名人录前三十名实力的武林高手竟然自甘寂寞的卖着鸡丝混沌、南瓜团子,饶是我受过师父别样的薰陶,理解起来也费了点心思,而无瑕她们显然更是一片茫然,南元子的举动已经把江湖代代相传、老师耳提面命的“武者以侠义为先”或者相反的“武者以利益为先”的江湖最高原则打得满地都是碎片。

  在南元子眼里,武者或许就和那些来老三味吃饭的汉子一样,都是需要真实生活的普通人而已。可听他说起往事的语气里夹杂的某些东西,让我蓦地对他的普通生活划上了一个问号。

  “那时大江盟还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门派,在江南地头上叱吒风云的是萧雨寒的快活帮,而我正是萧帮主的四大亲卫之一…”

  我正觉得萧雨寒和快活帮的名字听起来耳熟,无瑕已经讶道:“可是在对十二连环坞一役中全军覆没的快活帮?”

  话音未落,她已经觉得此话有些不妥,忙道:“南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弟妹,奶说得一点没错,快活帮确实在那一战里全军覆没了,可真相呢,真相又是什麽?!”

  南元子的声音里竟有几分罕见的激动:“仗还没打,萧帮主已然无心恋战了,若不然,以当时快活帮实力之强大,纵然打不赢十二连环坞,也绝不至於全军覆没啊!我要是没有我师父相救,恐怕也在太湖里喂了鱼了。”

  他叹了口气,半晌道:“萧帮主是把自己和快活帮全帮弟子做了心爱女人的陪葬啊!”他语气里虽有怨气,却也颇多同情之意。

  我诧异的一皱眉,无瑕更是惊讶地“啊”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竟有些艳羡,让我明白女人始终是一种感性动物。

  “萧帮主他雄才大略,绝不下於当今大江盟的齐盟主,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十年间就把快活帮发展到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可惜他爱错了人…”

  南元子的神色中颇有些惋惜和无奈:“帮主他爱上了自己师父的遗孀五夫人。”

  我心中一凛,心思蓦地飞到远在扬州的几位师娘身上,又转到了无瑕这里,我已经隐约明白了南元子故事的含义。

  却听南元子接着道:“当时帮里的大老和知道此事的弟兄都说帮主错了,现在想想他真是错了,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乾脆就连十五也做了,弟兄们最多嘴上议论几天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为了这麽点事情就跟他老人家过不去吗?可帮主他却拖拖拉拉、瞻前顾後的,直到五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弟兄们的议论可就不是味道了,谁让她还挂着帮主五师娘的头衔呢?!五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跳楼自杀了。结果,哎,你们都知道了,真是佳人一死万骨枯呀!”

  萧雨寒的这段往事并没有成洛u艘漫_闻佚事,显然它已经随着快活帮的覆灭而一同埋葬在太湖浩瀚的烟波里。

  而南元子把这段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往事翻出来,可谓用心良苦,而且他真是超越了世俗,真心的祝愿我和无瑕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虽然我早就决定要正式迎娶无瑕,可还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无瑕更是红着脸深深俯首致谢。  “弟妹,希望下次见到奶的时候,奶能喊我一声大伯。”

  什麽嘛!明天秦楼开业我就能见到你老南那张臭脸,难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娶无瑕呀!我心里嘀咕着从老三味出来,望着南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来来往往的那一张张朴实的脸,还真想乾脆就把那个什麽劳子隐湖一脚踢开,和我心爱的女人一起安安分分的过生活。

  这念头正在我心头盘旋,忽听有人唤我道:“咦,这不是动少吗?”

  顺着有些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张八面玲珑的中年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不是旁人,正是福临镖局的总镖头邱鸿声。

  “邱老总,多谢你救了苏瑾和我的侍女。”

  我笑着递过一张银票:“弟兄们辛苦了,给弟兄们吃点茶。”心里却一怔,算算脚程,福临的人马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怎麽还在苏州闲逛?

  出乎我的意料,邱鸿声竟把银票推了回来,见没有外人便说苏瑾眼下还是听月阁的头牌,自己又是慕容家的人,理应援手。我坚持,他便说听说秦楼开业,要不这银票权当贺礼吧。

  邱鸿声的表情很自然,而我却顿起疑窦,听他话里的意思,我隐约觉得他待在苏州的目的似乎就是等秦楼的开业,若是这样,今天的巧遇也该是刻意安排的了。

  对於秦楼会变成江湖各种势力交汇的所在,我早有准备,可来的这麽快,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凛意。


第五章
  吉时到!”

  江南的秋天最是怡人,没有了春天梅雨的袭扰,没有了夏天难耐的酷热,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正是好时候。

  我从辰时起就站在了秦楼的大门口,扬着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着请柬参加开业典礼的客人打着招呼,早上萧潇给我梳头的时候已经偷偷告诉我,说听小仙讲,捧着一张笑脸笑一天可是妓院龟公的基本功呀。

  我公开的身份是秦楼东主李六娘的乾儿子,在府衙备案的秦楼合夥人里当然不会出现我的名字,大明朝并不允许做官的老爷去经商,不过却没禁止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做点买卖,和六娘名字并列的便是我的小妾玉玲珑姐妹。

  秦楼开业请的客人不算多,可观前巷前依旧车水马龙,加上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还真有开业的喜庆气氛。

  “马大人,您来了,里面请。”

  “白知府,您慢点,慈禧堂那儿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讲稿,您到时候照着念就成了。当然当然,我知道您眼睛不好,早给您找了两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先给您读一遍。”

  “…哟,这不是李老吗?您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呀,这是您孙子吗?啊?是您儿子呀,我、我太敬佩您了…”

  “鲁老爷,喂,他妈的老鲁,快给我揉揉脸,我他妈的脸笑得都疼死了。”

  鲁卫和南元子是一道来的,两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终於忍不住指着我笑了起来:“别情,你、你这是穿的什麽呀!”

  其实我身上的衣服并不寒酸,料子是宝悦坊的极品湖缎,据说光是一疋布就价值十两黄金;而裁剪的人更是有姑苏第一妙手之称的沙五娘,可是颜色图案式样却出现了偏差,若不是我身材挺拔,这水绿的颜色加上那些装饰的花花草草,怎麽看怎麽像只爬行类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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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差点没把高七给杀了,而高七却是一脸的冤枉:“大哥,我还以为是我站在门口接客呢,哪会想到六奶奶是让您站那儿呀!”

  可我总不能穿着八品朝服或者举人青襟站在妓院的门口吧!我只能安慰我自己,这绿色倒是和我的朝服颜色颇为相近,将就着点吧,心里却暗暗叹息乾儿子原来也不是那麽容易当的。

  说起来若不是从老师那里得到消息说六娘很可能是我师父的秘密妾室,我真的有可能翻脸,而现在在我心里,六娘几乎和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一样受到了我的尊重,我也只能乖乖站在秦楼的大门口。

  “请柬,贺礼,缺一样都不行!”我故意扳着脸道。

  鲁卫和南元子闻言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鲁卫笑道:“老弟,我才知道你是个搞笑的高手,贺礼麽,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竟是百十号衙门里的弟兄,黑压压站了一片,一个个腆胸迭肚的煞是精神,见我望过去,突然齐刷刷的喊了声:“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我忍不住喊道,回的依旧是齐刷刷的一句“为大人服务!”

  声音洪亮,惹得客人、行人和看热闹的都伸长了脖子驻足观看。

  我心头一热,鲁卫的这份礼可太大了,他竟然不顾自己官场前程,摆明了巡检司将全力支持秦楼。

  虽然苏州已经没有武林帮会的存在了,可从不缺地痞流氓,若是那些小混混天天上门捣乱,也够我心烦的了。

  巡检司一旦摆明态度,那些小混混就会收敛多了,毕竟鲁卫来苏州时的霹雳手段大家还记忆犹新。

  南元子憨憨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锦盒来递给我,说是给我的贺礼,我一皱眉说他太见外,他说不是贺秦楼,而是贺你纳妾之喜,说着他那双看似憨直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我心里一惊,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离开苏州,我可是这几天就想把无瑕正式娶回家呀。

  鲁卫笑道:“你才来苏州不了解老南,二十年了,他每年九月都要失踪一个月,老三味也要关上一个月,到十一那天他准回来,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我蓦地想起了南元子昨天说的那番话,他该是去看他的师父吧。能教出这麽出色的徒弟,他师父也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能任由南元子混迹市井,想来也不是个贪图虚名的人。

  我告诉丫鬟领鲁卫和南元子去爱晚楼,那本是给苏瑾准备的地方,可她身子弱要静养,就连秦楼的开业大典她也无法参加,我便用它来招呼江湖上的朋友。

  刚把两人送走,便看到了正含笑走来的宋廷之和李宽人。

  “大少真是推陈出新哪!”宋廷之望了一眼秦楼的大门,门梁上高挑的气死风灯阵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秦”字,甑明瓦亮的煞是醒目。

  “到了晚上,恐怕整条街都要被你“秦”灯照亮了。”

  “宋老霁月斋的开业仪式才是别出心裁呢!”我笑道,这倒不是一句恭维话,霁月斋的经营手法每每让我有些惊讶。

  说话间,又有几个城中商界的大老到了,他们都是参加过霁月斋那场拍卖会的,彼此之间很是熟络,宋廷之笑着对一位宫姓富商道:“宫老弟,上次你买的那对宝石耳环,尊宠戴着可好?”

  而另一人却说没见他几个如夫人戴,问他究竟是送给谁了,一时大家都哄笑起来。

  “人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年我像大少这般年纪的时候,纵横花丛可是从来没付过什麽度夜资,现在不行了,得拿着金银珠宝讨好那些小娘们了。”宫爷自我解嘲道。

  “有时候钱再多也不成呀,就像孙妙,我可是请她好几次都请不动,哪像大少那麽厉害,听说她会长住秦楼,是不是真的呀?”

  於是众人议论起孙妙来,不是评说她的琴技,倒是很关心她开门纳客的机率,讨论的结果却是一致看好我,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我两样都占了,正是孙妙从良的最佳人选。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拱手说诸位老先生还是里面请吧,才把这群棉里棉唆的老家伙送进秦楼。

  却听身後有人唤我道:“大少,别来无恙呀!”回头一看,慕容世家大管家慕容仲达那瘦小的身形和离别山庄总管韩元济的那张马脸一道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里咯登一声,我从没给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下过帖子,这两个人怎麽来了?不过我马上想到了邱鸿声,他和慕容家该有方便快捷的联系渠道,而韩元济公然和他走在一起,或许离别山庄已经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默契。

  “死慕容,”我和慕容仲达是听月阁里泡出来的朋友,说话便没有了顾忌:“你跑这儿干什麽?有没有请帖啊?…没有呀,对不起,不让进。”

  “大少,我是苏瑾的经纪人,不知道这个理由充不充分?”慕容仲达笑眯眯地道。

  “不充分!”提起苏瑾,我神色顿时一黯:“你他妈的听月阁都是一群睁眼瞎吗?”

  我心中暗骂,却是有苦说不出,我总不能说苏瑾她一脚把我给踹了而跟别的男人好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种,那样说起来,我王动的颜面何存呀!

  心火窝得难受,越发看慕容仲达不顺眼,而他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我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韩元济。

  “大少,俺老韩是受人之托前来送样东西的。”说着,他解开背後包裹的一角,我已经看出那是一件女孩子穿的比甲,针法极其繁复细密,我一眼便认出是萧潇的娘亲亲手缝制的,每次萧潇回离别山庄,总要带回这麽一件来。这样的礼物当作通行证,我还真是无法拒绝。

  “爱晚楼啦!”我没好气地吩咐丫头,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转眼见高七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副傻傻的样子,似乎被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老们给震慑住了,暗骂了一句少见多怪,飞起一脚,道:“小七,给我拿些冰镇酸梅汤来,他奶奶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高七意外地没挪地方,脸上更是露出了痴迷的神色,这神色就算他看到无瑕、孙妙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我心下猛地醒悟过来,魏柔到了。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众人的口一一掩上,街上嘈杂的声音从东向西渐次消失,直到整条街上竟然鸦雀无声,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听得分外清晰。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也似乎发觉周遭有些异样,脚步也停了下来。

  “齐兄、宫兄、唐兄、木蝉师父、魏仙子,在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我边转身边朗声道,那用佛门狮子吼颂出的声音宛若天籁,在寂静的长街久久回荡。

  来人正是武林四大公子和魏柔,五人卓然的气势让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离我五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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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最前头的齐小天拱手笑道:“秦楼开业,我等特来为少东主贺喜!”

  整条街这才彷佛活了过来,议论的声浪骤起。

  “好俊的人物呀,嫁给这样的郎君也不枉此生了!”

  “老二,你使劲掐我一下…喂,还真他妈的疼啊!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这小娘子竟然真的是人?她、她不是神仙吗?”

  “秦楼真是神通广大呀,怎麽就能找了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不行,我要赚钱,我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喂,老兄,你想赚钱可以,不过拜托能不能把你的赃手从我兜里抽出来呀!”

  “老大,我太敬仰你了,你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给大地带来光明…”

  不知什麽时候,松江的沈大少站在了我身旁,望着前方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我吗?我怎麽都觉得那台词是对魏柔说的。

  沈大少和所有男人一样,目光都落在了魏柔身上,她一袭白衣胜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恍如神仙中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依然是那麽澹然自若。

  而那些少女的目光也是灼热无比,似乎要把齐小天几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街上的人并不清楚齐小天、魏柔他们的来历,倒是我背後传来了慕容仲达低低的一声惊呼:“魏柔?武林四公子?!”

  而齐小天的目光此刻也越过了我的肩头,他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小天见过慕容总管、韩总管。”

  面对着几乎是半公开的敌手慕容世家,齐小天显示出了良好的风度,而宫难的脸上却明显带有一丝敌意,倒是魏柔和木蝉俱是微微一笑,而唐三藏更是笑道:“两位管家真是好灵的消息呀!”

  我不知道唐三藏的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麽含义,不过既然两下都照了面,我索性把和慕容家的关系揭开来,若是遮遮掩掩的,反倒让大江盟猜忌,便笑道:“唐兄你有所不知,慕容大叔还是扬州听月阁的总管呢!和我是老朋友了,这次听月阁特意将冀小仙割爱与我,对我秦楼可是支持有加呀!”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可笑容里都隐藏着一丝惊讶,似乎大家都没想到我竟如此的开诚布公,唐三藏那对秀目一眯,柔笑道:“听月阁里交上的朋友,动少你真是够坦白的了。”

  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魏柔一眼。

  “他妈的江湖上早把我形容成一个见了母猪都会冲动的淫贼,我不坦白又有个屁用!”我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在此时,从有凤来仪阁传来一阵喊声。  “吉时到!”

  “关门!”

  我终於熬到了头,随着我的一声断喝,秦楼那扇沈重的朱红大门“光当”一声合拢,顿时把秦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带着齐小天、魏柔等人向爱晚楼走去。

  沈大少沈熠在我好说歹说,宫难又有意无意露了一手内家功夫之後,才恋恋不舍地去了有凤来仪阁,在那儿连他一共四十六位嘉宾正享受着四十六位如花少女的服侍,每一位嘉宾在进入有凤来仪阁的时候都抽取到了一个号码,而这个号码主人的初夜权也被秦楼送给了这位嘉宾。

  这会儿该是白知府祝辞的时候了吧,秦楼开业的同时,同样归於六娘和我名下的慈善机构济慈堂也开业了,所以白知府心安理得的来到了秦楼,因为支持公益事业他怎麽都好交待。

  “动少不去前面看看吗?”宫难边走边好奇的问我。

  “说实话,对於这些繁复的仪式我向来是烦透了,能逃就逃吧,反正那边有乾娘顶着。不过,若是宫兄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而且,敝楼对进入有凤来仪阁的客人还有特殊招待呢。”

  看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宫难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便住口不再追问,倒是唐三藏来了兴趣,问是什麽特殊招待,我说是女孩子的初夜权,他便莞尔一笑。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都是老江湖了,自是见怪不怪,反觉有趣,二人会心一笑,而其馀四人却俱是一皱眉,齐小天道:“动少,秦楼开业我本不该说些不好听的话。可此举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女孩子倚门卖笑已经是够可怜的了,怎麽还拿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来做交易呢?”

  我知道大江盟虽然是贩私盐起家的,却是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可齐小天这一问却让我隐约产生一丝疑惑,他如此不通俗事,是天性悲天悯人,还是在魏柔面前演戏呢?

  “齐兄,我也不喜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世道就是如此,你我都没有力量改变。当一个人的生命随时受到死亡的威胁,谁还在乎初夜不初夜呢?”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木蝉突然道,齐小天、宫难、唐三藏都点点头,就连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似乎也都赞同木蝉的说法,只有魏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目光也移到了路边的花树上。

  在妓院里讨论起女人的操守来,我觉得甚是滑稽。其实我也赞同木蝉的话,可什麽是失节,恐怕众人各有各的标准,无瑕两次被人强暴,难道这也算失节吗?

  若是按照流行的守节标准,无瑕早该自尽了,可在我心中,她就像天使一般纯洁,倒是苏瑾那样,虽然她是妓家身份,对我来说也该算是失节吧!

  “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守节的对象,又面临生死之事,还是以生死为大。若是无心失节,或是无力维护自己的贞洁,那麽身为男人,要有容忍的气度。”

  我笑道:“而对於那些已经准备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第一次和第一百次又有什麽区别?所谓的初夜权,不过是妓家多赚几两银子的噱头罢了。齐兄若是觉得那些女子可怜,没问题,一个女子秦楼的花费是一千二百两,加一百两就可以把她们买回家去了。”

  “你这不成了一个人口贩子了吗?”宫难见齐小天不好回答,便打岔道,齐小天也顺水推舟道:“这些女孩子实在可怜,不过把她们都买走了,动少你一样会再买新人,就算你不开秦楼,还会有另外的秦楼出现,你总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些女孩子在你手里,说不定还少遭点罪呢!”

第六章

  说话间,爱晚楼便到了,这楼本是秦楼里最幽静的所在,六娘知道苏瑾与我的关系不一般,特意将它留给了苏瑾,却不想我和苏瑾之间的缘分竟然莫名其妙的尽了。

  屋子里只有鲁卫和南元子二人,见我带进来的客人,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鲁师叔、鲁前辈、鲁大人,新进来的七个人各自按各自的方式称呼着鲁卫,後来我才知道,除了魏柔,其馀的鲁卫都在每两年一届的武林茶话会上见过面,而冰雪聪明的魏柔显然从同伴的称呼中猜到了鲁卫的身份,便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鲁前辈”。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呀!”鲁卫冲着魏柔笑道,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跟前:“与令师鹿仙子长江一别,一晃已是十七年,她,还好吗?”

  “多谢鲁师叔挂念,师尊风采一如往昔。”

  “鹿仙子得窥天道,让老鲁好生羡慕啊!丫头奶看,我头发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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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卫感慨道,转眼又把众人扫了一圈,笑道:“好麽,江湖十大门派来了八个,开武林茶话会呀?”又对我笑道:“贤侄,你面子可够大的。”

  “鲁大叔,我哪有什麽面子,面子都是给春水剑派的吧。”我浑不在意地笑道,心里却暗忖,少林寺教出鲁卫这麽个八面玲珑的人也是异数,他见一埙u…轻人都喊他师叔、前辈的,顺手就把我的辈份降了一级,以免众人尴尬。

  其实在见到慕容和韩元济之後,我就知道今天秦楼江湖上的客人虽少,却是极有份量。

  武林十大门派,除了并入大江盟的排帮和被灭门的鹰爪门,其他的都到了场。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冲着我的面子来的,甚至也不是为了春水剑派,一个已经衰败了的门派哪里有什麽面子可言,唯一的原因就是秦楼。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鲁卫,他把苏州这个水陆交通要冲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不仅切断了大江盟总舵与排帮主要基地镇江之间的直接联系,间接影响着唐门的药材生意;而且也让江北慕容世家的私盐生意无法进一步扩展到江南。

  虽然在苏州各大门派可以开办正当生意,也可以收买线人,可一旦被鲁卫查出有一丝违法乱纪的东西,他处罚起来绝不容情,甚至有一次几乎动用了大逆律,吓得武林各家门派纷纷撤离了苏州,各家的屁股都不乾净,若想找毛病岂有找不出来的道理。

  秦楼的出现让这些嗅觉灵敏的家伙嗅到了一丝与往昔不同的气息。

  苏州风月向领风骚,从不缺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像快雪堂的大名甚至连远在北京的王公贵族都知晓,可没有哪个武林门派想依托快雪堂来苏州弄些消息,站稳自己的脚跟。

  且不说每天十两纹银的度夜资,要命的是江湖人一露面,便有两三个捕快像苍蝇似的整天围着你转,任谁也变不出什麽花样来。

  可秦楼似乎有些不一样,它的少东主竟然是名正言顺的江湖中人,那他和鲁卫究竟是什麽关系,鲁卫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在爱晚楼里见到鲁卫,想来七大门派要对秦楼重新定位,即使不能把秦楼变成自己门派在苏州的桥头堡,也要在这里安插几个线人,从中获取消息,而这正是我所希翼的。

  众人落座,我见齐小天的目光落在了南元子身上,便介绍说这是南浩街老三味的老板南元子,他和鲁大叔是我在苏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齐小天“噢”一声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眼熟,南老板,我可是去过老三味尝过你的手艺哟。”

  鲁卫在南元子耳边小声介绍了几句,南元子憨憨一笑道:“记得记得,公子是去年上秋来的老三味吧,我还记得您吃了三碗鸭血羹呢。”

  大家看齐小天吃惊的模样就知道南元子说得没错,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不过众人并不晓得老南其实是个一流高手,话题又重新转回我身上。

  “动少,我看你这里人手似乎不太够呀,偌大的一个爱晚楼,怎麽就两个使唤丫头?”

  唐三藏的目光落在给客人们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身上,薄唇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似乎并不在意魏柔对自己的看法,联想到齐放五十大寿时唐门对大江盟不遗馀力的支持态度,看来唐三藏并不想在魏柔面前和齐小天争出个高下来。

  我顺嘴道了一句“是”,说久闻川妹子娇媚得火辣,问他能不能替我买十几个来,唐三藏自然满口答应,说送你都成,全当贺礼了。

  而韩元济也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他手里正有七八个保定府的伶俐小官,问我要不要给姑娘们打个下手,我也照单全收,全然不顾鲁卫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宫难最是沈不住气,见齐小天、木蝉和魏柔似乎无动於衷,便皱眉道:“动少,江湖并不平静,秦楼如此高调,恐怕是祸不是福呀!”

  “我看武林很安静啊,你看就连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都被齐兄的大江盟给灭了,江湖没有比现在更歌舞升平的了,宫兄你是不是太过虑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话,却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看轻我,大家似乎都很清楚我的言不由衷,我便接着道:“其实江湖平不平静与秦楼何干?秦楼不过是个烟花之地,我和乾娘也不过是想赚些银子罢了,只要别惹我,就算江湖上杀的血流成河,我都不会看一眼的。可若是惹到我头上,嘿嘿,我王动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我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那一瞬间竟然连魏柔冰雪般的容颜在我的光芒下都失却了颜色。

  宫难一怔之下还想说话,却被齐小天的目光制止了。而这时,从有凤来仪楼的最顶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铮铮冲冲的竟是一洗万里长空碧的气象,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有如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巍巍乎高不可仰。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半晌,唐三藏才击节赞道:“神乎其神哉!这就是江东琴神孙妙吗?”

  废话。我心中暗道,我已经在请帖上注明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孙妙能是谁呢?!

  看这帮武林豪客江湖新秀们似乎只能说出个“好”字,我心里一阵暗叹:“真是对牛弹琴!”

  想想有凤来仪阁里那些巨贾富商恐怕也是慕名的多,倒是停云楼里那些文人骚客才是她的真正知音,脸上却从容笑道:“快雪堂有名满江东的白牡丹、毕玉林,冀小仙和庄青烟只能与人家打个平手罢了,若是没有孙妙坐镇,秦楼怎麽能後来居上呢?”

  唐三藏笑道:“江南我不是第一次来,那快雪堂之名我早就耳熟能详了,大家都说它是江南第一风月场。动少要超过它,雄心不小呀!”

  “喂,唐兄,这里可是坐着听月阁的大管家呢。他都不敢认是江东第一,快雪堂又算得了什麽?不过,若是连快雪堂我都没有信心超越,还开这秦楼做甚?!”

  我笑道:“我既不缺吃,又不缺穿,身边又不缺女人的,不为了干点事业,我遭这份罪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却只有慕容仲达脸上是一副知音的模样。

  宫难说动少你真是胸有大志,我便开着玩笑说难道你希望我投身江湖和你武当一较短长吗?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魏柔不知什麽时候把自己的椅子稍稍後移了几寸,变成坐在了鲁卫的身後,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大家。

  “魏柔为什麽变得如此低调了呢?”我心中有些狐疑,听无瑕说起江湖的历史典故,作为一个门派,隐湖行事从不张扬,似乎同时在江湖上行走的隐湖弟子从来没有超过三个人。

  可每个隐湖弟子出现的时候,都是光芒四射,行事都是极为高调,她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闯出自己的名号,然後施展纵横之术,把江湖玩於掌股之间。

  可魏柔不同,她那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九的高位是百晓生送的,而她那时却从未与人有过一战。

  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让我窥到了她内心的一角。

  “这丫头真是眼高於顶呀!”我心中暗忖。不过当她发觉我毫无顾忌的目光时,我便再也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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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在演哑剧吗?”电光石火的交手并没有惊动围在赌桌旁的那群汉子,却全然落在了解雨眼中。

第七章

  秦楼第一晚就赚了个满钵是金。

  开业时那些巨贾富商的四万多开苞银子全额拨给了济慈堂,於是白知府走的时候便很是红光满面的,因为他的功劳簿上又被我重重添了一笔。

  到了万家灯火时分,秦楼则变成了冀小仙和庄青烟的天下,两人不愧是受过名家的指点,烟视媚行,大有一举盖过快雪堂白牡丹毕玉林之势,就连男装的解雨都没有她俩风头强劲,一个晚上下来,秦楼竟坐收纹银一万馀两。

  “爷,你怎麽还哎声叹气的?”紫烟边看喜子往浴桶里注汤边笑着问道,她明眉颢齿的模样竟与苏瑾极是相像。

  六娘就斜倚在榻上,神态自若的望着我,那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溺爱,她身後萧潇正替她捶着背,那模样倒像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自从知道了六娘的身份之後,在她面前就随便了许多,明珠来通报说六娘来了的时候,我并没有从浴桶里钻出来,而六娘看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二十多岁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便笑眯眯地坐在了榻上。

  “我心疼我的银子啊!早知道开妓院这麽赚钱,我早把逛窑子的钱拿去开妓院那该多好呀,又能赚钱,手里还有大把的花花姑娘…”

  无瑕不由噗哧一笑,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淫贼吧。

  六娘也微微一笑,只有紫烟当了真,问:“爷你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又对无瑕道:“三少奶奶,婢子在太湖秦楼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怕自己的老婆知道自己去秦楼,可爷怎麽不怕呀?”

  无瑕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那里面分明也有着一丝迷惑,我微微一笑,道:“紫烟,奶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奶还不能完全领会,一个女人若肯把终身寄托给一个男人,只要那男人对她好,她就会包容男人的一切,因为这世界本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无瑕和六娘的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可又倏地舒展开来。这两个女人该是极其相似的一对,无瑕是江湖女流中的顶尖人物,而六娘虽然我看不出她的真正实力,可看她收服梅流香、白秀的手段,想来也不会比无瑕差,这麽两个出色的女子却都是甘居妾室,想来对我的话有着更深的理解。

  “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嘛!”喜子直白的话一语道破天机,紫烟便噘着小嘴嘟囔道:“怪不得孙姑娘、解姑娘明知道爷已经有了妻室,还想嫁给爷…”

  “多嘴。”六娘一唬脸,吓得紫烟不敢再说,便替我撩起水来。

  六娘问我怎麽没见到玲珑姐妹俩,我说听解雨、武舞讲白天发生的故事去了,六娘便若有所思地道:“解雨这丫头一身的武功足以挤进江湖前三十名,又是赌坛的高手…”

  我接着道:“乾娘,若不是奶不认得她,我还以洛uo是奶徒弟呢。”

  “别套我的底!”六娘嗔了我一眼:“说起来她今天在金满堂的表演实在太完美了,那些想出老千的人恐怕要老实好一阵子,这样一来温小满就足以应付,而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她说着说着,笑脸上便有了其他的含义:“能让解雨出手,动儿,看来你要准备金屋藏娇了。”

  等第二天见到鲁卫的时候,才知道武林四公子和魏柔、练青霓、齐萝俱离开了苏州,除了魏柔之外,齐小天他们六人全乘船返回了杭州,显然是为了筹备宫难与齐萝的婚礼,只是奇怪的是,魏柔并没有同行,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一出城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干麽这麽神神秘秘的?”我随口道,心中却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躲避我娶无瑕母女的那场婚礼。

  原本是想在西江阁放上两个人来监视魏柔齐小天一干人的,可把竹园和秦楼的人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除了我、萧潇和解雨之外,旁人的武功机智都不能让我放心,解雨不是自己人且不去说,萧潇在苏州城外遇伏让我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遭到伤害。

  便暗叹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派了两个捕头名正言顺监视他们了事。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鹿灵犀、辛垂杨,我怎麽知道为什麽?!”

  鲁卫没好气地道,显然还对我昨天自作主张让秦楼收下一堆江湖人物而心有不甘。

  不过听我说昨晚的收入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时候,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起来。

  “老鲁,你看你,今年才四十八,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八的老头子似的,你是不是活得太不潇洒了?再说,过几年等你退休了,苏州还会像现在这般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吗?我的老哥,还是乘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挣点钱养老吧。”

  我想鲁卫最近肯定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只是听我说的这麽直白,却一时不肯转弯,道:“好麽,两家开战,你倒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呀?”

  “那要看死的是什麽人,像十二连环坞那种恶人,当然死得越多越好。不过,对於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旗鼓相当最好,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赚到钱嘛。”

  我微微一顿,让他有些思考的时间,半晌才接着道:“老鲁,你想想,苏州被你清理乾净之後,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断裂的环节,现在有机会把这个环节补起来,谁还敢冒着再度断裂的危险?所以即便秦楼再多放进来几倍的人,也不会出乱子,因为无论哪个门派都要维护自己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而秦楼一旦变成了消息的中转站,大家就都会聚阶ub秦楼,那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吗?要说其中有点难度的话,就是如何搞好两大势力的平衡了,若是任何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鲁卫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怎麽越来越觉得你该是哪个邪派高人的弟子呢?”

  从鲁卫那里出来,我顺便去了趟经历司,重金之下,周老爷子果然十分用心,将司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就放下心来,见已是午时,便招呼属下的弟兄们去酒楼吃酒。

  正喝到半酣处,一个陈姓弟兄突然道:“大人,您听没听说,桂大人和方大人要辞官不作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不是忙着处理宝大祥的官司就是忙着秦楼的开业,倒是把官场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刻听老陈这麽一说,立刻想起杭州府宝大祥的案子来:“师兄和桂萼搞什麽鬼,怎麽这麽快就在京城站不住脚了呢?文公达这条变色龙会不会立刻就再兴大狱呢?”

  老陈接着道:“听说是给事中柯维熊上疏道:“陛下亲君子而君子不容,如林俊、孙交、彭泽之去是也。远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张璁、桂萼之用是也。且今伏阙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又谪谴,窃以为罚过重矣。”皇上态度不明,桂大人和方大人便求去了。”

  “柯维熊真是愚忠啊!”我一听才松了口气,今上刚愎,说他远君子而亲小人,他如何能听得进去?何况林俊、孙交等人罢官全是为了廷议之事,只要皇上亲政的心思没变,对方师兄和桂萼的宠信便不会少半分,师兄用的不过是以退为进之计罢了。

  “你们消息还真灵通,”我笑道:“不过皇上诏留二人你们知不知道啊?”

  “啊?不会吧,我才看的兵部给杭州都司武大人的公函…”老陈不解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经历司偷拆公函已经是各地官府公开的秘密,经历司的经历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掌一县一府的主官也靠这种方法获得消息来揣摩上意,老经历周老先生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过我,我岂有不知之理。

  可老陈竟然把它公开说出,我无论如何也要治他的罪。

  “老陈喝多了,小谷你送他回家吧,告诉他明天不用来经历司了,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交给他浑家去做点小买卖。”

  等二人出去,我脸色顿时一沈,目光如刀子般掠过众人的脸,众人都承受不了我目光中的锐利,纷纷垂下头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经历司有什麽规矩,老经历在此,想来他早就跟大夥讲明了,一句话,经历司的人就得看该看的,说该说的,没事儿就要学会装瞎子,装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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